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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千手御魔 > 十八

十八

拂’名震江湖,想不到剑上招式也是这等诡速..”

心念之间,真气一沉,一声大喝,呼地一声,双掌已猛劈而出。

他自思徒手难抗长剑,逼得以真力相抗,场中立刻狂飚排空,劲气四溢。

天风道长神­色­微变,拂尘一敛,身形如烟上升三丈。

只听得”嘭”地一声大响,道旁几棵大树,吃掌风扫中,立刻折断倒地,扬起满空枝叶尘雾。

尘雾中,天风道长电掣而至,手中拂尘一抖,一招“天龙抖鳞”,根根银丝,猬立如针,散出一蓬银花,向南宫亮递到,口中厉喝道:“小子你外表诚拙,心藏­奸­诈,贫道今天不收拾你,难免江湖上讥笑清真观无人!”

南宫亮怒火中烧,星眸冷焰炯­射­,狂笑道:“以大欺小,以二对一,清真观的侠义声名竟是这般得来的?”

身形飞闪,掌式环扫,一招“飞瀑涌雾”,闪电反击而出。

他到底年幼,在急怒交加之下,口不择言,但话一入天风、天雷之耳,更如火上加油。

天雷道长眉须猬立,长剑挟势而起,一道寒光直刺南宫亮左胁,口中厉叱道:“小子,今天如不生擒了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接着又喝道:“师兄,想办法缠住这小子,别让他逃了!”

南宫亮鼻中一声怒哼,斜闪三尺,双掌一圈,正欲反击,岂知天雷搏斗经验何等丰富,南宫亮身形一动,剑势已变,诡谲地划向他闪身方位。

同时之间,天风道长的银丝拂尘,也当头递到。

一着失机,立刻陷入苦战,南宫亮功力虽然超人,但刚才一阵急奔,已耗去真力不少,再加上毫无经验,处处受制,八招过去,已险象环生。

这时,他才想到母亲的遗嘱,万事之本,先求绝艺,如今虽获灵药,但无长剑,无法施展“夕阳六式”中学会的三招,靠几手“云雾封|­茓­”的散式,就是查明主凶是谁,又何济于事?

他心中有着一股悲愤,身上却已大汗淋漓,悲怒交加之下,招式立刻散乱,唰地一声,他只觉肩上一凉,已被长剑划了一道寸长口子,衣衫碎裂,鲜血涔涔而下。

只听得天风道长冷冷一笑,道:“小子,要命还不停手就缚!”

南宫亮双掌疯狂环扫,逼开一剑一拂,长笑一声,道:“河洛南宫门下,没有投降二字。”

此言一出,二位道长神­色­一震,攻势不由略缓,天风道长沉声道:“‘夕阳神剑’无徒,难道你就是南宫冉之子?”

语气中仿佛含着极大的不信。

南宫亮趁隙连出三掌,稍稍扳回劣势,凄厉道:“如非南宫之子,又怎会动问‘灵天残篇’?”

天雷道长剑势微又一紧,长笑道:“中原剑主,德行兼重于武林,那有你这等不肖后辈,尚欲窥觊天下奇书,师兄,拿下他再说!”

就在这时,右边道旁林中,倏然响起一阵叮咚叮咚,仿佛敲石之声,接着传来一个苍老的语声道:“想不到你们还在这里,我黎乙休总算找到了你们!”

一听是“独脚阎王”,三人脸­色­俱是一变,南宫亮初生之犊倒不觉怎样,天风、天雷却招式一顿,情不自禁地浑身一颤。

接着唰唰二声,天雷、天风已一收兵器,向左边急­射­而去,瞬息不见。

这边刚走,林中一条人影一闪而出,对南宫亮笑嘻嘻招招手道:“亮儿,还不过来!”

南宫亮目光一瞥,不由一阵惊喜,脱口呼道:“陈叔叔...”

人已飞扑至林旁,继续道:“我还以为真的是‘独脚阎王’到了!”

陈仿淡淡一笑,道:“装龙像龙,扮虎像虎,否则江湖上怎会送我这个‘千面幻影’的绰号,清真观道士胆小如鼠,如不唬他一唬,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继又一惊道:“你受伤啦!”说着,迅速地为他包扎肩头的剑创。

南宫亮苦笑道:“破一点皮­肉­,亮儿不痛,陈叔叔,你昨夜不是走了,怎会找到这里来的?”

“千面幻影”哈哈一笑,一指右边道路道:“要去陇西,必走此道,我不来这里等你,在哪里等你?”

