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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说吧,怎样你才会消气?”

借势,桑渝拉起沈先非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胸口,说:“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论我叫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反悔。”

沈先非想了想,正­色­道:“只要不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都答应你。”

捏了沈先非一下,桑渝叫道:“你看,终于暴露了你邪恶的本质了吧。­奸­­淫­?你做梦吧你。”

“……”

“现在没想好,我先记着。”桑渝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

20、礼物

与沈先非腻了最后两天,开学了,桑渝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宿舍。

思思从外婆老家乡下度假回来,人变黑了,沙沙和初初两人似乎也黑了一圈,四人当中三人看上去是野­性­美,就桑渝皮肤是白白­嫩­­嫩­的。

“一白盖三丑”,女生最忌讳别人说她们黑,可桑渝偏偏不识相的要赞美三人很野­性­。仗着自己“孔武有力”,算准了那三人不敢对她怎样。当她端着一盆衣服去洗,让三人惊讶的一晚上合不拢嘴,一个个趴在窗台上期待着明天的太阳从西边升起。

大二新学期,新生成老生,一个个开始散漫,面对新增加的专业课,也熟视无睹。老师们也开始改变作战方案,布置一堆课后作业,再三“强调”平时作业成绩将作为最后学分评判标准。宿舍里整天哀声遍野,每个人都紧绷着皮,在宿舍里奋战,为的就是挤出一点时间来约会啊逛街啊Happy啊。

这种平淡无味枯燥的日子,让桑渝很狂燥,而唯一放松的时候,就是拉着曾梓敖去打一架。

自曾梓敖明白桑渝和沈先非的关系之后,在桑渝面前立即脱离了他大半年痴情男友的身份,改为一个被“恶霸女无情玩弄后惨糟抛弃的苦情男”。面对新进的大一新生,没多久,他又开始蠢蠢欲动,桑渝不停地唾弃他是男人中的败类。

桑渝和沈先非恋爱的事,一开始H大无人知道。桑渝认为于佳是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的,否则丢脸的是于佳。想到笨鸟个­性­比较含蓄,又不喜欢生活受到­骚­扰,她也没把她和他恋爱的事告诉宿舍里三人。

她每天从上课盼到下课,然后给笨鸟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从周一好容易盼到周五,原本以为可以去小屋看他,结果被通知周五晚上和周六一天要上课,同样算期末学分,这让她很恼火。她最后悔的就是答应去当跆拳道老师,这让她平日里又起码少了几个晚上可以和沈先非约会的机会。

沈先非知道她每周末要上课,就坚决不给她过来,叮嘱她要好好学习,况且他也很忙,几乎是天天加班,一周只休一天,他还要忙着画图。

但从开学以来,两人见面的次数本就不多,如果周末再上课,这对桑渝来说简直就是无比煎熬。女生宿舍招管理员大妈,桑渝甚至让吴妈想法子找一位熟人去应征,熟人好办事,这样她晚上回宿舍,也能有人给开宿舍大门。

一切就如桑渝所预想的那样顺利,她跑去找沈先非,结果被沈先非知道此事之后狠狠批了一通,将她无情地赶回学校,只准她周日过来,并威胁她以后要是再这样逃课,他就搬走。

而往往一到了周日,沈先非几乎是什么事都做不起来。别说是桑渝坐在他身边,只要桑渝的气息出现在他周身十米之内,他就特别容易狂躁,原本只要一小时画好的东西,他起码要两小时。常常逼不得已,他必须将她给赶出房间,可两只手在碰到她的时候,不是将她推出门外,而是将在打游戏打的好好的她拉起来狠狠吻一通,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他才松手,然后臭着一张脸将她赶出房间,以冷冽的眼­色­警告她,再进来就吻到她断气。

立在和式门外,桑渝一脸莫明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又犯着他了,只能认为他又是周期­性­MC发作。

天气越来越冷,离圣诞节没两天,女生宿舍里又讨论起如何过圣诞的话题。

桑渝一想到去年被三个没良心的舍友集体抛弃的时候就火冒三丈,不过幸运的是让她遇到了沈先非,今年她一定要和他过一个浪漫的圣诞节。本来她打算用她自己赚的钱,帮沈先非买一台电脑的,结果开学没几天,他自己掏钱买一了台。

还好,某天她回家转悠了几圈,在老爸的书房意外发现了国际知名室内设计师Kenneth所著的书,还是签名本,与老爸软磨硬泡了好久,才将那本书弄到手。

她家笨鸟一般的俗物是看不上眼的,这本Kenneth的亲笔签名书会是所有设计师最梦寐以求的,她要好好的包装一下,送给笨鸟,作为今年的圣诞礼物,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小渝,你今年圣诞怎么过?和曾梓敖吗?”沙沙问。

“切!整个H大都知道曾梓敖又交了个大一新生MM,这男人呀,变心可真快。”思思正在做面膜,她一定要在圣诞节那天美美的出现在男友张忠诚面前。

“你们别怪梓敖了,是我对不起他。”听到舍友损曾梓敖,桑渝心中也不是滋味,毕竟都是因为她惹的祸,害得曾梓敖不但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被她甩了,这又找了女友还要被人说变心快。

初初接话:“不过也怨不得人家,人家对你那么好,你非要死脑筋的想着那个沈先非。”

思思说:“我听说曾梓敖好像转­性­了,这个大一的MM破了他所有交往女友的记录,当然除了桑渝这个笨蛋。两人在一起,这算起来都快一学期了。”

初初说:“我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H大的帅哥突然一下子暴发了,一届一个,听说这届大一新生,又进了一个帅哥,叫什么纪言则。”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说和去年的曾梓敖有的一拼,也是花心大萝卜一个,但是他的口碑比曾梓敖要差,好歹曾梓敖拒绝女生不会那么无情,他可是会让人家女生笑着来,哭着回去。”思思补充。

沙沙叹了一口气,说:“再差还不是照样有人前赴后继。唉,为什么他要是大一新生,要是和我们一届,多好?我就可以东施效颦。”沙沙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桑渝。

桑渝以手中的礼物包装纸敲了一下沙沙,道:“效你个头啦!懒得理你们,一见到帅哥就走不动了,都老牛一头了,还想吃­嫩­草。”

“切,你一人就占了三分之二,就不允许我们意­淫­的?”思思以手勾在桑渝的肩上,“我说小渝啊,那只笨鸟你­射­不下来,小曾你又不要,不如你去把那个纪言则给搞定吧,给我们广大女­性­同胞们出口恶气。”

“神经!”桑渝白了思思一眼。

“一个是千年冰山型,一个是完美绅士型,一个是邪侫魅惑型。桑渝,你就让这几年的H大生活High到底吧。”沙沙也忍不住调侃。

“有病!”桑渝又白了沙沙一眼,与其听她们罗嗦,不如好好包礼物。

“你两个啊,别乱凑热闹了。小渝,这书你是要送给谁的?你圣诞节约了人?”初初瞧见桑渝在那包装礼物,忍不住问,接着打开礼盒,取出里面的书,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的签名,立即惊叫了起来,“天啦,这是Kenneth大师的书,还是签名本。这是你要送人的圣诞礼物吗?!送给谁的?”

思思和沙沙凑了过来。

桑渝轻哼了一声:“送我男朋友的。”

“你男朋友?!”三个人立即尖叫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的?”

“是谁?我们学校的?”

“还有谁比沈先非和曾梓敖更能吸引你的?!”

看到三个人吃惊的模样,桑渝挑了挑眉,有些不爽,她交男朋友难道就是这么件难事?淡淡地弯了弯­唇­角,她答道:“沈先非啊。”

“沈先非!!!”三个人又同时喊出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什么时候和笨鸟交往的?!”

“这怎么可能?你确定是我们H大三年级商业美术系室内装潢设计专业的那个沈先非?”

“沈,三点水的沈,先,先锋的先,非,非常的非,你确定是这三个字?!”

“这学期他们都实习了,几乎看不到人,我见忠诚一面,都还要到校外。你每天吃喝拉撒,有哪样我们不知道,除了你晚上去当跆拳道老师,周日回家。”思思指着桑渝的鼻子,“如果只凭晚上那么两三个小时,以及每个周末两天,你和他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桑渝反问,她和笨鸟本来就是在这时间段见面啊。

“那那那,撒谎的小孩鼻子是要变长的。”

“老实交待,你们两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桑渝皱了皱眉头,说:“喂喂喂,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为什么我和他不可能?我和阿非放暑假的时候就交往啦。晚上教课,他会去道馆接我,送我回宿舍,还有周日,我们会约会啊。”

“天啦!这简直是H大有史以来最爆炸最疯狂最圈圈叉叉的新闻!”沙沙不由得抱头尖叫。

“你们到哪一步了?”思思拉着初初,一会牵手,一会拥抱,一会作亲吻姿势,一会直接将初初按在床上。

目瞪口呆地望着思思和初初,桑渝的脸没由得就红了起来,紧张着道:“这种私密的事­干­嘛要告诉你们。”

“脸红了,肯定有情况。”三人起哄。

“走开!走开!别烦我,要是耽误本小姐明天带礼物约会,我让你们明天都约不成会。”

桑渝将三人轰开,继续她的礼品包装,她坚持自己动手,这样才能代表她的心意。

后来在三人的穷追猛打下,她将暑假一掷千金只为“红颜”的事说了,让三人震惊地尖叫了好久。三人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和勇气,拼命给她打气,支持她将笨鸟牢牢的抓在,永远都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21、让你的身体留下我的痕迹

又逢圣诞平安夜。

这一次,桑渝死命地拽着沈先非去绿茵阁吃情侣餐,因为她要一洗去年之耻,让那个服务生看清楚了,她才不是一个人。沈先非讨厌吃西餐,但扭不过她,臭着一张脸陪她进了绿茵阁。结果那服务生早已经离职了,这让桑渝很郁闷。

“送给你,MerryX‘mas!”桑渝将包好的书递给沈先非。

“什么?”沈先非疑惑地望着桑渝,想到之前在路上看到有女生送男生巧克力,他便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吃巧克力。”

“巧克力?你在想什么?就算是送巧克力,也应该是你送我才对啊。”桑渝将礼物往前推了推,“自己拆开看啦。”

沈先非拆开包装,是个­精­致的盒子,抬眸看了看桑渝,然后打开盒子,当他看到书名的时候,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取出书,颤着手翻开,扉页上清晰地写着Kenneth的亲笔签名。

桑渝望着沈先非如获至宝的神情,淡淡地笑道:“你生日的时候,我没有准备礼物,那次……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却没想到只给你惊,没有喜,所以这次补送。”

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沈先非默默地点着头。他垂着眼帘,耀目的眼眸被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着,微勾着­唇­角,过了半晌,才抬起头看向桑渝,迷幻的灯光中,他的双眸就仿佛是宝石一般流光溢彩。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轻道:“谢谢。”

没有多余的话,这就是沈先非,只有两个字,却完全表达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桑渝只是望着沈先非傻傻地笑着。

服务生将一份­鸡­排一份牛排端上了桌,桑渝望着盘中的洋葱深蹙起眉头:“不是说不要放洋葱的吗?”

“很抱歉,是我们的疏忽,这就给您去掉。”

“又是很抱歉!去年是,今年又是!你们哪来这么多‘很抱歉’?退回去,把洋葱去掉再端上来。”

“很抱歉,耽误您用餐了。”服务生面带微笑正准备要端起那个盘子,却见沈先非用叉子将所有的洋葱叉到自己的盘子里。

“阿非,你在­干­嘛?”

沈先非转过头,对那位服务生微笑道:“没有关系,就这样。”

那服务生如获大赦,行了个礼,离开了。

“桑渝,打工其实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尤其是在节假日。今明两天是圣诞节,他们有可能忙到连一口水都没法子喝,甚至饿着肚子,就像去年我那样。你这样让他为了几片洋葱跑来跑去,有什么意义?与其这样,不如我帮你全吃了。”

咬了咬­唇­,桑渝哼了一声:“嗯嗯嗯,算了,再不吃都冷了。”

其实桑渝是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只要吃饱了睡饱了,什么都好说,挽着沈先非的手臂,依在他的身旁,跟前他的步调,散着步,饭后消化。

“好饱。”看着眼前来来往往走过的每一对情侣,桑渝舒了一口气,“这样走走真好,想想去年这个时候,我吃饱了,还要费力气去追你。其实追一个人挺累的,如果吃饱了,追不好就容易岔气,岔了气,就会非常不舒服,严重了还要进医院。如果追上了,还要想法子和他保持一样的步调,这样才能够并肩一起,不被落下……”

每次都是她等他,都是她在追寻着他的步子,努力地追寻着,只为和他并肩一起。

沈先非一言不发,和桑渝相挽着,静静地走着。

正准备过街,桑渝顿住了脚步,她睁大了眼,望着眼前闪亮的广告牌,上面写着几个特别惹眼的大字:让你的身体留下我的痕迹——爱の纹身。

爱の纹身?爱の纹身?纹身……

沈先非当她是累了,问:“怎么了?”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阿非,你怕不怕疼?”

微微蹙起眉头,沈先非疑惑地望着神神秘秘的她,她问他疼不疼,一定又不是什么好事,直觉反应就是会和他的­肉­体有关。薄­唇­轻启,他吐出几个字:“不怕!但——你又想­干­什么?”

掰过他的头,她依在他的身上,指着面前那个广告牌,兴奋地说:“我们去纹身吧。让你我的身体留下属于彼此的痕迹,怎么样?”

听到那极其暧昧的话,沈先非的嘴角隐隐抽动着,寒着一张俊脸,冷哼了一声:“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刚才都说了你不怕疼,不怕疼­干­嘛不敢去纹身?还有,你别忘了这学期开学的时候,你欠我一个承诺,现在,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纹身。”

“不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有正经人去纹身的,其他我都可以答应你,就这件事不行。”

松开了沈先非的手臂,桑渝说:“切!别找借口了,总之,你就是说话不算话。”

“我哪有……”

“说不下去了吧?你也知道你说话不算话?”

“不行,我还是那句话,其他我都可以答应,纹身就是不行。如果你觉得我说话不算话,你就当我怕疼好了。”

挑了挑眉,桑渝抱着双臂,冲着沈先非瞪着眼:“怕疼的胆小鬼,你不去,我自己去。再见!”

“桑渝——”

沈先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到了这家“爱の纹身”馆。

从来不会搞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他,也许是疯了,才会想到要陪她来纹身。

踩着破旧的楼梯,进入这家纹身馆。从外面看上去不怎么样,里面的环境­干­净舒适。只可惜一个头发染得像­鸡­冠的男人在沙发上很不和谐地抽着烟,这让沈先非没由得蹙紧了眉头。

店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见到桑渝和沈先非这一对金童玉女,立即眉开眼笑地迎上前:“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两位的?”

浅浅一笑,桑渝对那店主说:“我想和我男友纹你们广告上说的那种情侣纹身。”

“好的,没问题。这是价格表。”那店主将一份报价单递了过来。

桑渝随便翻了下,又合上:“价格不是问题,但我要找你们店里最好的师傅。”

“可以的。”那位店主笑着将两人迎进了楼上的包间,“两位这边请。”

经过商议,桑渝决定在左侧后腰身纹一只飞鸟,而沈先非勉强同意在同样的位置纹一条鱼。

店主看了两人的要求,说:“是这样的,纹身可能需要好几个小时,时间上,你们两人最好是一起纹比较好,但是要分两个房间,我们的纹身师傅要保证工作绝对不可以分心。”

桑渝点了点头,示意沈先非去隔壁房间。

资深纹身师笑着对桑渝说:“美女,脱掉你的外套,还有你的上衣,那个……Bra可以不用解。”

沈先非刚要走进隔壁的纹身室,听到这句话,立即折回头,喊住那个店主:“换一个女纹身师给我女朋友。”

“女的?!可是我们店里的纹身师傅都是男的……”店主有些为难。

“没有女纹身师傅,我们就不纹了。”沈先非快步走进房间,牵过桑渝的手,“我们不纹了。”

桑渝拉开沈先非的手:“喂,只脱上衣,又不是全脱。那女人生孩子,­妇­产科的医生很多是男­性­,如果每个男人都像你,那女人岂不是都不用生了?”

一阵尴尬,沈先非的脸不禁泛红,皱紧了眉头,但依然紧握着桑渝的手。

“阿非,别忘了,我可是黑带三段,一般人不敢对我怎样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可不要在那边痛得哭鼻子哦,快去吧,走走走。”她说着便将沈先非给推了出去。

深叹了一口气,沈先非便随另一名师傅去了隔壁。

针泵在后腰位置扎下,沈先非觉得一阵刺痛,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可才没几分钟,便听到隔壁接二连三传来声声惨叫,他想起身去看桑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位纹身师傅却不肯停下来。直到他怒吼了一声,那位师傅才放开他。

“桑渝——”光着上身,沈先非就冲进了桑渝所待的纹身室。

“阿非,这比我小时候练跆拳道受伤还要痛,”桑渝已经痛得眼泪直流,却还嗞牙咧嘴地笑着,“为什么这玩艺这么痛?”她从小就很少哭,却没想到纹个身,居然能让她泪流满面。

看见衣服被推至胸前的她,趴在小床上,腰身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沈先非黑着一张脸,看到她泪水不停地往外冒,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怜惜,轻柔地帮她擦了擦泪水。

那位资深师傅不以为然地调侃:“这有什么的?来我们这里纹身的小姑娘,都会挥‘汗’如雨。那那那,快把‘汗’擦擦。空调打得又不高,哪用得了流这么多‘汗’?还成线的。”

面对师傅的调侃,连忧虑的沈先非也不禁舒展了眉。

桑渝歪过头冲着那师傅大叫起来:“你有没有搞错,我这是流泪好不好?你这资深纹身师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在那边说风凉话。”

“如果同情心能帮你咬咬牙忍过去,那我同情你好了,”纹身师傅一脸的无辜,摊了摊手,“但如果你连咬牙都忍不下去,我想上帝同情你也没用。”

桑渝顿时满脸黑线,狠瞪着那纹身师傅,凶道:“了不起,不就是被针扎么,来扎吧,来扎吧,如果你没把那只飞鸟纹好,我会让上帝去同情你。”

纹身师傅斜眼看了看沈先非,似在说:小伙子,我代表上帝同情你。

沉默了许久的沈先非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纹身师傅,然后紧握住桑渝的手,一脸认真地对她说道:“如果我们之间有1000步的距离,你只要跨出第1步,我就会朝你的方向走其余的999步。”

本来注意力已经从纹身师傅转向沈先非赤­祼­的上半身上,桑渝在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爱情宣言,眼泪在瞬间收了回去,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软软地问了一声:“阿非,你确定你没有被针扎傻了?”

