冬末岁尾,故道里显得清清瘦瘦的,一切都进入了冬眠期,只有远处那片绿玉一般的冰面看得入眼,连鱼儿也沉到河底准备年货去了。西伯利亚的寒流刚刚过去,似乎比前几天稍稍暖了一点,大地还在寒流中瑟抖。方岩裹紧大衣,上了大堤,见鹿杉已在河边的冰面上伫立,他心一惊,这小女孩恁大胆,万一“咯嚓”一响,她就可能永远和鱼儿做伴了。
方岩飞速地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边跑边喊:“杉杉,过来,过来,在冰上做什么,危险!”
鹿杉似乎没听见,反而用脚使劲跺脚子下的冰凌,有轻微的咯嚓声四处传开。方岩一个箭步窜上去,把她拉到了岸边,鹿杉哭得伤心并尽力挣扎:“让我去死,我要去陪爸爸。”方岩大声训斥:“你这么小,知道啥,遇到多大困难?人家张海迪高位截瘫坐在轮椅上还勇敢地活着呢,好胳膊好腿的,你有多大困难过不去?”鹿杉扒在方岩肩头上大声哭起来,哭声像密集的针一样扎在方岩心上,他也流泪了,这孩子肯定有什么苦说不出来。在人生路上,这倾斜的平台,能助她今后在蓝天上翱翔吗?
原来,自从洪三进他家以后,生意一天天红火起来。洪三每天买猪杀猪煮肉卖肉,鹿起女人打下手,配合得很默契。这天鹿起女人正在劈柴,斧头又锈又钝,木头又湿,劈了一阵早累得筋疲力竭,大汗淋漓,就脱了棉袄,毕竟这不是女人干的活,况且她身子骨又瘦,属于“圆规”型的。洪三赶集回来,忙摞下车子,走过来:“给我,快把棉袄穿上,别冻着了,回屋歇歇去吧!”洪三抡起斧头猛劈,一会儿一堆柴码得像小山似的。鹿起女人忙活了一天也没解决的难题,瞬间叫洪三解决了。鹿起女人感动得泪珠在眼里藏不住了,尽情奔涌而出,又想到她爹没了,在这会谁能给她一句安慰的话,一点点帮助?
鹿家院里又飘香了,这浓浓郁郁的香味飘香了鹿家孤儿寡母的生活,鹿起女人因前段时间一连串的打击佝偻的身子,也渐渐直了起来,腊黄的脸也丰满圆润了。自洪三来后,家里凭添了许多被悲伤冲淡了的久违的笑声,这就是洪三对这个家痴心的有力明证。洪三每天是回家睡的,只是起早贪黑来回跑。今天,鹿起女人未等到喝汤,就全身哆嗦起来,洪三赶紧把她扶到床上躺下,安排一下孩子们,就到邻村喊医生去了。打了一针又拿一天的药,医生说发点汗就好了。外面北风凛冽,孩子们熬不住,渐次睡去。闹腾到半夜,鹿起女人高烧依然不退,冷得直打牙骨。洪三没走,一直守在床边,鹿起女人哆嗦着说:“洪大哥,我,我冷得受不住… …天太冷,你,你坐床上吧… …”
天打明,鹿起女人才缓缓有了睡意,洪三此时也架不住疲劳困倦的侵袭,瞌睡连连。
鹿杉起来早读,不想看到娘与洪三睡在一起… …
她捂着脸跑出家门,这个十四岁的少女第一次感到了羞耻,这个羞耻来自她的娘,娘竟然和这个帮工的光棍汉混在了一起,天啊,爸爸尸骨未寒… …
不,爸爸,爸爸又做了那样对不起村里人的事,对不起方岩哥家的事… …我们姊妹几个以后咋在槐树留蹲… …
方岩只有劝慰她,能说什么呢?只有让她努力去学习,再学习,走出槐 树留,到外面去寻找一片自已的天空。家中的丑事锁在她幼小的心里难以挥去,这场酣畅淋漓的哭让鹿杉的心情稍稍平静了许多。她觉得,虽然脚下的路很荆棘,可有一盏指路的明灯照耀着她攀登的路,她要不顾一切地奋勇前进。
鹿叔叔刚死了几个月,鹿婶怎么就这 样呢?他们十几年的夫妻情份一点都没有了吗?难道世间纯真的感情都是虚无缥渺的东西?方岩猛然想起在师范时看过“庄周化蝶”一节的故事,当时怎么也不理解“生前个个说恩爱,死后人人欲扇坟”这一句话的含义,还笑写书的瞎编,现在似乎明白了一点。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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