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掌门及二子虽然不认识南宫亮,但是南宫亮焉有不识之理。他一听对方竟是一派掌门,心中不禁暗中嘀咕。想起年前外公的那桩悬案,至今尚未交代,对方难道为此而来,想到这里,暗暗心焦,但不能不答话,只得硬着头皮道:“原来是武当掌门,晚辈南宫亮失敬了!”
归灵子神色一怔,道:“南宫亮?‘夕阳神剑’是你..”
南宫亮迅速接口道:“家父,掌门此来不知有何指教?”
归灵子哦了一声道:“贫道与二位师弟只是路过,耳闻林中语声,好奇进来一探,想不到竟这么因缘巧合..”
南宫亮急于问取章大旗口供,冷冷接口道:“晚辈正有事要问章大侠,前辈无事请便。”
武当二子一见南宫亮这种神色,皆现怒容,同声喝道:“南宫亮,你对敝派掌门,竟敢如此无礼!”
“在下是实话实说。”
南宫亮焦急之下,没有好气地回答,回首一瞥,见章大旗已缓缓阖上双目,眼眶中淌下二行泪水。
武当掌门冷冷一哼,道:“贫道本拟前往尊府,但如今遇上小施主,也是一样,请问小施主最近见到令外祖否?”
南宫亮烦恼之下,脱口道:“外公不是已与那二位道长说过,查清主谋,追还寒竹剑,自会上山拜会掌门,交待清楚么?”
一边的归真子,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色道:“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归元子倏然欺前一步,道:“敢情年前那面目枯黄的少年是你化装?”
说到这里,似想起什么,语声加厉道:“是了,否则谁会挺身而出,曲意辩护,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南宫亮想不到一句话,漏出当日秘密,暗暗忖道:“糟,看样子这里事情未得结果,又要枝节旁生..”
他这里正自转念,设想应付之法,只见武当掌门脸色骤然重罩寒霜,冷冷道:“放开这件事不说,耳闻尊府纠集洛河武林,广发‘残剑令’,以‘夕阳六式’卑视天下剑手,贫道此来正想领教小施主剑上功力,看看有何资格如此狂傲无物?”
南宫亮一闻此言,焦急之下,暗暗叫苦,想不到事情尚未查出头绪,武当剑派已找上门来。
自己能将一切推诿在父亲头上吗?虽然父亲听信谗言,已经自断父子之情,但是,母亲临死前依依的嘱咐,每日尚在耳边响着,而自己年来亦决心以重振南宫一门为己任,怎能推诿?
他想到这里,神色一整,肃然道:“前辈不要误会..”
归元子曾受过南宫亮的骗,此刻那容得他分辨,厉喝道:“这次是误会,难道上次也是误会。”
下面一句话,显然是指陇西道上那件事。
南宫亮心中一怔,道:“贵派掌门既然不提那件事,道长何必再提那件事!在下对贵派失宝之事,绝对负责查出就是。”
武当掌门目中寒光闪射,缓缓走上二步道:“小施主是不愿与贫道印证一番么?”
南宫亮强压心头气恼,婉转地道:“晚辈并非不愿,只是不敢!”
武当掌门嘿嘿一笑,道:“其实贫道也并非一定要与小施主动手不可!”
南宫亮忙道:“晚辈心领前辈容让之德!”
武当掌门微微一哼,道:“好说,贫道是说只要小施主自认‘夕阳六式’并不比武当‘少清十三式’高明,贫道自无理由硬逼小施主动手!”
南宫亮脸色一变,沉声道:“掌门之言差矣,南宫一门虽从不愿以武傲世,却也不愿自损威望,这点,希望前辈容谅。”武当掌门仰天狂笑,道:
“贫道早知你不愿认输,武当向以剑术行世,却从未与洛水南宫较量过,今天就作历史性印证一番,看剑!”
“剑”字一落,左手一领剑诀,右手长剑已和身前欺,一招“清风拂柳”,平伸而出,直向南宫亮当胸刺到。
南宫亮一再容忍,见仍免不了一搏,不由煞聚眉梢,身形一闪,斜走偏宫,朗声喝道:“前辈难道一定要见真章?”武当掌门归灵真人一见南宫亮身动,招到半途,倏然脚步一旋,宽大的紫金道袍飞飘中,手中长剑已变为斜挥,剑气陡增,喇地一声,挟着锐啸,向南宫亮腰眼扫去。
这招变得快速轻灵已极,神态举动自然从容,丝毫不带火气,但剑势之辣,却令人胆寒。
口中却道:“谁叫你南宫一门,目中无人,传言江湖,自称剑术天下第一!”
南宫亮身形刚顿,剑尖寒芒已然袭身,心中不由一凛!他觉得武当剑术,果然不凡,尤其在对方施来,实具一派宗帅风度,忙身形速闪,避过这凌厉一击,心中是倏然一动,口中大喝道:“住手!”
武当掌门剑势微收,冷冷道:“小施主还有什么话说?”
“这件事如由晚辈分辩说出内情,前辈一定不肯相信,如今有现成|人证在此,前辈何不问问章大侠,看看到底是谁假名挑拨,移祸家父?”
武当掌门沉思片刻,目光一瞥地上章大旗,道:“事不辨不明,也好,贫道就看看耳闻传言,是真是假?”说到这里,缓缓转身道:“章施主,你能告诉贫道,河洛武林是否奉‘夕阳神剑’之名,排挤天下剑手?”章大旗双目紧阖,默不作答。
归灵真人长眉一挑,沉喝道:“章施主,你听到贫道之言么?”
章大旗仍旧静坐不言,南宫亮大喝道:“章大旗,你不必装聋作哑,还不坦白说出内情!”
喝声虽大,章大旗却仍充耳不闻,状似老僧入定。
南宫亮心中一怔,倏然一旁静立的归元子,身动如风,飘近章大旗身旁,轻拍肩头道:“章施主..章施主..”第二句章施主语言方落,章大旗倏然仰天翻倒,归元子神色一惊,伸手一按章大旗鼻孔,蓦地倒退两步,惊呼道:“死了!”
“死了?”南宫亮骤闻此言,神色大变,目光发赤四下扫大喝道:“谁杀的?谁杀的?”
他发现章大旗的死,竟与“甘陕三杰”等的情形一样,如出一辙,但此刻荒林中除了武当二子及掌门外,并未发觉有人啊..
十六
如说武当道士出手暗算章大旗,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而自己当然更没有。
那么是谁呢?
南宫亮心头怨怒交织,更冒出一丝丝凉气。
夜色深沉,荒林阴黯,这情形使南宫亮觉得分外可怖!
在这刹那,他宽阔的额角上,已沁出了豆大汗珠,四下随风摇曳的树枝,都好像是那潜伏阴沉毒辣的凶手。
南宫亮星眸直直地望着地上屈曲的尸体,口中继续喃喃道:“章大旗究竟是谁杀的呢?..”
归元子冷冷响起一阵狂笑,厉声道:“谁杀的,嘿!还不是你杀的!”
南宫亮急怒攻心,嗔目叱道:“胡说!”
归真子冷冷一笑,道:“南宫亮,你的心够辣,要敝派掌门问章大旗,你却杀了章大旗,这种诿过于死人的手段,瞒得了人么?”
南宫亮大喝道:“住口!刚才三位来时,难道没有看见章大旗还在睁眼说话,怎说我杀的?”
武当掌门目眬寒光,猛然跨上一步,道:“尸体弯曲,分明是你点了他的血|茓。”
“我南宫亮只是防他逃走,点了他的麻|茓,难道麻|茓也能置人于死!”
归元子冷哼一声道:“谁知你暗中弄了什么手脚。”
武当掌门倏然厉声道:“章大旗在江湖上的声名,尚算不恶,南宫亮,你心太狠,闲话少说,看剑!”
随着语声,长剑一挥,向南宫亮猛劈而至。
南宫亮知道多辩无用,身形一滑,施出“风雨连环步”,长剑飞泻,就是一招“夕霞流辉”,反攻过去。
就在同时,密林中倏然嗖地一声,一条黄影,飞射而出,目光一扫,倏然失声惊呼道:“什么,章大旗死啦?”
说着连忙弯身俯视尸体。
蓦然有人出现,使得双方同时一惊,一招甫交,立刻分开。
南宫亮俊目一扫,赫然大震,不禁暗叫道:“又是他!”
谁?就是一现聚英酒楼,二现章大旗灵堂的神秘老者。
两次无巧不巧,人死前后,对方总是出现左右,使南宫亮对他的猜疑,倏然加深,不由脱口大喝道:“三位道长,杀章大旗的人,就是他!”
这一喝,武当掌门及二子神色一怔!
神秘老者倏然起立,连连摇手道:“不是我..”
语声未完,南宫亮身形猛扑,剑光已如经天长虹刺出,口中大喝道:“不是你,还有谁,小爷今天非看看你是谁不可!”
这一去势凌厉辛辣已极,老者身形暴退,急急道:“你怎么不知好歹,我好心帮你找出章大旗,怎么又把害死他的责任,推在我的头上!”
南宫亮狂笑道:“甘陕三杰、三元飞霜死时,也有你在一旁,你说那时酒楼中除了你还有谁有那份功力,能出手伤人于无形之中,今天小爷非把你身份逼出来不可!”
口中说着,手腕一拧,长剑招式已变,斜击老者左胁大|茓。
倏然,武当掌门,身动如风,长剑横撩而出,向南宫亮剑势截到,口中喝道:“南宫亮,你要再在贫道面前杀人,实是妄想!”
“呛”地一声亮响,双柄长剑击出一连串火花,南宫亮被震得倒退三步,心中不由一凛!
武当掌门也手腕发麻,神色连变。
倏见老者摇手道:“你们不要打,且让我再研究研究章大旗的死因何在!”
说着又俯身解开尸体衣服,细细察看。
南宫亮这时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冷冷道:“所有误会,我南宫亮负责澄清交侍,尚希三位道长退出这是非之圈!”
归元子一阵冷笑,正要说话,倏见老者直起腰身,仰天长吁一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甘陕三杰等与章大旗之死因完全相同!”
南宫亮心中一愕,接口道:“你既然明白了,那你说是谁杀的。”
老者微微一叹道:“其实四人皆死在你少侠手中..”
他话声未完,南宫亮已怒极狂叱道:“凭你这句话,少爷今天便认定你是一连串阴谋的主凶,连武当寒竹剑也是你盗的!”