白了她一眼,沈先非坚定地说:“我陪你在这间房间一起纹。”

他走到门外叫那个店主。

最终,在沈先非的坚持下,在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里摆上了两张小床。沈先非和桑渝之间最多只隔了一尺的距离,两人手握着手。之前那个1步与999步的问题,让桑渝感动的恨不得当场就扑倒沈先非,为了保持形象,她硬生生地忍住了,然后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沈先非赤­祼­的上半身上,这才没有痛得再大叫。沈先非却是不停地递面纸给她擦眼泪,被身后的纹身师傅警告了很多次。

经过几个小时非人的折磨,两人终于走出了这家“爱の纹身”馆。

一时的冲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虽是血泪的痛苦,换来的却是属于彼此的爱与记忆,永远的刻在了身上,无论是她还是他,彼此从不曾有后悔过。

那个很损的资深纹身师傅特地交待了,一两天内不要洗澡,以免水碰到伤口,感染了伤口,纹身完了之后,有什么腰酸背痛腿抽筋,属正常反应之内,一个星期后基本恢复,皮肤上还会有些薄皮未脱净,会有些皱皱的感觉,一个月以后就像以前的皮肤那样富有弹­性­和光泽。

对于这位资深纹身师傅的话,桑渝始终是半信半疑。

撑着疼痛不已的腰,桑渝,真的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死鱼。

思思、沙沙和初初都问她怎么了,为了保持她英勇、高大、威猛的形象,她死都不说是因为去纹身的。跆拳道馆那边,她也请了好多天的假,曾梓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结果知道她去纹身,纹到掉眼泪,笑了她整整三天。

以她那种有仇必报的心理,在好了之后,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曾梓敖的。

咬着牙,她度过了漫长的一周,衣服上还会时不时的渗出血,又不敢洗澡,生怕感染了纹身那片皮肤。

沈先非的状况看起来非常的好,她很不能理解,每天都会打电话问他很多遍是不是真的很好,而他总是一律“嗯”“嗯嗯”“嗯嗯嗯”表示很好。

这让她很崩溃,难道就是她的皮太­嫩­了,太敏感了?

自从上次桑振扬歁骗过桑渝之后,他再打电话来,桑渝一律不接。赵卓青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吴妈打电话来,她会应付几句,但只要提到桑振扬或是赵卓青,那是直接挂电话。这样的情形僵持了快有一个多月,桑渝也不回家。最后,逼得桑振扬只得开着车到H大,找到她,解释自己当时心情不好,才会不想接她的电话,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赵卓青则是保证,只要桑渝回家,她一定不会打麻将。面对父母的保证,桑渝觉得这次的“无视”事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也不想搞得太过了,就原谅了他们,但事后,她依然还是没有回家。

元旦放三天假,桑渝有点想父母,决定回家看看。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桑振扬难得回家吃饭,而赵卓青一改常态,当真没有守在麻将桌前。在十分诡异的气氛下,桑渝吃完了一顿她梦寐以求的家庭晚餐。

和桑振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桑渝还会一时间回不过神。赵卓青拉着她也是没完没了的说着,说什么住在学校,什么事都自己来做,又不让吴妈去帮忙,这不,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手上的皮肤又不­嫩­了,变粗糙了。

桑渝在心中哀叫连连,她的手以前就不­嫩­,现在的她,明明变得更加健硕了好不好。

这两人突然的转变,那种暖暖的亲情,竟然让她一时间适应不了,难道她这对父母终于觉悟了。

之后,桑振扬有公事必须赶回公司,桑渝这才从赵卓青的念叨声中解脱。

曾经,她期待这样的日子,期待了八年。可现在,多待一秒钟她都犹坐针毡。因为姑娘大了,知道恋爱了,心开始往外飞了。

这个元旦,她没有陪沈先非,但心里可是一直惦记着他,正好他也快一年没有回家了,所以趁这几天休假,回西街了。

怕被爸妈看出她纹身之后身体的异样,桑渝一直忍着腰部的疼痛,煎熬到第二天晚饭之后,终于找了个借口回到了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屋。

忍了很多天没洗澡的桑渝,觉得身上都要臭了,待会她回去一定要好好地冲把热水澡。刚进屋门,她就听到有异响,猛地回头一看,竟然是笨鸟。

此时此刻的他正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里出来,双手拿着毛巾正在擦拭着那头有些稍长的头发,皮肤白晳,满面绯红,在看到她立在门口时,他也不禁怔住了。

22、半夜猫在叫(华丽的XXOO开始鸟)

原来是美男子出浴。

早知道她就早点回来,装个梦游,再来一个破门而入,都怪老妈不去打麻将,硬拉着她聊天气,谁都知道今天白天阳光有多明媚。

“你­干­嘛傻站在那?”沈先非走到她的面前,在她面前招了招手,示意她回魂。

沈先非身上穿的睡衣是V领的,所以颈部以下,露了一节锁骨。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一滴水从他的头发上滑落,沿着他颈部的皮肤往下滑,流过那­性­感的锁骨,没入睡衣里……

“你是不是也生病了?脸怎么这么红?”带着浓重的鼻音,沈先非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有发烧。”

目光向上移,她看到沈先非的喉结在不停地上下动着,曾听说喉结是男­性­­祼­露在外最­性­感的部位,果真是要命,差点就要窒息了。以手按在胸前,平复那颗在怦怦不停乱跳的心,她深吸了一口气,急急地说:“……没事。你感冒了,赶快回房穿衣服,别加重了。”

推开他,她就逃回了房间,还关上了门。

扑倒在床上,她把头埋在抱枕里,哀叹着自己越来越­色­了,整天臆想着笨鸟的­祼­体。

沈先非觉得奇怪,走过去敲了敲门:“你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桑渝打开房门,看到沈先非还是刚才那副诱人的模样,急道,“你怎么还没回房穿衣服?很晚了,你病着呢,快回房去睡觉,别妨碍我洗澡。”

沈先非一脸莫明其妙,以浓重的鼻音轻嗯了一声回房了,他今晚要早点睡觉,感冒真的很不舒服。

如释负重,桑渝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里洗澡,她不但要把自己这么多天来没洗澡的肌肤洗­干­净,还要把满脑子的Se情思想给冲­干­净。

舒舒服服地洗完了热水澡,桑渝回到房间,立在落地镜前,将身后的衣服撩起,望向镜中,在模模糊糊长痂的腰后侧皮肤上,赫然看出是一只展翅的飞鸟。

这只飞鸟将要跟随她一辈子。

笨鸟将是她一辈子的烙印。

一辈子的纹身,一辈子的爱。

曾经一直是她不停地在追逐着他的身影,即便是紧紧地闭上眼,他的形象都还是非常鲜明地浮现眼前。

“如果我们之间有1000步的距离,你只要跨出第1步,我就会朝你的方向走其余的999步。”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对她认真说这句话的表情,庄重而神圣。

她以为那天只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没想到他竟然有听进去。

冷漠,有时候并不是无情,只是一种避免被伤害的工具。

她的笨鸟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内敛而害羞。

对了,那天因为疼痛都没细看他身后的纹身,她要去看看,那个纹身师把她那条鱼纹成什么样了。

拉好衣服,顶着半­干­的头发,她急匆匆地跑到对面的小屋。

“阿非,你睡了吗?”桑渝小心翼翼地拉开和式门,里面漆黑一片。

“……嗯。”沈先非轻哼一声,回西街一趟,没有注意保暖,感冒了,已经三天了,现在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早早就睡了。他半支起身体,伸手打开壁灯开关,看到桑渝穿着单薄的睡衣,只披了一件外套立在门口,皱起眉,“你想和我一样感冒吗?进来。”

“嗯。”桑渝搓着手呵着气进了屋内,将和式门拉上,跪在榻榻米上,两眼期待地望着沈先非,“阿非,我想看看你身上的纹身。”

因为不喜欢冬天吹空调,沈先非的房间冷得好似冰窑。他伸手摸了摸桑渝的手,已经冰凉一片,这会顾不上什么,将她拉了过来,塞进温暖的被子里,将她包得严严实实,并将空调打了开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可这却是他们俩共同睡一床,待在同一个被子里。

他温暖的怀抱真的是好舒服。

“你感冒好像挺严重的,吃过药没?”桑渝笑眯着眼。

“嗯。”沈先非抱着她,半倚在身后的靠枕上。

“那个,我刚才在房间看自己身上的纹身,好像挺有意思的。从纹完到现在,我都没有看过你身上的那条鱼什么样子,所以就想来看看。”桑渝歪着头看着闭着双眼的沈先非,咬了咬­唇­,“你感冒好像挺重的,算了,你不舒服,我改天再看好了。”

桑渝打算离开,身体却被沈先非给按住了。

支起身体,沈先非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手电筒,递给桑渝,背过身,弯着腰,哑着嗓音说:“冷,不过去开吊灯了,用电筒照着看会清楚一些。把被子披好。”

“哦。”

颤着手,桑渝缓缓撩起沈先非睡衣衣摆,将电筒照在他的腰侧,那里正是一条可爱的热带鱼。和她的一样都开始结痂,说不出的暖流涌上心头,她伸手摸上那条鱼,指腹下温热的皮肤很不光滑,更没光泽。

桑渝微凉的手在触碰到沈先非腰部的那一刹,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紧接着,就感受到那掌心的热度透过肌肤传来,似要灼热了他的全身。

桑渝将整个掌心覆盖在那条鱼之上,轻声说:“阿非,这样,这条鱼就在我的掌心里,当我手掌心离开的时候,我就将这条鱼交给了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守护着它。”

昏暗的壁灯下,沈先非缓缓转过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桑渝,隐隐的灯光中可以看清她垂下的长睫。伸出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手轻轻拉向自己的胸前,他转过身,与她面对面。

她缓缓抬眸,­干­净清透的眼神里有一种暖洋洋的东西似要将人融化。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素颜上不停地来回摩挲着,慢慢伸向她的耳后,顺着那半­干­的发丝滑过,如此反复,数次。

“我今天洗完澡,忘了吹­干­头发了,”她傻笑了几声,对上他迷蒙的双眸,“你还好吧?”

停下了动作,沈先非左手揽过桑渝的后背,将她整个人拉近自己,右手指滑进她的发丝里,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缓缓拉近。

桑渝所有情绪全数落入了他的眼中。

望着满脸绯红的沈先非,桑渝的心怦怦狂跳不停,他的皮肤好烫,而且眼神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阿……阿非……”她颤着声音叫着他。

“嗯?”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炙热的­唇­已经吻上了她柔软的红­唇­。

全身的细胞从未像此刻这样的敏感,仅仅是­唇­舌之间传来的触感几欲令桑渝昏眩窒息,他从未有过像今晚这样吻她。他将她抱在怀里,双臂越缠越紧,似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电筒早已掉落,双手没有地方放,她只能缠上他的脖子,渐渐地,在他炙烈的热吻下,她全身开始放松下来,犹如一滩春水般,完完全全融化在这个吻中。

突然间,“唔——”她一声哀鸣。

重心没了,她结结实实的被他压倒在榻榻米上,背后撞在硬硬的榻榻米上,虽隔着被褥仍是很痛,尤其是纹身那块。

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吹拂着,忍着痛,桑渝偏过头,看着紧闭着双眼的沈先非,他的脸离她仅有一寸,两个人刚刚吻得好好的,他却突然这样趴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她紧张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后,惊叫着:“阿非,你没事吧?”

“……嗯。”沈先非翻了个身,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伸手将壁灯关了,“就这样,别乱动。睡觉。”

屋外的寒风呼啸着,窗户玻璃被风刮得不停响动着。

被沈先非这样抱着,耳边时不时吹拂着热气,桑渝只觉得浑身燥热,可又不敢乱动,无聊地数着玻璃隔几秒会响一次。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终于,她忍不住,勉强歪过头看向被厚实的窗帘遮住的窗户,对面装饰光柱扫过来,透过窗帘依旧看得到光亮。

朦胧的亮光中,隐隐约约她看到沈先非的面容,他真的好好看。

她忍不住伸出手,以指隔空描绘着他脸部的轮廓,从紧锁的眉毛到鼻子,再到嘴巴,仿佛是想要将他的容貌深深地烙印在心里一般,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再一次要描绘他的眼眸时,她的手僵住了,黑暗中,她看到了那双墨黑如漆的眼眸。在她没有反应过来,她微凉的左手已经被握住,塞进了被子里。

被抓到自己傻气的动作,她扯了扯嘴角,自嘲:“我居然睡不着,好像空调吹得有点热哦。阿非,你热不热?”

“嗯,很热。”浓重的鼻音听上去更富磁­性­,震得她的耳膜微微颤动。

“阿非,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你身上好烫,是不是发烧了?”耳边的气息急促,身体紧贴着笨鸟,她感觉他的体温烫得吓人,忍不住将手伸向他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还好,不是发烧。”

沈先非拿下她的手,紧紧贴在胸前。

手指的位置,似乎离他的领口很近,只是稍稍弯了弯,她的手指就触碰到他的皮肤,便听到他倒抽了一口气,呼吸更为沉重,略带喘息,继而手被拿下,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别乱动!”眸底闪着愠怒的火光,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却是贪婪地吸着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淡淡幽香,笨拙而强有力的双手,忍不住沿着她身体的曲线慢慢滑动,直至臀部,并紧紧地将她按向自己。

她小声地抗议着:“……我没有乱动,明明是你在乱动。”

被他这样紧紧抱着,她应该是偷乐才对,但事实是又热又不舒服。对,不舒服,下面被个硬邦邦的东西给抵着,杠在那非常不舒服,一定是刚才的手电筒,她得先把它拿开才行。手向下探去,挤进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之间,摸向那个一直抵在小腹硬硬的手电筒。

她用手握住,居然感受到手电筒在手中膨胀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她用手再用力握了握,它又膨胀了一下。

这时,沈先非倒抽了一口气,呼吸极度浊重而紊乱。

心底一凉,她拼命地睁大眼睛,拼命地支撑自己,希望自己不会因为过份紧张而窒息晕过去。天啊,她这个受过A片“熏陶”的白痴,居然在这种时候蠢到以为那个“东西”是手电筒,那根本就是……

沈先非将脸埋在她的颈间不停地乱蹭着,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叹息:“桑渝——”

“我不是有意的……”前所未有的紧张,她的脸颊发烫,声音颤抖到了一种控制不了的地步。

“唉……”沈先非不想费神去考虑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扣住她的脑后,狠狠地吻上她,既温柔又霸道,诱惑地叩开她的嘴­唇­,挑逗式地卷住她的舌尖深深吮吸。

起初她还浑身僵直,脑子还停留在“她真的不是有意要把手往下探”的阶段,却已被沈先非吻得没了一丝力气,只能热切地回应着他。

绵密的吻,深深浅浅,缠绵之极,沈先非沿着她细腻光洁的颈部一路吮吻着,一只手笨拙地解开了她睡衣的扣子……

心跳动越来越快,身体里有一种莫明的异样感,让桑渝整个人都不对劲,每一根神经都在亢奋着,紧贴着沈先非,不停地扭动着身体,似乎在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

突然间,一个恐怖的怪叫声在窗外响起,先是三长两短,接着又是另外一声此起彼伏。

被窗外两只猫的叫声惊醒,沈先非猛地抬头,借着窗户透过的光亮,隐隐约约,看到身下的桑渝皱着眉头,散乱着头发,睡衣上身早已被自己解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哀怨地看着自己。同样地,自己也赤­祼­着上身,他觉得自己好禽兽,羞愧地将她的衣服拉上,别开脸,边喘息着边道歉:“对不起,我——”

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要怎样解释。他差点因为一时的冲动,就毁了桑渝。他烦躁地起身,背对着她,穿上衣服,捏紧着拳头,咬着牙,想了又想,决定出去冷静冷静。

“阿非,你要去哪?你还在生病。”桑渝拉着衣服,跟着爬起,打开壁灯,拦在了他的面前。

望着满脸驼红衣衫不整的桑渝,沈先非羞愧地别过脸,双手撑在一旁的电脑桌上。如果不是那几声猫叫,他一定会无耻地继续下去。他喜欢她,非常非常的喜欢,在他的计划里,她是将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但他现在一无所有,他不想在什么都无法给她的时候,在两人都意乱情迷的时候,就卑鄙无耻地趁机占了她的便宜。如果有一天她后悔了,他会比她更难过,他不想有那一天。

他抬起头:“对不起,我想我现在出去冷静一下比较好。”

“沈先非,你这个笨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咬了咬­唇­,桑渝用力地将他拉了过来,对上他慌乱而迷朦的双眸,很认真地说,“我问你,如果我们之间有1000步的距离,我只要跨出第1步,你就会朝我的方向走其余的999步,对不对?”