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沉责斥道:“亮儿,你怎么忘记了我的话,不尽速赶往陇西,却在这里发疯,要知你母亲一生清白,就靠你洗刷,­阴­谋靠你查探,而且如何使父亲醒悟,也全在你身上,怎地不分轻重,就同清真观的道士硬拚起来,你绝艺未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母亲及何伯伯?”

南宫亮不禁落下两行眼泪,凄楚地道:“亮儿一时不慎,服下‘杨枝甘露’已被清真观道长发觉..”

“千面幻影”陈仿微微一叹,打断他语声,道:“事非得已,我也是一番苦心,错既在我们,你应该先避一避,将来再寻机会报偿才对!”

“陈叔叔,你不知道,我是发现了一条可疑的线索,清真观与­阴­谋有关!”

陈仿脸­色­一沉,道:“你不可胡说,清真观虽然胆小如鼠,但在江湖上侠名素著,怎会施出这种鄙卑手段!”

南宫亮不服地道:“但是..”

陈仿摇摇手道:“你不必再说了,告诉你,真正的主凶,我已知道了!”

南宫亮心中一震,巨眸暴睁,急急道:“是谁?”

“千面幻影”得意一笑,嘴巴一张,正欲说话,蓦地林中响起一声机簧之声。

只见陈仿张开的嘴巴,发出一声闷哼,笑容立刻扭曲成痛苦的表情,强拚出低弱的语声道:“快去找你外公..”

身躯已向地上倒去。

南宫亮心中大骇,一把抱住陈仿,惊呼道:“陈叔叔,你..”

他发觉陈仿已气绝身亡,不由心中冒起一股凉意,咽住语声,迅速一抬目光,扫视林中,只见一条人影,一晃而没。

南宫亮悲忿攻心,把陈仿尸体一放,双掌迅扬,向林中劈去,口中厉喝道:“恶徒,有种留下来!”

哗啦啦连声大响,树倒枝折,落叶如尘。南宫亮身随掌走,飞掠入林。

林子并不大,周围不过廿丈,南宫亮一阵搜索,毫无所得,显然凶手已经远遁,他急急回在林外,俯身抱着尸体痛哭道:“陈叔叔,你死得好惨,亮儿要为你报仇..”

他悲痛地哭着,一面翻过尸身,想看看致命伤处,他一看之下,心中又一阵猛震,低呼道:“怎会是我家独传的‘黄蜂绝命针’?”

南宫亮这时既惊且疑!

他收敛起泣声,望着“千面幻影”尸体背心上一蓬针孔中渗出的血丝,心中充满着迷惘与震骇。

难道刚才那人是父亲?不!父亲绝不会下这份毒手的!

可是,“黄蜂绝命针”,只有二筒,一筒被自己掉入洛水,另一筒在父亲身上..

想到这里,南宫亮忽又忆起家传信物,“残剑令”,乃又忖道:“班睢既能取得父亲身旁的令符,又何尝取不到‘黄蜂绝命针’,如此推测,难道又是这个狼心狗肺的盟叔?”

假如是他,“绝命针”可连发三次,他又怎会放过自己?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陈叔叔一定真已知道了真正隐在幕后的主谋者是谁?

否则,他不会肯定地指出与清真观无涉,而且,他要说而尚未说出的名字,以凶手杀人灭口行径推测,绝对地正确,说不定施毒手的就是幕后的主谋人物..

想到这里,南宫亮情不自禁又痛哭失声,呜咽地俯在尸体上,喃喃道:

“陈叔叔,你实在死得太惨了..假如你能说出那凶手的名字多好..”

他倏然疯狂般地起立,双掌向大树劈空狂扫,凄厉地仰天呼道:“天啊!

你为什么没有眼睛,让恶人肆虐横行,却让好人一个个死去..”

哗啦啦的树断枝折声,伴和着南宫亮的悲痛呼号,任何人耳闻,也会心酸地掉下同情之泪。

乌云满室,阳光不现。

僵硬的尸体,衬托着满地狼藉的碎叶,景­色­充满凄凉。

南宫亮双目通红,目视树林,心头怨怒无法宣泄,恨不得把这座林子全部扫平。

正在这时,身后蓦地响起一个苍老的语声,笑道:“小娃儿,你在这里发什么狠劲..”

南宫亮心中一惊,飞快旋身,只见距离二尺之地,已站着一个老叫化子,黑黝黝的脸,胖胖的身材,穿着一身尘垢寸厚,千疮百孔的衣衫,看了令人恶心。

南宫亮一肚子烦恼,大声道:“你是谁?”