武当掌门闻言一怔。
南宫亮已身形一花,长剑划空生啸,再度递出,这次他怕武当掌门出手相阻,脚下弧形踏出三个奇正方位,斜扑老者左侧。
老者身形连退,急道:“你怎不听我把话说完?”
南宫亮冷哼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再让你说个痛快好了!”
长剑连圈,已把老者围入一片剑澜之中。
此刻,南宫亮决心先把老者搁下,招招辛辣,毫不留情,三招一过,老者已险象丛生,应付无力。
要知南宫亮此刻所施,正是绝响江湖的“无影三剑”。变化万千,眩人眼神,就是一旁的武当掌门,也看得暗暗心凛,不知南宫亮由那里学来这种神奇的剑上招式。
老者身手再高,怎能挡住这种诡奇凌厉之势,眼看立将溅血当场,倏然,林中唰地一声,又踪出一条人影,急喝道:“不要打,不要打,都是自己人!”
南宫亮星眸一瞥,见正是“地灵神乞”,心中不由一怔,剑势一顿之下,老者已脸色发白,趁隙钻出南宫亮剑网,叹着气道:“烂叫化子,你再不来我就完啦!”
南宫亮厉喝道:“神乞前辈,他究竟是谁?”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他就是‘通天叟’梁不为。”
南宫亮神色一愕!
他想不到这神秘的黄袍老者竟就是傍晚苦候不至的“通天叟”。
事情的发展,似乎愈来愈离谱,那“甘陕三杰”等人究竟谁杀的呢?“通天叟”又怎说是死于自己手中?
南宫亮一头雾水,正自怔思,“地灵神乞”圆圆的眼珠一转,已向武当掌门拱手道:“原来是归灵真人,叫化子失敬了!”
归灵真人稽首道:“想不到在此遇到二位风尘奇人,贫道幸会。”
“地灵神乞”急急道:“掌门人,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耳闻贵派寒竹剑已失,可是为寻宝而来?”
“这仅是一半缘由..”
“我知道,另一半缘由是为了一斗‘夕阳六式’。”
武当掌门暗暗皱眉,淡淡道:“施主好快的消息,果然名不虚传,贫道佩服。”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贵派寒竹剑的去向,我烂叫化也还清楚一二。”
此言一出,武当掌门归灵真人神色一变,就是南宫亮也不禁脸色一怔,静待下文。
只见“地灵神乞”一背手,缓缓踱起方步来,口中缓缓道:“归灵掌门,寒竹剑上刻着贵派剑术无上心法,贵派失剑已有年余,如再不到偃师‘阎王堡’中去取回,恐怕老魔头参透其中真密,寒竹剑将永沦魔手了!”
武当掌门神色又是一变,南宫亮急急道:“神乞前辈,寒竹剑果然是‘独脚阎王’手下所盗?”
他年前顺口胡诌,想不到与“地灵神乞”现在所得的消息竟然吻合,心中不由又惊又喜。“地灵神气”尚未答话,武当掌门稽首道:“南宫施主年前也曾如此说,贫道不敢深信,如今既然神乞也如此说,贫道先告辞了。”
说到这里,转对南宫亮道:“本派从不愿轻涉别人恩怨漩涡,但对令尊之举,贫道寻回寒竹剑后,自当再去领教。”
语声一落,向武当二子一挥手,人便如箭疾射而去,三条人影,瞬息出了荒林,隐没于夜色之中。
武当三位道长一走,通天叟倏然哈哈大笑,直笑得弯腰捧腹。
南宫亮闻声一怔,侧目而视,而“地灵神乞”忽也应声笑了起来。
只见“通天叟”笑声一落,对“地灵神乞”道:“你撒下这把烂污,看你将来怎么收拾。
“地灵神乞”停住笑声,嘿了一声道:“牛鼻子使人讨厌,一句话把他骗走,干脆利落,将来如何收拾,将来再说,现在咱们谈正事要紧。”
南宫亮微叹一口气,暗暗苦笑,这世上巧事太多,正是无独有偶。”地灵神乞”对南宫亮眯眼一笑,道:“白天叫少侠好等,我烂叫化子心中也急得要命,四处找他不着,想不到他竟跑到章大旗家里去捣鬼,刚才一见面,他又派我差事,把‘陆地苍龙’等引开,一个圈子兜了三十里,回来找到这里,想不到你们竟动上了手。”
说到这里,对“通天叟”一招手,道:“来来,我来替你们引介一番..”
“通天叟”摇摇手道:“不用介绍啦,南宫少侠与我两次见面,早已熟识了。”
南宫亮这时一拱手道:“刚才冒犯老丈之处,尚请原谅,只是老丈为何说四人皆是小可所杀死的?”
“通天叟”神色凝重,道:“少侠只听了老朽上半句话,未容老朽说出下半句,其实你只不过出于无心。”
“无心?”
“嗯,老朽刚才细察之下,发觉章大旗早已受人暗制,故而少侠一制他血|茓,时间一久,就立刻暴卒,此人心地之毒,控制之严密,当真令人胆寒。”
南宫亮惊诧道:“在下不过制其麻|茓,这与他身上所受暗制,又有什么影响?”
“通天叟”摇摇头道:“老叫化,你听说过一种武学心诀,名叫“‘寒煞凝血点经诀’的没有?”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老搭裆,别尽打哑谜,我烂叫化那有你的博学多闻,我要是知道,还会轮到我光跑腿么!”但南宫亮却心中一惊,道:
“寒煞凝血点经诀?”
“通天叟”“嗯”了一声道:“耳闻闻种心诀,是一种极为阴毒的封|茓术,被制之人,平时毫无异样,也不会感到什么痛苦,内力身手运用,也不凝滞,但是却不能被人点中血|茓,否则,一超过三盏茶时刻,就立刻无声无息地死去。”
“啊!”
“但这种心诀已失传了五十余年,据我所知,以前也只有‘无影神叟’一人专擅。”
南宫亮一听“寒煞凝血点经诀”这名称,便已想起自己所得的“无影神望”的那本手创武谱,只因一年时间太短,自己除学了其中的“无影三式”
剑法及“无影指”外,其余只是略略一览,并未详研,如今一经“通天叟”
说明,这才完全肯定,不由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了,怪不得章大旗刚才急着要我为他解开血|茓,唉,可惜我不知道。”
“通天叟”惊奇地道:“少侠也知道这种心诀!”
南宫亮于是说出一年来的经过,接着道:“但有一点我不明白,‘无影神叟’明明告诉我,他收回信物,只教那人一套‘乾坤一元掌’,何以那人也会这种心诀?”
“通天叟”沉默半晌道:“这点只是枝节问题,现在我们首务之急,是要查出这暗中掀风作浪的人,究竟是谁?”
他沉思片刻,接着道:“目前追查这蒙面人的来历,有好几个线索,班睢是一,‘阎王堡’是二,涉及‘灵天残篇’的清真观是三,如果皆无头绪,不妨再在‘乾坤一元掌’法上探索。”
语声方落,通天叟身后倏然响起一声阴恻恻地冷笑。“通天叟”神色一震,反手甩掌,猛挥而出,口中喝道:“是谁?”
这时,南宫亮及“地灵神乞”也同时一惊,蓄势欲扑。就在这同时,轰地一声大响,“通天叟”这一掌,打得林中树干摇曳,枝叶俱飞。
但那阴恻恻的声音,又横移四尺,冷笑道:“凭你通天叟的名声,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嘿嘿!不过你通天叟知道得也太多了,区区一并成全你们三个!”
南宫亮倏然踪身而起,长剑舞起一团寒芒,向发声方向猛扑,口中厉叱道:“狗贼,你还不给我滚出来!”“地灵神乞”这时也斜纵包抄掠起..
几乎同时,二人身形刚起,另一方向倏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机簧声,咔擦一响,一蓬黄光,已向微微落后的“通天叟”疾射而至。
南宫亮侧目一视,倏然失声急叫道:“黄蜂绝命针,老丈快退!”语声中,左手一拉“地灵神乞”臂膀,呼地一声,腾空直升三丈,一蓬黄|色牛毛细针,堪堪擦着脚底而过。
他深知家传独门暗器的厉害,以目前功力,也不敢轻撄其锋..
但“通天叟”闻得惊喝,要退已迟,双掌飞舞中,一声惨哼,人便向地上倒去。
十七
身形被南宫亮凌空带起的“地灵神乞”,一见“通天叟”委然倒下,神色大震!
他一甩右臂,挣脱南宫亮的左手,腰身一拧,双掌猛扬,挟着一道劲风,又向发暗器方向扑去,口中厉叱道:“狗贼,敢施暗算,打!”
“嘭”地一声,尘土落叶飞扬中,哗啦啦一阵暴响,大树连倒三株,但阴黯的林木间,却丝毫没有反应。
南宫亮这时唯恐“地灵神乞”再遭暗算,也顾不得再搜敌踪,急忙回身一掠,上前一把拉住双目发赤的“地灵神乞”,沉声道:“前辈,我们先看看梁老丈的伤势要紧。”
“地灵神乞”挣扎嘶声道:“我非要把这贼崽子追回来不可,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嘶哑的语声,加上形同疯狂的情态,可见他已因至友的遭受暗袭而激动万分。
南宫亮内心何尝不悲,但是理智却使他对这批阴狠之徒,不敢不谨慎从事,更不能见“地灵神乞”涉险,左手一紧抓住“地灵神乞”不放,锐利的星眸一扫四周,长叹一声道:“前辈,凶手已遁走了,我们还是慢慢设法追查..”
“地灵神乞”神智微微清醒,但当他转首一看“通天叟”已僵直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时,倏然双目直瞪南宫亮,但手向南宫亮右颊上抽去..
“啪”地一声,南宫亮面颊上立刻泛起五条红影。
这莫名的一掌,直打得南宫亮心头猛然一怔。
他伸手抚着火辣辣的右颊,愕然注视..
只见“地灵神乞”悲厉地道:“南宫亮,敢情你怕我拆穿你父亲的假面具,故而不让我追..”
骤闻此言,南宫亮目光中突然闪起一丝激动的怒火,但当他看到神乞脸上布满纵横老泪时,心中的怒火立又化成一股悲痛,微微一叹,缓缓道:“前辈,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是为你安全着想啊..”
“哼!我怎么说这种话?你看看,这是你南宫亮独门暗器‘黄蜂绝命针’吧!”
