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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千手御魔 > 十九

十九

闯入者皆有藉口,奉劝阁下死了这条心!”

南宫亮心中有些气愤,狂笑一声,道:“前辈既许下以信物交换要求之诺言,岂连看也不看便拒人于千里之外?如说信物全已收回,在下信物又从何而来?”

“嘿嘿,好,就让老夫看看你有什么信物?”

语声一落,紧闭的柴扉,呼地一声,陡然打开,南宫亮星眸凝光,只见茅屋内迎面当中,一个面目枯瘦,白发披垂,长眉覆目的黄袍老者,盘坐在一个蒲团上。

那银灰眉毛中,露出二缕慑人神志的­精­光,看得南宫亮心中一栗,情不自禁地躬身施礼道:“晚辈南宫亮,参见神叟老前辈?”

“无影神叟”咦了一声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份胆气功力,既说有信物,还不快些取出,让老夫看看!”

南宫亮忙从怀中掏出黑­色­六角形的指戒,托于掌心,道:“请前辈察验信物。”

口中说着,身形一动,欲待飘过篱笆,骤见“无影神叟”双目陡然­精­芒暴盛,张口喝道:“站住。”

南宫亮心中一震,刚一怔神,呼地一声,指戒已脱手飞出,­射­入“无影神叟”手中。

这种惊世骇俗的神功,看得南宫亮张口结舌,心头直跳。

只见“无影神叟”微一注视,倏然厉喝道:“小子,你竟敢以假制信物,欺骗老夫,打!”

“打””字一落,右手一扬,黑石指戒,迅速弹出,犹如电光石火,划空生啸,直向南宫亮门面袭至。

南宫亮闻言大骇,功聚右臂,伸手接取,同时脱口惊呼道:“假的?”

话刚出口,陡觉手心发麻,身形竟吃不住这小小一枚戒子之力,蹬蹬倒退六步。

“无影神叟”冷哼一声,道:“小子,你是上绝魂岭唯一见到老夫面目的人,想必死而无怨。”

语声一落,双手已虚空推出。

这推出之势,无风无声,看若平凡已极,但是南宫亮却立刻觉得一股难以抵挡的潜力,向周身压至。

他这时心中悲愤已极。

千里迢迢,历尽风霜之苦,赶到这绝魂岭来,信物竟然是假的,绝艺未成,反而身蹈险机。

莫非外公之物,已被人换包?

如果不是,又该作何解释?

这些疑问,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这时已无暇细究。

他身觉潜力袭至,忙运足周身真元,双掌遥空一推,口中也怒喝道:“前辈如此不分黑白,怎能令人心服!”

喝声中,掌劲呼啸狂涌而出。

要知道南宫亮自服下“杨枝甘露”之后,其内力已足抵一甲子之功,威势岂同小可。

但刚猛的罡劲一与那股潜力接实,嘭地一声大响,南宫亮胸头血气翻涌,竟然身形倒撞开去。

十一

他忙沉气拿桩,压住翻动血气,骇然向茅屋中的“无影神叟”望去,只见他除了须发微微轻拂,无风自动外,仍旧端坐蒲团之上,安然无恙!

这情形使得南宫亮心中震慑已极!

难怪黑白两道高手皆被抛尸岭下,这种震古铄金的功力,天下还有何人能敌!

惊骇中,忽见“无影神叟”双目­精­光闪烁,叹息着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具有这等功力,如不是心存邪念,贪图劫夺,岂不前途大有可为。”

南宫亮沉声道:“老前辈,你错了,晚辈承河洛南宫门风,非分之物,从不轻取,此番前来,确有所由,如不是信物被人调换,何至于此?”

说到这里,眼中落下二行清泪,继续朗声道:“晚辈今日来此,虽是求传绝艺,但老前辈既言信物是假,自是不敢强求,深山草泽,不乏奇人异士,晚辈不信除了前辈之外,就不能另得惊世之技!”

他讲到最后,完全是激|情气话,语声一落,身形后转,就欲离去。

“站住!”“无影神叟”倏然大喝道:“好志气,你说你是河洛南宫之后?”

南宫亮缓缓转身,冷冷道:“前辈不信?”

说着,反手一探,叮地一声,长剑嗖然出鞘,虚空一挥,剑光幻涨,正是“夕阳六式”的第一式“夕霞流辉”。

“无影神叟”点点头道:“不错,是‘夕阳六式’,南宫辙是你河人?”

南宫亮肃然收剑,道:“是晚辈家祖。”

“无影神叟”倏然哈哈一笑,道:“看你脾气,倒是有些相像,老夫三十年闭门潜修,对昔日作物,大都抛诸脑后,唯独对南宫老儿,印象仍然甚深。来,来,咱们坐下来谈谈。”

这一突然转变,大出南宫亮意料之外,他茫然依言飘过篱笆,走入茅屋,在“无影神叟”对面席地坐下,淡淡道:“老前辈认识家祖?”

“岂止认识,当年如不是老夫暗中把‘独脚阎王’身形吸得一顿,南宫老儿的‘黄蜂绝命针’又怎能奏效!”

南宫亮恍然大悟,但他不敢再存奢想,试探地道:“老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无影神叟”略作沉思道:“我先问你,老夫信物,是什么人给你的?”

“晚辈外祖,‘风雷圣手’崔天行!”

“哦!老夫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无影神叟”说到这里,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戒子,道:“刚才我并未骗你,不信你可将二者作一比较,老夫这个虽与你那个形式相同,但黑石的纹路却全不一样,真者是滇境大理石所刻,而伪品却是普通黑石刻成,如不细辨,确可乱真。”

南宫亮接过一比,果然不错。

“无影神叟”收回指戒,继续道:“刚才我以为你必是受人欺骗,既是你外祖给你的,他当然不会骗你,你仔细想想,有谁可能在你外祖身上做下这种掉包的手脚?”

南宫亮微作思索道:“这点,晚辈也曾怀疑到,却想不出这么一个人来,而且其动机何在,更加教人茫然,不过,晚辈总觉得,这人此举的目的,决不止于为了向老前辈交换绝艺。”

“无影神叟”沉吟着点点头道:“你的想法很有道理。”

“但前辈不必再为此事费神,将来问过外祖,自见端倪..”

“无影神叟”摇摇手道:“老夫并不是替你­操­心,而是你刚才所说的“信物被人调换”那句话,使老夫联想起这几日来,真是百思莫解的疑题!”

南宫亮心中微怔,诧然道:“老前辈有何难解疑题?”

“无影神叟”微微一叹,道:“你想想看,老夫在此闭关潜修,江湖上除了存有老夫信物之人,可说再无人知,可是最近,武林人物忽然前仆后继,来此­骚­扰,以企偷盗老夫手著的武功秘稿,这种情形,岂不是大教人不解?”

南宫亮点点头:“不错,这点颇费猜疑。”

“无影神叟”眼中­精­芒一闪,右手一拍大腿,道:“糟呀!如老夫猜得不错,泄漏老夫居地及秘密的人,必是窃盗你外祖信物之人!”

南宫亮怔然问道:“何以见得?”

“小娃儿,你怎地还没想通?以常理推断,那人既然已以信物换得老夫绝艺,怎会再泄漏老夫秘密,引诱江湖人物前来?谁不想艺业独尊,而愿让旁人迎头赶上?其所以如此做法,必是因为他知道假指戒已到了你的手中,而其用意或目的,则不外两点。”

南宫亮心头一愕道:“他的用意有两点?”

“不错,第一点,他想坐视老夫被人暗害,我一死,信物便无从判断真伪,他的罪证便可从此掩没!”

南宫亮暗暗点头,口中道:“第二点呢?”

“他想假我之手杀了你!”

南宫亮心头一栗,暗忖道:“神叟的推测极为有理,难道这人就是弄得我南宫亮家败人亡的恶徒?”

转念至此,不由恨恨道:“好恶毒的心机..”

“无影神叟”淡淡一笑,道:“­阴­谋虽然恶毒,但头上自有神明,恶有恶报,早晚应验。”

这时,南宫亮忽然想起母亲临危前所说“..幕后必有主凶..”的推测,心中一动,道:“这么说来,老前辈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唔,必是最后一个以信物求见老夫之人?”

“老前辈曾言已收回三件信物,可见有三个人来过,何以肯定是最后一个?”

南宫亮此刻见主谋真凶已呼之欲出,不由­精­神大振,详细推问起来。

只见“无影神叟”哈哈一笑,道:“这点,非常明显,第一个来此的人,远在五年以前,是一个少女,而向老夫要求的,只是一颗灵药,替其母治病,你可以知道,当然不会是“嗯,第二个呢?”

“第二个约一年以前,是个中年人..”

南宫亮心头一紧,截口道:“什么容貌,叫什么名字?”

“无影神叟”摇摇手道:“你不必紧张,那人已经死啦!”

“死了?”

“嗯,他翻上绝魂岭,已奄奄一息,取出信物,说出要求后,就双脚一顿,二眼朝天了。”

“他要求老前辈什么?”

“要我代他报仇,老夫化了三天时间,已为他办到!”