老叫化拍拍身上灰尘,向地上尸体瞥了一眼道:“小娃儿,你既不认识咱老要饭的,也不必通姓道名啦,唔!看你双目如胡桃一般红,又像发疯一样,拿树木出气,敢情是因为那死人与你有极深的渊源?”

被人触动伤心之处,南宫亮不觉悲从中起,黯然点了点头。

老叫化对南宫亮注视片刻,微微颔首,喃喃道:“一脸正气,英华内敛,倒是个正派人物..”

接着放大语声道:“小娃儿,要我叫化子帮点什么忙?”

南宫亮摇摇头,俯身抽出陈叔叔的长剑,就在一旁铲挖泥土。

老叫化不悦的嚷道:“好呀,多少人求我要饭的帮忙,还得看我高兴,想不到今天我自动凑上来,竟碰了个钉子。”

南宫亮心底倏然感到不好意思,抬头道:“老人家,多谢好意,小可的事,你帮不上忙!”

老叫化鼻中微微一哼,施施然走近尸体,沉声道:“要饭的好久没管闲事了,今天心血来潮,管定了,小娃儿,死的人是谁?”

“我叔叔!”

老叫化唔了一声,右掌轻挥,扫清落在尸体上的树叶,目光微瞬,倏然脸­色­一变,道:“啊!‘黄蜂绝命针’!竟是中原剑主下的手!”

南宫亮闻言一怔,正想分辩,只见老叫化迅速翻转尸体,一看那扭曲着的面目,不由又蹬蹬倒退两步,惊呼道:“什么,竟是‘千面幻影’陈仿!”

南宫亮急呼道:“老人家,你..”

老叫化摇摇手,阻止南宫亮说话,长长一叹,道:“小娃儿,别多说啦,我要饭的敢情真的帮不上忙,唉!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笔账外人Сhā不上手,我走啦!”

尾音甫落,人已如行云流水,飘出十丈,瞬息消逝于驿道尽头。

南宫亮拚命地掘着泥土,口中恨恨地道:“谁要你讨饭的帮忙,自作多情。”

想到刚才自己连说话分辩的机会都没有,不禁又气又恼,同时更对那­阴­谋主凶痛恨到极点。

江湖上谁不知道“黄蜂绝命针”是河洛南宫独门防身之宝?

江湖上谁又不知道“千面幻影”陈仿是陇西崔门弟子?

而二家关系是姻亲,谁又肯Сhā手其中纠纷?

难怪老叫化一看,就长叹而走,凶手的心地太狠毒了,­阴­谋安排得太缜密无缝了!

南宫亮钢牙咬得格顿顿直响,狠狠自语道:“不管你是谁,有一天我南宫亮总得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藉着挖掘土坑,发泄心头的狂怒,长剑飞翻,刹那之间,坑已深达三尺。

南宫亮这才缓缓停手,向尸体跪下,祷告道:“陈叔叔,亮儿现在只能把你安葬在这里,待亮儿抓住真凶,案情大白后,再来祭你亡魂..”

他祷告着,眼中又泪如泉涌。

想起陈仿最后一句“快去找你外公..”的话,南宫亮心中倏然微现警兆,暗忖道:“凶手的谋图,显然在离间孤立二家亲密关系,各别击破,那么外公的处境一定也笈笈可危了。”

转念至此,他想起母亲临死前的遗嘱,心头不禁一急。

忙先把“千面幻影”的遗物掏出,除了一些碎银外,只有十几张不同的人皮面具,接着解开剑鞘,恭敬地抱起尸体放入士坑,把堆在一旁的黄土盖覆好,又跪下悲声道:“陈叔叔,亮儿走了,以后会来看你的,现在亮儿决听从你的话去找外公。”

他喃喃说完,扎好长剑,略整衣衫,揣好碎银及面具,立刻向右边通往陇西的官道大步走去。

在南宫亮,他只以为陈仿临死所嘱的“快找外公”,是为了他的寻求绝艺,或是为了“风雷圣手”崔天行的处境危险..

但他怎知道陈仿拚命挤出这六个字,是为了指示出真凶是谁。只可惜语未说完,便气绝身亡。

这也难怪南宫亮误解了其中意义,任何人也一样想不到真凶的线索,竟包含在这残缺不全的语句之中..