“地灵神乞”双目喷火,怒声回答。在颤抖而凄厉的语声中,人已扑到“通天叟”尸体一旁嚎啕大哭道:“梁兄啊梁兄,想不到你壮志未酬身先死,如今留下我化子一人,有事还跟谁去商量啊?”
悲怆而暗哑的哭声,挟着初春呼呼寒风,使得南宫亮心头一阵酸楚,禁不住泪水夺眶而下。
他急急靠近“地灵神乞”身边,俯身察看僵卧的尸身,只见“通天叟”
身上渗出一丝丝黑血,共有七八处之多,双目怒睁,似乎还有余愤,不由伸手为“通天叟”抹下怒睁的眼皮,口中喃喃祷告道:“梁老丈,你静静地安息吧,你我相逢时间虽短,承你仗义赐助,我南宫亮有生之日,誓必追出元凶,在你灵前祭奠..老丈..你..安息吧!”祷告完毕,南宫亮缓缓直起身躯,眼见“地灵神乞”伤心地抽噎着,想起他刚才的举止,不知怎么劝止。
他目光遥望黑沉沉的虚空,耳旁响着凄凉的哭声,禁不住又暗自叹道:
“自一年前‘千面幻影’陈仿叔叔死在‘黄蜂绝命针’下以来,这位相识不到一天的‘通天叟’已是第二个了..
假如他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拆穿章大旗诈死的秘密,或许不会这么惨死..那么这凶手是谁呢?难道我南宫亮就如此眼看着对方借着南宫一门的招牌,横行下去吗..”
想着,想着,心中的怒火渐渐高升奔腾,再也忍耐不住,身形一长,倏然向林外飞掠而去。
在悲与怒揉合的激动情绪下,他放弃了白天的一切细密考虑,决心先找那狠心狗肺的班睢,追查出幕后有如魔鬼隐现的主凶。
时间已是三更。
洛阳道上静阒阒地毫无人迹。
短短十余里的路程,在南宫亮眼中,并不算远,但在一路上,他心头奔腾的思潮情绪,却像双脚一样地伏起不停,无法休止。
半个时辰,南宫亮耳中已听得洛水滔滔之声,远远望见家园耸立在黑夜之中,灯火零落,一种蹒跚凄凉的感觉,立刻袭上他的心头。
望着逐渐接近的家门,南宫亮缓住身形,走到门口,内心止不往更形激动!
门口两只石狮仍雄踞对峙,“夕阳神剑别府”的漆金大字横匾,依然悬在门上,二旁对联,除了那个“节”字昔年被父亲一掌扫得模糊不清外,其余忠孝..义等七字,仍旧闪出一丝丝金光,向外辉耀着令人起敬的光芒。
这些与旧时依然的景色,并没有给南宫亮一丝温馨的感觉,他反而一阵心酸,俊目中再度泪光隐现。
他缓缓吸入一口清气,想强自镇压下激动的情绪,但当目光扫过那斑剥模糊的“节”字时,周身默默发抖,母亲的音容,似乎在墙上浮起,展露着凄凉的悲戚,向自己注视着。
在这一刹那,儿时的欢乐,年前突然发生的惨剧,一幕幕地在他脑中倒流。
南宫亮情不自禁地摸出保留年余的那瓶从母亲体中流出的鲜血,打开瓶塞,走近门旁,右手一醮,诚虔地在原处写上一个“节”字。
盖住瓶盖,揣入怀中,南宫亮星眸闪光,脚下微点,就欲向墙上纵去。
突然,他心中掠过一丝怀疑,勒住身形,暗忖道:“神乞前辈明明说那神秘组织是以自己家园作司令之地,防范严密,犹如龙潭虎|茓,怎么自己来了这么久,耳中未闻丝毫声息,这情形与神乞所述完全不同,是什么道理?”
他知道“地灵神乞”决不会夸张其词,显然是“夕阳别府”出了什么变化?
就在他忖念刚落之际,一声惨嚎,划破岑寂的长空,从“夕阳别府”中传了出来,余音枭枭,在这漆黑的深夜中,令人毛发皆栗。
南宫亮心头一震!他再也无暇多作思虑,仗着一身绝艺,身形一长,已如苍鹰掠空,电掣般越过二丈高低的风火砖墙,落入前院之中。
整个五重楼阁的庭院,广袤百亩的“夕阳别府”,此刻是一片死寂,静阒无人,前院一片漆黑,只有二二进院落中,尚有一些零星的灯火。
他脚下轻飘飘地着地,身形一停,星眸疾扫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身上冒出一阵冷汗。
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具尸体,鲜血汩汩,尚未凝固,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他怔呆一阵轻轻走近一看,不由心胆皆裂,双目发赤,心中狠声道:“佣仆何罪,竟也遭到这般惨杀。”
此刻,南宫亮俊目神光暴射,缓缓巡视四周,觉得周围的一草一木,房厅栏干,依然与自己在家时一样,没有丝毫改变。但此刻这熟悉的景物,所给予他的,并不是温馨的慰藉,而是无比的凄凉与恐怖!
在这刹那,他忽然想起父亲的境遇,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接连不断的刺激及无形中的压力,身形一闪,已掠向大厅。
敞开的厅中,漆黑无光,南宫亮身形一到厅门口,锐利的星眸一扫之下,只见漆黑的大厅之中,恍惚有一条黑影在微微晃动。
他心头蓦地一惊,在这种恐怖的情境下,不敢贸然而入,脚下一顿,已功连双臂,缓抬而起,口中沉喝道:“你是谁?”岂知喝声出口,厅中丝毫没有回音,尤其那黑影,并没有闪躲的迹象他微一估量,决不会是父亲,在这刹那,怒火骤盛,低叱道:“朋友,你太目中无人,我南宫亮先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叱声中,人已如电光石火一划,疾射而入,指影如幻,“无影三指”中的一招“风幻苍穹”,改指抓,右臂电掣而出。
五指颤动不停间,已化成无数锐利劲风,向黑影身上抓去。
这“无影神叟”的不世绝学,端的迅诡无伦,南宫亮一把抓实,鼻中冷冷一哼,用力一扯之下,梁上倏然啪地一声,黑影竟随着他的身形,往地上坠落。
在瞬息间,南宫亮心头一愕,目光就近一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右手一松,蹬蹬倒退二步。
嘭地一声,人影倒在地上,一仆不起,敢情是一个尸体,被绳索倒悬在梁上,本来破衣百结的衣衫,此刻已被鲜血凝住,看样子,像一个乞丐,惨遭毒刑而毙。
这时,南宫亮觉得四周阴森森的气氛,紧紧的包围着自己,竟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尤其,这人并不是家中佣仆,是被何人吊在自己家中呢?又为了什么缘故呢?
一个个谜团,像乱丝一样,捆在南宫亮心坎上。
一切的遭遇,不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他感到无比的骇疑与困惑!
蓦然,他脑中闪过一念:“不论如何,先捉住班睢再说..”
念起身动,横掠出大厅边门,向二进房屋掠去。
南宫亮虽然离家年余,但在这儿时出生之地,可说了如指掌,轻车熟路,这样一路搜查到第三进内房,不要说父亲与班睢的影子丝毫不见,就连半个活人都没有。
四周是那般死寂,除了尸体外,就只有一个房间,灯光映出窗外,颤动不停,微弱得像幽冥鬼火。
名震武林的“夕阳神剑别府”,中原第一剑主南宫冉的宅第,竟然变成了鬼域。
南宫亮再镇定,再大胆,也禁不起这突然意外的变化,冷静的神态,一变为疯狂。
他目眦皆裂,脚下向第四五进院落狂奔,口中凄厉地喊道:“爸..你在那里..爸爸..你在那里?”
高亢的叫声,震得空屋中,嗡嗡直鸣,但是,四周仍是静寂,像死般静寂。
尾音曳过第四进院落,最后一进已是父亲的卧室及练功房,南宫亮知道假如父亲尚在这屋中的话,他不可能听不到自己的叫声。
在这情形下,他绝望了,一种不详的预兆,立刻侵袭入他的神经。
他又凄厉的狂喊道:“班睢狗贼,我南宫亮要杀你,丧心病狂的匹夫,你敢出来么..哈哈哈,任你活上百岁千岁,只要我南宫亮在世一日,你也别想安逸..”
他狂喊着,狂笑着,整个神经,仿佛再不受他灵智的控制。
重重惊骇,重重刺激,已使他的理智,达到崩溃的边缘。
那知就在他疯狂的语声及笑声甫落,奔至第五院中间时,右边练功房的门,嘭地一声,突然向外倒塌撞开,在室内跳跃的灯光下,一个双目被挖,全身血淋淋的人影,突然跄踉地出现。
寂寂的凶屋中,突然走出这么一个可怖的血人,不禁使南宫亮神思徒然一震,愕然注视。
只见那人口中气息咻咻,发生断续的狂笑..
“哈..哈哈哈,南宫亮,我得知你..信息..后,..知道..
你..会回来的,..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在这阵断断续续的语声中,南宫亮已辨清来人真面貌,心中一怔,大感意外,旋即,积怨突然狂泻,身形电掣而起,口中一阵狂笑,厉喝道:“班睢贼,我当你躲藏一辈子呢,原来你还在这里,只要你没有死,我来得并不算晚!”
右手五指如电抓出,一把扣住对方手臂,左掌已立劈而下。
这血人正是“铁笔神风”班睢,昔年充满阴沉狡猾的双目,此刻变成了二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鲜血尚在汨汨流着。
他这种惨状,除了令人感到毛发皆栗外,再也找不到他昔年那阴险深沉的气息。
班睢手臂被南宫亮一抓,并没有反抗,其实以他目前重伤垂死之身,也无法反抗,在这刹那,只见他凄厉一笑道:“我班睢罪有应得,早就该死,今天死在你手中,也心甘情愿..”
南宫亮一掌劈下,离班睢头顶只有三寸,一闻此言,失去的灵智,倏然微微恢复,鼻中一哼,手腕向外一翻,滑过班睢肩头,虚空拍在地上,啪地一声,溅起一片尘土。
他想到此刻杀了班睢,固可泄一时的怨忿,但却泯灭了一条唯一真正的线索,真相莫明,对母亲又是何益,对父亲生死,又怎么追寻,故硬将煞不住的掌势,向外滑出,口中冷冷道:“班睢,想不到你今天才觉悟,其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死在谁的手中,还不是一样!”