“嗯。”沈先非点了点头。

“那好,现在我就跨出那第1步。”似在宣誓着,眸中闪动着狂野的光芒,桑渝踮起脚尖,攀住沈先非的脖子,拉下他的头,将­唇­贴上他的薄­唇­,狠狠地吻住。

23、太阳之神阿波罗(继续XXOO)

本能地紧紧抱住桑渝,沈先非嘴­唇­滚烫如火,近似疯狂地吻着她,似要将她溶进自己的体内,却要强迫自己压抑着欲望。

贴着她的­唇­,他痛苦地说:“桑渝,这一切都太早了,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望着沈先非,桑渝坚定地说:“沈先非,这才第2步,后面还有998步。”

轻柔的语言颤碎了沈先非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抚着她的发丝,再也控制不住,深情而热烈地吻住她。

深长的吻点燃了他们体内早已积满的欲望之火,双双倒向那个小小的榻榻米。

衣衫褪去,狭小的被窝里,凭籍着所谓A片里的概念,凭籍着生理课上那仅有的一点点知识,青涩而懵懂,两人只能慢慢地相互摸索着。

“阿非,你看过A片吗?”

“……一半一半。”

什么叫一半一半?这看A片怎么还分一半一半呀?

桑渝又问:“那你觉得好看吗?”

“……不好看。”

“我也觉得不好看。”因为那些老男人实在是太丑了,还特像禽兽,哪里有她的阿非这么让人血脉贲胀,不禁由衷地赞叹,“阿非,你这样真的好诱人。”

沈先非的脸颊又微微发烫,哼了一声:“以后不许看那种东西。”

“……哦。”从被子里探出头,桑渝傻傻地说,“阿非,你缺乏锻炼,没有六块肌,只有四块加两个半块。”

这一刻,沈先非很想去撞墙,平躺着身体,忍着痛苦,咬着牙哼着:“你摸够了没有?还要摸多久?”

“别急,俗话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虽然口中说得这样轻松,但桑渝真的好紧张,手心早已出满了汗,因为现在她就要进行“神秘之旅”的最后一步,这零下的气温,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样的热,她再次探出头,“阿非,把空调关了,我热的受不了了。”

“……之前我就关了。”

“啊?这样……”空调早就关了,她怎么还这么热,颤着声,她又说,“那个……我要脱了……”

“……”沈先非被她折磨地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

得不回任何回复,深吸了一口气,桑渝重新躲回被子里,她将手伸向沈先非那条她偷窥了很多次的­内­裤,轻轻地拉开。

透过昏黄的壁灯,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她好奇了很久的“手电筒”,缓缓地,她试探­性­的伸手摸了摸,然后用手像刚才那样,以为抓手电筒那样紧紧地握住它。这一次,她真实地感受到它温热地在手中膨胀,明明刚才还不是这样。

好奇地又握了握,它不仅膨胀着,而且还比刚才又硬了几分,就像之前的“手电筒”一样,她惊讶地低呼了一声:“啊!怎么会这种样子?!为什么我们的胸部不会一碰就从A跳到C?”

这时,便听到沈先非倒抽了一口气,死命地咬着牙哼了几声。

颤着手,她立即紧张地问:“很痛吗?可是……我没怎么用力啊。”

话音刚落,她便被沈先非压在了身下。

“阿非!我还没摸完!”她紧张地轻呼一声。

“时间到了,现在换我了。”沈先非咬着牙说。

“哪有这么快,我还没摸完——”桑渝突然闭了嘴,将手背放在嘴边啃咬了起来。

沈先非的手就像火一样的烫人,擦过之处,犹如一片星火燎原。

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的大腿内侧,桑渝感觉肌­肉­像被电击过一样,心底一阵抓狂,弹起身,紧紧地抱住沈先非,大叫着:“时间到了,不许再摸了,痒死我了。”

两人肌肤相贴,体温相融,燥热的身体就像火一样腾腾燃烧起来。

“好,我不摸。”下一秒,他的­唇­却霸道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呼吸声变得极为粗重,沈先非喘息着,额上的汗顺着向下流淌,望着闭着眼的桑渝,他苦笑着伸手抚向她贴着发丝的脸颊。

感受着温暖的手掌在她的脸上摩挲,桑渝睁开眼,对上沈先非深情炽热的目光,那扬起的优美­唇­线,让她晃了眼。

“那个……不急,我听说第一次都会找不着地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羞愧地以手将脸蒙了起来,“我这都在说什么啊……”

没遇见阿非之前,她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丢人。

沈先非胀红了脸,拉下她的双手,不知不觉中,他的身体缓缓地向前推进了一些,感觉到有一层薄薄的阻隔,错愕地同时,他看到了桑渝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那陌生的不适感让桑渝倏然睁大了眼眸,倒吸了一口气,咬着­唇­轻呼出声:“痛……”

“对不起,我不知道……”停止没有继续,沈先非伸手抚摸着桑渝紧皱的脸庞,他不知道女生第一次会痛成这样。

摇了摇头,桑渝扶着他的腰,苦着脸说:“没事,都走了998步,就差最后一步。”

“嗯……”这样的感觉让沈先非觉得浑身都在颤抖,俯下身吻住她,将她喉间发出的细小呻吟全数吞入,轻轻地托起她的腰身,避开那纹身之处,犹豫了一下,随即将自己深深地埋入她的体内,终于冲破了那一层阻隔。

一股难耐的撕裂般的剧痛从下腹传来,桑渝瞪大了双眼,却惊呼不出声音,只能在沈先非的怀中僵直了身躯,双手无助的想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唯有将指甲深深地紧扣在他的背肩处,

深深地吻着她,就在这一瞬间,沈先非觉得自己的灵魂彷佛也一同进入了她的体内,与她共存着。

“我下次再也不看A片了,再也不看言情小说了,都是骗人的。”眼泪直涌而出,扭动着,桑渝本能地想要移开身体。

“别动,这样乱动你会更痛。”下­体­同样疼痛的沈先非不禁深皱起了眉头,全身热汗沁出,他轻柔地吻着她,贴着她的­唇­温柔地低喃着,“桑渝,对不起……”

“阿非,”桑渝的眼角禁不住滑下串串泪珠,“真的好痛啊!”

“我知道,因为我也很痛……”沈先非尴尬地急道,轻柔地吻去她的眼泪,将她抱得更紧。

“怎么可能?”桑渝呜咽着,“骗人!”

“……我真的没有骗你。”进去的那一刹那,他真的很痛,但之后是很舒服,他无法向她解释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啃咬着他的锁骨,桑渝哭泣着:“阿非,停下吧,我们改下次吧!”

“……”看着她那紧皱着的眉头,细密的汗珠偷偷地爬上了她光洁的额头、鼻尖,紧闭的双眸之中流下的惹人爱怜的泪水,这一切都让沈先非觉得他真的快要疯掉了,低吼出声:“今日事今日毕!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男人是禽兽,这句话没错。

这一刻,沈先非都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禽兽。

理智早已抛到了脑后,渐渐迷失了方向,他的心在呐喊,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只知道这一刻他不想停下来,也停不下来……

抬着迷朦不清的双眸,桑渝已经痛到无法思考,伸出双手,抚摸着他汗湿的头发,对上他温和柔美的双眸,顺着他的喉结轻抚而下,摸向锁骨,攀住他的双肩。这一刻,昏暗的壁灯照­射­下,她清楚的看见阿非紧致的皮肤,每一条肌­肉­都生的恰当,那密密渗出的汗水随着动作一一滑下。

脑中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的希腊神话,容貌英俊太阳神阿波罗,宽阔的前额,飘长的发丝垂肩,头上戴着用月桂树、爱神木和睡莲枝叶编织的冠冕,穿着奢华服饰,昂首蓝天,在齐特拉琴的伴奏下放声歌唱。

她的阿非,不就是她的太阳之神阿波罗吗?

眼泪顺着眼角再度倾涌而出,原来这就是痛并快乐着……

第一次,不可避免的痛楚,完全没有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却是从女孩蜕变成女人的必经过程,也是永生难忘的。

桑渝可以忘记纹身之痛,但无论如何都忘记不了这懵懂青涩的第一次,忘不了与她的太阳之神阿波罗心紧贴彼此时,那种无法言语的幸福感。

有人说,青涩和懵懂在人的一生中只有一次,当学会花很长时间去忘记的时候,才发现那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记忆,原来不是用铅笔在纸上随意画出的一笔,而是用快乐和痛苦铭刻在心里的誓言。

原本就很漂亮的桑渝,破茧成蝶的蜕变之后,身上更多了一丝柔媚入骨的风情。

宿舍里其他三人发现桑渝越变越美,越变越柔,羡慕不已,总结得出,爱情面前,就算是“金刚”也可以化为绕指柔。

期末的时候,终于有人意外撞见桑渝和沈先非手牵着手在公交车站等车。HK518的霸王花终于溶化了406的千年冰山,这一个消息在H大一夜之间炸开了锅。

素来很冷漠的沈先非在宿舍内被人逼问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然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他们在兴奋地讨论什么,他完全不理会。

女生宿舍里,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到518打探小道消息,因为人来人往,最后桑渝怒了,在门上贴了个纸条:八卦者,跆拳道伺候。这样来打探八卦的女生只敢将宿舍其他三人找出去,绝不敢在桑渝面前提一个字。

爱恋中男女的情yu,一旦浅尝就无法辄止。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

当两人灵魂相溶的那一瞬间,心灵相合的那种悸动,只会让彼此觉得更加美好,犹如嗜酒如命的人,在浅尝了一杯珍藏多年的美酒之后而一发不可收拾,只想喝得更多……

沈先非对于两人如今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认真而慎重地考虑过。

在期末的最后一天,他将一枚戒指套进了桑渝左手中的无名指上。

桑渝惊讶地望着无名指上那颗颜­色­黄澄澄,款式很“怀旧”的长方型黄金戒指,上面刻着“吉祥”两个字,转了转,便问沈先非:“这是什么?”

“戴好了,不要摘下来。”沈先非别开微微泛红的脸,四处张望。

掰过沈先非的脸,将手伸在他眼前晃了晃,桑渝佯装不明白:“喂,戒指怎么能随便乱戴,我可不要戴。”说着,还装模作样地要取下那枚戒指。

“不许摘!”沈先非按住桑渝的双手,抚摸着她修长的手指,然后别扭着解释,“这是我妈出嫁时,我外婆给她的。她给了我,说是送给未来儿媳­妇­的,叫我看着办。”

抿着嘴,桑渝心中满是甜蜜,嘴上却说:“看着办,看着办,嗯嗯,将来你妈的儿媳­妇­找我要这枚戒指的时候,我也跟着看着办。”

面对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沈先非真想掐死她。

看着他临近抓狂的表情,她大笑着,抱着他说:“一个戒指就想套住我,太便宜你了。不成,跟我来。”

在她的死拉硬拽下,沈先非跟着她去了N市百年老字号的BQ银楼。

一进店面,专柜小姐热情将他们引到钻石柜台,可桑渝直接拒绝了,而是选择了黄金首饰柜台。

那位专柜小姐僵在那里愣了好久,然后与另几位同事窃窃私语。

“我手上这款,有没有相同款式的男戒?上面最好刻着‘如意’两个字。”桑渝将手伸给面前黄金柜台内的专柜小姐。

沈先非紧张地问:“桑渝,你想­干­什么?”

“和你目的一样啊。”桑渝回道。

“这位小姐,对不起,我们没有方款,倒是有个椭圆款,要拿给您看看吗?”那位专柜小姐微笑着。

“椭圆?方方圆圆?可以可以,拿出来我看看。”桑渝道。

专柜小姐将旁边展柜里的一枚男戒取出,递给桑渝。

两人定睛一看,这款式相较时尚一些,但是与桑渝手上的那枚“吉祥”乍得一看,还真是很配。

专柜小姐看着眼前这一对奇怪的恋人,好像有意向要买黄金戒指,于是热情地赞美:“这款与您手上的这枚戒指真的很相配。这位先生不如先戴起来试试看,戴起来比较会更好些,大小是可以调整的。”

皱着眉头,沈先非看见自己的手指就这样被套进了那个“如意”里,对桑渝说:“你不会是要买这个吧?”

“对啊,”桑渝盯着沈先非紧握的拳头看了又看,对那专柜小姐说,“小姐,就要这个,不用包了,我们直接戴着就好。请问在哪付款?”

“桑渝——”沈先非阻止她。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戴着如意,二是我摘掉吉祥。”桑渝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我选一,但钱我来付。”

丢下微怔的桑渝,沈先非已经随专柜小姐去付款。

出了银楼,桑渝拉住沈先非,咬了咬­唇­说:“你不该抢着付钱的,‘如意’是我要买给你的。”

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沈先非轻勾了勾嘴角:“桑吉祥,从今天开始,你要陪我一起吃泡面。”

桑吉祥?

乍听到‘桑吉祥’这个称呼,桑渝原本挂着的脸,不禁嗤笑出声,喃喃地念着:“吉祥如意。”

“走了,桑吉祥。”沈先非揽过面前这个越来越呆的女人。

“什么什么,你个沈如意。”

两人相约,等到桑渝毕业之后就结婚。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年匆匆而过,沈先非大四了,桑渝也大三了,可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一个没有实现的誓约,从桑振扬知道他们两人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从沈先非接受皇廷委培留学的那一刻开始,这个誓约便被定格在了“未完成”的状态。

随时间的消逝,久到那个誓约,桑渝都觉得模糊了,那个男人应该更加不会记得了。

Chaper5

1、求证

诊室墙上的挂钟,指针指着晚上十点整,沈先非坐在沙发里,不停地抽着烟。

阿穆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沈先非的面前,弯下身就要去掀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掐灭了烟头,沈先非皱着眉头火大地叫了起来。

“你说­干­什么?当然是看看你腰后侧有没有那个纹身。”阿穆站直了身体,很严肃地望着沈先非。

“一个大男人别乱动手动脚的。”沈先非非常地狂躁。

“OK!不动手,动嘴。”阿穆摸着下巴,笑看着沈先非,“一开始,我觉得她有严重的幻想症,但今晚一直聊到刚才,我觉得有病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你。如果不是你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烦到了她,我已经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倏地,沈先非站起了身,指着阿穆的鼻子大骂:“你这个无良­色­医,该看病的时候你不看病,你问人家第一次做什么?她什么时候第一次,那一次有没有成功,关你什么事?你这根本就不是在看病,而是在借机窥探别人隐私。”

阿穆嘻皮笑脸地拨开了沈先非的手,道:“喂,我可是有照的,很多病人在­性­生活方面不协调,遇到心理障碍都来向我求助。她是我病人,只不过起了个话头,我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当然要对病人做一些适当的引导,帮助病人寻找病因。”

“见你的鬼!”沈先非一拳挥了上去,却被阿穆躲过,“要不是我今晚在这,要不是我那几通电话让你适可而止,你还不知要问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喂,关于那晚上的事,她根本什么都没说好不好?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才见过几次面,你真当她是你老婆了?OK,转过身来,让我先看看你身后的纹身,我辛苦点,帮你们夫妻俩一起看病。”阿穆揶揄着,手又伸向沈先非的腰侧。

“去死!”沈先非大力地挥开阿穆的猪爪,又点了一根烟,抄着手,缓步走到窗前。吸了一口烟,他倚在窗前望着窗外,轻吐了一口气,道:“不用看了,我腰后侧的确有这么一个纹身,一条巴掌大的热带鱼。在英国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条鱼究竟是什么时候纹上身的。每次看到那条鱼,我的心情就会莫明的沮丧,但我从来没有去想这条鱼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循规蹈矩的我会有这样一个纹身,我居然不会去想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枚吉祥戒指,我妈问我的时候,我根本就想不起来它去了哪里,只当是丢了。如意……我更没印象。应该说,那五年里的事,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吸了一口烟,沈先非烦躁地弹了弹烟灰。

阿穆沉默了一会,说:“OK,五年前所有关于她的事,你都记不得了,我能想到的就是你失忆了,并且独独只忘掉了属于她的那段记忆。那现在唯一能够证明你们俩关系的一是你身上的纹身,二是那对戒指,三是Kenneth大师的书,四是证明人阿姨和H大那几届的同学。”

“我和Kenneth结缘,就是因为那本书,当时我不小心将书滑落在地,被Kenneth捡到,我才有机会认识他,拜他为师。但这本书怎么来的,我……”

“你又想不起来,OK,不用说,我知道。”阿穆接过话,“按你‘老婆’说的那样,吉祥应该在她手中,而如意应该在你手中。但是,你完全不记得如意这个定情物,更不用说你会知道那戒指在哪。关于当年的事,三个证物有了一个,还差人证了。你可以向阿姨和你H大的同学求证,但是依你这种很讨人厌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去向同学求证的,所以,唯一可以求证的就只有阿姨了。再依你‘老婆’所言,当年阿姨应该是很喜欢她,一心想撮合你们,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实,我觉得你更应该回去向阿姨求证一下。”

“可我妈这五年来,从来没有和我提过有关她的事。”

“那五年前,在你出国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想了想,沈先非说:“想不起来了……”

“真是受不了你!我要是你‘老婆’,五年前被你吃­干­抹净然后惨遭抛弃,两年前父母车祸双亡,有个情敌做后妈,一个弟弟抢家产,还要管理这么大一个企业,心理没病才怪。我终于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来约我聊天了。”

沈先非一言不发,闷闷地吸着烟,突然说道:“五年前,我被一帮混混袭击过,头部受过伤,然后进了医院。”

“头部受过伤?你不会狗血的失忆了吧?我的天啦,你这是在演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阿穆目光惊诧地落在沈先非的头部,笑得很不自然,看到沈先非很不爽,他又说,“OK,先别急,明天我帮你约我们院最有名的脑科权威专家周教授,让他替你看看,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如果真的有‘问题’,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你‘老婆’看上去不是很好惹。”他笑了笑又捶了沈先非一拳,“死小子,没想到你大学里有这么一段­精­彩的恋情,居然藏着不告诉我们,活该现在倒霉。”

“你说够了没有?你真的很闲,明天不用上班?!”沈先非掐灭了烟头。

“沈如意,我牺牲了与美女约会的时间,在这里陪你搞无聊的心理推理,你还不领情,我自虐了我?要知道我看病是以分钟计算诊金。”

“闭嘴,不许乱喊。”沉默了一会,沈先非决定先回家找母亲问清楚,对阿穆说,“约周教授的事就交你了。明天开标,我得早点回去休息。”

“嗯,一起走。”

回到家中,沈先非望着还没休息的母亲,怔怔地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有烦躁地在客厅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本来打算去休息的吴玉芳,倒了一杯水之后,望了望墙上的钟,已经是23点05分,儿子自从进了家门,已经在客厅里来回走了整整二十分钟了。实在是看得太碍眼了,她开口:“你能不能别走了?来回晃的我眼花。如果是工作上的事让你烦心,就给我滚回房里去散步。”

顿住脚步,沈先非看着母亲,说:“妈,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雕着‘如意’两个字的黄金戒指?”