三天后,南宫亮已赶到盘屋,此刻,他已换上一件青­色­衣衫,面带陈仿的人皮面具,变成一个面­色­焦黄的少年,沿路靠着陈仿遗留的银两,倒也不虞宿食,可是由于日出而奔,深夜而歇,已满身风尘,心力交疲。

四天后,南宫亮已越过扶风,奔向岐山。一过岐山,陇西便近在眼前了。

距离目的地愈近,南宫亮心情愈急,傍晚时分,他竟错过宿头,一咬牙,决心连夜急赶。

时值深秋,在这接近西北之地,已有隆冬的迹象。

天­色­黝黑,不见星月,朔风怒号中,挟着阵阵黄泥风沙。

南宫亮趁着黑夜无人,放开脚程,顶风急驰。

他到底年纪只有十四岁,虽说服下了“杨枝甘露”,但怎经得起这种毫无休止的长途奔波。

二更一过,南宫亮觉得实在需要休息一下,于是,目光一扫,见左边是一片丘陵,右边是生满灌木的旷野,四周一片漆黑,看不见一点灯光,显然距离岐山尚远。

他暗叹一口气,择一避风之处,就地盘坐,运功调息起来。

藉着从小扎好基础的内功,加上天地至宝“杨枝甘露”的灵气,南宫亮迅速地敛固­精­元,循运周身,­阴­阳二气,立刻沟通天地之桥,进入返本还原,三相并忘的境界。

他默坐运功正急,一条黑影恍若幽灵,倏然出现南宫亮身后,毫无声息地欺近,只见他一身黑衣,黑绢包头,只露出一对寒光闪闪的眼珠,­射­出一股诡谲的光芒,骈指如戟,疾如闪电,向南宫亮背心“脊心”|­茓­戳下。

正在这时,半空中蓦地响起一声大喝:“狗贼,竟敢对一个孺子施行暗算,打!”

随着喝声,二条人影,疾泻而下,挟着一道寒光,向蒙面人疾刺而去。

蒙面人手指上此刻离南宫亮后心只有五寸,如他手指下戳,固可制得南官亮死命,但自身也逃不了死伤之危。

只见他一声冷哼,右臂疾收,身形暴退,一转身,恍如淡烟,瞬眼飘出十丈,显然,他有所顾虑,不愿冒险。

南宫亮骤闻喝声,心中一震,运行的真气一顿,四散乱窜,他知道运功之时,切忌外魔入侵,稍一不慎,立刻走火入魔,忙屏弃一切,闻若未闻,镇静心神,缓缓驭卸真元,归向丹田。

在这刹那,忽又听得一声大喝:“老夫刚才已发觉你鬼鬼祟祟,知道你不是好东西,还往那里逃!”

喝声中,一阵衣袂飘空之声,由近而远,刹那消逝。

南宫亮周身沁出一阵冷汗,草草收功,振衣而起,星眸一闪,只见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紫­色­劲装,手握七尺银鞭,正目光湛湛,似笑非笑地,屹立身前,向自己注视。

他心中不由一怔,呐呐道:“刚才是姑娘救了我么?”

心中却忖道:“喝声苍老,分明是位老者,现在怎又出来一位少女?”

只见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是我爹救了你。”

接着微微一叹,道:“要不是我与爹恰巧因急事连夜赶程经过,你岂不死得冤枉!”

南宫亮疑窦顿解,忙抱拳感激地道:“贤父女再生之德没齿难忘,请姑娘赐告令尊大名,也好让在下谨记心头。”

紫衣少女一扬手中银鞭,道:“这还用问,你既在江湖上走动,难道不知道这根银鞭?”

南宫亮也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但闻言之后,略一思索,不禁心中一震,脱口惊呼道:“原来竟是江南任府,令尊是否即是‘银鞭飞龙’任不弃老前辈。”

语声方落,一声宏亮笑声,起自半空,道:“小友好眼力,老夫正是任不弃。”

南宫亮忙施礼道:“前辈仗义援手,晚辈先谢了。”

“银鞭飞龙”任不弃目光灼灼,注视着南宫亮焦黄的脸­色­,一摆衣袖道:

“免了,小友脸无表情,敢情套着人皮面具?”

南宫亮暗呼一声“厉害”道:“前辈好眼力。”

任不弃道:“小友运功,能达外魔不侵,三相并忘之境,老夫深为佩服,但是,既有这等高深内力,怎地毫无阅历,竟在黑夜荒道上,独自运功调息,难道不怕被人暗袭?”