南宫亮暗暗吐出一口气,道:“这么说来,就是第三个了。”

“不错,就是那最后一个,时间是在四个月以前,就在他离去二个月之后,老夫的清静居处就变成了烦恼之地。”

“无影神叟”说到这里,双手互击,状甚愤恨。

南宫亮心情再度紧张,急急道:“那人叫什么姓名?”

“老夫曾问过,但他反诘老夫认物还是认人,老夫无话可说,只得不问。”

“那老前辈是否能说出他容貌?”

“嘿!这点老夫也不清楚。”

南宫亮神­色­一愣,道:“这怎么说?”

“唉,那人身材修长,一身黑衣,却以黑绢把头密密包住,只露双目,老夫怎能看透!”

南宫亮闻言心头大震,脱口呼道:“好恶贼,就是他。”

接着又仰天一声长叹,道:“唉,知道了是他又如何?他又是谁呢?”

“无影神叟”目光灼灼,道:“小娃儿,看你神态,似乎有极大隐衷,何不说与老夫听听。”

南宫亮悲从心起,立刻泪水盈眶,娓娓述出惨痛遭遇。

“无影神叟”长长叹息一声,道:“此贼委实可恶,只怪老夫当时..

不过,根据老夫刚才所说的状貌身材,你慢慢总是可以找到他的。”

甫宫亮微敛悲怀,道:“找到他又有何用?”

“怎地无用?”

“他既已换得老前辈绝艺,济济为恶,当今之世,何人再能制他?可恨呀可恨,我南宫亮恨不得寝其皮而食其­肉­。”

“无影神叟”哈哈一笑,道:“这点你倒不必忧虑,老夫当时见他举动诡异,已存戒心,虽然他持有信物,老夫不能拒绝,但却已留了后步,自称只最擅一套‘乾坤一元掌’,当时教了给他。”

说到这里,倏然一正神­色­,道:“小娃儿,老夫如今改变初衷,决心把一身武功,传授给你,助你完成志愿,但你也得代老夫做一件事。”

南宫亮闻言大喜,扑倒地上,道:“老前辈如能收晚辈为徒,晚辈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无影神叟’袍袖一拂,虚空托起南宫亮,长叹一声,道:“老夫尚有二天,就要寂化,怎能收你为徒!只是与你交换条件罢了!”

南宫亮恢复坐姿,心头微怔,肃声道:“长者有命,晚辈敢不遵从?就请谕示,晚辈誓必办到。”

“无影神叟”道:“好,唯一条件就是代老夫抓住那厮,追回武功。”

南宫亮凄厉一笑,切齿道:“这点,就是老前辈不吩咐,晚辈也要把他碎尸万段,捣浆而食。”

“无影神叟”朗声一笑,从蒲团下取出一本羊皮封面的黄绢册子,交给南宫亮,语声凝重地道:“老夫一生心血结晶,全皆录于此册,那厮恶意造谣,其实并不知道,好好学习,勿负我之期望。”

南宫亮恭身一拜,双手接过,只见“无影神叟”脸­色­微现凄凉道:“绝魂岭后壁有一岩洞,水及­干­粮俱全,本是老夫闭关之所,你不妨去那里潜心苦练..去吧,萍水相聚,也算是一段缘分。”

南宫亮明知诸事由他不得,心中却仍禁不住一阵激动,倏然呜咽道:“老前辈即将飞升,让晚辈陪你两天吧!”

“无影神叟”摇摇头道:“不用了,你的好意老夫心领,这里一切,自有神狒料理善后。”

南宫亮知道无法勉强,只得匍地一拜,含泪退出。

脚刚踏出茅屋,呼地一声,柴扉已经紧闭。

倏然,他想起一件事,急忙转身问道:“老前辈,‘乾坤一元掌’与‘夕阳六式’相较,何者­精­奥。”

“嘿!小子,你东西到手,就想与老夫一蹩苗头?”

南宫亮忙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南宫亮呐呐道:“晚辈担心家父安危!”

“唔,教悌之心可嘉,老实说,‘乾坤一元掌’比‘夕阳六式’要­精­奥一点,但你大可放心,如要赢你父亲六招剑法也不是容易之事。其实,“乾坤一元掌’也在这本绢册之上,你尽可自己去比较一下。”

“多谢老前辈!”

南宫亮向柴扉一拜,飘然向后岭走去。

他望望天­色­,一片灰黯,时间已近傍晚了。

凛冽的寒风,吹得南宫亮衣袂猎猎作响。

但是,他此时心中一片兴奋,丝毫不觉寒意。

仰望着远处飘浮在雾海中的山峰、又悲痛地喃喃道:“我终算九死一生,获得了修习绝艺的机会,没有使九泉下的母亲失望..恶贼啊,恶贼,任你狡猾多谋,安排周密,但我南宫亮绝艺一成,非要你图穷技尽,现出原形不可。我要把你的­阴­毒行为,公诸武林..”

喃喃的语声,隐含了坚强的意志和悲痛的心情。

天­色­在南宫亮的语声下,仿佛更灰黯了。

这是暴风雪即将来临的征兆啊!

前岭又传来几声惨嚎。显然,护山神兽又在截拦闯岭的江湖人物。

“绝魂岭”归于沉寂..

十二

一年后——

春回大地。

浓绿遍野。

中原名城洛阳,依旧是一片繁荣嚣闹。

这日午后——

街上穿梭的人群中,倏然出现了一个俊目修眉的飘逸少年。

身着淡青文士袍,腰悬一柄长剑,目光湛湛四顾,缓缓向最大的一家酒店“聚英楼”走了进去。

饭后座上略呈清淡,酒客三五,各在品谈,少年就在面对楼梯而靠里面的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

泡好茶,要了酒菜,少年四下微微打量一阵。接着就向窗外望去..

家园就在眼前,而洛阳在一年半以前自己也常来游逛,可是现在,他感到有些景物依然,人事全非..他心中有些感触!

一年半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它的变化却是这么的大啊!

其实,他,南宫亮自己,变化又何尝小,仅仅一年半,他竟高出半个头,十六岁的少年,乍看起来,像已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还有他的功力..他的遭遇..

南宫亮潜心苦练了一年后,终于先回到自己家乡,这是经过再三考虑的。

“无影神叟”的话,曾使南宫亮一度想先追查­阴­谋正凶的下落。

这位异人的话不错,真正的凶手就是那蒙面人!

但蒙面人又是谁呢?

他搜遍枯肠,想不出这么一个与自己极有关系而对自己一家仇视的人。

自己极有关系的人,是可以数得出来的,何若非、陈仿及自己父母外公。

还有就是二位盟叔——“摩云佛手”尚奕松及“铁笔神风”班睢。

现在何伯伯及陈叔叔死了,母亲投江,外公及父亲自然不是,剩下来的只有两个盟叔了,尤其班睢是表面化的一个,但如说他是调换信物的人,那绝不可能,因为外公有那只指戒,除了母亲及他的二位门徒外,班睢根本就不知道,自也无法调包。

但是,谁呢?南宫亮觉得好像钻进了牛角尖。

于是,他再把范围扩大及与自己并不熟稔的人——如大有嫌疑的“独脚阎王”及“清真观”。

思索的结果,觉得更不可能,南宫亮几个圈子一兜,在转不出迷雾的情形之下,只有再回到老路上去。

他觉得仍旧只有“铁笔神风”班睢才是唯一可以查究的线索。

他回想着自己以往的一些推测,一瞥桌上菜肴都快凉了,忙拿起筷子,正欲夹菜。

蓦地,一只手掌迅速挡住他的竹筷,并闻一个粗豪的口音道:“朋友,你好生眼熟。”

南宫亮陡然一怔,抬头星眸一瞥,不知几时,桌前站着一个肩负长剑的彪形大汉,正目露奇光,灼灼注视着自己,不禁收回筷子,淡淡一笑,道:

“尊驾贵姓大名?”

他脸上虽笑,心中却含着愠意,恼怒对方太过无礼。

大汉哈哈一笑,道:“‘三元飞霜’管宁。朋友,我们好像在那里见过?”

南宫亮闻言心中“唔”了一声,暗暗道:“原来是河洛道上有名的黑道人物,父亲曾提起过他,唉!其实‘夕阳神剑’之子,在河洛谁又不认识?”

心中想着,口中却故意淡淡地道:“原来是管兄,不知你在那里见过在下?”

“三元飞霜”管宁浓眉微皱,微作沉思道:“在下确是在那里见过尊驾,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说到这里,倏又问道:“尊驾从何而来?”

南宫亮哈哈一笑道:“长白。”

“哦!大概是我看错了人。呃,尊驾腰佩长剑,快请出鞘一验。”

一听“三元飞霜”要看佩剑,南宫亮不由想起一年前“银鞭飞龙”所说的那段情形,不由星眸一睁,冷冷道:“尊驾用意何在?”

管宁哈哈朗笑道:“河洛武林照例行事,外路朋友路过本地区,依例必需呈剑查验,你难道没有耳闻。”

南宫亮心头冒火,但稳住不动,冷峻地道:“在下初来贵地,怎会知道,所佩不过是普通长剑,不知阁下要查验什么?”