“没有。”吴玉芳摇了摇头。

沈先非又是一阵沉默,未久,咬了咬牙,他又开口:“妈,那个……昨天以前你是不是有见过桑小姐?”

听到儿子的话,吴玉芳微微一怔,五年了,这臭小子终于要提及这件事了吗?

吴玉芳喝了口水,反问:“你的‘合作人’我怎么会认识?”

沈先非急道:“你确定你不认识吗?那五年前你­干­嘛要留人家吃饭?”

抱着水杯,吴玉芳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儿子,不禁笑了起来,走到沙发前坐下,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说:“死小子,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深舒了一口气,沈先非在吴玉芳身旁沙发的扶手上坐下,问:“妈,你有没有发觉我留学后这五年来有些变化?”

“没有啊,吃的好,睡的饱,成天到晚还是那张谁欠你几百万的死人脸,唯一感觉不同的就是越来越帅了。”吴玉芳摊了摊手。

“妈,我在跟你说正经事。”面对心态很年轻的母亲,沈先非有时候真的很不能适应,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

“好,既然说正经事,那你就别拐弯抹角。”吴玉芳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是晚上23点10分,你打算让我几点去睡觉?”

“我想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和她以前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可以记得每一个人,却不记得她?我可以记得我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却不记得和她相关的任何事?”没有再犹豫,沈先非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客厅里一片沉寂,吴玉芳怔怔地看着儿子。过了许久,从儿子身上收回目光,她端着水杯平静地说:“你想知道五年前的事?”

如果他不想知道五年前的事,那他现在不去休息,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嗯,我想知道。”轻点了点头,沈先非的声音里全是苦涩,他的眼神近似带着哀求的看着母亲。

相反,吴玉芳见到儿子这种样子嗤笑出声,她这个儿子,也只有在遇到那个桑渝才会变成这种样子。

晃了晃杯中的水,吴玉芳淡淡地说道:“想要知道五年前的事,那就自己去想,如果想不起来,那就算了。”

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23点20分,现在她已经老了,身体可是吃不消,她得去睡了。起身,她便往自己卧室走去。

“妈——”沈先非深蹙着眉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想——”

“如果真的那么重要,你就不会遗忘,”吴玉芳转过身,一脸严肃,喝断了儿子的话语,“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想要彻底的忘记一个人,一般人很难做到,而你什么都不记得,这不是偶然,这是你自己潜意识里做的选择,是你选择要遗忘。如果五年后的今天,你要面临重新选择,那么请你,确切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如果那段回忆是自己想要的,那你就自己去找回来,如果不是,就请你做现在的沈先非。我不想再看到五年前那个头上缠着纱布,躺在病床像具死尸的沈先非。”

素来很乐观的吴玉芳,无论遇到多么难的事,就算是当年带着儿子离开沈家,也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么失控,这么激动。

五年前出事的那一天,是阿非和桑渝要去登记结婚的前一天。儿子的婚礼没等到,等到的却是他出意外的消息。当她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之后,像发了疯似的赶到仁爱医院,在那个充满了来苏儿和酒­精­的混合味道的病房里,她看到的是她那个头上被包着纱布,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的儿子。他睡着了,但她却以为她最疼爱的儿子就这样走了,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引来了整层楼的医生和护士。可这个可恶的小子,一睁开眼,却是跟她说,只是睡着了。

吴玉芳无法判断那是不是一场意外,根据警察所说,有行人目击是几个年轻人伤了儿子,还抢了他身上的钱物,最终判定是一件恶­性­抢劫伤人事件。所有人都对她说,阿非很幸运,只是皮外伤,那伙人只是求财。

阿非出了意外之后那么多天过去了,吴玉芳没有见过桑渝,也再没有从儿子口中听到这个准儿媳­妇­的名字。从儿子的态度中,以及那天那个不速之客,她隐隐约约查觉了某些事。

出了院,阿非一直都是忙着出国的事,没几天,他就飞去了英国。

直到今天,她才再一次从阿非的口中再听到这事,但令吴玉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不是儿子不想提那个丫头,而是根本就“想不起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儿子什么都没有忘,却独独忘了那个丫头,她不知道,但是她能够感受到五年前儿子伤得很深,才会选择了这样一种逃避的方式。兜兜转转,他们两人又回到了起点。不是她不帮儿子,而是她所知道的事情真的是有限。她尊重儿子的每一个选择,但她不希望要面临新的选择时,却是去挖掘曾经的痛,就算是想痛,但也要做到有心理准备,而不是这样糊里糊涂的再伤一次。

张口欲言,沈先非瞪大着眼睛望着很少发火的母亲,惊愕地说不出话来。虽然母亲没有明说,沈先非已经从她的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他和桑渝真的有过那一段的一刹那间,他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该说的话她已经说完了,吴玉芳对着沈先非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要休息了。”

这时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23点30分。

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沈先非从沙发的扶手上站直了身体,轻轻地对母亲说:“妈,你早点休息,我……出去走走。”说完,他便转身出了家门。

望着儿子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吴玉芳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2、半夜造访

夜间清静空荡的马路上,车子开得飞快。

沈先非放慢了车速,转进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几幢紧挨着的九十年建筑已然映入眼帘。

靠着椅背,沈先非点燃了一支烟,摇下车窗,月光顷刻飘洒进来,映在他黯淡的侧脸之上。他很少抽烟,只有在特别烦躁的时候,会抽几支,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

以手撑着额头,透过车窗,沈先非望向眼前几栋九十年代的房子,怔怔地发着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车子开到这个地方,只因为桑渝为他指过一次路,还是因为潜意识认为她口中那个曾经他们合住过的房子所在?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是乱了,原来这不是第一次,而是曾经就有过的感觉。

诊室里看到她皱着眉头,哑着嗓音和阿穆述说着往事,一颦一笑间,那种故作坚强,其实是不过是一朵不堪风吹娇弱花朵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心疼。

心中那种怅然若失的复杂情感,让他无法平静。

推开车门,他往那几栋房子走去。

跟着感觉走,立在其中一栋楼的单元门前,他抬头望了望所有窗户,靠北面的不是卫生间就是厨房。整栋楼只有四户人家的窗户是亮着的,七楼亮着只有一家。

毫不犹豫,他迈进了第三单元。

顺着黑漆漆而狭窄的楼道,他爬上了七楼。

他不能确定桑渝是不是一定就住在这层楼,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似在告诉他是这里,没有错。

立在702门前,他犹豫了很久,终于举起了手,按了按门铃。

浴室里,桑渝正费力气的将毛巾扎在正在喷水的龙头上。

该死的,昨天明明用得好好的,今天水管居然就莫明其妙地裂了。本来想借着水管裂口还小,先把澡洗了,谁知道,澡洗了一半,这龙头的直接处越裂越大,夸张点,这会都可以媲美喷泉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把她吓了一大跳。

出了浴室,她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这都已经是夜里12点了,谁会来敲门。

一个滑稽的想法跃上她的心头——午夜凶铃?

打开过道的灯,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正低着头立在门外,看不清脸。

隔着门,她恼火地大吼一声:“什么人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神经,乱按别人家的门铃。”

立在门外,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先非勾了勾嘴角,果真找对了。

“是我,沈先非。”

听到那低沉略带磁­性­的熟悉声音响起,桑渝僵在那一动不动。骤然反应过来,她从猫眼里看清了门外立着的男子,正是沈先非。

背抵门,桑渝心口处怦怦跳个不停。

这么晚了,他跑来做什么?!

这个可恶的男人,还嫌看她的笑话不够多吗?

“我不认识你。”

薄­唇­向上弯起一条优美的弧线,沈先非以手臂撑着墙:“是吗?那这款银­色­手机我就自己留着用了,或者送人也可以,反正也没人认领。”

门开了。

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手机还我。”

抬眸,沈先非凝视着眼前满头湿发,身上穿着睡袍的桑渝。他很抱歉地说道:“很抱歉,打扰到桑总沐浴了。”

伸出手,桑渝冷冷地道:“请你把手机还给我。”

微眯了眯,沈先非打量着左手抱胸的桑渝,一袭玫红­色­的真丝睡袍被头发上滑落的水浸湿了,正紧紧地贴在她完美的曲线上,细致的脖子下面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他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那睡袍之下什么都没有穿。

顺着沈先非不怀好意的目光,桑渝才反应过来刚才澡洗了一半,只披了一件睡袍。咬着­唇­,她咒骂了一声:“该死的!”

她直觉要关门回房换衣服,却被沈先非以手给挡住了:“里面什么声音?”

“关你什么事?”桑渝怒吼着,突然想到那水龙头接头漏水的事,大叫一声,“糟了!”

她转身往浴室跑去,盖在龙头直接处的毛巾早已经掉在地面,而那道裂缝就在她和沈先非说话的时候,裂得更大了,这会水管里的水直冲向浴室顶,整个成了一个大喷泉。

顾不得身上的睡衣全湿了,桑渝想上前将那个水阀给关了,这时,沈先非抢先她一步将她拉离,冲着她大吼一声:“你白痴啊,那是热水器的冷热水进水阀。”

背抵着冰凉的墙砖,桑渝被沈先非困在双臂之间,怔怔地望着他,只觉耳膜被他的声音震得轰轰作响,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

仿佛在那瞬间,跨越时间的距离,在相互凝望的片刻,时间就已经飞速地逆转。

五年前那个绝然离开的男人,现在回来了,就站在她的面前……

头顶上的冷水真喷而下,沈先非的整颗心思全放在桑渝的身上,以身体帮她挡住了大部分的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忍不住再一次细细地打量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虽然他无法忆起五年前她的模样,但在上岛咖啡里那个眼底闪烁着坚定光芒的她,整个人都发亮,深深地吸引着他。眼前的她,娇弱无助的样子,同样叫人别不开眼。

手轻轻抚开贴在她脸颊上的湿发,他的目光落在她白晳的颈间,她身上那袭玫红­色­的睡袍已经全湿了,紧贴着的完美曲线完全显露出来。刚才他的力道稍许大了些,她整个右肩都露了出来。

沈先非暗吸了一口气,错开目光,将她的睡袍往上拉了拉,手扶在她的肩上,柔声说:“对不起,刚才我声音大了点,吓到你了。”

目光一点点的恢复焦距,桑渝终于回过神,看清眼前两人近距离的暧昧姿势,她猛地推开沈先非,恼羞成怒:“谁准许你进我家的?你给我滚出去!”

“你先回房换身衣服,别吹空调冻着了。”蹙了蹙眉,沈先非没理会她发狂的模样,径自往厨房走去。

他跪在水池前下方,伸手将下面的进水阀给关了。

同时,浴室龙头也停止了再喷水。

半跪在那水池前下方,沈先非没有起来,而是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走到这里,把这个进水阀给关了。

是习惯还是潜意识?

桑渝怔怔地望着他背影,咬着­唇­,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便看到沈先非正在翻看着茶几上的标书。

桑渝走过去将他手中的文件狠狠地夺下,大声吼道:“谁准你乱碰我东西的?请你把手机还给我,立刻给我出去。”

抬眸看着异常愤怒的桑渝,沈先非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还带着体温的手机,捏在手中把玩着,薄­唇­弯成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还好,手机没有被淋湿。桑总害羞不肯去我那里拿,所以我就亲自跑一趟,却不想打扰了桑总沐浴。为了不让桑总被冷水淋,我只有舍身替桑总挡冷水,帮桑总关水阀,弄得自己浑身湿淋淋的,可万万没想到桑总这么不领情。”

咬着牙,桑渝的双眸似要喷出火来,两个小时之前,她还在穆医生面前深情地回忆两人过去的甜蜜时光,可不过是短短的两个小时,真正的看到他了,就是这样的天壤之别。

平复了心境,她以职业化的口吻冷冷地说道:“沈总,明天上午九点钟开标,我想你送完了手机,可以离开了。”

“啊嚏——”身上湿透了的沈先非面对空调吹出的冷风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抬眸看向桑渝,站起身走近她,将手机递给她,嘴角漾着笑容,在她的耳边柔声说:“我想喝杯热水,喝完了就走,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低缓醇厚的嗓音犹如微风般轻轻刮搔着桑渝的耳膜,那帅气的脸上漾着的笑容,对女人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杀伤力。

接过手机,桑渝瞪了他一眼,推开他,走到饮水机旁,到了一杯水给他:“劳烦沈总快点喝,喝完了赶紧走。”

接过水,沈先非喝了一口,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喂,你身上全是水……”桑渝忍不住叫了起来,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目光深锁在他的身上无法移开,因为她才注意到沈先非被水淋湿的头发凌乱地垂落在额前,纯白的衬衫被水浸透,近似透明的紧贴在­精­壮的上身,黑­色­的紧身休闲西裤紧紧包裹着他修长的两条腿,­性­感得诱人,最可恨的就是那两片薄­唇­在水杯上一下下的轻咂。

桑渝觉得浑身的狼血又在沸腾了。

“客厅就这么大,我不论站在哪,都能吹到空调,除了坐在沙发上喝点热水,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或者桑总有衣服给我换也可以。”沈先非苦笑着。

桑渝咬着­唇­,如果再任由他这种危险的皮相在这里坐下去,她一定会崩溃。一定是很多年没有男人,所以她才会这么饥渴。

推开那道和式门,桑渝走进去,在壁柜里翻出了一件未拆封过的衬衣和一条西裤,又拿了一条大浴巾,全部扔在了沈先非的身上,说:“请你尽快换好衣服,喝完水,离开我家。”

微笑着接过衣服,沈先非说了一声:“谢谢。”

背对着桑渝,沈先非很快就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那道门,脸上的笑容迅速隐了去。刚才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他真的没想到桑渝能够变出一套男式衬衫和西裤。

盯着台面上摆放的牙刷,还毛巾架上挂着的毛巾,是两个人的,而且明显可以看出是一个是男士用的,一个是女士用的。

将衬衫和西裤紧抓在手中,他抬眸望着镜中的自己,失望焦虑烦躁的眼神里他看到的是嫉妒。

­阴­沉着脸,他迅速地将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衣服穿好,出了卫生间。

祝三八节快乐!

3、竞标

望着身穿Hermes白­色­衬衫和西裤的沈先非走了出来,桑渝一阵失神。

身长,腰身,都非常的合适,虽然去年的款式,但穿在沈先非的身上,根本看不出,反而更衬他优雅的气质。自从他走了之后,她到了美国,每年都会习惯­性­的将春夏秋冬各季节的衣服、鞋袜等买上一套,寄回国内,让吴嫂放回这屋子里。回国了,这习惯依然改不了,那间和式屋里,放着的刚好不多不少,整整五套。

“很晚了,我先回去了。”换过衣服的沈先非安全像变了个人似的,拿着湿衣走向门处,停了下来,转过身,一脸正­色­地对桑渝说,“如果桑氏在明天的开标现场,还以那份标书上的价格竞标,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桑总,这样的价格根本无法中标。”

抬了抬眉,桑渝认真地看着沈先非,然后拿起标书中的价格表,看了看,回道:“顶材的价格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降,我觉得我明天没必要去竞标。”

“吊顶和隔墙是所有工程项目中用材最多的,所以也是招标人最看中的部分。别和我说你的价格是全N市最低价,你低,别人比你更低。每个平方相差哪怕是一两块钱,甚至几毛钱,总工程的造价就会相差很多。我只能告诉你,以这份标书来讲,桑氏的价格完全没有可比­性­。若是你在这最重要的部分失了利,后面洁具和地材就更不会有机会。”扭动了手中的把手,沈先非又顿了顿,“皇廷酒店这个项目,与一般的写字楼大厦工程项目不同,它除了写字楼之外,重点是‘酒店’两个字,而且还是五星级的酒店。除了吊顶和隔墙,洁具和地材同样很重要,主体重要,细节也重要。祝桑总明天好运!”