说到这里,心中禁不住怒火高涨,厉声接着道:“南宫一家,那一点对不住你,昔年,我南宫亮敬你若父,而你所给予我的,却是使我南宫亮家破人亡,有家难归,你自己想想,你是人吗?你的心中尚有善恶之辨吗?”
班睢长叹一声道:“你说的我没有分辩,唉!当初一时为名利贪欲所蒙,处心积虑想获得‘灵天残篇’..如今实在悔不当初..”
说着无力的语声倏然中断,人已缓缓向下瘫去,显然,他重伤之体,再也支持不住。
南宫亮见状一惊,右手一紧,左掌已贴在他的前心,一股真元,滚滚输出,迫入班睢体内。
果然,班睢萎靡的精神,突又一振,倏然悲痛地道:“但是,我班睢如死在他们的暗算之下,实在有些难以瞑目——”
南宫亮这时灵智完全恢复,心里越趋冷静,闻言冷峻地道:“谁是他们?”
班睢牙根一咬,狠狠道:“铁血盟!”
“铁血盟?这就是你们的秘密组织?”
班睢点点头。南宫亮这时不由想起“地灵神乞”之言,接着又冷笑问道:
“谁是盟主?”
“‘影子血令’。”
“影子血令?是谁?”南宫亮觉得这名称十分古怪。
班睢浑身一抖,似乎提起这四个字,犹有恐惧,断续道:“影子血令终日黑绢蒙面,谁也没有见到过他的真面目,知道他的真来历..我曾听他说过一次话,他说他所以取影子之名,即表示他等于任何人的影子,只要谁背叛他,就立即死亡..
唉!如今武林中,不知有多少高手,被其网罗,俯首听命于他..”
这番话,听得南宫亮心头大震,暗念道:“影子血令!影子血令!几次三番对我暗算的,不是他还有谁?怪不得章大旗恐惧不招,难道真是这么厉害?..”
想到这里,口中冷冷道:“这么说,你是因叛变他而遭受挖目之刑的人了?”
“不,不瞒你说,不是我诈死蒙蔽,早已魂归地府,..我所以惨遭暗算,这,都是因为你仍旧活着的关系。”
“什么?”
“当初!我班睢是铁血盟中唯一在你面前露出身份的人,如今他们闻你巧得甘露,习成绝艺,一定会找我这条线索搜查真相,而目前,“铁血盟”
的组织尚未到能公开作为之时,为了保持秘密,我就成了牺牲者,杀人灭口.
哈.哈.哈.但是,我终于还活着见到了你。”
南宫亮听得星眸中仇火飞射,冷冷道:“好毒辣,这么说,夕阳别府的一干佣仆及你,都是‘影子血令’下的辣手了?”
“不是。”
“不是?”
“嗯..是少林的悟众大师..”
“什么?”南宫亮一阵惊震,悟众大师是当今少林中辈份极尊的十八罗汉之一,与掌门地位只差一线,怎么竟也被“影子血令”诱惑网罗?
班睢虽然双目已盲,但他听南宫亮惊诧反问,知道他内心中的疑惑,无力地一叹,继续道:“我知道你会怀疑的,其实,老实说,凭一个悟众大师,我班睢尚不致会中上暗算,落败致死..”
南宫亮点点头,暗忖道:“这话倒是不错,要制住‘铁掌神风’班睢,并能斗得过他心机的人,在武林中除了三府一观外,还数不出几个..”
心中想着,口中已道:“还有谁?”
班睢恨恨道:“说来,你或者又不相信,还有你父亲的盟弟,我班睢的盟兄,‘摩云佛手’尚奕松匹夫!”
此言一出,南宫亮心头大震,母亲临死,尚认为尚二叔是可以托付帮助自己追查阴谋真相的人,尤其他平素外表老成正直,如今竟出卖了南宫亮一家?这发展真是大出意外!在这瞬息,心中不禁掠过一念:“难道自己一向敬佩的尚二叔,果如班睢所言,是个大恶若贤的伪善者?比班睢尚毒上几倍?”
南宫亮心中反覆推思着,单凭班睢之言,他有些不敢相信,口中当下冷冷道:“你是说尚二叔把你伤成这样?”
“怎么?你果然不相信?”
南宫亮嘿嘿冷冷道:“这点我当可以相信,但又怎知道你不是离间之计?
假如我解释是尚二叔识破了你的阴谋,何尝不可以!”
班睢倏然全身微颤,微微一叹,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为..什么..
还要骗你,其实在铁血盟中,每个人只有纵的连系,却没有横的关联,而尚匹夫却是指挥我的人,..就是我加入“铁血盟”也是被他所引诱的,老实说,很久以前,我虽对‘灵天残篇’,意欲染指,但如有尚奕松,我.怎敢对南宫大哥、心怀异端..”
南宫亮暗暗痛心,洛水南宫历负百年之盛名,而落到今天的地步,却是因为内在的因素。
兴亡盛衰,固皆缘起有因,但父亲怎能想到二个结义生死二十年的盟弟,皆会因利忘义,出卖了他?
他知道班睢在这种情形之下,绝不可能再说谎,接着冷冷问道:“那一连串的阴谋暗杀,由何师伯之死,到陈仿的死于‘黄蜂绝命针’,章大旗被灭口,可都是你所为?”
“啊!这些我一点也不知道啊!何若非的人头是“影子血令”取来,尚匹夫命我那样说的罢了..”
十八
南宫亮一怔,旋即厉声道:“你不知道?南宫独门‘黄蜂绝命针’惟有父亲有一筒,难道也是尚奕松盗的么?”
班睢怔怔凄厉一笑,道:“黄蜂绝命针当初固然是我所盗,但现在何止一筒。”
“这话怎么说?”
“唉!‘影子血令’已出重金,托汉中‘左手鲁斑’萧煌,依样造了百余筒..”
南宫亮听得心肺欲裂,忘情左掌一把抓住班睢胸襟,提起厉喝道:“那我父亲呢?”
岂知班睢内脏早已碎裂移位,所以能支持到现在,说这么多话,全靠南宫亮左掌贯输真元支持,如今这一抓,真元贯输一断,班睢骤感昏迷,立刻软瘫而坠,口中喃喃嚅动着,只强行吐出五个字:“被..挟往..偃师..”
最后语声已如蚊纳低鸣,耳不可闻。
南宫亮还有许多话要问,一见此情,知道一时激动,忘了班睢伤势,右掌一松,想再贴在他命脉上,继续逼输真元,使他支持说话。
但左掌贴处,只觉得班睢在这刹那之间,脉搏已停止跳动,充满罪孽的灵魂,已冥落黄泉。
南宫亮心中若有所失地一松左手,咕咚一声,班睢尸体已萎顿尘埃。
他望着地上令人恐怖的尸体,心中暗忖道:“父亲被挟往偃师?这话显示父亲并没有死,但以他的功力,要说只凭悟众和尚与尚奕松,受挟持似乎并不可能,难道他老人家已失去了功力?抑是骑虎难下,逼上梁山?”
想到这里,不禁通身冷汗直冒,因为这二种推测,对自己来说,皆有致命打击。
如属前者,父亲生命必已危在旦夕,而如属后者,则更是不堪设想,洛水南宫百年清誉,而从此完结。
这时,南宫亮心中又怒又急,口中默默念着:“偃师..偃师..偃师..”
正自怔思,倏然耳中听到一丝声息。
要知此刻南宫亮的功力,十丈之内,落叶飞花,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异声入耳,他心中蓦地一惊,呼地一声,身形旋转,果见一条黑影,奇怪地从自己来时门户中窜入,一声暴叱:“狗贼!打”
随着叱声,一道奇劲无比的掌风,已飞涌而至。
南宫亮一声冷哼,双掌猛抡,疾迎而出,口中喝道:“恶贼,找死..”
语声未落,掌风刚接,他星眸一闪,心中不由微怔,急忙顿住下面的话,收掌撤身,暴退三尺,急急呼道:“神乞前辈,是我。”
来的正是“地灵神乞”,看他眉发皆竖,显然是挟怒而至。
南宫亮应变得虽快,“地灵神乞”亡命而来,却煞不住势,一闻语声,看清是南宫亮,要收势已自无反,口中咦了一声,掌式猛沉,嘭地一声,正好击在班睢的尸体上,溅起一片血肉,可怜,“铁笔神风”一念之差,死后尚不能获得完尸。
南宫亮这时急急道:“神乞前辈,你难道此刻仍不谅解我?”
“地灵神乞”微微一呆,猛然扑上去,一把抱住南宫亮,激动地道:“老弟,我叫化子一时气疯了,原谅我刚才冒失之言吧!”
颤动的语声中,双目已涌下二行清泪。
南宫亮被他抱住,虽看不清楚激动的表情,但觉得肩上已湿了一大块,心中立刻泛起一阵共鸣,也眼眶润湿地道:“前辈,只要你能了解我就好了..”
这时,“地灵神乞”松开双臂,长叹一口气,目光扫视四周,道:“想不到事情变化得这么快,好好一个‘夕阳府’,竟已没有一个活人,老弟,你进来时,没有查出什么吗?”
南宫亮摇摇头,道:“我知道了一些端倪,班睢临死前告诉我的。”
“班睢?”
南宫亮指指地上残碎不全的尸体道:“是的,这就是他..”接着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
“地灵神乞”牙根一咬,道:“好毒辣的手段!老弟,你可知道我叫化子布在这儿门外的眼线,也被这批贼子杀害了?”
“我知道,可就是前厅那个脚上绑着绳索的?”
“嗯,老弟,我,“地灵神乞”今天立誓尽起南北大小要饭的,作你后盾,非推毁这什么‘影子血令’不可。”
南宫亮微叹道:“前辈,事情到这般地步、连少林门中悟众大师也被他们网罗,可知其他成名高手,已不知有多少成了‘铁血盟’的爪牙,我们仔细研究对策不可!”
“地灵神乞”一顿脚道:“我老叫化要跑一趟少林,非问问少林掌门悟玄秃驴,叫他出面制裁不可..”
南宫亮忙摇手道:“不能这样,假如少林掌门不信,要你拿出证据怎么办?”
这..”
“如你拿不出证据,少林寺反说你诬人清誉,这事岂不麻烦。”
“地灵神乞”一时语塞,微叹道:“通天叟一死,我老叫化变成了一头瞎驴了,老弟,你说什么,我听啦!”
南宫亮摇摇头,道:“其实,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对策,只有慢慢再想,现在我却急欲赶往偃师,查明父亲的情形。”
“偃师的什么地方?”