南宫亮想起刚才情形,心中一阵悚栗,面现愧­色­道:“前辈所责极是,晚辈确是一时疏忽。”

他想起暗算自己的人,必是那隐在幕后,策动­阴­谋的主凶,正想问问那人形状,却见紫衣少女已急急道:“爹,你怎让他跑掉了?”

“银鞭飞龙”脸­色­忽然严肃地道:“想不到武林中竟有这等高手,以我任不弃的功力,追出半里,竟让他失去踪影,实令老夫惊异。”

南宫亮急急道:“那人面貌生得如何,前辈看到否?”

任不弃摇摇头,道:“那人黑绢包头,行迹诡异,轻功之佳,竟然超过老朽,别说没看到他的面貌,就是来历,以老夫混迹江湖四十年的眼力,竟也无法看出分毫。”

南宫亮嗒然若失,暗忖道:“以自己化过装的容貌,那人居然仍能认出,暗下毒手,显然他一路上早已跟踪在后,唉,真凶就在眼前,自己却又失掉一个机会。”

他暗暗咬牙切齿,只见任不弃又道:“小友出身何派,姓名是否能告知?”

南宫亮心中一片悲痛,缓缓道:“晚辈河洛南宫之后南宫亮。”

“银鞭飞龙”任不弃父女脸­色­一肃,任不弃继而更脸­色­微微一敛,道:

“原来竟是‘夕阳神剑’公子,老朽倒失敬了,那人竟敢向中原剑主挑战,难怪刚才看来,功力似犹在老夫之上。不知小友是否知道那人是谁?”

南宫亮黯然摇摇头,道:“晚辈正在查探。”

“银鞭飞龙”眉头微皱,看看女儿,倏然哦了一声道:“我忘了替你介绍,这是小女巧君。”

南宫亮忙重新施礼,只见任不弃继续道:“南宫公子请自小心,老朽父女尚有急事不克再谈,就此告辞,回府后请代向令尊候安。”

语声一落,一携紫衣少女手腕,便向来时方向,飘身而去。

南宫亮望空抱拳施礼,只见任巧君正掉首而望,心中不禁暗暗苦笑,喃喃道:“我已无家可归,有父等于无父,又怎能带信问候。”

想起自己的凄惨境遇,不由又落下一滴眼泪。

仰望夜空沉沉,正像自己的心境,他默收泪水,正想就道,蓦地——

夜风中隐隐传来一阵叱喝之声。方向正是左边的丘陵之地,错非因服下“杨枝甘露”听力过人,实难发觉。

南宫亮心中微微一惊,抽出长剑,迅速循声飞掠,心中忖道:“这一路上颇不平静,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心头想着,身形已越过一道山岗,这时更可听清阵阵金铁交鸣,金风飒飒之声,发自二十丈远的丛林之中。

以这种声势判断,林中搏斗人数似乎不少。

南宫亮刚渡危机,心中增加了一分谨慎,长剑缓缓归鞘,忖道:“这时已过三更,如此荒凉之地,是谁在此亡命而搏?为了什么?”

心中思索着,人已毫无声息地一闪入林,目光瞥扫,发现林宽不过二丈,中间有一个方圆约莫五丈的草地,四周粗松围绕,果然是个理想的竞技之场。

这时,风雷之声大作,劲风盈耳,搏斗正烈。

蓦地——

场中响起一声大喝道:“老朽已表明心迹,怎还苦苦相逼,难道真要分出生死不成?”

另外一个声音冷笑道:“你崔天行作孽自受,还能怪谁?”

南宫亮刚入林一丈,“崔天行”三字一入耳中,心头大震,急忙跃近隐身场边一棵树后窥探。

只见场中乌光霍霍,剑气森森,五条人影正包围着一位白须银髯的老者疯狂进袭。

那老者手执丈八铁槊,满空飞舞,一团乌光,保护周身风雨不透,嘿,不是外公“风雷圣手”崔天行,还有谁?

南宫亮星牟冷焰暴­射­,暗暗忖道:“陈叔叔话出有因,果然不错,外公受到了侵袭..”

他手按剑柄,正欲跃出,倏然间心头一惊,止住欲待跃起的身躯,星眸露出惊讶光芒,脑中一头雾水..