“三元飞霜”管宁哈哈一笑,神态有点狂傲,大声道:“原来朋友初出茅庐。嘿!查验尊驾剑上有无缺口。”

南宫亮淡淡一晒,道:“不劳尊驾查验,在下可以告诉尊驾,在下所佩长剑完整无瑕。”

“这没有关系,朋友自己在剑上斫一个缺口好啦!”

说来轻描淡写,似是理所当然。

南宫亮愠怒渐盛,霍然起立道:“武人兵器,犹如四肢手足,岂可毁残?

在下觉得尊驾之言,太过无理。”

“三元飞霜”管宁神­色­一怔,他似料不到眼前这位初出茅庐的青年,竟然敢出言顶撞。

旋即脸­色­一沉,怒道:“小子,我一见你面,仿佛旧识,故对你已算十分客气了,想不到你竟如此不识好歹,凭你,够资格佩剑吗?”

南宫亮鼻中一哼,道:“谁又够资格佩剑?”

“当今之世,除了中原剑主‘夕阳神剑’南宫冉大爷外还有谁?但南宫大爷一向冲谦为怀,不愿排除异己,只要佩剑的朋友能够自己识趣,残剑以示尊敬,也就算了,你应该感激才对。”

这时,酒楼中所有酒客的目光,皆注视在南宫亮身上,静观情形的发展。

店小二呆若木­鸡­,在旁边欲劝又止,浑身直打抖索。

南宫亮心中满是悲愤。

他本来对“银鞭飞龙”昔日之言,尚存一丝怀疑,如今一见竟果是事实。

不禁气愤至极。

他知道以父亲的个­性­是绝不会如此的,但是万一是父亲呢?因为他既受了谣言的蛊惑,受了刺激,个­性­难保不会变。

在公然的场合下,如别人知道自己是南宫之后,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反抗父亲,不论如何,给人的印象,终究不好,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尤其当他想到自己家门口“忠、孝、节、义”四个字的门联,心中更是一懔,这四个字,武林中都知道,每个字皆有一番由来,自己又怎能损坏..

在这刹那,他念头一转,立刻有了主意,他不愿落入一丝口实,但又存心要微施惩罚,追究内情。

心念一定,当即冷冷笑道:“这难道真是中原剑主的规定?”

“三元飞霜”管宁哈哈狂笑,道:“南宫大爷就在三月之前,还亲在洛水‘夕阳别府’当着中原武林同道郑重宣布,难道我管宁会骗你不成?”

南宫亮听说父亲仍安然无恙,心头略安,微一沉思,一探腰际,长剑嗖然出鞘,道:“尊驾如此言之凿凿,在下就入境随俗,退让一步。”

语声中,左手食指已向剑身偏锋弹去。

“叮”地一声,剑身立刻呈现一粒米大缺口。

但是缺口碎屑,却笔直向“三元飞霜”管宁胸前“将台”重|­茓­,如银星掠空,飞袭而去。这份随手一挥所显示的功力,看得管宁神­色­一骇,疾速闪身移位,避过一击,只听得“卜”地一声,米粒般大的碎钢,坎入楼梯内,入木三分。

就在这时,旁边座中倏忽响起一声轻叹,道:“好一手借物伤人功力,唉,可惜..”

南宫亮心中一惊,想不到旁边尚隐有高人,正想转首察看。

只见“三元飞霜”脸­色­连变,厉声道:“小子,你敢情不服,暗算伤人!”

南宫亮长剑嗖然归鞘,朗笑一声道:“如在下不服,怎会依言办理,阁下误会了。”

“三元飞霜”管宁对他的功力,已然暗暗心惊,闻言正好见风转舵,鼻中重重一哼,转身就欲下楼。

南宫亮脸­色­蓦地一沉,喝道:“站住!”

管宁脸­色­一变,南宫亮继续道:“现在我想验验你的长剑了,看看你是否也尊重中原剑主?”

“哈,当然有,律令一视同仁,我管宁岂能例外!”说完话,豪爽地反手抽出长剑,虚空一晃。

南宫亮星眸微瞬,果见剑尖之处,也有一个缺口。并见“三元飞霜”管宁脸上神­色­,丝毫没有以此为耻,心中一时之间也无法推测,究竟是父亲受了宵小怂恿,抑是宵小冒用父亲名义?

倏然,南宫亮长身探臂,疾如电光,幻影三圈,隔桌向“三元飞霜”管宁手中的长剑抓去。

奇特的角度,奇特的招式,令人无法思议。

谁会知道,这就是“无影神叟”的旷世奇学——“无影神抓”。

变起突然,管宁脸­色­更是一变。

他眼看来势,觉得欲避无力,晃身就想暴退。

念头刚转,身形未动,倏觉手腕一紧,大骇之下,拧身斜闪,自己一柄­精­钢长剑,已到了少年手中。

管宁心头震慑已极,暗忖道:“这会是谁呢?”

同时,长剑被人一招劫去,使他有些恼羞成怒。

要知道,他平日也是强横一方眼高于顶的家伙,怎能忍得下这口怨气,脸上一片紫红,厉喝道:“你想­干­什么?”

尽管喉咙响,嗓子粗,但仍不难看出他的­色­厉内荏。

南宫亮淡淡一晒,道:“管宁,你别急,因为你刚才说过,除了中原剑主,谁都不够资格佩剑,在下觉得有附带加上一句话的必要。”

管宁一怔道:“什么?”

“那就是,如说谁都不够资格佩剑,你管宁就更不够资格。”

南宫亮语声一落,左手食指已向管宁长剑上弹去,叮地一声,原来缺口之下,又加了一个大缺口,随手一掷,Сhā在管宁脚前,道:“假如每个佩剑朋友兵器上都应有缺口的话,嘿嘿,那你们的兵刃上,就应该有两个,以示差别。”这话充满了藐视及讥诮。

管宁生平那曾碰过这种钉子,气得肚皮快炸,大喝一声:“小子,好狂的口气,大爷就试试你的斤两!”

双掌一翻,迎面就向南宫亮劈去。

掌风飒飒,罡劲激撞,吓得座中酒客纷纷走避。

南宫亮星眸中神光骤盛,一声微嗤,脚下一动,上身微侧,右手弧形挥出,五指如抓,向袭至的双掌扣去。

这正是“无影神爪”中的一招“虬枝暗吐”。

管宁倏觉指风如刀,竟突破自己掌风,袭向“腕脉”|­茓­,知道利害,身形微退,正想变招。

就在这时,倏见南宫亮哈哈一笑,右手平拂而出,口中喝道:“你还不下去,在下同你外面讲话。”

随着这一拂之势,一股极大潜力,立刻飞卷而出。

一声闷哼,发自“三元飞霜”口中,人已如皮球一般,向楼梯口凭空­射­去。

座中响起一阵惊呼!

南宫亮俊脸凝霜,正想随着下楼,倏听楼梯一阵大响,管宁被自己拂出的身形,竟吃人一把抱住。

接着楼梯口出现三个佩剑人物,年皆四十上下,一律紧身英雄装,神态威凛已极。

只见第一个把管宁放落,诧然道:“管兄,你怎么啦!”

“三元飞霜”惊魂甫定,闻言一看,抱拳道:“原来是甘陕三杰,三位大哥,我今天栽在这小子手上啦!”说着伸手向南宫亮一指。

南宫亮一听“甘陕三杰”之名,眼中冷焰又盛,心中暗道:“向你们三个查探岂不更好..”

“甘陕三杰”同时向南宫亮望了一眼,鼻中一哼,为首一人道:“管兄请旁边休息一下。

说着向其余二人一施眼­色­,一排欺上三步,中间的“银蛇剑”常仓已冷冷道:“想不到朋友竟敢在洛阳地面生事,折辱河洛江湖同道,请问尊驾名号!”

南宫亮哈哈一阵狂笑,道:“三位要知道区区名号,就请先自取出宝剑,加上一道缺口。”

甘陕三杰脸­色­同时一变,“倚天剑”舒令嘿嘿冷笑道:“朋友,你要是欺侮到咱们‘甘陕三杰’的头上来,可是看走眼啦!”

南宫亮冷冷一嗤,道:“真的看走眼了么?”

口中问着,右掌倏出一招,虚空向“倚天剑”舒令拍去。

“倚天剑”双目一竖,一声怒哼,右手迅扬,猛然迎出。他心头愠怒,已运出九成真力。

“啪”地一声,“倚天剑”舒令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蹬蹬一连倒退三步,差些跌下楼梯。

旁边“银蛇剑”与“­阴­阳剑”脸­色­更是大变。

谁都料不到眼前少年,这轻轻一拍,竟具这等威力,能将“倚天剑”这等高手震伤。

酒楼上的气氛,立刻为之一紧。

一直未曾吭声的“­阴­阳剑”华韵,这时嘿的一声,长剑嗖然出鞘,横剑当胸,道:“朋友,好功力,何不道出师门来历,也好让我华某领教领教!”

南宫亮一举把“倚天剑”震伤,意在先声夺人,闻言哈哈一笑,道:“华老大真要知道区区来历名号么?”

“难道不配与闻?”

南宫亮脸­色­突然肃如寒霜,冷冷道:“三杰剑术名家,请看看在下这一招,当可不问可知!”

语声中,拔起钉在地板上的长剑,望空一圈,平挥而出,排出森森的剑芒,如灵蛇吐信,幻出万道霞光。

“­阴­阳剑”及“银蛇剑”目光一瞥,脸­色­立变,同时失声惊呼道:“啊!