南宫亮微微沉思道:“一定是阎王堡。”
“阎王堡?”“地灵神乞”心中一颤,接着一咬牙道:“好,老弟,我陪你去!”
“不,前辈,假如你不嫌我潜越,就请代劳跑一趟汉中,向‘巧手鲁班’查问一下‘影子血令’打造‘黄蜂绝命针’的情形,阎王堡由我亲去查探,不过..”
“还为什么事?”
“还有夕阳别府中的善后工作,这许多尸体,总不能让其暴露天日,任其腐臭啊。”
地灵神乞一拍胸口道:“我们就这么办,至于此地的善后处理,你尽可放心,我途过洛阳,立刻命大大小小要饭的化子清埋一下,并暂守门户就是。”
“那我们就走。”
南宫亮此刻心急如焚,语声一落,立刻便长身而起,地灵神乞忙也随后跟着,越屋而出。
晓风残月,曙光微现。
二条人影,刚出“夕阳神府”围墙,陡听一阵呼啸,十几条人影, 飞泻而至,立将二人团团围位。
南宫亮星眸一扫,心中不禁一沉,一把拉住“地灵神乞”,轻声道:“前辈,见机行事..”
“地灵神乞”一见四周十余条人影,个个头上灰绡密封,一色灰色紧身衣靠,手中横持兵器,静静屹立,只露出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虎视眈眈,不由血气向上直冒,哪里听得进南宫亮的话,狂笑道:“各位朋友来得正好,不过你们‘铁血盟’要独尊武林,就凭蒙面不敢见人的德相来看,还差得远!”
倏见一个身材修长适中的蒙面人阴恻恻一哼,踏出一步,道:“老叫化,妄言招祸,看样子,你是不想活下去了?”
“地灵神乞”神色大怒,正要说话,南宫亮已低声疾促道:“前辈,擒贼擒王,不必多作计较,现在先摸清这批人的底细要紧。”
低头说到这里,立刻挺身踏上二步,反手一探剑柄,寒光嗖然出鞘,冷冷道:“朋友,你好像是这批人的头儿,可是‘影子血令’?”
那说话的蒙面人,闻言双目中露出一丝惊愕的光芒,旋又转为阴沉,哈哈一笑,道:“南宫亮,谁告诉你‘影子血令’这一称号?”
“嘿嘿,任何事物,皆无法永远秘密,何况你们铁血盟中人物,并非每个皆是可靠之人。”
南宫亮这番话是灵机一动之下说出,含意在引起十余蒙面人彼此之间的猜疑,藉以观察一下反应。
果然,十余对目光互相一阵觑视,南宫亮星眸一扫,当机立断,又道:
“看来尊驾必是‘铁血盟’主‘影子血令’无疑了!”
语声一落,身影已缓缓向前冲去。
身材修长发话的蒙面人倏然一阵狂笑道:“南宫亮,你要以此试探,还差得远,在场之人,连我在内,每个皆是‘影子血令’,也可以说都不是,你不必枉费心机。”
一言说破心思,南宫亮心头一怔,暗骂一声“果然狡猾。”身影一停,口中又道:“嘿嘿,这些俱皆无关宏旨,请问各位来意为何?”
“奉‘影子血令’之命向你南宫亮招降!”一个苍老的声音接口回答。
“招降?哈哈哈!”南宫亮一阵狂笑,星眸向右边一个稍胖的蒙面人,冷屑地接道:“凭你们在场各位,我南宫亮斗胆敢说一句,没有一个配说‘招降’这二个字。
语声到此一顿,又缓缓道:“假如你们的头儿‘影子血令’没来,你们恐怕是有来无回了。”
这几句话,说得够傲,够狂。
这因为南宫亮心中仍存着一丝失望,由刚才对答之中,他发觉陷害自己母亲的真正主凶并没有来,不过,心中却始终怀疑,故又用出激将之计。
身材修长,第一个发话的蒙面人目光泛怒,一声冷笑,道:“好个目中无人的小子,好意不受,就看看今天谁先死!”
南宫亮心中倏然闪过一念:“听‘无影神叟’说过,曾经被那人以信物骗学去一套‘乾坤一元掌’,我何不在招式上,分辨一下。”
此念一兴,口中立即冷哼一声道:“假如你有兴趣,不妨试试。”
“试”字刚落,陡见一条人影,挟着一道寒虹,疾冲而上,剑啸划空,电刺而至,口中厉喝道:“近闻洛水南宫亮,剑术盖世,今天老夫就试试‘夕阳六式’的厉害!”
语声苍劲,剑势凌厉,显然是剑道上的一流好手。
南宫亮星眸凝煞,视若无睹,冷笑一声道:“对付你们这批见不得人的东西,怎用得着‘夕阳六式’!”
眼见剑尖离身尚有五寸,脚下一滑,已施出“风云连环步”,侧身闪出二尺,手腕一震,剑化千朵青莲,斜里罩去。
这一招信手拈来,因机制宜,平凡中涵蕴无穷潜力。
蒙面人一声清啸,剑势陡然一转,滑向南宫亮剑身,左掌在刹那间,诡谲推出,一股狂飚直撞南宫亮前胸。
南宫亮心头微惊,他料不到对方招式这般神妙,长剑在要碰未碰之间,硬生生撤出,舞起一道车轮,反向对方左腕斩去,口中大喝道:“神乞前辈,看来人招式没有?”
“地灵神乞”正静立一旁,紧张地注视场中战局,心中怀疑南宫亮为何只用一些旁门杂学,一听此言,恍然大悟南宫亮用心在于追查这些人的根底..
这时,只见那人长剑一翻,斜飞而起,直袭南宫亮胸口“将台”重|茓。
左掌一沉,刚好避过南宫亮长剑,拍向“丹田”
这一掌一剑,变招之快,方位之奇,委实令人叹为观止。
但,“地灵神乞”眼神何等锐利,口已大声道:“右剑‘长风破浪’,左掌‘铁锁沉江’,尊驾可是闻名河西的‘剑掌震三岳’裘如风。”
这一喝出来历,动手的蒙面人果然身形微顿,显然心内吃惊无比。
南宫亮一声长笑道:“想不到闻名河西的裘大侠也做了‘铁血盟’的爪牙,还不弃剑!”
手中长剑倏然一紧,刷地一声,幻出一排光扇,向对方长剑挑去。
这“无形神叟”的绝学,果然不凡,剑出如电,影凝千条,呛吨一声暴响,一道虹光冲天而起,裘如风的长剑已脱手飞出,骇然失声而呼,南宫亮这时左手骈指,正欲施出“无影指”手法,蓦地——
场边响起一声清叱,一条人影电掣而起,挟着叱声,二点寒光,已向南宫亮眉冲点到。
南宫亮一声怒哼,身形斜侧,剑势孤形飞撞而出,叮当二声暴响,双双震退二步。裘如风趁隙退出场中。
这种神刀,使南宫亮心头一震,只听得,“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
“镔铁双笔与这招‘双雁掠沙’,莫非是三湘水寨总寨主,‘神刀鬼判’高武?”
语声未落,另一蒙面人,一摆手中鱼鳞紫金刀,疾欺而上,一招“力劈五岳”,挟着锐啸,直向“地灵神乞”递到,口中厉声道:“老叫化,你素以眼尖耳敏闻名,死以前也猜猜我是谁?”
“地灵神乞”心中一惊,身形横飘,双掌交叉,劈出一道狂飚,封住来势,目光一闪,道:“凭尊驾这把刀上,就可认出,辰州‘金刀’谈四门下..”
说到这里,语声一厉,疾喝道:“你是谈四哪一位弟子?”
敢情他与“金刀”谈四私交甚笃,不由心中气忿。
岂知使刀的蒙面人叱道:“你活见鬼!”
刀式一变,刷刷刷接连又攻出三刀,这三刀来势之疾,劲力之猛,江湖罕见。
“地灵神乞”身手也非庸俗可比,一套“玲珑追魂手”乃丐帮镇帮之宝,加上自小练就的童子功,在江湖上极少失手,但对蒙面人这接连三刀,竟有点封挡不住,连环劈出八掌,仍退了三步,才化解开来势。
这时,第一次发话,双手空空的蒙面人已喝道:“铁血盟友,一齐上,务必搁下这一老一小。”
喝声中,十余条人影,汹涌而上,兵器齐施,分成二批,分别把南宫亮及“地灵神乞”包围在一片寒光之中。
杀机一起,南宫亮心头大急,他刚才见“地灵神乞”竟挡不住别人三刀,正想摆脱“神刀鬼判”高武以与他会合,骤见七八条蒙面人群袭而上,不禁怒火猛炽,厉喝道:“好不知耻!”
手中长剑立刻舞起千重寒芒,奋力还击。
但这些蒙面人,在武林中皆是一流之选,南宫亮三次突击,皆被挡退。
眼见“地灵神乞”身忙脚乱,被四个蒙面人包围,打得气喘咻咻,已陷入千钧一发,危机顷刻之中。
南宫亮双眸冷焰飞射,一声清啸,长剑一招“日沉大地”,幻出一团精光,向外飞洒,左手速出二指,施出“无影指”法,场中立刻响起二声惨嚎,一个使双剑及一个持鉴的蒙面人,接连向地上倒去。
二招得逞,缺口一开,南宫亮脚踏“风云连环步”,身形一闪而出,长剑向围住“地灵神乞”的蒙面人扫去,口中厉叱道:“成名人物,岂能以多为胜,再不知趣,休怪我南宫亮剑剑诛绝。”
语落人到,剑澜狂涌,四个蒙面人似未料到南宫亮竟有这般身手,惊怔之下,招式不禁微顿。
“地灵神乞”把握这瞬息之机,疾纵到南宫亮身旁,吁出一口大气,与南宫亮以背贴背,喘息着道:“老弟,真有你的,晚一步,我叫化子完蛋啦!”
说到这里,倏然目注手执紫金鱼鳞刀的蒙面人道:“好啊,刚才差些被你瞒过,敢情你把长白三十六路‘无敌刀法’拆开施展,怪不得我叫化子一时之间认不出来!”
此言一出,南宫亮心头又是一震,想不到名派之中,除了少林之外,还有长白高手参与。
他不知道这“影子血令”究竟具有什么魔力,竟能使七大宗派中的高手也愿俯首听命!