原来场中围攻的五条人影,那不是自己想像中的什么蒙面人,而是三个手舞方便铲的老和尚,和二个手挥长剑的长须道士。

以和尚施的招法来看,显然是少林绝艺“伏魔七十铲”,而道士的剑法也正是武当镇山剑法“少清十三式”。

这点,南宫亮虽然初出江湖,但在往昔,他父亲纵论天下有名宗派,及黑白二道高手的绝艺时,曾详细谈起,并讲解过,所以仔细一看便知。

他心中大为不解,少林、武当二派的高手怎会对外公围攻呢?

武当且不去说,少林寺与外公颇有交情,如今兵刃相向,实在大出常情,令人费解。

南宫亮目视场中情形,外公丈八铁架,舞起一片乌光,隐泛风雷之声,在五人围袭之中,丝毫不露败象,心中暗暗钦佩,于是兴心静伏窥探,静静思索起来。

他这时发觉外公并未施出全力,只采守势,倒是二个武当道士,剑势纵横,寒蕾千朵,出手不留余地。

而三个少林和尚方便铲的出招情形,好像只是略为牵制..

这是为什么呢?陇西崔门在江湖上素负侠名,怎会不见容于九大宗派的少林,武当呢?

南宫亮百思不得其解,蓦地——

场中响起一声大喝..

只见“风雷圣手”崔天行,寒铁槊一招“雷电交鸣”,向二个武当道士猛挥而出。刹时空中风雷之声大作,威势陡增一倍。

二个道士手中长剑,怎敢硬挡这等沉重兵器,顿时被逼倒走三尺,三个和尚见状同声大喝道:“崔施主果然名不虚传。”

三支方便铲一紧,同时递出一招“云龙出岫”,三条乌光,挟着锐啸,向崔天行袭去。

崔天行早知少林和尚,凭着以往交谊,虽留着三分香火之情,但既与武当联手而来,必不会停手,刹那之间,寒铁槊招式一变,“春雷惊蛰”,硬向三支方便铲挡去。

这招变化之快,出势之猛,令人乍舌。

只听呛!呛!呛!三声暴响,激出一连串火花。

三个和尚,同时被震退三步,神­色­全变!

要知三位和尚也是少林门中一代高手,三人联手,竟挡不住“风雷圣手”

一击,怎不心中凛骇。

崔天行显然也吃不住力,身形连晃。

在这刹那,崔天行目中神光暴­射­,银须无风自动,大喝道:“住手!”

南宫亮首次见到外公神威,心中大感兴奋,暗暗道:“今天总算看到外公的功力了,陇西崔门,终非凡俗之辈可比。”

只见二个武当道士,刚动的身形,陡然一顿,身材较高的道士沉声道:

“崔天行,你既不愿听贫道建议,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风雷圣手”朗声道:“老朽已经剖明心迹,贵派步步相逼,有失武林道义!”

身材稍短的道士,黑须随风飞拂,哈哈狂笑道:“你崔天行不是不知道武当寒竹,少林玉鼎,为二派镇山之宝,竟敢下手劫盗,还谈什么武林道义?

贫道师兄弟要你同往少林武当一行,听任二派掌门处理,已算给你留下余地,如再执迷不悟,那也只能一分生死了!”

南宫亮耳闻此话,大吃一惊,忖道:“什么?外公曾偷少林玉鼎、武当寒竹,这是什么话?”

他心中有些气愤,因为他知道外公生­性­刚猛,律己素严,绝不会见宝起意。

但是武当、少林二派怎会找到外公头上呢?

要知道少林寺的“盘龙玉鼎”及武当山的“寒竹剑”不但是代表一派的标帜,而且各具妙用,与“杨枝甘露”,并称为武林三宝。

尤其少林、武当,近年来虽然人才凋零,甚少在江湖上走动,但仍隐为武林重镇,百年以来,没有听说过谁敢冒险闯山盗宝,如今竟然重宝失窃,也难怪二派联手,气势淘淘。

南宫亮明白了这场搏斗的起因,暗暗注视发展。

只见崔天行面含愠­色­,重重一哼,转身对中间的和尚道:“老朽实因身有急事,无法抽身,以老朽与贵派昔日的交情及在江湖上四十年来的声誉,大师难道也相信不过?”

中间的和尚,目光向道士微瞟,面有难­色­,道:“施主尚请委屈一下,实因赃证俱在,老衲甚难出口向武当二位道友解释。”

语气到此一顿,微作沉思道:“如崔施主能将武当寒竹剑的藏处说出,老衲或许尚能向武当归元、归真二位道友进言一二。”

“风雷圣手”崔天行怒极狂笑,道:“这么说来,你慈法大师也不肯相信了,但老朽自思问心无愧..”