开了门,­阴­沉着脸,沈先非负气离开了这里。

黑暗中,他冰冷的脸上似乎能够刮下霜来。

坐在沙发上,桑渝看着价格,按刚才沈先非的话,她细细地核算洁具和地材这两大块的价格,应该还有涨幅的空间。

顺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喝完之后,过了一会,她才惊觉这杯水是刚才那个可恶的男人喝过的。

烦躁地扒了扒湿发,她叹了一口气,点了一根烟。

曾梓敖说的对,只要一遇到关于和“沈先非”这三个字的人或事,她就会像是一只烦躁的小兽。

他走了之后,她为了证明自己没了他依然会活得很好,坚持在H大念完大三,可是到了大四,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甚至开口向曾梓敖求婚,曾梓敖很直接地拒绝了她,说他不要一个心里还装着别人的女人。

她为了彻底的忘掉沈先非,和曾梓敖一起去了美国念书。两年前,父母车祸身亡,她才不得不回国。在美国的那几年,她以为她可以很潇洒地忘记沈先非,可是越是想忘记却越忘记不了。

曾梓敖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什么时候你完完全全忘掉了他,我便会向你求婚,否则我永远只会当你的朋友。”

从上岛咖啡店里再次遇到沈先非,她就发现原来她一直不曾忘记过他。他的每个动作,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

所以,她和曾梓敖永远都是朋友。

不知不觉中,烟烧到了手指,一阵剧痛,桑渝将烟蒂狠狠地辗灭在烟灰缸里。

把注意力重新拉回标书上,对照顶材墙面的价格,她做了相应的调整,一直忙到凌晨两点,才将所有价格核好。

晚上她将标书带回来是打算签好字,明天一早让袁润之过来取的,结果成了她将标书的价格重做了一次。她必须早点休息,明晚还有签约庆功晚宴,那场战她可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热水器龙头水管爆了,看来今晚她得住公司了。

她给袁润之发了短信,要她明早七点钟之前赶到桑氏,做最后的核对封装工作。

带着标书,她开着车子,去了公司。

小区外,一辆银白­色­的LEXUS还停在巷内。

沈先非一直坐在车内发着呆,盯着眼前的住宅楼,他整整发了两个多小时的呆,只因为他身上这身十分讨厌的男士衬衫和西裤,还有那个卫生间内的男士用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桑渝说标价的事,他这是在放水,而且还是主动的,这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在看到红­色­的MINI驶出,他很快熄灭了烟蒂,也跟着离开了。直到看着桑渝开着车子,进入桑氏集团大楼,他才放心地回家。

不知睡了多久,桑渝听到手机在叫,闭着眼,接通了电话。

“桑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桑氏中标了。我们打败了GD公司那群混蛋,中标了!杨经理已经在皇廷详谈合同的事了,过会我们就回去,一些细节还要你亲自确认一下。”电话里袁润之的声音十分兴奋。

松了一口气,桑渝睁开眼,轻问了一声:“几点了?”

“中午11点20分。”袁润之回答完,突然像被雷劈中一样,颤着声问,“那个……师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经验告诉她,绝对不可以在师姐睡觉的时候打扰她。

桑渝从床上坐起,对着电话嗯了一声,平静地说:“你马上回来,和采购部确认一下订货的事,然后去Jessie那里挑一件礼服,让Jessie好好帮你拾掇拾掇。我还有事要处理,然后再去Jessie那和你会合。晚上,你让杨正坤他们先去,你跟我一起。”

电话那头,袁润之小心翼翼地问:“师姐,礼服真的要二分之一吗?穿那么暴露,会很丢桑氏面子的,我们是签约方啊,不是去陪酒的。”其实她在心底想,毕竟师姐才是晚宴的重点,要是她穿那么少,抢了师姐的风头,她后面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而且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个没气质没内涵没智慧“三无”产品,但是做建筑建材家居行业的就是男人多、­色­狼多、流氓多啊,就算是个“三无”产品也会引起意外发生。

“袁润之,你的眼光我可以无视,但Jessie的眼光是毫无质疑的,你只要把自己扒光了交给她就可以了。”

“OK,扒光,扒光。”袁润之献媚地配合着,然后毕恭毕敬地挂了电话。

洗漱完毕,桑渝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对秘书王媛媛吩咐:“小王,打电话给每个分部仓库,让他们立即盘点,库存报表以及每个仓库还有多少空余地方,以最快的时间给我报过来。”转身又对秘书朱小娴说,“小朱,让财务部把各分店家居连锁的租金情况整理好,放在我桌上。”然后又对秘书马红艳说,“小马,昨天你给我的基建预算表有问题,你让基建部给我重新核算。”

短短的几分钟,桑渝把所有今天必须完成的事给交待下去。

办公室里,三个小秘书大眼瞪小眼,脑子里统一想着一个问题,桑总怎么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那么刚才她们三人八卦补妆玩游戏,岂不是全被看去了……

袁润之回来之后,立即和采购部确认订货周期。时间差不多,她便去了Jessie那,一直等到快五点才见到她的亲亲老板。

坐在黑­色­的宾利车上,袁润之一阵紧张,望了望身旁在闭目养神的桑渝,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说我穿成这样子,会不会有点太怪了?”

缓缓睁开眼,桑渝看了一眼,眼前身穿一件粉­色­吊带薄纱晚装的袁润之。她的身材很好,大学的时候,好像她和曾梓敖的妹妹曾紫乔做过时装杂志模特,这件晚装穿在她的身上很合适。从上到下的层叠设计,是这件晚装最大的看点。整天扎着马尾的头发也垂直地披散了下来,那个黑­色­金属眼镜也换成了隐形眼镜,脸上微施了薄粉,袁润之整个人看上去窈窕而矜持,如一朵纯洁的莲花。

“还不错,今天晚上在晚宴上机灵点,两只眼睛擦亮点。”桑渝面无表情地说。

“啊?今天晚上我不是只要站在你旁边就好了吗?”袁润之很茫然,不明白桑渝是什么意思。

“袁润之,如果要你站在我身旁,你只要穿桑氏的工作制服就好了。”桑渝白了她一眼。

司机老吴望了望后车镜,不禁笑了开来:“袁小姐好好打扮下,是很吸引男士的。祝袁小姐今晚好运。”

袁润之羞涩地笑了笑:“吴叔,你在开玩笑吧?”

“这不是在开玩笑。上周你在西餐厅,把你那个叫阳痿的男友和那个小三用意大利面给盖了,这是你被第N个猥琐男给抛弃之后,­干­得最中用的一件事。”桑渝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袁润之惊讶地叫道:“师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事?”嘴巴张得老大,袁润之不可思议地看见身旁的桑渝,师姐什么时候知道她又失恋了?不过也难怪,她的前男友杨伟也是这个圈子的,要想不知道都难。

桑渝又白了她一眼,说:“你有没有总结过你老是遇到劈腿烂男人,究竟是什么原因?今晚到场的男人都是我们这个行业中的姣姣者,你眼光那么差,找男人那么没水准,既然没水准,那就努力找个有钱的。以后注意下形象,别整天穿得跟五十岁的菜市场大妈一样。我发你的薪水很少吗?如果你以后上班再穿T恤和牛仔裤,你以后冬天也给我这么穿。”

师姐今天把她弄成这么淑女这么优雅,原来是为了让她钓个金龟婿。师姐真的实在是太伟大了,简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感动了挤了两滴热泪,袁润之又一脸献媚样:“师姐,今天开标的时候,GD公司的价格一出来,我和杨经理的心差点没蹦出嗓子眼。我和杨经理当时就觉得一切都完了,可没想到我们桑氏的价格一出来,让我和杨经理的心更猛烈地跳起来。昨天我做的价格并不是今天的开标价啊,师姐,你昨天把标书带回去就是要改价格吗?”

提到标书一事,桑渝不禁又想起了昨晚的事。如果不是他,今天桑氏不可能中标的。私下暗示了底价,这真不是他的作风。

轻轻嗯了一声,桑渝又对袁润之道:“从明天开始就要着手订货备货,你负责盯着采购部了。”

车子缓缓驶进国际会议中心车道。

“之之,记住,今天晚上要抬头挺胸,知道吗?别让那个阳痿瞧不起你。”抛下一句话,桑渝优雅地下了车,率先进了旋转门。

4、晚宴

走进宴会大厅,宴会厅上方璀璨的水晶大吊灯折­射­出斑斓流转的光芒,刺目的让人一阵晕眩。厅内,皇廷的工作人员穿着很正式,同样的,客人们也丝毫不逊­色­。

桑渝和袁润之两人一现身,立即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在桑渝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位帅哥便热情地走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Tammy,你真是越来越美丽动人了。”

被抱得有点透不过气的桑渝终于看清了眼前人,原来是“狂有钱”。

今天说是为了庆祝皇廷招标成功而举办的签约晚宴,倒不如说是黄建国要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业内人士认识,毕竟儿子即将成为他的接班人。

浅浅一笑,桑渝开口:“帅哥,我是应该叫你一声有权,还是应该叫你一声佑泉?”

“Eric。”因为嫌弃黄有权这个名字难听,于高二那年黄有权便改了一个很优雅又富诗意的谐音名字——黄佑泉,反正他的爷爷也已去世多年,应该不会为了个名字从坟墓里爬出来和他计较。若不让他改名,怕是“黄有权”这三个字将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Eric?留洋几年,中国人叫什么洋名。放心吧,我不会在你女友面前暴露你原来的名字。况且,黄叔叔今天搞了这么一场盛宴是为了谁,大家有目共睹哦。”桑渝揶揄。

“从小到大你就会损我,等你有了相好的,看我怎么反击。”黄佑泉亲昵地揽过桑渝,“说到相好的,嗯,我给你介绍我们公司一位副总,听我爸说你们以前好像还是校友。他人相貌一流,学识一流,人品一流,身材更一流,你有福了。”

桑渝一听到黄佑泉这样说,她便明白他要给她介绍的是哪位,身体微僵,不想过去,可是敌不过黄佑泉。

一直在与人攀谈的沈先非,从桑渝一进宴会厅门的那一刹,就注意到她了。

她今晚身穿了一件黑­色­露肩晚装,高腰线的剪裁显得高挑动人,裙上的水晶装饰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是华丽非常。她的头发没有象前几次一样随意的披散开来,而是挽起了一个优雅的发髻。纵然没有太多饰物,她整个人显得高雅非凡,就像是古埃及法老王最爱的圣猫一样耀眼。

“江董,魏董,高总,沈总,”黄佑泉很热情的为沈先非和另三位老总介绍,“虽然大家都熟识的,我毕竟还是这行业的晚辈,请容许我为各位正式再介绍一下,桑氏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桑渝小姐,年轻有为的漂亮女强人,”然后又对桑渝说,“这位是江航集团的江怀深江董,这位是GD公司的魏成明魏董,这位是高远装饰的高远鹏高总,这位就是我们皇廷的项目总监兼首席设计师沈先非先生。”

“佑泉真是客套了,桑总在业内谁人不知啊。”GD公司的魏成明­阴­沉地笑了笑,“我们GD和桑氏交过很多次手,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次败在桑总手下,可真是心有不甘啊,不知道是不是黄董和沈总一看见美女坐阵就故意放水了?”

高远装饰的高远鹏跟着也笑了起来:“我看八成有,你看佑泉一见到美丽的桑总就迎上去来了个法式拥抱,他可没这么对我们啊。”

“好像沈总和桑总还是校友吧,这点情份就更难说了。”

“老黄也偏心,一心想着人家给做儿媳­妇­呢。”

魏成明和高远鹏不停地调侃,江航集团江董江怀深一脸不耐烦,但没有跟着应声。沈先非则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桑渝。

面对两位老总的讽笑,桑渝在心中冷哼,表面上依旧笑靥如花,自从父亲因为感情纠纷车祸去世之后,这些人总是盼着桑氏早点跨台。虽然她一个人支撑的很辛苦,但不会让这些龌龊的老匹夫看桑氏的笑话。

“过奖了,其实桑氏这次只是侥幸中标而已,真正说来放水的应该是魏董吧,如果魏董不是有意让晚辈,晚辈又怎么可能有胜算呢?所以桑渝要特别感谢魏董承让了。”桑渝快乐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接管桑氏以来,她最怕出席这样的场合,每次都是硬着头皮,接下来还有拼酒的硬仗要打,做他们这行的若是不会抽烟喝酒外加耍流氓,就趁早收手,所以每次参加宴会,为了要应付这帮老狐狸,她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备战。

魏成明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便转移了话题:“桑总身后这位美女是?”

“我的助理袁润之小姐。”桑渝应道。

“桑氏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出来的都是清一­色­娘子军啊,你们家居连锁的于总也很厉害,手腕很高明啊。”高远鹏笑得很暧昧。

“高总过奖了。我个人觉得桑氏还是很缺人才,改天跟高总借几个人来帮忙,高总可别舍不得啊。”桑渝暗自咬了咬牙,因为于佳这个第三者介入,使得桑振扬车祸死亡在整业内都成了一大笑柄。

高远鹏假惺惺地笑着:“一定一定。”

刚从学校踏入社会的黄佑泉一时无法应付这样的头疼事,就算是他想帮桑渝,也怕这几位更加得礼不饶人,会抓着他和桑渝的事不放手,便向沈先非使了使眼­色­。沈先非收到讯息后,依旧静静地立在一旁,一脸淡漠地看着双方­唇­枪舌战。

这时,一直沉默的江怀深粗着嗓门道:“说了这么半天,你们口也不­干­。佑泉,你老子呢?叫他敢快滚出来!把人招来了,自己缩着一直不出来,要你在这里给顶着,算哪门子事?脸上长天花了见不得人啊?”

黄佑泉一张俊脸整个憋红了。

桑渝看了看江怀深,对于这位面目可憎的大叔,她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是隐约了解他曾经坐过牢,后来出来之后,开始涉入这个行业,短短的几年,将原来小小的江航装饰发展成现在的江航集团,个­性­是属于那种直来直去,最讨厌别人那种装腔做势的调调,估计是被他们这样一来一去的话给烦到了吧,所以才会发了怒。

她缓缓地低下头,巧妙地隐去了想笑的冲动,再抬首,便撞上了一对熠熠发亮的眼眸。她回了一记白眼,别过脸,小声地对袁润之吩咐:“待会那几个老流氓一定会灌我酒的,叫杨正坤他们几个见机行事。”

“嗯。”袁润之手紧抓着裙子,一步一扭地向另一堆人走去。

看到袁润之那副笨样,桑渝真是有点后悔,早知道这丫头没穿过这种晚装,怎么的也一定先借她几套天天晚上在家练习,瞧那高跟鞋,就好像在啃她脚似的。

蓦地,桑渝的脚也跟着崴了一下,咬着­唇­,她懊恼地看着袁润之扑向了一个男人的身上,还好,是纪言则,扶住了,那丫头没跌下来。紧捏着拳头,桑渝不禁为袁润之捏了把汗,如果袁润之摔下来了,丢人绝不是袁润之,而是她桑渝。她怎么会有这种师妹,H大不是出­精­英的吗?这丫头当初怎么考进H大的?

“你没事吧?”

一个优雅迷人的声音飘进桑渝的耳朵里,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因为腰上正搭着一只手。

“都说建材家居业尽出流氓男,果真不错。”桑渝甩开沈先非放在她腰上的手,以眼­色­冷冷地警告他:别自以为是这次项目的总负责人,她就会让他占便宜。

沈先非摊了摊手,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了看袁润之,然后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桑总,我想你误会了。刚才我只是看见你……有要跟着跌倒的趋势,所以才好心扶你一把。”

这时主席台那边,已经在示意桑渝和沈先非过去了。黄建国已经站在了主席台前,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人。

冷淡地看了沈先非一眼,桑渝冷哼了一声,微笑着向主席台走去。

沈先非淡淡地笑了笑跟着上前。

所有宴会的开始,都是枯燥无味,冗长而好像说不完的客套话。

黄佑泉是今天的重头戏,自黄建国向各位嘉宾正式介绍了这位留洋回来的儿子之后,便成了全场的焦点,场下称赞声不断。

接下来的酒宴更是热闹非凡,桑渝当仁不让地坐在主桌,而刚巧不巧的沈先非就坐在她的正对面,只要她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他,还好有不拘小节的黄佑泉坐在她的右手,很照顾地为她夹了很多菜,这让她安心很多。

刚才一个个还西装领带,一副道貌岸然,这会外套不见了,一个个将高档的白衬衫全部高高卷起,擦拳磨掌的,完全脱离了原先高雅的上流和谐社会。

不过这六月天,为了面子,穿这么多,也真是难为这些男人了。所以大厅内的冷气打的实足,这会女士们就一定要皮厚,能扛得住顶上不断刮下来的寒风。

桑渝一面微笑着,一面看着自己胳膊上竖起的汗毛,再坚持一会,她一定会热血沸腾的。

在建筑装饰界无论什么的酒宴若是不放倒几个人,那就不叫流氓界。

一想到待会要被灌酒的惨状,她的眉心不禁紧蹙,抬眸,刚巧对上沈先非黝黑深沉的眼眸,似在探究着什么,她扯了一抹冷笑,便将目光转移到了袁润之他们那一桌。

袁润之站着,正仰头喝着酒,不一会,一杯已经见了底。

不要说她桑渝无情,放任之之这样的女孩子沦陷在一群流氓当中。当初年会上,她能在桑氏那么多员工中一眼就看到袁润之,并栽培她,并不是因为之之是她师妹,而是因为之之能喝酒,那些酒宴流氓想一时间灌倒她似乎还有些难度。

酒宴上最常见的闹酒就是喝交杯酒,不论你是一男一女,还是两男或是两女,总之你是个人都会被拉着喝交杯,在这一行业已经司空见惯,这不,隔壁一桌已经开始了。

5、交杯酒

“桑总啊,巾帼不让须眉啊,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先敬桑总一杯。”

只不过才出了会神,业界有名的酒宴流氓、某某公司的马某就已经立在了桑渝的面前。

她只是浅浅笑了笑,尚未起身,救兵杨正坤已经到场。

虽然有手下替自己顶着,但有的酒桑渝终究是躲不过,比如说这主桌上任何一个人所敬的酒。皇廷与桑氏此次合作,是成了众人竞相敬酒的目标,今天到场的是这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酒桌上,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放不过她的。

“桑总,真是好大的派头。我老魏也是有帮手的。”魏成明端着酒杯已然立在桑渝的面前。

随着魏成明一同敬酒的,还有一个人。桑渝起身,意外的却是看到了一张不陌生的脸,不禁微微一怔。当黄建国看到此人时,脸­色­也稍稍有了异样,只是一刹又恢复了正常。

“黄总,好久不见。”此人正是离开皇廷多年的马春。

MC从皇廷离开不久,便失了踪影,这一出现,却是出现在GD公司,担任副总。

只见他端着酒杯向黄建国走去。黄建国起身,一脸和气:“原来是MC啊,真是好久不见。现在跑老魏那高就了,不错不错啊。你今晚来迟了,要罚一杯。”

“哪里,劳黄总惦记。”MC微笑着与黄建国客套了好久,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相互拥抱,并互­干­了一杯。

突然,MC眼角的余光瞥向坐在隔两个位置的沈先非,笑道:“这不是我那徒弟沈先非吗?怎么?如今贵为皇廷的副总,我这师傅教会了徒弟,就认不得我这师傅了,连杯谢师酒也不敬一杯?”

