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乡政府人不是多着来吗,还要到咱学校要人。”
“怎么,你还不高兴吗。”陈虹又对他笑着说:“多少人挤破头都想改行到乡里去,像你这样年轻又有文凭有才能的,将来前途无量啊!”
“谁想去谁去,我不想去,我就想在学校呆一辈子,我是老师,只有给学生在一块才心安。”
“其实我也不想放你走,可这是个机遇呀!一定要珍惜,有句话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关系到你的一生,上天给每个人的机遇都是相同的,关键就看你本人如何把握了,谁也左右不了你的思维,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省得将来懊怨我。”陈虹说。
方岩回到办公室又拿出作文来改。他的心绪又一次被搅乱了。乡政府,他以前朦朦胧胧地也听人说过,一个男子汉,教一辈子书有啥出息头,还是到乡里去,能混出个人样来。如今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是去是留心中都是一团麻。在村人们眼里,乡干部确实神圣,而老师口头受人尊敬爱戴,实则囊中羞涩,多少老师想改行到乡里去,都无路可投,如今,这不期而遇的天赐良机一下子落在自己头上,方岩你愿意无端的放弃吗?
去找谁说说这事呢?他又茫然不知所措了,父母是绝对弄不明白的,他们都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而自己又没有一个在外工作的亲戚,要说贴心话,还真的只有校长陈虹了。不过他反过来想,这改变自己命运的事情,再怎么着也不能瞒了父母,想来想去,吃过晚饭后骑车直奔槐树留。
方岩到家时,太阳已落山,娘正在厨屋里“叭嗒叭嗒”地拉风箱烧锅做饭,爹蹲在锅门口抽烟。见方岩回来,方岩娘忙转到锅后头拿水瓢要多添一瓢水,方岩忙说:“我吃过饭了。”
娘把水瓢又放回水缸说:“那你要回来,还不在家里来吃饭,能不知道家里饭晚?就是吃过了再做,抓条鱼炖到锅里能要多长时间。”
方家平看看方岩问:“又不星期,家来有啥事?”
“今天上午乡里的安乡长到学校去了,想把我抽到乡里去当秘书,我拿不准。”
“安乡长?是不是脸黑挺瘦的那个?”方家平停住吸烟。
“是吧,就是他,就是让我不教书了,改行到乡里工作去。”方岩想了想补充道。
“改行?我见过这个安乡长,前几天来过,吉普车就停在歪脖子槐树下讲话呢,很有魄力。改行进乡政府按说是比教学强,教学一辈子有啥出息,到乡里说不定有个前程。”方家平说。
方岩娘往锅底下填了一把柴禾说:“当官当官,都当官谁当老百姓?我看还不如四平八稳老老实实地教个书,风不着雨不着,官不欺民不挟的,找个好姑娘成个家妥了吧,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余呢,日子也不差。”
“你懂个屁。”方家平使劲吐了口唾沫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就看那二指,单一辈子教个书养家糊口,谁不图个上进的路,将来咱娃要在乡里管事,谁还敢在咱面前放个闲屁?就算他高占魁见个乡干部,还不屁颠屁颠地跟着,敬得像皇上似的!高占彪要不是当官,娜娜能上县?娜娜若不上县,高占魁能要给咱退婚?”
“官、官,我看你是个官迷,就你一辈子有出息,当初也弄个村会计干干,到头来连个毛也没抓住,这倒好,又来窜掇儿子,我看还是让他别动那心思,好好教书,过消停日子。”方岩娘当仁不让的回敬着丈夫。
无聊的争论争到半夜也没有明确的结果,方岩心里也一样没底,第二天方岩带着几多惆怅回到了学校。他心里乱糟糟的,中午去大伙吃饭时,碰到白玉兰,白玉兰刚见方岩的面就说:“恭喜,恭喜,方老师,年轻有为,什么时候上任哪?”
“还没定,去不去还两说着呢。”
“不是安乡长亲自来要的你吗?怎么又变卦了!”白玉兰疑惑地问。
“不是安乡长,是我心里很矛盾,拿不定主意,是去还是不去,这事不急,想好了再说。”方岩把心里话兜给了白玉兰。
“噢,原来是这样!”白玉兰愣了片刻说:“也是的,这乡里有什么好,去了还不是熬夜爬格子,说赶什么稿件,半夜三更都得爬起来,干不好,说撵你走人你就得立马滚蛋,还是咱教书稳当。”
“我也是这样想的,去了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拿不定主意。”方岩说。
“还是教书好,教师的地位越来越高,国家不是从八六年就给咱过教师节了!”白玉兰说着风风火火地走了。
走上三尺讲台,一见到学生,方岩就情绪激昂,可一到办公室里,去乡政府的事就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散,怎么理也理不清。这中间他见过陈虹好几次,但方岩都没有向她提及这件事,陈虹正忙也不顾得多问。方岩只想自己弄出个结果来,再找陈虹好好商量商量,把这一班学生交待明白了再去乡里。
一连三五天,方岩都是在这种是去是留的混沌状态中痛苦度过的,夜里竟然也睡不着,以前可都是倒头就睡的呀,使劲地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找出几个硬币,以反正面来预测自己的前途命运,不想又是难下结论,最后理出了点眉目,就是:能上乡里去还是去吧,管他东南西北,随命运来主宰吧。就骑车一溜烟地回到家里,在故道里找到父亲,父亲刚撒完几网鱼,蹲在船头歇息,舱里的十来条鱼还在那儿摇头摆尾地乱窜哄。
方岩说:“爹,我想通了,去吧。”
方家平笑了说:“好,这才是我的娃,我支持你。上乡是人家要的咱,又不是咱挤着要去,多好的茬,过了这村你再想去,可没有人再给你设那个店喽,要去早去,以免夜长梦多。”
方岩心里吃了定心丸,心里也豁然开朗起来。回到学校就去找陈虹,正看见白玉兰坐在陈虹办公室里,二人喜笑颜开地说着话。见方岩过来,白玉兰忙告辞慌里慌张地走了,没给方岩打招呼。方岩直奔主题说:“陈校长,我想了几天,决定还是去。”
“上哪去?”陈虹问。
“上乡?”方岩倒被问的一头雾水。
“好啦,这个话题到此结束,眼看三年级就要毕业了,你还是安心带好你的学生,看一看这一届升学率啥样吧。”陈虹心不在焉地转过身去翻一本书。
方岩觉得不对劲,站起来说:“乡里不要人了?”
“要是要,只是人已经定好了,今天上午就到乡里报过到了。”陈虹一本正经地说。
“有这事?他不是说要我吗?谁去了?”
“白玉兰!她托了在县委组织部的一个远房亲戚,这样,安乡长临时改变主意让白玉兰去了。”陈虹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方岩觉得天旋地转。命运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失去的总是最好的,得不到的才最美!人,不能和命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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