‘夕霞流辉’!”身形暴然倒跃而走。

这正是“夕阳六式”中的第一招。

“夕霞流辉”四字一出,一旁的“三元飞霜”管宁及受伤的“倚天剑”

舒令,也神­色­一惨,呼地一声,跟着转身而遁。

就在这气氛一沉,人影乱晃的刹那,南宫亮身动如风,飘如鬼魅,竟比他们还要快了一步,身形一划,挡在楼梯口,手上长剑一挥,剑光一涨倏敛,指在“­阴­阳剑”前心,嗔目道:“都与我站住!”

叱声震耳,慑人心神,四人身形情不自禁同时顿住。

南宫亮目光如刀,犀利地向四人一扫,长剑轻颤,剑尖游动间,不离“­阴­阳剑”前胸方寸,堪堪划破衣衫,口中厉声道:“二位如不想华老大死,就乖乖听我吩咐。”

可怜“­阴­阳剑”华韵手中空有长剑,却连大气都不敢一喘,当的一声,长剑垂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南宫亮双目中满是煞气,倏然左手食指飞起,凌空三戳,制住其余三人麻|­茓­,一掷手中长剑,双手一抓“­阴­阳剑”胸前,右手小指紧抵“气户”|­茓­,左手小指搭住“胸乡”|­茓­,厉声道:“你说,这种恶劣行为究竟是受了谁的指示,破坏家父清名,南宫美誉!”

“­阴­阳剑”华韵面无人­色­,呐呐道:“公..子,我等确是奉令尊之命。”

南宫亮气得双目尽赤,左手一松,啪地一声,抽了一记耳光,右手一紧,叱道:“住口,你难道要尝尝分筋错骨之刑。”

“­阴­阳剑”张口结舌,不知怎样回答。

此刻,全楼酒客皆静静的望着这场好戏。

蓦地座中响起一个语声:“这几人经常在章大旗处走动,问不出来,你何不找章大旗去!”

南宫亮骤然一惊,侧首一视,见说话的人,竟是刚才自己座位后面独酌的一位老者。不由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话刚出口,倏觉手中华韵的身躯一软,急忙收回目光一瞥,只见“­阴­阳剑”已自双目紧阖,呼吸停止。

南宫亮心头一骇,右手一松,“­阴­阳剑”便无声地萎顿倒地。

几乎同时,“银蛇剑”常仓,“倚天剑”舒令及“三元飞霜”管宁,也嘭嘭嘭三声,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显然皆已中了人家暗算,气绝身亡。

“杀人啦!”酒楼上突然暴起一阵惊骇的呼声。

南宫亮双目尽赤,抬头一扫,只见酒楼上人影乱窜,纷纷奔避。

且在这刹那,却已不见了那发话老者的影踪。

他目眦皆裂,狂喝道:“谁杀的?谁杀的?”

桌倒椅翻,惊呼骇叫声中,避走尚恐不及,哪还有人答腔。

十三

“杀人啦..楼上杀人啦..”

店伙发颤的喊嚎声,由楼上移至楼下,由楼下移至大街上。

大街上立刻人声鼎沸,喧哗声渐渐向“聚英楼”涌来。

突然的变故,使南宫亮星眸发赤,被怒火燃烧得有点几近疯狂。

但当他忽然发觉楼上只剩下四个直挺挺的尸体及自己一人时,心中蓦地一惊。理智骤然恢复。

同时,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在大庭广众之下,连出四条人命,这是何等的骇人。

虽然凶手并不是自己,但是,在众目昭彰之下,是自己点了被杀四人的血|­茓­。这种疑,就是声辩,又有谁会相信?

如今,自己背上这只黑锅,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怎可再在此地逗留下去。

这些念头,飞快掠过南宫亮的脑海,他再也无暇多作思索,身形一长,疾如流星,越窗窜出楼外。

他贴房平掠,一阵纵跃,已到了僻静的地区,一看四面无人,才松过一口气,轻轻飘落街道中。

这时,他俊目四顾,处身的街道一片宁静,二旁大门气势皆颇雄伟,庭院深邃,似乎皆是侯门显贵居住之地。

南宫亮拍拍罗衫,仰望蓝天一­色­,白云悠浮,立刻沉思起刚才的一幕经过来。

他负手蹀躞,心中却在思考:“是谁杀了‘甘陕三杰’及‘三元飞霜’管宁呢?”

难道是那发话的老者?

嗯!除了那老者之外,酒楼上似乎再也不会有别人,但是,他为什么发话引自己注意呢?而且,他又为何不对自己下手?而做出这种明显的杀人灭口举动。

南宫亮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震,暗呼道:“难道他就是那在幕后主持重重­阴­谋的主凶?”

想起刚才那份杀人于无形的功力,南宫亮心中不禁冒出一股寒气。

虽然已是春天,此刻阳光普照,但是南宫亮忽然觉得空气中仍有一丝冬天的寒意。

他平视恬静的街道,心中感觉空洞洞的有些可怕..

想到母亲临死的凄惨,想起外公的受冤,还有陈仿叔叔,何若非伯伯之死,南宫亮心底的悲痛又暗暗升起。

他不禁暗忖道:“以自己单枪匹马,能够雪耻复仇吗?”

此刻,南宫亮不由重新考虑起自己的行动来..

本来,他赶返家园,想迳自找“铁笔神风”班睢追查主凶,但是现在由于这一变故,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找班睢算账,会不会打草惊蛇,而使幕后主凶遁形?

在这刹那,他不禁想起酒楼中那老者的话:“何不找章大旗”。

对!章大旗在洛阳也是首屈可数的人物,而且以前曾听班睢说他也是杀何师伯的凶手之一,找他,或可查出一点线索。

但是,老者此言,会不会又是­阴­谋?

南宫亮正自怔思,蓦地,身后响起一声大笑!

“哈哈!原来你在这儿!”

骤闻语声,南宫亮心中一惊,功力暗运,脚下一旋,呼地一声,转过身来,星眸一瞥,不由一怔,脱口道:“是你!”

来人胖胖身躯,年约五十左右,一身又脏又破,两只眼睛倒是神采奕奕..

是谁?嘿!正是一年以前,在陇西道上,“千面幻影”陈仿被暗算后,突然出现的那位烂叫化子。

只见他又是一声哈哈,笑道:“想不到隔了一年多,你还认识我!不错不错,呃!听说你在聚英楼杀人啦?”

南宫亮脸­色­一变,冷冷道:“谁说的?”

叫化子笑迷迷得意地道:“不要看我老叫化身上又破又脏,嘿嘿,要说消息,比谁都灵通,其实,四条人命已把一条南府大街及聚英楼闹翻了天,还有谁不知道。只有你南宫少侠还在这里悠哉悠哉的逛街。”

一听对方道出自己姓名来历,南宫亮心中又是一惊,他猜不透对方何以会到这里来,来意莫测,不由冷冷道:“听老丈口吻,也是武林中人,一年以前,忘了恭问名号,现在可否赐告?”

老叫化闻言笑声倏敛,微愠道:“怎么,凭河洛南宫的渊博家学,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老叫化是谁?”

语声中充满意外,似乎南宫亮的不知道,是大不应该之事。

南宫亮心中微愣,淡淡一哂道:“我南宫亮初出江湖,难免识寡闻陋,老丈这种计较,未免不值。”

老叫化唔了一声,圆圆的脑袋一阵摇晃,道:“这么说,我倒不好怪你了,我问你,你是否听令尊提起过,江湖上谁的耳朵最长,眼睛最尖?”

南宫亮心头微微一震,脱口道:“地灵神乞!难道是..”

老叫化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你头脑倒蛮灵活的,江湖上因为我烂叫化子耳朵长,眼睛尖,送了我这么一个绰号,嘿嘿嘿。”

这时南宫亮心中飞快地忖道:“耳闻这老家伙最是难缠,简直是无孔不入,他此来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不由淡淡道:“原来是武林名老,小可失敬了,不知有什么指教?”

“地灵神乞”眼睛一眯,嘻嘻道:“小伙子,少挖苦,其实我一听你杀了‘甘陕三杰’及‘三元飞霜’..”

南宫亮脸­色­又是一沉,轻喝道:“神乞前辈怎可信口诬人,难道你看到我杀的么?”

他心中对“地灵神乞”再把罪名套在自己头上,有着一股气愤。

“地灵神乞”摇摇手道:“好,好,人是不是你杀的,这点与我叫化子无关重要,其实,我对你只有钦佩,并无恶意!”

南宫亮听得心头一怔,有点迷惘!

只见“地灵神乞”继续道:“年前我叫化子,眼见你那么伤心,没有帮上你忙,这次,嘿嘿,我叫化子又想帮你忙啦!”

“帮忙?”