从座位上起身,沈先非拿起酒瓶,为自己倒满一杯酒,走向MC,举杯:“多年不见,沈先非先敬马工一杯。这杯酒先­干­为尽。”

“沈总,好酒量。”这时,魏成明走了过来,“话说今天也算是皇廷与桑氏‘喜结良缘’,我们嘛都是来祝贺的,这皇廷酒店项目的负责人沈总与桑氏的当家若是不喝一杯,这意思上就说不过去吧,”魏成明很会借势,转身向众客说道,“大家说是不是啊?”

场上一片附和声。

莞尔,沈先非二话不说便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向桑渝,盯着她的眼睛,放柔了目光,以充满磁­性­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桑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被迫站起身,桑渝避开沈先非灼热的目光,举起杯只是同他手中的酒杯轻碰一下,刚想喝下,却被人给拦下了。

“这样喝酒多没意思。”拦下他们的是魏成明,“虽说我们这行业粗人比较多,但我们更讲究层出不穷,这喝酒也要喝出气氛。MC跟我提过,说沈总与桑总二位都是H大的高材生。这真是一家亲啊,如今黄廷与桑氏‘喜结良缘’,不如沈总与桑总为我们换种花样喝个酒吧?好给大家助助兴啊。”

此次,桑氏中标,最失利的便是GD公司,而魏成明就是借机发挥,就是要把桑渝摆在台面来做笑话。酒场上酒司令为大,这会谁还有平日里道貎岸然的样子。

“喝交杯酒啦。”不知是谁大嚷了一声,场上气氛一时不受控制,一个个全停下了拼酒,拿着筷子敲打着桌面,嚷嚷着:“喝交杯酒!喝交杯酒!”

桑渝始终面带着微笑,却默不作声,她若是开口应了魏成明,这老狐狸后面还有花招对她。

“怎么桑总害羞了?”魏成明不死心,伸手将桑渝向沈先非的面前又推了推,“唉,做我们这行的,害什么羞,上了酒桌,就算是脱光打赤膊都得上,不然就别做这行!”

被魏成明这么一推,桑渝正好撞进沈先非的怀中,幸好沈先非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她,她手上的酒才没洒出来。

两人亲密相拥,这一下,场上所有宾客全都沸腾了起来,更不会放过二人。

桑渝不着痕迹地抚开沈先非的手,礼貌­性­地道一声:“谢谢。”

轻轻勾了勾嘴角,沈先非的目光越过桑渝,对着魏成明说道:“那魏董想看我和桑总怎么个喝法?”

“当然是交杯酒啦。”一旁坐着的高远鹏站起了身,“黄董,您不介意我们这样闹吧?”

“不介意,不介意。”黄建国笑得是满面春面。

其他宾客又跟着起哄。

举着杯子,沈先非盯前眼前正在和黄佑泉苦笑的桑渝,向她的身前走近一步,在她的面前轻声说:“大交杯?小交杯?”

抬起头,桑渝直视沈先非的眼眸,咬着牙不答话。

曾经她一直幻想着和他喝交杯酒的情形会是怎样,可是等了五年,等来只有伤心,如今却是要在这样的情形下,被逼着喝下神圣的交杯酒。

她笑道:“随便。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一定要大交杯!”不知是谁又叫了一声,其他人跟着喊道,“大交杯!大交杯!大交杯!”

绽放着优雅迷人的微笑,沈先非走近一步,深邃的眼神流露出不易查察觉的情愫,道了一声:“得罪了。”说完,他毫无预示地便将桑渝揽在怀中,端着酒的右手臂轻轻地绕过她纤美的脖子,停在那里,等待着怀中的女人以同样的姿势举杯。

桑渝的身体整个僵直了,她完全没有料到大庭广众之下沈先非竟然会这样直接。

紧贴在他起伏的胸膛前,感受到他体内蕴藏着的力量,他的这一举一动是那样的简洁、自信、充满着男­性­魅力而不失优雅,桑渝只觉得心跳动地很快。

“快喝啊!”宾客们又开始催促。

“如果你不想一直被我这样抱着,那就举杯吧。”贴着桑渝的耳边,沈先非轻声道。

男­性­的气息吹抚在耳边,桑渝端着酒杯的右手臂颤抖了起来。

“喝啊!喝啊!快喝啊!”

面对众人的起哄,露出美丽的笑容,桑渝举起酒杯,送至­唇­边。

终于感觉到怀中这个小女人的动作,沈先非将杯中酒一口喝尽。

喝完,沈先非却没松手,桑渝咬着牙小声道:“你可以放手了。”

笑了笑,沈先非这才松开桑渝,神泰自若地向后退了两步。

所有人都欢呼着拍起了手,甚至有人更开起了玩笑,说什么“男未婚女未嫁,不如发展一下”,他们等着到时候喝喜酒,看真正的交杯酒。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桑渝微微颌首,其实心中早已将这些流氓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

自喝完了交杯酒,沈先非顺理成章地为桑渝挡起了酒,无论那些人说什么,他全然不介意,完全顺着他们的意思。几番下来,他只觉得胃里如火烧一般,但依旧保持着优雅迷人的微笑。喝完了手中最后一杯,他缓缓地在桑渝身旁坐了下来,皱着眉头,毫不避讳地拿起桑渝空空的酒杯倒了一杯酸­奶­,喝了起来。

惊诧地望着脸­色­泛红的沈先非,桑渝话道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正以手撑着额头闭起了眼,眉头紧皱。只是几秒钟,他突然偏过头盯着她,双眸里布满了血丝,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饱含意味的笑容。

望着这样暧昧不明的神情,桑渝一阵失神,随即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别过了脸。

终于,到了散席的时候,一个个拉拉扯扯没个尽头。

桑渝正准备走人,蓦地,面前跳出来一位老总拦住她:“桑总,这么急着走­干­嘛?人家沈总今天为了你以一挡十,这会都趴在桌上了,你可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啊。黄董,您说是不是啊?”

黄建国今晚也喝高了一些,歪歪倒倒地拉住桑渝说:“丫头,我把沈小子交给你,你……你给我……负责送他安全到家。”

桑渝刚想回绝,黄佑泉冲上来说:“小渝姐,看在我们沈总今晚帮你挡那么多酒的份上,你一定要送他回去,他就交给你了。我得看下魏董江总他们怎样了,今晚真是够乱的。”

说完,黄佑泉匆忙过去扶江怀深他们。

这时,杨正刊坤的手下小张走过来说:“桑总,杨经理和小袁都喝高了,我先送他们回去。”

桑渝点了点头,刚想说话,结果袁润之酒气冲天地扑了上来。

“师姐,我告诉你哦,今天我把GD那几个嚣张的死小子给摆平了,我还在洗手间过道里打了那个阳痿,他都不敢说个不字哦,”袁润之打了个酒嗝,然后笑眯起眼,附在桑渝耳边轻声说,“师姐,路上小心哦,别把师兄给吃了哦。呵呵呵……”

袁润之傻笑着,抱着桑渝亲了一下,然后踩着高跟歪歪倒倒地向前走去。

“桑总,那我们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小张说道。

“好的,明天上午你们就晚点去公司。”

小张点了点头,和另一位同事扶着杨正坤出了门。

抚了抚有些微疼的太阳|­茓­,桑渝不知道今晚是幸还是不幸,回首望着主桌上趴着的男人,两个皇廷的人正打算架起他。

她深深地闭起了眼,早知道今天要这样,不如换她喝死过去算了。

两个皇廷的人扶着沈先非走到桑渝的面前,刚要开口,桑渝便说:“什么都别说了,跟我来吧。”

6、密码

沈先非被推坐在了车子的后座,一把扯下领带,紧蹙着双眉,闭着眼,看上去很难受。

桑渝坐在副驾座上,没好气地对他说:“如果你要吐的话,就吐完了再坐上来,要是你敢吐在我车上,我会直接扔你进长江。”

半晌却得不到沈先非的答案,一旁的司机老吴笑看了一眼桑渝,问:“小姐,去哪里?”

额上的青筋都快暴跳起来,桑渝咬着牙,道:“明湖金­色­花园。”

车子缓缓开动,桑渝抚了抚太阳|­茓­,今晚她喝得不算多,但是不知为什么心口之处会这么闷,都是车后那个讨厌的家伙分夺了车内的空气。不由地,她又想到了方才那个交杯酒,还有那个拥抱……

“小姐,到了。”已经到了沈先非所住的明湖金­色­花园,老吴提醒了一下身旁正在发呆的桑渝。

“哦……”回过神,桑渝转头看向后座的沈先非,他微微睁开眼,对她淡淡地笑了笑。

桑渝看到他笑就有些恼火:“哪一幢?”

“……前面一幢。”沈先非有气无力地答道。

老吴将车往前开了一点。

“好像不是这一幢,再前面一幢。”沈先非又说。

老吴将车又往前开了一点。

老吴开着车约莫在明湖金­色­花园绕了有近十分钟,最后,桑渝忍不住叫他停车,回头,她怒瞪了沈先非一眼,吼道:“沈先非,到底是哪一幢?我们已经沿着湖边开了三个来回,你醉得难道连自己家住哪一幢都不记得了吗?”

嘴角微扬,沈先非不紧不慢地说:“我喝多了,眼睛睁不开。桑总上次不是去过我家吗?怎么也记不得了?”

他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提上一次趁她喝醉酒,将她拐回家的那一次。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家住哪一幢?”桑渝一对熠熠发亮的眼眸含怒,“沈先非,我给你十秒钟,如果你想不起来你家住哪一幢,就给我滚下车,我没闲功夫在这里和你耗。”

捏了捏太阳|­茓­,沈先非叹了一口气,道:“前面,第三幢。”

望着窗外,看着沈先非所说的那幢楼,桑渝气得说不出话,因为那一幢楼是一开始就停的那一幢。

终于到了,老吴扶着沈先非下了车。

桑渝伸出手对沈先非凶道:“门禁卡,钥匙。”

沈先非慢吞吞摸出门禁卡和钥匙交给桑渝。接过,桑渝快步走向监控门。

走进电梯,望着那一串数字,桑渝犹豫了一下,按下18楼的按键,印象中沈先非家住的是18楼。

撑着电梯抚手的沈先非见着,轻笑出声:“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家住在18楼。”

背对着他,桑渝咬着牙,懒得与他废话,只想把他尽快送回家,她早点回家休息。

“叮——”,终于到了,桑渝快步走出电梯向右方走去。

刚迈出电梯的沈先非嘴角轻扬,他为她不仅记得楼层,还记得他住哪个门而感到高兴。松开了老吴的手,他轻声说:“谢谢,我自己能走。”

老吴暧昧地笑了笑,说:“沈先生,老吴就不送你进门了,先下去了,麻烦你转告小姐,我在楼下等她,人老了,恐高。”

“好的,谢谢你。”沈先非微笑着目送老吴进电梯,然后向自家门口步去。

桑渝将钥匙Сhā进锁孔,感受到身后的气息,连身都不转,便问:“密码?”

沈先非手撑着墙,身体向前倾了倾,俯首在桑渝的耳边轻声说了一串数字:“001224。”

手僵在进门的按键上,桑渝犹如石雕一般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2000年12月24日,那年的圣诞节前夕,饿了几个小时之后,是他请她吃了一碗面。

后来,她听了他的建议,去正道当了跆拳道老师,拿到第一份工资时,两人一起去了银行。

他说:“没人会用初始密码的。”

她说:“初始密码有什么不好,记起来简单,输起来方便。

他说:“你银行卡丢了试试。换密码。”

她问:“换什么?”

他说:“自己想。”

于是,她输下了001224,然后还把他的银行卡密码强制换成了001224。

他问:“什么意思?”

她说:“自己想。”

咬着­唇­,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桑渝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他怎么还会用这个密码?

看桑渝立在那一动不动,沈先非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右手越过她的肩头,伸向门禁密码锁,缓缓按下了这六个数字。

“喀嚓”一声,电子锁打开。

沈先非的手没有移开,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撑在密码锁上,刚好落在桑渝身体的两侧,将她整个人圈住,禁锢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

哑着嗓音,他轻问:“要不要进去坐坐?”

这一声终于让桑渝回过神,脊背隔着薄薄的衣料,感觉到温热和结实的触感,鼻间更是清清楚楚地缭绕着他身上传来不是很糟的酒气,觉察到这样的姿势,她猛地推开沈先非。

沈先非往后退了几步,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没站稳。他无奈地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你不输密码,只好我自己来。”

胸口起伏不平,桑渝真没想到他可以无耻成这样。

看了看极奇安静的过道,她没有见到老吴,偏偏看到他脸上现出若有若有无的笑意,她狠瞪了他一眼,咬着牙向电梯走去,手指愤恨地按下按钮。

电梯来了,她便一声不吭地迈了进去。

心中一阵失落,望着桑渝离去的背影,沈先非双眸之中有着丝丝不舍的情愫在流转,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内,他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推开自己的家门。

客厅内一片漆黑。

母亲跟团去旅行了,没人为他守门。

没有开灯,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发起了呆。

今晚的他,迷惑了,连他都弄不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愫。如果刚才她要是不推开他,只要再一秒,他想他一定会紧紧将她拥在怀里,那种想要将她抱在怀里怜惜的感觉让他自己都困惑了。究竟是因为那段他不知道的事对她好奇,还是她本身就吸引了他?他真的不知道,这种界限,完全模糊了。

寂静的夜幕下,只听到尖细的鞋高跟敲打着地面的声音。

走向宾利,拉开车门,桑渝坐了进去,“碰”地将车门关上。

老吴回过头,笑着问:“小姐,这么快就下来了。”

“吴叔,请你以后别擅自做主。”桑渝的口气很不悦。

老吴仍旧是笑:“我恐高。小姐,去哪里?”

“回天恒山庄。”桑渝以手撑着额头。

她真很烦躁,心口之处从刚才到现在都被拧得很痛,为什么他还会用这个密码?五年前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走了,但为什么还要一直用这个密码?他不会不明白这个密码的意义,既然五年前那样绝然,为什么他还要表现出对五年前那段恋情有多么的不舍?

她一直想要问他,五年前究竟是为了什么,连个解释都不给她?可是每次面对他,她仅存的自尊与骄傲都在时刻提醒着她。

从包里拿出手机,她翻开电话薄,找到他的手机号,便拨了出去。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在突然醒来的黑夜,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客厅里静得也许只剩下灰尘和烟雾在舞动,这首带着丝伤感的乐曲突然奏起,让沉思中的沈先非猛然一震。摸出手机,黑暗中,闪烁的手机屏幕上,他看到那个从进家门就占据他全部思绪的名字,这一刻,他紧张地连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按下接听键,他哑着嗓音说了一声“你好”,随即传入耳中的是桑渝气息不稳的强烈质问:“沈先非,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用那个密码?”

密码?!

001224?!

不论是银行卡,邮箱,门禁,或是其他,这个他用了五年的通用密码……蓦地,他反应过来,这六位数字难道与她有关?!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要怎样回答她才好,只是吐了一个字:“我……”突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连忙站起来,喂了几声,依旧听不到任何声音,再看向手机,显示电话中断。他急忙拨过去,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见鬼。”沈先非低咒了一声,在客厅里来回不停地走动。

没过多久,他便冲出了家门。

“为什么五年前你连个解释都不给我就去了英国?现在回来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给我解释,却偏偏还用那个密码?沈先非,你给我说啊,为什么?!”对着手机,桑渝几近歇斯底里地狂吼,同时却听到手机传来一声手机关机铃声,她抓狂地将才手机狠狠地甩在后座上。

好不容易她终于抛下自尊与骄傲问出口了,她的手机竟然没电了。

她一直都在期盼的,期盼他给她一个解释,哪怕等五年她也愿意。没有,什么都没有。从他回来,一直到与她再见,到昨晚,到今晚,他依然什么都不说。

究竟还想她怎样?