身材稍高的武当归元子,截住他的话头,厉声道:“崔天行,是走是拚,凭择一途,今天就是少林三奇肯卖交情,贫道师兄弟也决不让你一走了事!”

“风雷圣手”崔天行怒哼一声道:“二位道长既然如此说,老夫也只好拚命周旋了,陇西崔天行要是被江湖上朋友知道受武当道士挟制而行,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这番话说得悲愤已极,话声一落,双手一横丈八铁槊,凝神待敌。

归真子身形电掣而起,厉喝道:“三位大师还不动手,我归真子不相信今天栽不倒他。”

手中长剑,一招“清风拂帘”,飞挥而出。

南宫亮看到这里,悲痛地想道:“这又是­阴­谋啊!可恨二派竟如此不明是非。”

他再也忍耐不住,脑中微一考虑,忽然灵珠在握,迅速取出人皮面具一套,纵身掠入场中,口中大喝道:“都给我住手!”

眼看杀煞又起,归真子长剑刚刚递出,陡闻喝声,心中一怔,身形闪电而退。

这时,双方见场外掠入之人,只是一个脸黄枯瘦的少年,不由又同时一愕!

南宫亮故意拂拂身上灰尘,向归真子一拱手道:“原来是武当归真子、归元子二位道长!”

说着一转身又对慈法大师抱拳道:“少林三位大师,敢问佛号?”

慈法大师皱皱眉道:“老衲慈法。”接着一指右左两边老僧道:“这是老衲师弟慈因,及慈航;小友何为而来?”

南宫亮向崔天行一瞥,压住内心激动,朗声道:“在下眼见各位联手,向崔大侠围袭,同为侠义道,竟然自相残杀,深觉好奇,故而动问!”

归元子双眉一轩,大喝道:“小伙子,你师承是谁?竟敢现身Сhā手..”

南宫亮冷哼一声,截住归元子语声,道:“在下初出江湖,并无师承,现身不过意在排解纠纷,道长认为不应该么?”

这番装作反诘,倒活像个老江湖。

归真子却哈哈一声狂笑,道:“小子,你看看,在场人物,那一个是无名无姓之辈?天大纠纷,也容得一个三尺童子排解?”

南宫亮嘿嘿一笑,道:“道长是看不起在下么?”

归元子满脸不屑之­色­,厉声道:“小子,假如你不嫌命长,就快滚开!”

“风雷圣手”崔天行暗忖道:“这小子也实在太大胆,少林三奇、武当二子是何等人物,怎可这等冒失?”

心中这样想,觉得人家是一番好心,倏然踏上两步,沉痛地道:“小友,你一番好意,老朽心领,以老朽看来,你还是走吧!”

他心中不忍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为自己丧命。

但南宫亮摇摇手道:“武林人物,侠义为本,路见不平,自应拔刀相助,崔大侠德行驰誉武林,二大宗派这么对付大侠,实令人看不过去。”

说罢哈哈朗笑,道:“武当道士要我走,我倒要问问少林三位大师。”

说到这里,转身向慈法大师一施礼道:“大师请了,佛门慈悲,具大法眼,大师以为在下应该走么?”

慈法大师双手合十,微作沉思,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这话答得好像不着边际,可是暗暗含有警告之意。

南宫亮暗骂一声“滑头”,口中却朗道:“佛门高僧,见解果然不同,但佛门戒慎,天下无不可以理解决之事,何况崔大侠并非不讲理的人,谁是谁非,又何用兵用刃相见。”

他把肚子里所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搬出来啦。

慈因大师缓缓走下二步,合什道:“小施主行径可佩,但老衲师兄刚才也是一番好意,佛门慈悲,怎愿见小施主小小年纪,就尸横当场!”

南宫亮刚才已看出少林三奇出手留了余地,如今用话一探,更由语意神­色­中看出三奇之所以无法善了,实碍于武当二子,不由忖道:“要解决眼前问题,少林三僧似乎易于对付,重心只在武当二子身上,我得想办法先使二个道士不战而退..”

心中想着,口中淡淡一笑,道:“我明白啦,大师是认为在下年幼功力浅薄,不足以充任调解人么?”

慈航大师哈哈一笑,道:“小檀樾有自知之明,这么说也无不可。”

南宫亮点点头:“那就对了,不过,江湖无师,达者为尊,无拳无勇,难闯江湖..”说着转向两个道士道:“归元道长以为然否?”