这边南宫亮与“地灵神乞”刚刚会合,十余个蒙面人已再次亡命猛扑,兵刀齐举,汹涌而上。
天色灰蒙蒙地,加重了场中的杀机。
洛水仍在呜咽像唱着令人心酸的丧曲,而中原剑主“夕阳别府”前已成为搏斗拼命的战场。
十余人影正凶猛地向南宫亮及“地灵神乞”疯狂攻击着,蓦地——
几声清啸,遥遥传来,尾音落处,已近场边..
十九
搏斗的双方,闻声同时一惊!
目光瞬处,八条人影,疾掠而落,四下散开,形成包围形势。
这八人一律道髻高耸,身着玄色道袍,手执拂尘,行动之间,俱皆矫健不凡。
南宫亮一见这一行八位道士,竟有天风与天雷在内,已知是滇南清真观的高手,心中不由一愕,暗忖道:“糟,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岂非陡添麻烦。”
转念至此,不由心中暗暗焦急。
敢情他虽尚不知清真观八位道士来意,却想起“杨枝甘露”那桩旧案,自己因潜修绝艺,一年已过,尚未了结。
在场的蒙面血盟人物,此刻突见第三者来到,也不由一怔,纷纷停手不攻!
正在这当儿,只听得“地灵神乞”哈哈一笑,急喊道:“清真八仙,来得正巧,快把这批人围住,一个也不要放走。”
他生平侠踪踏遍五湖四海,与清真观也有一番交情,故这时精神大为振奋。
此言一出,那徒手状似首领的蒙面人已冷冷接口道:“嘿!清真八仙远在滇南,今天突然驾到,不知有何贵干?”
清真观观主天空道长有师弟八人,按风火云雨,雷啸音绝排列,功力皆是顶尖之选,武林中人俱以八仙之号称之。
此刻八仙一见场中形势,神色也微现怔愕,为首的天风道长闻言遥向“地灵神乞”一打稽首道:“原来神乞施主也在此,不过施主之言,在贫道等未明其中缘由之前,恕违方命。”
说到这里,又向徒手的蒙面人一打问讯,道:“施主们头包黑绡,不知是何方同道,敢请赐告。”
“地灵神乞”忙接口道:“铁血盟爪牙,牛鼻子,听老叫化的话不会错。”
清真八仙听了同时一怔,口中念道:
“铁血盟?”
敢情他们根本不知其中真相。
徒手蒙面人已接口道:“不错,铁血盟,在下等与贵观向无过节,如今取敌对之势,是何原故?”
一旁脸色赤红的天火道长严肃地接口道:“想不到武林中又创起一个帮派,可喜可贺,贫道等来此,拟与南宫亮了却一段旧事,与施主等相遇,纯属偶然,望勿误会。”
他不明就里,完全按照江湖礼数答话,却听得“地灵神乞”双脚连顿,急急大声叫道:“铁血盟想..”
语尚未说完,徒手的蒙面人已转首接口厉声道:“铁血盟虽想取你讨饭的命,却不急在一时——”
说到这里,仿佛根本不让神乞有发话时间,又掉首正视接道:“在下有生以来,尚未闻八仙联袂行走江湖之举,想来事不寻常,在下就让道长等先行了断。”
语声一落,向其余蒙面人一挥手,十余条人影,立刻向场外退去。
南宫亮仇火暴升,知道要说个中情形,一时之间,也解释不完,一见血盟中人退走,不禁大急,长身腾起,剑凝闪电,厉叱道:“替我留下来!”
喝声中,尾随欲追。
但他剑势刚起,天风道长一声沉喝道:“南宫亮,交待了当年诺言,再走不迟。”
手中金丝云帚一撩,向南宫亮长剑挡去。
南宫亮武功已非昔比,怒火头上,也已顾不了许多,大声道:“道长等不知好歹,我南宫亮来日自会向贵观交待,此刻还不让开。”
长剑突然一沉,错身斜滑,飞挑而出,使的正是“夕阳六式”第二招。
在这刹那,其余道士一见天风有些挡不住,齐声清叱,七柄拂尘齐动,化作七篷光雨,凌空向南宫亮当头罩至。
丝丝劲气透过拂尘而出,犹如天罗神兜。
要知道清真八仙不但身手不凡,而且“八仙降魔阵”配合之严密,更被誉为阵法之一绝,南宫亮身手再高,也不敢轻试谪锋,见状心中一凛,不求伤人,先求自保,半空腰身一拧,掠回原地,避过合围一击。
这些情形,不过在瞬眼之间,一旁的“地灵神乞”又急又气,仰首大喝道:“牛鼻子们,还不住手!”
这一喝,犹如九天焦雷,响遏行云,清真八仙身形果然一停,但仍把二人密密围住。天风道长严峻地道:“施主与敝观观主交谊素笃,希望能不Сhā手,先行退出,有什么失礼之处,贫道师兄弟待事了之后,再向施主陪罪。”
含意虽婉,语声冷屑,显然已对“地灵神乞”大为不满。
南宫亮星眸神光环扫,正欲说话,“地灵神乞”已一拉他衣袖,示意勿言,口中哈哈狂笑,道:“你们实在太糊涂,纵虎成患..”
天火道长赤脸发紫,接口厉声道:“施主请勿口不择言,伤了彼此旧情。”
“地灵神乞”鼻中一哼,道:“你们难道不承认?”
天雷道长微跨一步,沉声道:“不知道我们哪里糊涂,纵了谁?”
“地灵神乞”脸色一整,道:“你们才第一次知道‘铁血盟’的名字,可知道他们已秘密组织了年余..”
相貌清癯的天雷道长淡淡接言道:“这点与贫道等来此目的并不相干。”
“哈哈,不相干?你可知道他们已有独霸武林之野心?”
天风道长神色一愕,目光向四周望去,哪里还有蒙面人的影子,显然早已全部退走,不由注视神乞,冷冷道:“贫道自信并非初出茅庐之辈,年来行走江湖,怎地丝毫未闻风声?”
“嘿嘿,岂止你天风不知,不是我老叫化夸口,当今武林中活着的人,除了我与南宫老弟刚刚探悉外,你们还是第一批听到。”
身形枯瘦的天音道长接口道:“这么说来,施主必定知道得很详细了?”
“地灵神乞”摇摇头,微微一叹道:“老叫化不敢胡吹,到目前为止,也仅知皮毛。”
“那请问‘铁血盟’的主脑人物是谁?”
“知道是谁,一切就好办了,就因不知道是谁,故尔令人感到棘手。”
右脚微瘸的天绝道长嘿嘿冷笑道:“施主何必危言耸听,贪道三十年来,尚未闻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天风道长倏然接口道:“莫非是‘独脚阎王’!”
说着脸上泛起一片惊疑之色,其余七位道长神色也同时一震!
南宫亮这时Сhā口道:“据目前推测,‘独脚阎王’或有牵连,但此人却号称‘影子血令’,隐现无常,手辣心毒还要过之。”
“影子血令?”八仙几乎同时脱口复呼。
身高七尺,魁梧如巨人的天啸道长,铜铃双目一睁,鄙夷地道:“江湖中有姓有名的人物中,哪有这一号?何况近来只闻洛水南宫冉有大图之举,颁发残剑令,排挤各方剑手,几曾有什么‘影子血令’欲霸武林,南宫亮,你要想藉此转移目标,那是转错了念头。”
南宫亮怒火飞燃,冷冷道:“道长们不信忠言,却被歹徒伪借剑令所蒙,我南宫亮虽然不想开罪,却不得不警告道长们以后说话要考虑一些!”
“地灵神乞”急急低声道:“老弟不要意气用事。”
接着表情严肃地转向八仙道:“你们八仙也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可曾听说我老叫化生平有过危言耸听之事?”
天风脸色深沉地道:“贫道信得过施主,但这些与贫道等来意无干,题外文章,贫道此刻不愿多究!”
“哈哈哈,题外文章,你们说得轻松,可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说不定明天,你们清真观就要落得片瓦无存了。”
清真八仙神色又同时一震。
天啸道长微微挪动了一下魁梧的身子,鼻子一哼,道:“贫道说什么也不相信武林中有这么一个神出鬼没的人物..”
“地灵神乞”抢口道:“天啸,你先别不服气,老叫化问你几个人。让你评评。”
“什么人?”
“名扬河西的‘剑掌震三岳’裘如风,你牛鼻子认为算不算是一流高手?”
“嗯,七十二路大风剑法,辅以暴雨八式掌法,在武林中确占一席之地。”
“三湘水寨总寨主,‘神刀鬼判’高武怎样?”
天风道长神色凝重,接口道:“黑道枭雄,霸占一方,一双判官笔,变化诡奇莫测,辅以大力神功,乃黑道中不可多见之好手。”
“哈哈,老叫化冒昧问一句,八仙自比如何?”
天雷道长冷冷一哼,道:“单打独斗,胜败未可预卜,如八人连手,五十招以内,必可将他们毙于‘八仙降魔阵’中。”
“要得,你牛鼻子评得还算公允,老叫化再问你,长白的‘无敌刀法’算不算得一绝?”
刀中之王,七大宗派之一,贫道不敢妄论。
“嘿嘿!老叫化最后说一个人,少林悟众大师又如何?”
天风神色一怔,道:“佛门高僧,少林十八罗汉之一,武林中谁不尊敬,施主怎提起他来?”
“地灵神乞”森肃地道:“这些人已暗中变成了‘铁血盟’中爪牙,浩劫潜伏,火燃眉睫,老叫化虽不知‘影子血令’的功力深浅,但愿告诉你们,这些成名高手既皆甘受驱使,主脑人物的功力,已不喻可知,再说,谁又知道你们清真观没有人被网罗变节?”
八位道士脸色骤然一变。
天绝道长瘸脚一拐,侧首冷冷道:“这等话,倘无实证,怎能令人置信!”
“地灵神乞”目光一扫,见地上尸体尚在,用手一指,道:“这二个死人,尚不知是那一派高手,你们何不拉下包头灰绡,看看是谁?”
天风道长“嗯!”了一声,身形飘近手执双剑的蒙面尸体,倒执拂尘,向尸体头部一挑, 撕地一声,一张惨白色的脸,已呈现眼前。
一看之下,天风道长神色一惊,脱口呼道:“啊,是点苍流云剑客!”