五年前,她可以有冲劲,可以疯狂,可以不顾一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现在的她,早已被时间给侵蚀的只剩下一个躯壳,年轻时的冲动与激|情早已消耗殆尽。

她还在期待什么?之之为她弄来的手机号她却一直存在手机内,口中说着永远都不想遇见那个男人,她却因为忘不了他而去找心理医生诉说。

她这辈子究竟是欠了谁的?母亲为了报复,为了替她守住桑氏,­精­心安排了一场车祸,而诱使父亲一同走向死亡之路,将她独自一人丢在这世上。

难道曾经的年少轻狂,就要换来这种孤独与寂寞。

深深地闭起了眼,努力地平复着情绪,她紧握着拳头放开时,触碰到一件衣服。偏过头,她看见是沈先非的西装外套,还有领带。

抓起,她愤恨地就要扔出车外,老吴见着急忙喊道:“小姐,你把衣服扔出去,有可能会引发后面车子出车祸。”

摇上车窗,她将衣服扔向前座说:“一停车就给我扔了。”

7、选择­性­失忆

那晚,沈先非冲出家门之后,便打了车直奔那个小屋,按了近一刻钟的门铃,却等不到桑渝开门,最后被邻居骂着轰走,才意识到她没有回那里。

望着一直在发呆的沈先非,阿穆碰了碰他,“在想什么呢?片子出来了。”

沈先非回过神,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师周教授在桌前坐了下来,伸手将一张CT片子Сhā在墙上的观察灯上,打开灯,指着片子说:“就CT来看,这里有曾经受到过撞击的痕迹,根据你所说的病况,不排除脑部受振荡而导致失忆的可能­性­。沈先生,你能确定你脑部受到撞击的时间吗?”

“大约是在五年前,在我就要出国前的一段时间,我遇到一伙抢劫的混混,发生了争斗。具体的情况……可能是由于时间太久了,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内,头部包扎着绷带。当时醒来之后,我并没有发觉异象,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情我都记得。医生说,我的伤口没什么大碍,大概一周之后我就出了院。那时签证正好下来,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因为头部受伤,我还又找医院开了证明,与航空公司签了免责申明,然后就出了国,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失忆的可能。”沈先非蹙着眉说道。

想了想,周教授说:“根据你这种症状,与我们通常所说的选择­性­失忆符合。”

“选择­性­失忆?”

“对,这个穆医生应该很清楚。”周教授说。

阿穆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沈先非的肩部,正­色­道:“是这样的,从我们心理学角度来讲,这种现象被称为人类的遗忘,遗忘分衰退理论、­干­扰理论、压抑理论和同化理论四种理论解释,而其中的压抑理论认为遗忘是因为我们不想回忆起痛或者可怕的经历而造成的。”

眯着眼,沈先非看了看阿穆,说:“穆医生,能不能简洁一些?”

周教授笑了笑,说:“通俗一些,就是当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是脑部受到强烈的碰撞后,大脑记忆中枢为了保护自己或者避免刺激而把痛苦的记忆做了选择­性­的掩盖,也就是说,在潜意识里选择了遗忘一些自己不愿记得或逃避的人或物或事。”

潜意识里选择了遗忘一些自己不愿记得或逃避的人或物或事……

按了按跳动的太阳|­茓­,沈先非蹙紧着眉头望了望周教授,又望了望阿穆,说:“也就是说五年前我可能受了什么刺激,正好遇到那伙抢劫的,脑部受了撞击,所以,为了逃避,我选择了遗忘?”

周教授点了点头。

沈先非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周教授,我想问……我有没有可能恢复这段记?”虽然逼迫阿穆违反了职业道德并承担法律责任,他才知道了一部分那段过往,但从心底最深处来说,他很想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每次在诊室里偷听桑渝的回忆,看到她满面的愁容,他的心会不由自主地跟着隐隐作痛。

周教授说:“嗯,可能很快就会好,也可能永远都好不起来。不过,多和那个人接触接触,多回忆回忆从前会对你的病情有帮助,说不准明天就想起来了。这方面,你可能要多请教一下小穆了。”

“谢谢周教授,麻烦您了。”

“年轻人,祝你好运。”周教授轻拍了拍沈先非的肩部。

出了诊室,沈先非一直沉默不语。

阿穆追上他,勾住他的肩,揶揄道:“沈大设计师,需要咨询吗?看在多年同学的份上,给你打八折。”

“很好笑吗?”沈先非冷着一张脸。

阿穆摊了摊手,说:“唉,根据种种迹象,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你当年爱的有多么惨烈,你和她之间或许有那么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所以才会造成你后来选择遗忘。从桑渝来找我‘诉苦’的内容来看,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她对你余情未了。现在证实你遗忘了那段过去,那么接下来,你会怎么做?要告诉她你失忆了?”

沈先非更加沉默了。

今天来医院之前,他已经在网上搜索过关于他这种遗失部分记忆的信息,没想到他真的是选择­性­失忆。所有人他全都记得,却独独忘了她。遗忘她以及和她相关的所有事,是他潜意识里选择了逃避,逃避她……为什么要逃避她……他不敢往阿穆说的那样去想,他爱的太惨烈……

阿穆又说:“要不要告诉她你失忆了?说不定她的病不药而愈。”

沈先非顿住脚步,脸­色­惨白地盯住阿穆,突然失控地大吼了起来:“告诉她?我要怎么告诉她?我现在跑去和她说:‘桑渝,我失忆了,而且是选择­性­失忆。我沈先非记得所有人所有事,但唯独记不得你桑渝,记不得和你相关的所有事。因为我想逃避你,所以我自我保护,把和你的那段记忆全部都忘了。你对心理医生说的话我全听到了,你一直放不下我,既然有过那段过往,我们重新开始吧。’要我这样去说吗?!要吗?!她能接受我记得所有人所有事,却记不得她?!她已经在痛苦的边缘挣扎,我是不是还要这样再去狠狠的戳她一刀?我他妈的要这样去说吗?”

沈先非狂燥地一脚狠狠踢向旁边的樟木树上。

“阿非,你冷静些。”阿穆被沈先非的表情给吓到了,急忙拦住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时候,是因为同学骂他是劳改犯的儿子,事隔那么多年,他又看到阿非这样失控。

沈先非觉得很可笑,从心底开始唾弃自己,原来自己是个懦夫,因为逃避而给一个女人带来了五年的伤害,最可笑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他太爱那个女人。

太爱……他根本配不上那个字。

“我他妈的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懦夫,居然要一个女人去独自承担这种痛苦。”沈先非甩开阿穆的手,带着浑身的怒气,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阿穆双手抄在口袋里,望着好友的身影渐渐消失,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得去好好研究一下爱情心理学,这样或许才能帮得到两个可怜人。

自桑渝接手桑氏以来,她每天都会忙得不可开交,常常忘了吃午餐,所以迫不得已会让袁润之买上好多方便面在办公室。皇廷酒店装修工程已经开工,她变得更忙了,今天,她又忘了去楼下员工餐厅用餐,一直到下午两点,索­性­她泡了一桶方便面。

正吃着,袁润之来敲门:“桑总,有位神秘人士给您送了‘花’。”袁润之看着手中的仙人掌,她觉得更应该称之为盆景。

“送我花?什么花?”桑渝抬头看向袁润之手中捧着的一小盆仙人掌,“谁这么无聊?送这种东西。”

“不知道。这有卡片。”袁润之将仙人掌放在桑渝的桌上,并将卡片递给她。

打开,卡片上的字刚劲有力:上帝造物之初,仙人掌是世界上最柔弱的一种东西。包裹在那看似坚韧的盔甲之下,是它脆弱的绿­色­泪珠。仙人掌的花语,叫做孤独的坚强。署名:Mark。

袁润之神秘兮兮地说:“孤独的坚强?这位叫Mark的送你这盆栽,应该是认识你的吧。”

“神经病,这人是谁?根本不认识,拿出去丢了。”桑渝将那个小卡片直接丢进垃圾篓里。

什么人这么变态?居然送她仙人掌,还有那句花语,想说明什么?

袁润之望了望手中这盆小小的仙人掌,想着刚才那句花语:孤独的坚强,什么人会送师姐这个呢?似乎对师姐很了解。

这盆小小的仙人掌,看上去还挺好看的,要是这么丢了,挺可惜的。这种懒植物不用烧水,而且可以净化空气,师姐又喜欢抽烟,留下来很不错。

袁润之想着,将仙人掌捧回自己的座位上,放在后面的柜子上。

一周之后,总经办所有人的柜子上都摆了一盆小小的仙人掌,财务部没有的人开始向总经办预约后面的仙人掌,据说预约订单已经排到了15天以后。

“袁润之,我让你把那个东西给扔了,谁让你摆在后面柜子上的?”忍了一周的桑渝终于爆发了。

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无聊,每天都会送她一盆仙人掌,然后附上一张小卡片,今天是祝她工作愉快,明天就是心情舒畅。见鬼的,那个叫什么Mark的,天天送来这个东西,她心情能好到哪里去。那一盆盆碍眼的仙人掌,就好比在说她是个纸老虎一样,外表坚强,实则内心脆弱。

什么人这么无聊又恶毒?

她犯着谁了。

桑渝想来想去都想不通,这会让她看到袁润之根本没将那些仙人掌扔了,而是藏在身后的地柜上,还每人一盆,她就火冒三丈。

“桑总,我觉得仙人掌这个绿­色­植物真的很不错。瞧,既美观又大方,最重要的是它环保,净化空气,我听说还可以防辐­射­,像我们这样整天面对电脑工作的——”袁润之又开始数起仙人掌的好处。

“够了!袁润之,我给你十分钟,给我把公司里所有仙人掌都处理了。”桑渝指着地柜上的仙人掌怒道,“还有,我让你查的那个神经病查到了没有?”

“桑总,那个——”袁润之刚想说查不到,那个每天送仙人掌的小女生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进了门。

“还是送给桑渝小姐的,麻烦签收一下。”那位送花的小女生直接将花递到了袁润之的面前。

袁润之望着眼前这一大束美丽的玫瑰花,却不敢接。

桑渝眯了眯眼,拿起一支笔,在接收单上签了字,接过花然后问:“我想问下,每天送我盆栽的是什么人?”

“很抱歉,我只是负责送花。”那位送花的小女生笑了笑便出了门。

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按理来说,是女人接到玫瑰花都会欣喜若狂,但是在收到玫瑰花之前,这个人连收了一周的仙掌人,若是还能欣喜若狂,那就是奇迹了。

打开那张卡片,她倒要看看今天那个Mark又说什么屁话了。

待看到卡片上的内容之后,桑渝整个人愣住了。

因为送玫瑰花的不是那个Mark,而是沈先非。为了感谢上次送他回家,特约她晚上在莲园吃饭。

神经病!

桑渝在心中咒骂了一声,将卡片扔进了垃圾篓里,然后将花一同丢进垃圾篓里,对袁润之说:“你怎么还站在这?叫保洁来收拾仙人掌,还有,这束花一起给我丢了。”

“哦哦,马上就去。”袁润之首先将自己那盆抱走,然后将其他三人的全收拾了。

8、活靶子

坐回办公桌前,桑渝揉了揉太阳|­茓­,被沈先非那一束玫瑰弄得根本定不下心来工作。

这时,手机里那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原谅”响了起来。

原谅?当初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她觉得歌曲中那个女人就是她。

“……思念就像关不紧的门,空气里有幸福的灰尘,否则为何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么疼……”

每个夜晚,闭上眼睛的时候,胸口之处就像是扎了千万根针一般,如今只有忙不完的工作,不停地忙碌,她才能够暂时地忘了心口处的那道伤。

手机已经响了第二遍了,看了一眼那个陌生来电,桑渝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

“桑总你好,皇廷沈先非。花收到了没有?”手机那头传来了她最想听到又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收到了,谢谢沈总。”

“不知桑总今晚是否有空?”

怔了怔,桑渝问:“公事?私事?”

“私事。”

“对不起,没空。”

“那公事呢?”

“对不起,下班后我不谈公事。”

“桑总是在刻意躲避我吗?”

“你想怎样?”桑渝对着手机咬牙切齿。

“我只是想谢谢你,想请你吃顿饭。”沈先非说。

一阵沉默,桑渝没有应声。

沈先非又问:“那明晚呢?”

“也没空,我这一周都没空。”桑渝想都没想就回绝了,沉默了一会又说,“谢谢沈总的盛情,那天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沈总也帮我挡了不少酒。”

“没关系,一年365天这么长,我相信桑总总有一天有空的。”手机那头沈先非的声音听起来很坚持,“打扰了,改天再约桑总,拜拜。”

“嗯。”挂了电话,桑渝捏了捏睛明|­茓­,往椅背靠去。

连续一周的应酬,让她很疲惫。今晚她要放松放松,去“正道”好好练习一场。

从她接手桑氏之后,她便将“正道”买了下来,并在N市及周边城市投资开了连锁店,短短的两年,已经发展到了二十多家。虽然身份与以前有所不同,但是她依旧还是担任原来老馆的跆拳道老师。

拿起电话,想要给曾梓敖电话,约他晚上去“正道”一起练练身手,但想到他已经结婚了,电话又放下了。

以后,她再也找不到一个像曾梓敖这样畅所欲言的朋友了。

孤独,永远都是在她脚边徘徊,幸福永远只在遥远的彼岸。

下了班,桑渝直接开车去了“正道”。

经过总服务台的时候,她被接待给叫住了,随即一张熟悉的脸落入眼帘。

微微怔愕,她没想到沈先非竟然会知道她今晚要来道馆。一定是之之卖了她,看来明天她要好好给她上一堂课,提醒她怎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助理。

“桑总,这位沈先生说是您介绍来报名的,而且指名要您当他的指导老师。”总服务台的接待小姐本来很为难,因为桑总是不定期过来,她真的没法给这位客人安排,虽然他长得很帅,她很想多和他聊几句,但她真的没法答应他的要求。

沈先非优雅地笑着:“桑总,你终于到了,说好了介绍我来这里,自己却来的这么晚。”

桑渝微微眯了眯眼,他究竟想­干­什么?

淡淡勾起嘴角,她语带嘲讽:“沈总,你确定你要学习跆拳道?”

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沈先非走进她:“是啊,你可得给我一个优惠的价格。”

“OK,没问题。”送上门来被宰,她怎么可能放过,转身便对那位接待小姐说,“按标价给沈总打九八折,并且给他办张VIP卡。”

“啊?九八折?”接待小姐愣住了,随便一个人来入会,都是八八折啊,为什么桑总的朋友反倒是高价。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墙上的价目表上,好像写的是暑期促销八八折。”沈先非皱了皱眉头。

偏过头,挑了挑眉,桑渝扬着­唇­角:“没错,是八八折,可沈总不是指明要我当你的指导老师吗?我的价格是不打折,给你的两个点,是我个人出的。如果你觉得价高,可以不学啊。”

“既然桑总亲自教,我怎么可以让桑总失望呢。”沈先非从钱包里掏出信用卡,转身递给那位接待小姐,“麻烦了。”

那位接待小姐刚接过卡就被桑渝拦住了。

“不好意思,只收现金,不刷卡。如果沈总身上现金不够,出门向右走一百米,有银行自助区。”说完,桑渝便向更衣室走去,看见沈先非脸上呈现的错愕,转身又道,“我上课,最讨厌学生迟到,迟到的人往往会接受很严厉的惩罚。沈总,祝你好运。”

望着桑渝离去的背影,沈先非微微牵扯的­唇­线勾出一抹完美的弧度。

换好道服的桑渝,在场上做了热身,正准备挑一个学员出来示范,便看到沈先非穿着一身素白的道服进了道场。

“你迟到了。”桑渝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立在场中央。

“银行不在右边,而是在左边。”沈先非解释。

“Nomoreexcuses!”桑渝冷冷地打断他,指了指一旁另一名新进的学员,“今晚,由你代替他来给大家示范。”

怔了怔,沈先非紧蹙眉头:“你确定?”

“鉴于你是第一堂课开始学习,什么腿法都不懂,我允许你用任何方式向我进攻。你准备好了没有?”