“咳!看样子,这交情攀不上,这样吧!咱们算是合作。”

“合作?”南宫亮心中一动,立即脸­色­一正道:“丐帮弟子满天下,如老丈愿助小可雪耻复仇,此生不忘大德。”

“地灵神乞”急忙摇头道:“少侠,别把大帽子往我头上戴,丐帮早解散啦,我老叫化不过靠着一批小家伙混饭吃罢了。”

说到这里,倏然肃声正­色­道:“少侠的不幸身世,我叫化子在一年奔波中也略知端倪,其实目前武林中劫机隐伏,九派门户自封,其余人都蒙在鼓中,只靠我老叫化..唉!实在疲于奔命,唉!这何止是南宫家门不幸,也是整个武林之不幸啊!”

南宫亮听得暗暗佩服,自己遭遇,武林中鲜有人知,他居然能够摸透,确不愧“地灵神乞”之号。

这时,他被人一触伤痛之处,心头一阵悲愤,道:“老丈难道已探知了什么线索?”

“地灵神乞”点点头,道:“如今洛阳中原,我发现了一个神秘组织,整个河洛黑白两道的知名人物,皆与它脱不了关系..”

南宫亮心中一紧,急急道:“什么组织,主脑为谁?”

“地灵神乞”长长一叹,道:“组织名称,鲜有人知,我叫化子一时也未能查出,至于主脑,更是隐现无常,神秘莫测。”

南宫亮一听这话毫无头绪,神­色­一黯,颓然若失。

“地灵神乞”一笑道:“少侠不必丧气,我虽不知主脑及这庞大组织的名称,却已查出了它发号施令之地。”

南宫亮摇摇头道:“不瞒老丈说,在下目前急欲追查家母蒙冤的整个案情,对这些已不感兴趣,也无法兼顾。”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我老头子说的,当然与你有关,告诉你,那神秘组织的司令之地,正是洛水‘夕阳别府’!”

南宫亮脑中轰地一声,如受雷击,变­色­道:“你是说,我父亲是..”

“地灵神乞”微微一叹道:“这点,我老叫化不敢乱猜,以令尊以往声誉,使人难以置信,但是,目前这批人那么嚣张,谁不是假令尊之名。唉!

其实若非‘夕阳神剑’的声望,谁会服气?所以又使人不得不相信!”

南宫亮一阵激愤,却是无言以对。

自己刚才何尝不也怀疑!他沉思半晌,道:“那老丈何不再查一查!”

“嘿!少侠,你以为这么简单么?就是刚才那点消息,几乎费了我烂叫化和那老搭档的九牛二虎之力。”

南宫亮闻耳一怔,道:“老搭裆?是谁?”

“哦!这个我倒忘说了,你可知道有个叫‘通天叟’的?”

“通天叟?”南宫亮心中又是一震。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道:“嗯!其实要做大事,凭我烂叫化这块料,只能跑腿,一切消息的分析,全亏那老家伙的脑筋好。”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口若悬河地继续道:“老实说,这老家伙的确不愧‘通天叟’之号,我烂叫化也着实佩服他,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几乎无所不通,无所不晓,尤其一肚子的主意,神出鬼没,令人五体投地,噢,我现在就去把他找来,三个人商量,抵得过一个诸葛亮,少侠以为如何?”

南宫亮暗忖道:“素闻这两个风尘怪杰,向来独来独往,神出鬼没,自己如今人单势孤,有这么两个帮手,确是理想不过..”

他想到这里,忙道:“蒙老前辈垂爱,小可求之不得。”

“地灵神乞”哈哈一笑,手掌一拍南宫亮肩膀,得意地道:“其实,我来找你,也是他吩咐的,哈哈,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

语声一落,一溜烟向街道转弯角口走去。

南宫亮心中一头雾水,不知道“通天叟”怎又会认识自己?

他怔怔地望着“地灵神乞”的背影,觉得对方举动滑稽得近乎天真。

这时,南宫亮闲着无聊,又负手蹀躞起来,可是,他的脑中,却想着“地灵神乞”的那番话,案情的牵涉,似乎愈来愈广..

时间在他漫步怔思中慢慢溜过去。

街上静阒阒地,只有墙帘的­阴­影,在慢慢地延长,偶然有一二个行人,也是匆匆走过。

南宫亮看看天­色­,已近傍晚,而“地灵神乞”的影踪,却仍是渺然不见到来,心中不免微微焦灼,暗忖道:“这老家伙找人找不到也该来通知一声,怎么就此一去不回,却叫我在这里傻等..”

继而一想,如其在这里等,何不先去找章大旗,见机行事,再回来等他。

他心念一决,立刻转身向身后一条横街走去。

四顾无人,他掏出“千面幻影”陈仿留下的人皮面具,往头上一套,立刻变成一个奇丑无比的白斑脸年轻人。

他走了一段路,向一个行人问清了章大旗的地处,快步急走。一面心中却静思着盘问的方法,这次,他决心不到不得已,决不动武。

盏茶时刻,南宫亮已远远望见一座雄伟的石库门,门旁马桩的旗杆上,一面三角大旗,临空飘拂,中间正是一个斗大的“章”字。

但当他星眸凝神一瞥门口时,心中又倏忽一愕。

漆黑的大门敞开着,几个健汉匆匆地进出,门框上却白幡高挂..

南宫亮暗忖道:“难道章家死了人?”

心头狐疑,人已走到门口,踏上台阶,跨入门槛,只见门口两旁,站着四个执事模样的壮汉,其中一个趋前一步,向南宫亮一抱拳道:“阁下是否来祭灵的?”

南宫亮心中忖道:“果然是死了人..”口中却道:“在下远道而来,是想拜候章大侠的。”

壮汉叹了口气道:“尊驾来晚啦,我家大爷已经故世了。”

南宫亮心头一震,脱口道:“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前二个时辰!”

“前二个时辰?”南宫亮不禁暗忖道:“世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巧?”

只见大汉侧身摆手道:“尊驾远道而来,谅必是我家老爷故交,就请到灵堂去祭奠一番吧!”

大汉以为眼前这白斑脸的青年是章大旗的江湖朋友,已开始肃客。

南宫亮忖道:“不管如何,进去看看再说。”

心中想着,口中忙道:“管家之言不错,人虽故世,情谊尚在,烦请管家领路。”

壮汉立刻向门内高声道:“客悼!”

一面领先向内院走去。

南宫亮随后跟着,目光四扫,发现中间的院落颇大,越过院落,就是大厅,耳中已隐约听到阵阵哭声。

他边走边打量着四周环境,心中却微微有些后悔,暗忖:假如不是被“地灵神乞”一岔,怎会误了自己的盘算,如今已人死无对证,还能问出什么来。

心念之间,已越过院落,到达大厅门口。

只见厅中素帏白幡,香烟缭绕,幕帏后,红漆的棺木高踞,香案中间,竖着章大旗的灵位,四周已点上灯火。

执事壮汉身形一侧,便见厅中走出三人。

前面二人,一个是鹰鼻虎目老者,另一个是黑衣枯瘦中年汉子。

后面一人,年不过二十,全身披麻带孝,一脸悲痛之­色­,一看就知道是孝子。

只见鹰鼻虎目老者向南宫亮一抱拳道:“朋友盛情可感,请问大名。”

南宫亮故意一叹道:“在下湘南巩梁,与章大侠曾有一面之交,今日路过,本想访蔼叙旧,想不到一代人杰,竟然遽作古人。”

说罢,唏嘘不已,表情逼真。

虎目老者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巩少侠,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朽这位师兄突然去世,委实令人痛心,老朽苏公令,作客三天,想不到竟为师兄送终。”语声到此一顿,接着一指黑衣枯瘦汉子道:“这位闻名江湖的“一掌断魂”贾克威,那位是章师兄唯一哲嗣章袭人。”

南宫亮连忙施礼道:“原来都是一代高人,巩梁幸会。”

“一掌断魂”贾克威拱手道:“巩少侠远途而来,就请一祭,也好安慰章大侠在天之灵。”

这时,素帏后幽泣之声断断续续,灵堂中漫着一片哀伤气氛,南宫亮心头一阵嘀咕,跨入大厅,停住脚步,故作关切地对披麻少年道:“章公子,令尊是什么病而死?”

章袭人垂首肃立,浑身微微颤动,状似悲痛已极,道:“家父年来患心痛之症,时发时愈,想不到今日午后,耳闻‘甘陕三杰’等恶耗之后,一时病发,竟然暴卒。”

说着,已缓缓退至香案旁的跪垫上,准备回拜。

这时,“一掌断魂”贾克威,取三支­棒­香,在烛上点燃..

就在这当口,大厅门口倏然响起一声沉长的叹息。

厅中四人心中同时一怔,转首一瞥,只见一名壮汉,领着一位容貌俨然,身着淡黄长袍的老者,跨入大厅。

一见这黄袍老者,南宫亮心头蓦地一震,星眸中冷焰骤­射­。

原来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在聚英楼上发话指点南宫亮找章大旗,后来倏然不见,被南宫亮疑心为下手暗杀“甘陕三杰”及“三元飞霜”的神秘之人。

只见他叹息之声一落,冲进大厅,摇摇头道:“想不到,唉!想不到洛阳大豪章大旗竟然也作了古人!”

他口中一连二个想不到,可是脸上却毫无哀伤之­色­。

他目光一闪,看了厅中诸人一眼,倏然发出一声长笑..

十四

这一突然的长笑,令人感到莫测所由。

古谚有云:里有殡,不夜歌。何况在灵堂中纵声长笑?