他接着走近另一个手执寒铁鉴的尸首旁,挑开灰绡,又惊叹地道:“想不到竟是君山主柳隐!”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其余各人虽未离开原地,却也看得一清二楚,脸上齐都泛起震愕之色。
其实场中除了南宫亮外,清真八仙,“地灵神乞”,哪个不是阅历丰富的人物。
“地灵神乞”本来也没有什么把握,此时一见竟然奏功,立刻嘿嘿一笑,道:“怎么样,连七大宗派之一的点苍也有门人,秘密加入‘铁血盟’,老叫化的话没有假吧!”
清真八仙面面相觑,显然也觉得事情严重,默默无言。
灵神乞”适可而止,立刻把话拉转,接着道:“言归正传,南宫亮少侠曾对我叫化子提起过昔年服下‘杨枝甘露’的这挡旧案,事缘凑巧,不知者不罪,‘杨枝甘露’虽是天地间奇宝,但如今已经在肚子里,你们总不能要他从肚子中挖出来呀?”
这时,八仙脸色原已恢复原状,闻言又是一沉,天风道长冷冷道:“施主可是要袒护于他?”
“地灵神乞”哈哈狂笑道:“不是要饭的又吹,凭南宫亮老弟目前身手,如说要我老叫化袒护,可真是张天师捉鬼,小道士画符,瞎配!我是实话实说。”
天雷道长接口不悦道:“杨枝甘露,天地间奇宝,何等珍贵,乃敝观观主留作证道之用,依你说,难道就这样罢了不成?”
情势渐趋紧张,清晨的寒风中,隐隐涌起一丝杀机。
南宫亮本来故意仰视虚空,暗中却倾听神乞与八仙的对答,看神乞究竟有什么妙计,摆脱这层纠缠,一闻此言,心中大为着急起来。
只听得神乞淡淡一笑道:“老叫化并没有说就此罢了。”
天风道长双目神光骤射,盯视神乞脸上,沉声道:“施主有何高见?”
“老叫化先要问问八位今天来此的打算。”
“贫道等这次奉观主之命,先找南宫大侠,问他准备如何偿还。”
“嘿嘿,你们可知夕阳别府,一夜之间,变成鬼域?”
八仙同时一愕,天风道:“什么?南宫大侠已经作..”
“牛鼻子别咒人,唉,告诉各位,中原剑主南宫冉已被人挟往偃师去了!”
“偃师?什么人有这等功力身手?”
“就是‘影子血令’所创的‘铁血盟’!”
“啊!”
八位道长心中同时大震,皆觉得“影子血令”果然非易与之辈,内心中俱皆潜生一丝惊惧。
“地灵神乞”长叹道:“洛水南宫及陇西崔门首先遭殃,其中固有内在原因,但却显非武林之福,警兆已现,浩劫将至——”
语声到此一顿,话锋一转接着道:“如今南宫大侠生死不明,你们要把南宫老弟怎样?”
天风沉思片刻,道:“那贫道就请南宫亮跑一趟滇南,见了敝观观主再说。”
“见了天玄老道,对南宫老弟又将怎么处理呢?”
天风道长作色道:“国有国法,派有派规,施主也是老江湖,谅也懂得武林规矩,何必要贫道多言..”
“哈哈哈..”
“地灵神乞”蓦地发出一阵狂笑..
天风道长脸色变得铁青,喝道:“这有什么好笑?”
“嘿嘿,老叫化笑你们这批牛鼻子不但固执,而且蠢到极点。”
“哼..”
“别忙,我老叫化话还没完,请问,你们纵然杀了南宫老弟,甘露不能复原,又有何补?”
“嘿!施主何必慷他人之慨,要这么说,武林中早已没有恩怨是非,父死母亡,也不必急于报仇了!”
天风这番话,针锋相对,极尽挖苦,听得南宫亮剑眉微轩。
“地灵神乞”摇头道:“嘿!天下事岂能一概而论,假如我是你们牛鼻子,此刻欣慰也来不及呢。”
“欣慰?”
“哈哈,当然,试想,杀劫将起,因贵观的镇观之宝,造成一朵武林奇葩,以作中流砥柱,力挽狂澜,这点还不能使你们高兴吗?”
天风脸色沉凝如霜,冷冷道:“二件事施主不必扯在一起,尚希看在过往交谊,让贫道等依命行事。”
“地灵神乞”大怒,猛然跨上一步,道:“我好话说尽,你们竟不给我要饭的一点面子,天风,可还记得十五年前‘独脚阎王’突袭‘清真观’之事?”
提出旧事,八仙之首的天风道长不由一怔,稽首道:“清真门下,并未忘记施主大德。”
“嘿,昔年不是我要饭的得讯得快,赶到贵观报讯,今日武林中,还有‘清真观’的存在吗?你既说不敢忘记,可记得天玄老道之言?”
“敝观观主昔年当众宣布,凡施主有命,清真观任何弟子,皆须服从。”
“既然记得,此刻还不回去?”
“但..”
“天风,你敢不遵掌门之谕?”
“天风不敢,但此来也是观主严谕,贫道身处夹缝中,实感为难!”
“有什么好为难的,就请回禀天玄老道,我要饭的一切都担啦!”
天风道长这时脸沉如铁,道:“神乞施主既然如此说,贫道们告退好了。”
话说完,狠狠向南宫亮扫视一眼,袍袖微挥,八道人影立刻掠起,消失在丛林原野之中。
“地灵神乞”眼望清真八仙离去,长长松出一口气。
南宫亮感激地道:“前辈如此维护,晚辈何以报答?”
神乞作声道:“我老要饭的要什么报答?老弟怎也存有这些世俗之见。”
说到这里,脸色肃穆地仰首缓缓道:“如今消弥杀劫,唯靠老弟你,如说我老叫化维护于你,不如说我是在维护整个武林,免遭浩劫!”
此言听得南宫亮心头豪气万丈,肃身一揖道:“晚辈誓必全力以赴,不负期望。”
“地灵神乞”爽朗一笑,目光向四周一扫,道:“刚才我还以为‘铁血盟’的人物要坐山观虎斗,如今他们竟然撤走,不知又弄什么玄虚?”
南宫亮微一思索道:“如晚辈推测不错,他们此来不过是奉命一试晚辈功力,结果未能使晚辈就范,后面恐怕还有阴谋。”
语毕,走近二者尸体,长剑连挥,翻起地土,道:“且把这二具尸体埋了再说。”
“地灵神乞”立刻动手帮忙,不消片刻,已挖成二个大坑,把尸体埋好,南宫亮将长剑还鞘,道:“晚辈此刻急欲前往偃师,前辈还是依刚才计划,赶赴汉中。”
说着,从怀中挑选出二个面具,递给“地灵神乞”,道:“目前情势已变,刚才一举,‘影子血令’定将视你老人家为眼中之钉,这是‘千面幻影’陈仿叔叔遗留的人皮面具,前辈戴上,可掩去本来面目。”
“地灵神乞”接过,心中一阵激动道:“老弟,难得你年纪轻轻,心思如此细察。但我老叫化也要提醒你一句。”
“前辈请言。”
“地灵神乞”一把抓住南宫亮双臂,沉重的道:“记住,你南宫亮如今一身所系的,已不单是二家之仇,而是整个武林的祸福,此去‘阎王堡’切勿意气用事,万事三思而后动,此事已牵涉七大宗派及各方高手,如探不着你父亲下落,就应速走豫境..与我会合,从长计议。”
诚挚的语声,使南宫亮深受感动,他微微颔首,道:“晚辈记得就是,咱们前途再见。”
二○
月如纤钩。
树影参森。
阎王堡,耸立在偃师之郊,在淡淡的月色下,有如一头盘踞的巨兽。
蓦地——
一条黑影,电掣般飘向堡外墙脚的阴影中,身法快得似一缕淡烟,落地毫无声音,显然一身功力已臻化境。
只见他贴墙向十丈外的堡门及碉楼略作张望,剑眉微皱..沿墙向堡后绕去。
此刻,可见他一身黑色夜行衣靠,长眉星目,肩斜长剑,这少年,正是身负母仇,搜查父踪的南宫亮。
“阎王堡”在他来说,已是第二次来到了。
第一次来时,他怀着惊疑恐惧的心境,而现在却挟着燃烧的仇火。
可是,这被武林人物目为神秘和恐怖之地的“阎王堡”,所给予他的印象,也与第一次大大不相同。
他记得,年余前,“阎王堡”只不过粗具规模,而现在,堡门口有四五个矫健的壮汉巡逻着,四方刁斗森严,不时亮着颜色不同的灯光,防范之严密,令人心惊,似乎昔年那份阴谋,神秘的气氛,仍罩笼着这武林中,人见人畏,鬼见鬼愁的庄堡。
避过正门巡逻大汉的视线,南宫亮决心先暗入查探一下,星眸仰视,身形贴墙垂直而起,刚升到与墙头齐高时,立刻双手攀住墙头,翻滑而入,轻轻落在堡内。
这时,他展目一瞥,发觉眼前竟是一座广达五亩的庭院,小桥莲池,亭台阁榭,杂植巨木异卉,布置得犹如人间仙境。
除了东面一间屋子里漏出一丝灯光外,四周黑沉沉地,一片静寂。
南宫亮心中暗暗作急。他发觉“阎王堡”规模之大,出乎意料之外,堡外防备严密,可是堡内却一片平静,像毫无戒备的样子。
这情形使他感到有些糊涂与不安,尤其眼望着连云屋宇,也不知道要先从那一处查起。
但在他心中微一转念之后,便决心先向后面细心搜索一遍,搜不出时再说,意决身动,嗖然一划,已向西边一排楼房掠去。
就当身形掠至院中假山之际,蓦然左侧不远响起一声低喝:“朋友,留下来!”
一条灰影,兀然如电而起,右臂一长,五指如钩,劈面向他右腰抓到。
南宫亮骤遭突袭,心中一惊,拧腰甩身,避过一抓,右掌向下划出半个圆圈,反向对方腕脉上切去。
他星眸疾扫,见对方竟是一个长眉慈目,容貌清癯,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心中不由微怔。
而老和尚眼见一个年未弱冠少年,竟有这般快疾身手,避过自己志在必得的奇袭,更是疑骇,鼻中一声怒哼,侧身错开二步,右手立改“菩提掠莲”,抓向南宫亮左臂肋骨,左手骈指如戟,飞截“坚络三焦”。
这正是少林寺七十二般绝艺中的“达摩八抓”与佛门无上禅功“金刚伏魔指法”。
在老和尚手中施来,不但疾速如电,而含蓄的变化,令人莫测来去,显然武功造诣已臻上乘之境。
南宫亮虽然见闻不广,但对武林中七大宗派的绝艺招式,焉能不知,见状心头一凛,暗忖道:“又是少林和尚,嘿!难道是悟众大师?”