归元子一脸愠怒之­色­,鼻中不屑地一哼。

南宫亮倏然长笑,道:“这也难怪,在下虽自信足当大任,但别人又怎能知道,二位道长,看样子要在下与二位印证一番了!”

归真子脸­色­一沉,身形倏欺,长剑虚空一挥,幻出千条寒芒,大怒道:

“你是向贫道挑战?”

场中气氛陡然一紧,崔天行暗暗皱眉。

南宫亮忙摇摇手道:“慢来,俗语说:骂无好嘴,打无好手,在下与二位道长素昧平生,更谈不上恩怨,要以兵刃对搏,未免太过分了。”

说着,向场边三丈外一行松树一指,道:“免伤和气,不如文比,现成东西,当着少林三位高僧之面,及崔大侠眼前,何不一试,也免得别人说在下不尊长敬老,道长以大欺小。”

这番话软硬兼施,南宫亮耍了一套滑头,旨在避拙用巧。

武当二子怎知就里,被他拿话一扣,鼻中一嗤,归元子长剑嗖然归鞘,冷冷道:“也好,就让你见识一下武当的‘少清一炁’真力!”

语声一落,脚踏子午暗运真元,双掌缓抬,自左向右虚空向外推出,一股柔和劲力,立刻潮涌而出。

只听哗啦啦一阵暴响,三丈外碗粗松树,连倒二排,横及八行,轰然之声,震耳欲聋。

这种威势,连崔天行也暗暗点头,南宫亮心头一沉。

他刚才神态故意嚣狂,乃系仗着服下“杨枝甘露”的神奇功力。

现在一看归元子的“少清一炁”真力,竟然这等深厚,不由暗暗发毛,不知是否能把对方比将下去。

假如比不下去,不但徒贻人讥,而且心机全般落空。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故意长笑一声,道:“武当盛名非虚,道长好功力!”

藉着笑声,内力疾转十二重楼,猛然一声大喝,双掌弧形挥出。

只见一排狂飚的浪层,如闪电奔雷般向场外奔撞而去。

哗啦啦!轰!轰!轰!

震山撼岳的巨响,历久不息,树林排倒之声,连地面都微微跳动。

尘雾之中,结果也无法看清,但武当二子已脸­色­骤变。

他们想不到这貌不惊人,名不扬江湖的少年,功力竟然这般深厚,竟还高过自己四十年的修为。

震骇中,已闻南宫亮朗笑一声,道:“二位道长请看看在下够资格充作调解人否?”

场外尘雾已稀,少林三僧及武当二子目光微瞬,脸­色­又是一变!

整整三层松林倒塌一片,一排竟连断十三行。

这情形,就连“风雷圣手”崔天行也心头震动,暗暗猜测这来历不明的少年究竟是谁?

南宫亮见好就收,语声一肃道:“在下不愿炫技,更无偏袒之意,愿作公平调处。”

说到这里,一抱拳道:“道长现在愿说出案情始末否?”

武当二子无话可说,归元子沉声道:“敝派寒竹剑突然失窃,掌门大为震怒,手谕贫道等查缉盗宝之人,进入商邱,遇见少林三位大师,才知少林重宝“盘龙玉鼎”也同时被盗..

那天晚上,我们借宿城外“严山寺”,忽然有人暗中投书,说明欲觅“寒竹”、“玉鼎”,不妨去陇西崔门查探。

次日行经此地,见崔施主正匆匆急奔,于是少林慈法大师藉故留住崔施主,贫道等赶去陇西,搜查之下,果在他家地窖中搜出玉鼎,但敝派寒竹剑却四寻无着..赃证俱在,尚有何说?何况崔施主行­色­匆匆,令人生疑!”

南宫亮心中恨恨道:“好毒辣的­阴­谋。”口中已道:“少林大师尚有情形赐告否?”

慈法大师道:“敝寺失宝情形,与武当相差不多。”

南宫亮“唔”了一声,道:“崔大侠有何话可说?”样子活像个判官。

“风雷圣手”崔天行激动地道:“老朽根本不知缘由何起,玉鼎何来?”

说到这里,悲痛地一阵长笑,道:“老朽以四十年信誉,保证一年之内缉获真正盗宝之人,再赴武当、少林,竟无法取信于人,夫复何言?咳..

老朽行­色­匆匆,并非为逃避别人查缉..”

下面的话,期期艾艾,难以说出。

南宫亮心中悲痛地道:“外公啦,除了亮儿知道你匆匆赶程,是为了接到父亲休书,急欲查探母亲真象外,这份心情别人又怎会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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