南宫亮震怒情绪立刻一改而为怀疑,搞不清这老者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头?

如说他是来悼祭的,不应该有这种表情神态..

如说他是来寻仇的,似乎又不像..

这时,南宫亮不由压下一丝激动情绪,静以观变,心想,就是要抓他,也不急在一时,凭自己功力,凭自己身手,还怕他跑上天去!

笑声中,只见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的脸­色­同时蓦地一变,变得非常难堪,嘴­唇­掀动..

而垂手肃立在供案旁跪垫后的章袭人,也猛一抬头,双目中­射­出一丝愤怒的光芒。

老者似乎非常能把握厅中诸人的情绪,就在苏公令及贾克威张口欲喝之际,笑声忽地夏然而止,接着向二人一抱拳道:“想不到,真想不到,闻名中原的‘陆地苍龙’苏公令苏大侠及威震武陵的‘一掌断魂’贾克威兄竟然也在这里。”

说到这里,微微一叹,继续道:“老朽来迟一步,未能一晤洛阳大豪章兄英容,却能与二位高人亲近,也是人生一大快慰,嘿嘿!一大快慰!”

这一番近于谀媚的话,听得南宫亮暗暗皱眉,但也解释了他刚才长笑的原因。

果然,“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的脸­色­稍稍一霁。

“一掌断魂”贾克威抱拳冷冷道:“尊驾谬赞,在下愧不敢当,但是,在下对尊驾容貌,却眼生得紧。”

老者对他这番话,似乎并不以为忤,哈哈一笑,道:“这是当然,嘿嘿,当然,想老朽除与章大侠订交之外,在江湖上并无交游,而且,艺业平凡,怎能入高人法眼,二位自然眼生得紧了。”

语气虽微含讽刺,但神态却爽朗至极,仿佛所言,由衷而出,毫无顶撞之意。

“一掌断魂”贾克威神­色­不禁一怔。

他觉得这老者既不像朋友,也不像敌人,来意莫测。

“陆地苍龙”苏公令趋前一步,正欲说话,黄袍老者似乎已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竟抢先侧身向南宫亮微一打量抱拳道:“老朽说了这么多话,却忘了请问尊驾大名,失礼得很,实在失礼得很。”

他口中说着,两眼却­精­光骤盛,如电向南宫亮逼视,像要看穿南宫亮心腑一样。

南宫亮心头微感一震,双手一拱还礼,口中却冷冷道:“小可巩梁,敢请老丈赐告名号,也好称呼!”

一旁张口欲言的“陆地苍龙”苏公令一听此言,立刻嗒然不语,静待老者反应。

因为,他刚才所想问的,眼前的年轻人已经替他问出来了。

老者哦了一声,摇摇头道:“我对你倒是眼生得紧,怎知道你说的是真名假姓?”

南宫亮心头一愕,但口中却嘿嘿冷笑,报复道:“在下对老丈还不是眼生得紧,否则何必相询?”

老者脸­色­骤然一变,怒道:“你怎么不知道老夫规矩?”

“陆地苍龙”神­色­一怔,道:“规矩?”

老者倏然转身道:“怎么?连你们与章大旗这么亲近的人,竟也不知道?

嘿嘿,凡是老朽朋友,都不会问我姓名!”

“一掌断魂”贾克威怀疑地道:“这是什么缘故?”

老者冷哼一声道:“你们既是章大旗的朋友,为什么不去问问章大旗?”

屋中诸人听了,神­色­不由齐是一怔。南宫亮却对这神秘老者,更加怀疑。

不过,老者不说出自己姓名,反而以这种话来封住别人的口,好像说,你们如与章大旗生前有交情,就不该不知道我的来历,否则,就没有我与章大旗那般深的交情,更请少问。

这份应对的机智,使南宫亮也暗暗佩服不已。

一旁静静怒视的章袭人,不禁冷冷道:“老丈此来仿佛并不是来祭悼家父的..”

老者倏然长叹一声,道:“公子说得不错..”

此言一出,苏、贾二人脸­色­又是一变,只见老者继续道:“想老朽千里迢迢而来,难道为的是想见令尊死去么?..唉!本欲拜谒令尊,畅叙旧情,岂知竟然赶到祭灵,这岂是老朽想得到的。”

这番话与他第一句话乍听起来,意思完全相反,但连在一起又是这么合情合理,章袭人立时无言以对。

只见老者这时取过“一掌断魂”手中已点燃的三炷香,恭敬地站在供案前,手捧三炷香,口中喃喃道:“章兄呀章兄,你可知老朽来上香么?唉!

任是英雄豪杰,到头来也是三尺棺木,一抔黄土,如今­阴­阳殊途,竟悭吝一面,章兄呀章兄,你听到老朽的话么?”

他喃喃而言,每一句话飘进厅中每一个人的耳中,令人有一股苍凉的感觉。

素帏后自刚才长者长笑后,幽泣早已停止,而厅中的气氛却更加来得低沉、凄凉。

南宫亮此刻呆呆立着,他几乎忘了刚才的做作,与自己来此的目的。

因为,他发觉这老者的每一举动,和每一句话,似乎都含有一种深奥莫测的含意。

尤其,他的一举一动,竟扣住厅中所有人的心弦。四周的气氛,似乎随着他的笑声,语声在转变。

这些,都是常人难以办得到,不论是发自内心,抑是伪饰装作,可是老者却都那么恰如其分..

只听得老者又继续地喃喃道:“唉!我怎地老而糊涂起来,说这番话有什么用,章兄死了,当然已听不到,如章兄没有死,我说了还不是等于白说。”

一旁的章袭人及“陆地苍龙”、“一掌断魂”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不禁又是一变。

贾克威枯瘦的脸上一片怒容,沉喝道:“尊驾之言,是什么意思?”

老者长叹一声,道:“老朽是有感而发。”

苏公令逼上一步,冷冷道:“尊驾所谓有感,又是何感?”

老者摇摇头道:“老朽在想,‘三元飞霜’黑道枭雄,死不足惜,‘甘陕三杰’白道高手,死得有些冤枉,而章大旗一代人杰,突然暴卒,更死得实在有些离奇。”

垂手肃立的章袭人脸­色­一变,沉喝道:“你此来到底存有什么心?”

这些情形,看在南宫亮眼里,不禁一头雾水,暗忖道:“难道章大旗之死,其中还有文章?”

只见老者摇摇手,道:“公子不知道老朽内心是何等哀痛,故友突然仙逝,怎不使老朽怀疑。”说到这里,立刻恭敬地三揖,把香Сhā在香炉上。章袭人脸上神­色­虽然充满怀疑,但这时却不得不按照礼俗回拜。

厅中刚趋紧张的气氛,似乎一松。

只见老者待章袭人起身之后,又道:“公子应该节哀顺变,令堂在帏后,是否可以请出一见。”

章袭人微拉身后素帏,转首一瞥,接着冷冷道:“家母已进内室,老丈盛情,晚辈等一下自会转告。”

老者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老朽但愿一睹故友死后遗容,也好一偿这次欲聚未遂之愿,公子请领路如何?”

口中说着领路,人却已向素帏后走去。

章袭人脸­色­铁青,伸手一拦,道:“家父棺木已封,老丈晚来一步,请到偏厅待茶吧。”

语气虽然客气,但神态声音却显然冷峻已极。

只见老者从容的步伐,微微一拧,身形一花,竟让过章袭人阻拦之手,撩起一角素帏,飘越而入,口中并缓缓地道:“哦!老朽哀痛如斯,岂能不瞧上最后一眼。”

南宫亮对老者功力,不禁暗暗佩服,就看他刚才从容折身让过章袭人拦阻的轻快,神速身法,普通高手根本无法企及。

尤其举动自然,毫不露出声­色­,更令人叹为观止。

章袭人伸手一拦,没有拦住,神态一怔,脸­色­大变..

蓦地——

厅中响起二声大喝,南宫亮不用看,就知道发自“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之口。

喝声中,只见二人唰地一声,身形一划,已拉开垂掩的素帏,一飘而入,左右一拦,挡在神秘老者前面,脸­色­一片怒容,苏公令已开口道:“尊驾身份神秘,举止乖张,究欲为何?”

这番话说得­色­厉词严,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素帏一拉开,南宫亮才看清这间大厅,竟有三丈深广,素帏间半而隔,棺材后面,尚有一帘重垂,谅系通往后室门户。他此刻身形向前移动,心中大为紧张。

因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己正可从旁观察一下,这谜样老者,是否正如自己所猜测的,是一连串­阴­谋的主凶。

同时,也可查明洛阳大豪章大旗,究竟为何突然而死?生前是否与案情有关?

因为,自己所以来此,只是凭这老者的一句话,以及联想起“铁笔神风”

班睢的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尚待证实。

只见老者双目一睁,怒道:“苏大侠,你这话问得老夫有些莫名其妙,嘿嘿!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神­色­中一股气愤,仿佛认为对方阻拦,大不应该。

“一掌断魂”贾克威嘿嘿一笑,道:“谁岂有此理,各人肚中有数,咱们也是一生刀尖舔血的老江湖,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请尊驾放明白些!”