他心中转念,手上却未闲着,双掌回圈,左肩后撤五寸,吸气凹腹,双掌一推,一股潜劲,顿时向和尚反撞而去,同时口中冷冷低喝道:“和尚,你不见得能留得下我,在下区区却想先把你搁下!”
他正想找个人,以便探问堡中情形并给他带路,故而尽量避免惊动别人,出手潜劲暗发,出语压低音浪。
老和尚似也有同样顾忌,鼻中一哼,连攻三招。
二人身手皆是顶尖之流,动手之间,犹如电光石火,瞬眼之间,已双双由假山上飘落地上,互搏了五招。
只因谁都想立刻制住对方,是以出招无不辛辣无比。
老和尚愈打愈惊,神色凝重,低喝道:“小檀樾身手之佳,老衲生平罕见,谅必大有来历,敢请赐告名号?”
南宫亮在未制住对方之前,唯恐说出姓名,对方惊怒之下,会扬声叱喝,故闻言只嘿嘿冷笑道:“大师少林高僧,区区来历何值一提,如愿束手自缚,区区自会相告!”
这一问一答之间,四只手掌晃动飞舞不停,又过了二招。
老和尚脸上泛起一片盛怒,沉喝道:“老衲少林悟业,好意相问,唯恐误伤,有损和气,想不到小檀樾口舌这般厉害,可是以为老衲好欺?”
南宫亮一听不是悟众大师,心中先是一怔,旋即更怒,接口冷笑道:“耳闻少林皆是有道高僧,素重令名,如今你与你师弟悟众一鼻孔出气,丧德至此,实使区区失望。”
他以为十八罗汉中,除了悟众外,还有悟业也加入了“铁血盟”,故而出言讽刺。
老和尚身份何等崇高,闻言大怒,疾言厉色道:“小檀樾出言无状,就吃我和尚一记‘百步神拳’试试!”
声色虽厉,声音却仍压得极低,上身右倾,双掌握拳,仰首向南宫亮前胸虚空捣出。
这一招“隔山打牛”,乃悟业大师挟怒之下,提足全身修为的一击,阳极生阴,刚极化柔,看似缓慢无力,但南宫亮却立时觉得一股如狂涛般的潜力,飞撞而至。
绵绵不息的罡劲中,令人有窒息之感。
此时,南宫亮怒火更炽,怎愿示弱,鼻中一声低哼,全身真元倒转三十六|茓,双掌电般迅扬而起。
“杨枝甘露”所化一甲子以上的功力,立刻透掌而出,说时迟,那时快,二拳二掌所发暗劲,硬生生迎头接实..
“噗..”地一声闷响,平起一股旋风,四溢的劲气,把附近的异花奇卉,扫得狼藉一地。
响声中,南宫亮与悟业大师双双倒退三步。
南宫亮心头一震,暗忖道:“少林寺武功果然不同凡响,如此看来,‘影子血令’其人,令人可畏。”
此念电般掠过脑际,但他岂肯服气,身形一退,旋即又进..
这边,悟业大师心中,想法又何尝不与南宫亮一样,几乎同时,功力暗运,“百步神拳”又已捣出。
忽然就在这刹那,四周碉楼上的灯光,骤然变成白色,四道强光,交叉罩射到悟业大师及南宫亮的身上..
接着,灯火大明,院中响起一声宏亮的笑声,道:“近一年来,入阎王堡的人,接二连三,可是以本堡作搏斗场所的,却以二位为第一次,精彩精彩,‘百步神拳’对‘无影叟’绝学,确是—场好戏..”
突然的变化,使搏斗双方心中同时一惊,硬生生地撤回招式,双双跃开,目光瞬处,二人同时又是一震,三丈外一棵榆树之下,屹立着三人,正是容貌威凛的“独脚阎王”及其女兰儿,旁边尚站着一个身穿黑衫,个子又瘦又高的中年阴沉汉子。
这当儿,南宫亮心中戒意顿生,暗忖道:“以自己及悟业和尚的功力,竟被他暗中潜窥这么久,未曾发觉,这‘独脚阎王’确是一号扎手人物..
而听他口气,悟业大师显非堡中伏桩,莫非他也是有为而来,刚才出手,也因将我误为堡中之人,这真是一场大大误会..”
转念至此,目光一瞥旁边的悟业大师,只见他也正惊奇地向自己瞥视,不由歉然一笑。
只听得“独脚阎王”话声一顿,接着语气转为阴沉,继续道:“嘿!我道何人有这般大胆,原来竟是少林寺十八罗汉之首的‘降龙罗汉’悟业大和尚..”
说到这里,目光紧盯着南宫亮接下去道:“小娃儿,想不到未及二年,你竟习得一身绝艺,夜入本堡,老夫要与你算算那瓶‘杨枝甘露’的旧帐。”
南宫亮星眸神光飞射,猛然挺身踏出二步,长剑嗖然出鞘,冷冷道:“杨枝甘露不过是一笔烂帐,盗人者被盗,因果循环,有什么好算?区区南宫亮倒想与你结算一下总帐。”
“独脚阎王”神色惊奇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洛水南宫之后,故人有子如龙,好不令人钦羡,不知你有什么总帐要与老夫算的?”
这几句话,一反刚才阴沉意味,却隐含一份感叹。
南宫亮念头尚未转得过来,只见“降龙罗汉”悟业大师向他合十道:“原来是南宫小施主,老衲一时心焦,以为小施主是堡中巡夜之人,冒昧出手,尚祈海涵。”
一代高僧如此有礼,南宫亮忙赧然道:“晚辈刚才口不择言,尚望大师原谅。”
悟业大师飞快接口道:“只有一点,老衲极不明白,小施主何以提到老衲师弟,悟众大师?”
南宫亮心中一怔,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措置回答?
他知道少林素重清誉,贸然说出,如对方不信,岂不弄巧成拙?何况自己也没有亲眼见过悟众大师,凭的只是“铁笔神风”班睢的临死之言,真象如何,尚待追究,空言无据,怎能信口乱述..
就在他正感为难之际,忽听“独脚阎王”大喝道:“老和尚,‘阎王堡’不是你们叙礼的地方,请问夤夜驾临,是何意图?”
南宫亮灵机一动,忙道:“这事说来话长,如有机缘,区区自会奉告,或许大师今夜自己便能找出答案来。”
悟业大师寿眉微皱,神色迷惘地扫了南宫亮一瞥,旋即面对“独脚阎王”,双手合十,高诵一声佛号,道:“出家人夤夜逾墙越屋,确有不是之处,但施主二次进入中原,建下这片基业,雄心不减当年,武林中疑惧侧目,视为神秘之地,可知也成了江湖上的是非之源。”
“独脚阎王”哈哈长笑,道:“雄心?老夫自昔年败于洛水南宫之手,争霸之心早泯,建下此堡,不过是叶落归根,作终老打算,不知你和尚怎说本堡成了是非之源。”
悟业大师冷漠地道:“施主言不由衷,如说隐身终老,何必建下碉楼,防范得这般严密,而且进入‘阎王堡’的人,又怎会音讯杳然..”
“独脚阎王”语气冷峻地道:“身处江湖之中,谁没有恩仇纠葛,老夫虽然已无当年豪性,却不想惨死横尸,这等布置,全由于一些自命不凡的武林人物连接闯堡而起。”
“老衲不懂,施主可否再说得明白些?”
“老夫自建此堡,就终日不得安宁,江湖人物,纷纷照顾,你和尚设身处地,又该怎办?”
“施主怎不自思有何不是之处,而招致烦恼?”
“这样看来,你和尚是兴师问罪而来的罗?”
语声至此,阴恻恻又道:“你和尚要知道,再不回头,要出堡就难了!”
悟业大师脸罩重霜,缓缓道:“老衲既敢前来,自是已抱舍生之志,此来只不过要向施主讨一个人。”
双方对答,渐入正题,一旁冷眼旁观的南宫亮闻言皱眉,心忖道:“难道是找悟众大师,那他刚才又为何要问我那句话?”
正自推思,只见“独脚阎王”哈哈狂笑道:“届指算来,连你老和尚,已是第二十个了,进入本堡的不是要人,就是要物,阎王堡成了藏人藏宝之库,岂不令人好笑..”
语声一顿,冷酷地道:“你和尚要讨什么人?”
“本寺经堂主持慈法大师。”
南宫亮心头一震,他想起少林武当失宝的那桩公案,暗忖道:“莫非是因为我一句话?..”
只见“独脚阎王”鼻中一哼,道:“不错,慈法和尚确在本堡。”
悟业大师闻言神色立显紧张,猛然跨出三步,沉声道:“是生是死”
“嘿嘿!只要进入阎王堡的人不太强横,都能好好活着。”
“老衲问的是本寺慈法主持!”
“汗毛无伤,饮食无误。”
悟业大师暗松一口气,神色恢复镇定,道:“请问人在何处?”
“独脚阎王”冷笑道:“本堡铁牢之中!”
悟业大师神色又是一变,强自忍怒,道:“这么说,施主要与本寺为敌了?”
“不敢!嘿嘿!但是老夫也不在乎,老夫有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么请问施主,慈法身犯何法,竟被你囚入铁牢!”
“闯堡者,一律如此!无人能够例外!”
“嘿!追本溯源,施主可知慈法因何闯入贵堡?”
“无事生非,你悟业和尚不更清楚?”
悟业大师倏然厉声道:“少林玉鼎,武当寒竹,双双失窃,施主敢说不是你施主所为?”
“独脚阎王”双目精光陡盛,沉声喝道:“我看你们少林寺的和尚都有点昏了头,失掉东西,就向我‘阎王堡’要,老夫又向谁要?”
悟业嘿嘿冷笑道:“武林人物,敢作敢言、施主何畏缩若此?”
“哈哈哈,这世上还没有令老夫畏惧之人,你和尚空口说白话,可有证据?”
“本寺得讯于陇西道上,岂能有假,再说,举世之中,能有这份胆色功力闯入本寺者,除了施主又有谁?”
“嘿!你和尚这番抬举,老夫可不敢当,既然得讯陇西请问是谁说的?”
这时,南宫亮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热血冲激,跨上二步,朗声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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