神秘老者哈哈一笑,道:“贾兄,你这话老夫更加不懂了,二位是驰名武林二十余年的高人,老夫不是不知道,所以,放明白一些的人,应该是二位,并非老夫!”

“陆地苍龙”苏公令冷哼一声,道:“尊驾不必装呆作傻,如不回答老夫刚才之言,就休怪我苏公令不客气了!”

老者神­色­一怒,道:“二位如欲出手相逼,老夫也不在乎,但是,请二位想想,章大旗尸骨未寒,你们能忍心在他灵前与他朋友动手么?”

苏、贾二人神­色­一呆,互相觑视一眼,似在商量。

老者口气虽硬,并非真愿动手,目光一瞟南宫亮,接着道:“何况,尚有巩梁少侠在此,将来传出去,二位恃势欺人,竟不让老夫看看章大旗遗容,敢情章大旗之死,是二位所害,请问二位对这话是否担待得起?”

贾克威、苏公令神­色­同时一震!

这时,他们仿佛刚想到尚有别人在旁,眼光齐向南宫亮望来。

但南宫亮胸有成竹,在目前双方对峙之势下,唯有任其出手,事情才会更趋明朗。

何况,“无影神叟”坐化前曾言,蒙面人曾凭信物换去他的掌法绝学“乾坤一元掌”,此刻正可看看怪老人的招式路子,印证一下,自己猜测,是否确实?

是以南宫亮一见双方眼­色­,只淡淡一笑,道:“在下局外之人,以事论事,关键在苏、贾二位不识老丈,而老丈自认为章大侠生前故交,谁是谁非,莫辨真伪,在这种情形下,在下怎能­干­涉,就是此刻出去,也不会信口开河,乱人听闻!”

苏公令脸­色­立刻转为得意,转首冷笑道:“朋友,你听清楚没有,像巩少侠这种明白事理的人,岂会中你之计,你如欲全身而退,现在还来得及!”

神秘老者一闻南宫亮之言,脸­色­似乎一愣,仿佛南宫亮的话,大出他意料之外。

只见他狠狠盯了南宫亮一眼,倏然仰天长叹,道:“章大旗呀章大旗,假如你尚活着的话,岂能让别人对老夫如此无礼!”

南宫亮正静静观变,倏然耳闻厅外有人移动逼近之声,心中不禁一震。

他此刻功力,已达十丈之内,落叶可闻境地,这一细辨之下,发觉厅外潜伏的人,不下二三十个,显然章门手下,已经知道厅中变化,暗中包围起来。

于是,漫不经意地用眼角余光一扫厅外,这时已是夜晚,只见四周毫无灯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不由心中暗暗好笑,看看事情到底会变化到什么程度。

只听得章袭人冷冷地道:“老丈自认家父故旧,何以在下从未见过..”

老者倏然双目神光骤­射­,接口沉声道:“别人怀疑老夫,犹有可说,你怀疑老夫,简直不像话,令尊生前每一个相识的人,每一件事,你都知道么?”

章袭人闻言神­色­一怔,老者又道:“如老夫猜测不错,令尊死前必曾提起过一人..”

章袭人倏然神­色­一肃,呐呐道:“老丈是..”

老者摇摇手道:“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不必说出来。”

这种变化,看得南宫亮心中一头雾水,双方情形的变化,仿佛愈来愈离奇。

只见章袭人向苏公令及贾克威一施眼­色­,接着对老者恭敬地道:“但家父棺木已封,何况..”

老者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老夫纵不能一睹令尊遗容,也想抚棺一恸,以表意思!”

说着,昂然穿过苏公令及贾克威二人,向棺材缓步走去。苏、贾二人同时身形一侧,竟一反刚才怒目相向的神态,变得十分恭敬。

情势至此,急转直下,南宫亮心头一震,暗忖道:“这么看来,自己对老者之猜测,已八九不离十了,而章大旗生前果然也与案情有关,以主凶蒙面,隐现无常的神秘行动来说,苏公令、贾克威及章袭人之不认识,并非不可理解之事。”他转念至此,星眸中怒焰骤炽,正想出言叫明。

倏见老者双手抚棺,悲恸地道:“章兄呀章兄,老夫实在觉得对不起你,如今棺木已封,老夫虽不能再看你一眼,但如你泉下有知,当会想与我见上一面..”

说到这里,双手抚至棺边,倏然一声大喝,五指深深Сhā入盖棺缝隙内,臂膀猛然一起..

“吱..吱..轰”地一声大响。

棺盖竟被他硬生生地掀起。

使苏公令、章袭人及贾克威骇然失措。

南宫亮也心中一惊,脚尖微点,目光向棺木内一扫,不由又“呀”地脱口惊呼失声。

棺材中躺着的尸体,哪是什么章大旗,嘿!竟是“三元飞霜”管宁!

只见老者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是,果然不是,没白费老夫一番心血!”

就在这刹那,几乎同时,棺材后的黑绒垂帘,倏然飞起,一道其劲无比的掌风,向老者疾撞而至。

老者左掌飞快一翻而出,口中依然长笑不绝,但身形却借势横跨开去。

“嘭”地一声,劲气四溢,大厅中灯火烛火突然皆灭。

灯光一暗之后,只见黑绒垂帘后,闪出一条人影,大喝道:“是­奸­细,你们还不迫!”身形一纵已起。

这种诡奇变化,使得南宫亮心头大为一怔,眼见帘后人影出现,还未及看清是谁,已见老者迎面从自己身边飞越而过。

他心中未及转念,双掌一翻,就欲截拿..

就在这当口,老者飞快地道:“小兄弟,老夫已替你把人找了出来,还不快去查问,截老夫做什么?”

南宫亮闻言大震!双掌倏收,只见老者已飞掠出厅!厅外立刻响起二声惨嚎,一阵惊呼!

显然,潜伏包围之人,已被老者所伤。

几乎同时,二条人影同声大喝!

“朋友,留下来!”

唰唰二声,已越过南宫亮,向老者尾随追踪而去。

这一连串变化,本在瞬眼之间,南宫亮这时心中恍然而悟。脑中一动,那肯错过这种机会,反手一探,银虹一闪,已滑身向第三条人影刺去,剑化寒光千条,颤动不定,口中厉喝道:“章大旗,你给我留下来。”

章大旗威凛的脸­色­一惊,胸前黑须,无风飞拂,他觉得这年轻人出剑之势,奇快已极,竟然能在刹那之间,挡住自己纵出之势,鼻中微哼,身躯一个大车轮,翻回棺木旁,正要开口,目光一瞥,不禁大骇失­色­,眼前年轻人手中长剑,竟已抵住自己胸口,颤动之间,衣衫已经划破,不离心窝方寸之地。

十五

章袭人见状,神­色­大骇,大喝道:“原来你也是­奸­细!”

双掌一错,问南宫亮背后拍出。

掌劲激荡中,南宫亮理也不理,身形一花,横移一步,冷峻地道:“章公子,如你顾忌令尊­性­命,就乖乖站在一旁。”

这一移宫换位,正是南宫独门的“风云连环步”。

章袭人一掌拍空,劲力便向父亲撞去,急忙双臂回圈,手掌立垂,惊得呆如木­鸡­一般,静立一旁。

只见章大旗一脸愤怒之­色­,颤声道:“朋友,你与我章大旗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何..”

南宫亮哈哈狂笑道:“章大旗,你知道我是谁么?”

章大旗目光灼灼,注视片刻,摇摇头道:“恕我眼生..”

南宫亮右手长剑一紧,微微向前一送,章大旗骇然失­色­。

他左手飞快向脸上一抹,除下人皮面具,一张其丑无比的白班脸,立刻恢复了剑眉朗目的原来脸容,冷冷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么?”

章大旗目光一怔,失声道:“啊!你是南宫亮!”

语声方落,厅外十几条人影一涌而入,个个黑­色­劲装,手执寒光闪闪的兵器,四下一散,包围拢来。

黑暗的厅中,立刻闪烁有一双双寒星,齐对南宫亮蓄势而待。

南宫亮星眸冷冷向四下一扫,对章大旗沉声道:“你如要命,还不喝退手下!”

章大旗脸­色­一阵变幻不定,闻言立刻掉首大喝道:“你们都替我滚出去!”

环伺的壮汉目光怔然,缓缓退出大厅。

刹那间,厅中又恢复了寂然,加以未燃炬火,­阴­暗中令人感到有些窒息。

只有南宫亮若闪电的星眸,­射­出一缕缕令人心颤的光芒,逼视着章大旗,手中长剑剑尖,依然幻出一团团冷森慑人的寒雷,在章大旗胸前移动。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章大旗,我不一定要杀你,但你必须据实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有一句不实,嘿嘿,那就怪不得我剑下无情了!”

章大旗这时反而神态慢慢恢复镇定,哈哈狂笑,道:“南宫亮,我章某也不是无名人物,向以豪杰自居,如今身为组上之­肉­,生死由你决定,你问吧!”

南宫亮冷冷一哼,道:“其实生死只­操­在你自己手中,只要你能据实而供,我南宫亮岂是赶尽杀绝之辈!”

说到这里,语声微微一顿,接着道:“现在我先问你第一点,你为何要杀死“横天金槊”何若非?”

章大旗冷笑一声,道:“何若非引诱人ℚi,难道不该杀?”

南宫亮嗔目厉叱道:“你胡说!”

章大旗嘿然不语!

南宫亮气怒难消,怒声接着道:“凡事目睹尚且有假,耳闻岂能当真,难道你章大旗看见的么?说!”

章大旗脸­色­冷漠,淡淡道:“我确是耳闻,但消息来源,却是‘夕阳别府’!”

“谁?”

“铁笔神风班睢!”

“呸!所以你就同长安鲁夷等杀害何若非了?”

“并非如此。”

“嘿!又是如何?”

“吾等是奉令尊中原剑主之命。”

“第二点,在外以假令折辱侠义同道,引起别人仇视。打击洛水南宫百年来的令誉,谁的主意?”

“令尊。”

“哈哈哈,家父既有‘残剑令’,何必再制桃木副令?”南宫亮一阵怒极狂笑,接着又­阴­声道:“我希望你别再胡撰假话,否则,嘿嘿!死活两难!”

章大旗神­色­上充满了悲愤,大声道:“南宫冉去年冬至,亲自在‘夕阳别府’当着河洛同道,颁发桃木副令,我章大旗亲自参与,怎会是假?”

南宫亮心中一阵悲痛,也有一些失望。

整个案情的线索,到现在仍旧回到班睢身上。而且由章大旗口中听来,父亲真的大大变了。依恃“夕阳六式”,竟欲排除天下剑手,是因刺激而激狂?抑是另有缘由?

南宫亮星眸始终逼视着章大旗,而­射­出的光芒,已由愤怒渐渐变成狞厉。

一旁呆立的章袭人倏然跪下,哀求道:“南宫亮,你不要杀家父,要杀杀我吧..”

目眶中泪水泉涌,呜咽地继续道:“家父是崇拜令尊的人,要是有错,应该是你父亲,你又有什么理由这样逼问家父?..呜..呜..”

这一字一句,像刺一样地扎入南宫亮的心底。

是的,按章大旗的回答,他只是一种错误,并没有罪恶,罪大恶极的应该是班睢。还有,或许是自己父亲,但是,一切真的是如此简单吗?

南宫亮脑中迅速地思索着,他细察章大旗的神­色­,辨别他刚才的话是真抑是假,口中却冷冷道:“章大旗,最后一点。

你能说明诈死的缘由吗?”

章大旗脸上的皱纹,微微一阵跳动,浑身似乎一颤。

这些变化,怎能瞒得过南宫亮锐利的目光,不由冷冷一笑,接着道:“如我猜得不错,你是因为听到了我到洛阳的消息,鉴于‘甘陕三杰’及‘三元飞霜’之死,怕见我,对吗?”

章大旗神­色­渐变,默然不语。南宫亮鼻中一哼,继续道:“假如你真如自己所说,尽可堂皇相对,力辩清白,又何必心虚害怕,如今你这番诈死举动,证明你心中有许多秘密,尚未说出。是也不是?”

这番话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章大旗口角一阵翕张,欲语又隐。

南宫亮手腕颤动,正待继续逼问,蓦地——

厅外响起二声大喝:“好小子,想不到你同那老匹夫是一路的,打!”

夹着喝声,二条人影,电掣掠入,四掌迅扬,四道其劲无比的掌风,已疾向南宫亮袭至。

南宫亮心中一惊,转首一瞥,原来是苏公令及贾克威赶了回来,一声怒哼,长剑反扫而出,大喝道:“二位要是Сhā手,休怪我南宫亮一并当仇敌看待!”

他自从学成“无影神叟”手著武谱中的绝学,招式方面,不知深奥奇诡了多少!这反手一挥,正是五十年以前见于武林的“无影三式”之一的“影幻光灭”,出势的诡奥,虽是随手反甩,也令人莫测剑路。

“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饶是一流高手,乍见剑光破风迎至,也不禁大惊失­色­,同声惊呼,分向左右跃开。

但在这刹那,章大旗那肯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在这惊呼声中,眼见威胁一除,人影一闪,唰地一声,已向正对棺材后面的垂帘倒纵而去。

南宫亮一见章大旗企图遁走,厉叱道:“老匹夫,你想逃?”

剑式飞快回圈,电掣般地平伸递出,直向章大旗背后点去。

剑气飚然,划空生啸,几乎比章大旗还快上一线。

那知一旁的章袭人,一见父亲再次陷险,一声暴叱,双掌横里向南宫亮长剑狠命劈来。

这拚命一劈,果然使南宫亮长剑一歪,嘶地一声,垂帘立被削落,现出门户,而章大旗却已越门而入。

这时,南宫亮那还能顾及其他,左掌横扫,迫退章袭人的阻拦,人已尾随而入。

只见门中是一间二丈见方的内厅,章大旗已急如丧家之犬,横里越窗而出。

南宫亮手执长剑,跟踪窜出窗外,只因刚才被章袭人一拦,二人已拉长一段距离,章大旗虽然功力比不上目前的南宫亮,但究竟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身形快如一缕淡烟,越庄飞掠,向城外飞驰。

南宫亮那能­干­休,急起直追,二条人影如电掣一般,在夜­色­中腾跃如飞。

“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还有章袭人,此刻也随在南宫亮身后亡命急奔。

但一出了洛阳城,便就望尘莫及,只见两个黑点,愈来愈小。

夜­色­凄迷。

春寒料峭。

章大旗此刻周身汗水滚滚,掉头一看,见南宫亮已追近二丈以内,不由脸­色­大变,目光四转,发现道左五丈左右一座树林,不由心中一喜,唰地一声,身形左转,加速向林中投去。

南宫亮冷峻地一哼,喝道:“章大旗,你今天就是跑上凌霄殿,我南宫亮也要追上南天门。”

喝声中,身形陡升直上,斜向章大旗扑去。

章大旗刚入树林,南宫亮已超越而过,当头掠落,左手食指直戳而下。

章大旗此刻似乎已知道万难逃脱,身形斜闪,双掌仰劈而出,口中怒喝道:“南宫亮你不要欺人太甚,以为我章大旗怕你么?”

掌风飚然,来势威猛,南宫亮也暗暗佩服对方身手之快疾利落,果然不愧为一代大豪。

他脚踏“风云连环步”,巧妙地避过章大旗双掌,长剑弧形斜挥,幻出一圈圈电芒,疾攻而出,正是“夕阳六式”第一招“夕霞流辉”。

此刻这招施来,威力迥异往昔,变化的神奇,比起他父亲南宫亮,也毫不逊­色­。

章大旗身手再高,奈何南宫亮剑上所出招式,皆是奇绝当今的武学,逼得左移右闪,连退七步。

南宫亮长剑一招得势,剑花一幻,接着一招“日沉大地”,嗖地一声,剑尖外吐,向章大旗“丹田”重|­茓­刺去。口中冷声道:“我南宫亮说过,并不一定要杀你,只要你说明为何诈死?如今难道你真要一拚生死么!”

章大旗耳闻语声,眼见剑势,怒道:“以武力相协,我章大旗也是一条汉子,宁死不屈!”

语声中,身形一跃,避开长剑,正欲反扑..

但南宫亮早已算好章大旗闪避之路,剑式未老,左手骈指诡谲穿出,食指一弹,一缕锐风,已袭向对方麻|­茓­。

这一招神速已极,根本无法看清。

章大旗身在半空,陡觉指风袭体,要避已自不及,只吭了一声,便跌落尘埃,僵坐不动。

他一脸悲沮之­色­,颤声道:“南宫亮,要杀便杀,要剐任剐,要是折辱老夫,别怪我口出不逊。”

南宫亮冷冷一笑,道:“只要你将心中秘密全部说出,我南宫亮决不为难于你。”

说到这里,长剑徐徐一伸,点着章大旗咽喉,继续道:“如你不说,我只要向前微微一送,你就立刻了帐,嘿嘿,等一下,还有令郎,还有..”

他见对方视死如归,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故不惜加重威胁,以图提起章大旗求生之态。

章大旗神­色­果然一震,脸上皱纹显得更深,倏然长叹了一声,道:“好吧!我说吧!请你快解开我的血|­茓­。”

南宫亮摇摇头道:“你先说出真相,我自会放你生路,要想故伎重施,嘿嘿,我南宫亮再傻也不会上你第二次当。”

“但是..”

“不必但是,你的生命虽然要紧,但我的时间也一样宝贵。”

语声方落,倏然,林中响起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

南宫亮心中一惊,倏然掉首大喝道:“何方朋友,这般鬼鬼祟祟,岂不怕人笑话!”

章大旗僵坐地上,神­色­一震道:“是苏师兄及贾兄么?”

他以为是“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求生之念,油然大炽。

岂知语声刚落,林中唰唰连响,三条人影,自不同方向,一闪而出,手中皆握长剑,环伺屹立。

只因林中树­干­距离,并不算密,南宫亮星眸一闪之下,不由一怔。

就是章大旗也是神­色­一呆,出现的三人,哪是什么苏公令、贾克威,却是武当派的归元子及归真子,另外一个正是当今武当掌门归灵真人。

只见武当掌门归灵真人目光如电一掠,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洛阳大豪章施主,贫道归灵子,这位小施主敢请赐示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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