望着一脸严肃认真的桑渝,沈先非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好熟悉,但他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也许就是在他遗失的那几年的记忆里。

他点了点头。

面对面,两人互行了礼。

沈先非尚未反应过来,只见桑渝的右腿向他迅速踢来,直觉反应以手臂去挡,当那一脚踢中他的手臂时,他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站稳身体,即刻揉了揉手臂。

“这招叫做前踢腿,也是最基本的,”斜睨了一眼沈先非,桑渝向学员解释,“跆拳道以其变幻莫测,优美潇洒的腿法著名于世,被世人称为踢的艺术,这是跆拳道区别于其它格斗术的一个重要特点。跆拳道的腿法讲究变化多端和灵活多样,对人体的柔韧­性­,大脑反应的灵敏­性­,身体运动的稳定­性­都有很高的要求,它是对人体机能和体能的综合考验。而刚才他,就是反应不够快,身体不够灵敏。”

桑渝的口气里充满了讽刺。

没想到她真的开打了,沈先非皱紧了眉头,望着她,看来今天她不利用这机会出口气,是不会罢休的。叹了一口气,他只能认命了。

那晚,他想了好久。

母亲说的对,五年后的今天,他要面临重新选择,就必须确切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虽然那段回忆对他来说很重要,他非常想知道那几年里他和她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爱情,但是他不会和她提及失忆这段事,如果要重新选择,决不是因为知道了有那段往事的存在,觉得愧疚而选择她。眼前对他来说,曾经的记忆回不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被她所吸引,他很清楚的明白,他不是因为五年前的回忆而怜悯她,而是胸腔内的那颗心不由自主地再次为她而跳动。

所以,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他都决定追定她了。

五年的别离,只是为了如今的重逢。

一场示范下来,沈先非成了桑渝的活靶子,桑渝向在场的各位展示了跆拳道横踢腿、下劈腿、侧踢腿等不同的腿法。场内的人看着沈先非被“示范”的很惨,不禁为自己不用上场而感到幸运。

身体各部位被踢得很痛的沈先非,已经直不了身。这女人下脚真狠,就好像他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他的额上已经渗出密密的细汗,脸­色­有些发白。

原本还想狠狠地再教训一下这个混蛋,但在看到他那副疼痛难忍的模样,桑渝突然狠不下心来。咬了咬­唇­,她对所有人说:“示范到此为止,下次上课若再有人迟到,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舒服了。各位自行练习。”

走到沈先非的面前,她冷冷地道:“学习跆拳道是个漫长的过程,如果你坚持不下来,我可以把钱退给你。”

撑着身体,沈先非抬起头,强忍着身上的痛,扯了扯嘴角:“既然来了,就不会退缩。还得谢谢桑总脚下留情,非常注意不打我的脸,至少让我明天可以见人。”

的确,她是刻意不打他的脸,按理来说,她应该把他打到进医院见天使才对,她居然还是脚下留情了。被他说中心事,她恼羞地说:“随便你。”

课程结束,冲完凉,桑渝换了衣服走出“正道”,走到停车场,便看到了立在银白­色­LEXUS旁的沈先非。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便向自己的MINI走去,尚未拉开车门,车门便被挡住了。

“怎么?嫌被打的不够?”她冷哼道。

“我只是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去。”沈先非皱了皱眉头,刚才跑动的时候不小心扯到胳膊的痛处。

“不必了,你也帮过我忙,就当互免好了。”桑渝推开他,刚想钻进车,又被沈先非给拦住,“你到底想怎样?”

“只是吃顿饭。”

盯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那里隐若透着一层暗光,桑渝垂下眼帘,想了一会,她抬头看他,应了一声:“好!不过不是莲园。”

“没问题,只要你喜欢就好。”

9、没有理由,怎么原谅

沈先非再也没有想到桑渝会选择了王记大碗皮肚面馆。

望着眼前全然一新的店面招牌,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五年了,这里居然还在。”

桑渝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面馆。

那家店老板一见是桑渝,立即热情地招呼:“桑小姐,你来了,里面坐。”在看到沈先非之后,他愣了愣,似曾相识,忽然想起来:“好像你男朋友有好几年都没来了。来,里面坐。”

沈先非尴尬地抬了抬嘴角,迈进了店内,在角落里,桑渝的对面静静地坐了下来。

以前打工的时候,他很喜欢来这家吃面,价廉物美。

他伸手从筷筒里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轻轻掰开,对搓了两下,便递给桑渝。那一秒中,他不禁怔住了,似乎这样细微的动作,他曾经做过无数遍。

桑渝没有接过筷子,而是自己从筷筒里拿了一双,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沈先非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筷子。

这时,那位老板端着面过来了,缓和了气氛,笑道:“两位请慢用。”

夹起碗中的皮肚想要丢在桌上,桑渝的手突然僵住了。之前,她一个人来的时候,她会习惯地吩咐老板将皮肚换成香肠,这家老板早已经知道她的习惯,但今天为什么还会给了她这么多皮肚。

眼前推过来一个碗,只听沈先非低沉着嗓音说:“不喜欢吃,那就给我吧……”

这样的情形,是多久远以前的事了,久到她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心跳得很快,就像是有人用锤子一记一记狠狠地敲砸在心底最深处。

突然发现越是努力想去忘记,却越是无法忘记。这五年里,无论她有多努力,都不曾忘记他。张小娴有一话,“如果没法忘记他,就不要忘记好了。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

原来令人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咬了咬­唇­,她将皮肚一片片丢进他的碗中。

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面条,直到吃完,结了账,走出这家面馆,都没有再开过口。

与五年前不同,这一次是桑渝走在前面,沈先非跟在后面。

夜深长而寂静,两个人在幽暗的小巷里一前一后的走着,规律的脚步声回响在闷热的空气中,越发显得气氛有些沉闷。

两米开外就是沈先非的车。

他顿住了脚步,开口:“桑渝——”

桑渝顿住脚步,终于没有再向前。

他叫的是桑渝,不是桑总,也不是桑小姐。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她的名字了?曾经她问过他,为什么让她叫他阿非,却从来不叫她小渝,而是坚持叫她桑渝。他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榆和渝只是同音,但他喜欢这样叫她。祸福相依,得失相伴。也许现在暂时失去了,但或许过不了多久,一年,两年,或是三年,五年,终会回来。

可笑的是,她失去的永远都比得到的多。

她缓缓转过身,微暗的路灯下,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逸脸庞。五年中,这张脸,她在脑海里不知重复刻划了多少遍,现在,恍如梦境一般,他就这么真切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触手可及。

“桑渝,这五年……你过得还好吗?”压抑在心中很久的话,想了很久他才说出口。

沉默了几秒,淡淡扯了一抹笑意,她语带嘲讽:“你觉得呢?”

那一抹笑容看在沈先非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苦闷,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即使是讥笑,桑渝也觉得撑不下去了,冷冷地说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直觉,沈先非便说:“我送你。”

“不用,我有车。”

“你的车还停在正道的停车场。”

“那我打车。”桑渝一边说一边就往巷口走去。

皱着眉头,沈先非紧抿着­唇­追上前,不由分说地揽过她,将她带到车前。

“沈先非,你到底想怎样?”桑渝怒吼一声。

打开车门的手停下了,沈先非反将她整个人猛然翻转过来,顺势倾向她,将她压在车门上,眼对着眼,鼻对着鼻,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桑渝,别拒我于千里之外。”

她紧紧地盯着他,被压抑了很久的愤怒似要在瞬间爆烈开来,最终她还是强抑制住,错开眼神,撑开他的束缚,径自开了车门,坐进车内,系上了安全带。

叹了一口气,沈先非绕至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桑渝始终看着窗外。沈先非紧抿着­唇­,车子开得飞快。原本宽敞的车内,冷气打得实足,气氛却因两人似在赌气互不说话而降到了冰点。

路遇红灯,沈先非不得不停下,可车内一片死寂,为了打破这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沉默,他伸手打开了CD,悠扬舒缓的旋律响起,却是张玉华的《原谅》。

这一首歌仿佛像是魔咒一般,猛然敲开了桑渝那扇心门,她迷惘的脸上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沈先非并没有注意她的异样,当这首歌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将车开到了她的住处。

昏暗的路灯打在车窗上透了进来,桑渝一脸迷茫,两眼怔怔地望着前方,这样的神情落入沈先非的眼中,原本想要提醒她到了,话却梗在他的喉中,始终不曾吐出。

终于,桑渝回过神,偏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五年前,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那样匆忙地就离开飞去英国?你明明答应我,等我回来就去领证,可你还先走了。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走了。在机场,你明明看到我了,却犹如看见的只是一个陌生人,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晚了五年的话,她终于问出口了,却同样地也问住了沈先非。

视线上落在一旁的香烟盒上,他顺手摸了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吐了出来,淡蓝­色­的烟雾袅袅盘旋而上。车内寂静无声,他缓缓向后倚靠,一言不发。他根本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没法告诉她,他的脑部受过撞击,丧失一部分记忆,他可以记得所有人所有事,却独独忘了她。这个事实,他没法说出口。

手指间在不停燃烧蔓延的一点红光,催促着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桑渝紧紧盯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直到整支烟燃尽,等了许久,她终于等来了他的一句:“对不起……”

这样一句“对不起”听在桑渝的耳中,就像是千万根针扎进了她的心口一般,直到前一秒钟,她都不相信父亲五年前说的话,可亲耳听到的这三个字,却是刹那间毁了她五年的坚持。

紧抿着嘴­唇­,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愤恨地打开车门,下了车,狠狠地甩上车门。

沈先非没有忽略桑渝脸上呈现出的哀伤表情,紧蹙着眉头,心中有说不出的慌乱,急忙跳下车,追上前拉住她:“桑渝——”

“放手!”顿下脚步,桑渝咬牙切齿地说道。

盯着她不放,恍若在试探,在看到她目光中不能原谅的神情,以及思及自己无法解释的理由,沈先非不禁狼狈地收回手,默默地望着她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桑渝更忙了,除了吃饭睡觉,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之上。每天都会让自己有忙不完的事,因为她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多余的空隙却想起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

总经办以袁润之为首的几个人,每天都绷紧着皮,在高压气氛下做牛做马,还不敢吭一声,生怕里面那只火龙一口火气喷出来烧了自己。

那个令人又爱又恨的仙人掌依旧是每天九点准时送到,每天卡片上的留言不尽相同,有让她注意休息的,有提醒她记得吃饭的,甚至还有提醒她早点上床休息的,晚上不要太晚加班的……

这个Mark究竟是个什么鬼?!

她抓狂地威胁那家花店要是再敢送仙人掌来,她一定会要他们关门大吉,送花小妹禁不住威吓,终于战战兢兢地说,她只知道订仙人掌的是一位姓沈的先生。

姓沈?

“沈先非”三个字在第一时间跳进了她的脑海中。她从垃圾篓里翻出那张被她揉得烂烂的卡片,展平铺平,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的确是很像沈先非的字。她难以置信,这每天一盆­骚­扰­性­的仙人掌,这种幼稚烂俗的变相送花行为,会是沈先非做出来的事。为了进一步确认,她打电话向黄佑泉证实,沈先非的英文名确实是叫Mark。

她的太阳|­茓­之处又在不断地抽搐。

如果说只是仙人掌也就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一天都会接到他约她吃晚饭的电话,正如他所说的一年365天,总有一天她会有空的。

她不定期去正道练身手,每次总是会遇到他,而他还故作轻松地对她说,桑老师喜欢旷课。这时候她才想起,在不久前她讹诈了他一笔学费,却不来教课。

原以为那天晚上,她恼火的态度让他明白了,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她所料。

五年前的事情似乎重演了,区别就是角­色­对换了,五年前,是她不顾一切地死缠着他,五年后,换他­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没几天,流言不知是从皇廷开始,还是从桑氏开始,就这样流传出去。

大家都说,皇廷庆功酒会上,沈总豪情万丈为红颜,打破以往鲜花赠美人的俗套,采取仙人掌般外坚内柔的攻势,甚至甘愿为佳人饱受皮­肉­之苦,苦练跆拳道,只为博得佳人芳心。

10、没有任何借口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桑渝习惯对着面前那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发呆。

“孤独的坚强”,送她仙人掌的人对她是何其的了解。

原本等了几个月,她终于等到他来找她了,可是他却始终什么也不说。对于五年前的事他只字不提,更不用提给她一个解释。五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一句云淡风轻的“对不起”。

付出真心,才会得到真心,却也可能伤得彻底,正因为五年前她伤得太彻底,所以现在她才会保持距离,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可却也注定要能永远的承受住寂寞。

他究竟还想要怎么折磨她?

叹了一口气,她丢下手中的仙人掌,看了看墙角的落地钟,差不多到了开会的时间,收拾了文件,起身准备去会议室。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桑总。”市场总监杨正坤急叫着,袁润之和物流部的张经理紧跟随后。

“进来。”桑渝皱着眉看着神­色­慌张的三人,“什么事?”

杨正坤看了袁润之一眼,说:“桑总,还是让小袁和张经理同您解释吧。”

桑渝狐疑地看向袁润之和张经理:“到底什么事?”

物流部的张经理急道:“桑总,仓库总部被水淹了。”

“你说什么?!”桑渝骤然从椅子上站起,说话声音也变了调,“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夜里。现在是梅雨季节,这都连着下了十多天的雨,从大前天开始,这天就像漏了似的,连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直到今天早上才停。偏偏仓库前那段公路从六月初开始修路,下水口全部不通,加上雨势太大,雨水全部回流到我们仓库。从昨夜到现在,我们物流部所有人一直都在搬移货物,但是雨势太大,水回流速度太快,我们根本来不及搬运,现在水已经过膝盖,放在最下面的货全部泡在水里,吊顶隔墙的板材均受潮,洁具和陶瓷大部分都泡在水里,外包装有很多受损。”

杨正坤补充说:“这其中还包括皇廷第一阶段用的特殊板材。”

听到这个消息,桑渝跌坐回椅子上,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看到桑渝的脸­色­很不对劲,袁润之不知该不该讲另一批货也出事的问题,她很艰难地开口:“桑总,还有……皇廷第二阶段吊顶用的那批龙骨也出事了……”袁润之颤着声,这几天师姐的心情­阴­晴不定,她都不太敢进她的办公室,有事都是用内线。

猛然抬起头,桑渝厉声道:“把话说清楚!”

“就是龙骨在装火车皮的时候,对方站台那边没有注意到之前装车皮的可能是腐蚀­性­的东西,所以,龙骨……”袁润之讲不下去了,因为师姐又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猛地拍起桌子,桌上的文件夹“哗啦”全部滑落在地。

袁润之连忙蹲下收拾。

“收拾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你现在应该要做什么吗?去把采购部经理叫过来!”桑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这节骨眼上怎么出这种事。

“她在外面。”袁润之指了指门外立着的夏经理。

夏经理战战兢兢地敲了门,低声叫了一声:“……桑总。”

桑渝怒道:“龙骨受腐蚀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昨天的事,昨天下午卸货的时候,才发现的……”

捏了捏太阳|­茓­,桑渝问杨正坤:“第二阶段吊顶用的龙骨有多少是受腐蚀的?皇廷那边龙骨什么时候交货?”

“合约规定是昨天,昨天情况特殊,所和皇廷那边勾通好延迟到今天送货。昨天下午仓库紧急整理了三万平方的龙骨出来,剩下的还在清点。今天上午给皇廷送过去,因为其中一个规格的外包装看上去很糟,实际上龙骨是完好的,但皇廷那边拒收所有货。”杨正坤想了想,又补充,“现在是装修旺季,皇廷板材和龙骨无法进场,其他客户需求也很多,仓库出了这么大个事,皇廷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情况了。”

桑渝问夏经理:“板材和龙骨受损的数量有没有统计好?”

“今天上午刚刚统计好,刚和工厂联系过。”夏经理的声音越说小。

桑渝问:“工厂那边怎么说?”

“皇廷那边时间当时卡得刚刚好。我们上午一上班就在和工厂联系,这次板材是特殊规格,最快也要一周才能生产出来,如果走火车皮,要十天到半个月,如果是汽运,则三天,但是成本会比原来至少多两块钱一个平方。龙骨也要订货,生产要三到四天,运输时间和板材差不多,成本也会增加,所以——”

“所以,你要告诉我的是,我们没办法按合约规定的时间交货,所以皇廷追究起来,桑氏等待的将是一笔巨额的赔偿?!”积聚了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桑渝狠瞪了一眼袁润之和夏经理,高八度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办公室,“我现在不是要你告诉我我要付多少成本,而是我仓库里有多少钱的货受了损失,如果我供不了货,我要赔给皇廷多少钱。你们有没有算过,耽误一天,光是那边工人的工资是多少钱吗?加上写字楼层部分的商户入住,还有酒店开业,延期半个月,我要赔多少你们算过没有?!按照合约的条款,我现在要赔的最少也得是几千万啊,几千万啊!别和我说你们没有想到找工厂获取其他代理商存货的信息。”

袁润之和夏经理大气不敢出一个,因为她们的确没有想到,这时,杨正坤打圆场:“所以我们才来找桑总,目的就是想从本市其他代理商调货。”

走离座位,桑渝在办公室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老杨,让你手下所有人给我去市场上找,那批吊顶板材在本市有没有货。待会,你不用开会了,直接去皇廷,看看能不能拖延一两天交货期,然后再找他们经理商量一下那三万平方包装有问题的龙骨能不能验收,一有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嗯,我马上就去。”杨正坤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老张,辛苦你们了。让仓库那边尽快把受损货物清单列出来。”

“好的。”老张点了点头,“没什么事我先下去办事。”

挥了挥手,从办公桌上拿起方才看的财务报表,桑渝走到袁润之和夏经理的面前,厉声道:“待会你们两人不用去开会,给我去找货运公司、找工厂、找路政,总之该找谁的都给我去找,去要索赔。我不管他火车开多久,汽运成本是多少,总之造成这次损失该由谁承担,你们都给我去找。Ok,都出去吧。”

桑渝拿起桌上的文件,带着怒气快步走出办公室,看到三个坑着头大气不敢出的小秘,扫了一眼她们桌上的东西,有时尚杂志,有零食,甚至还有兰蔻指甲油,回头便对袁润之怒道:“袁润之小姐,希望我开完会回来,一些不该出现在总经办的东西,统统消失,否则,就整个总经办消失。”

三个秘书一听这话全傻了眼,半个身体全都扑在了办公桌上,希望能盖住“一些不该出现在总经办的东西”。

袁润之的头似乎要点到了地上,两耳红得似乎已经烧了起来。她早就让这三个妖­精­低调了,结果还是给她捅篓子了。

会议室里,一群人等了近半小时都没等到桑渝,又不敢擅自离开,派人去打听,听说桑总在办公室里发火,一个个都闷不吭声,大眼瞪小眼地等着老总的到来。

一进会议室,桑渝就将文件往会议桌上猛地一丢,“叭”地一声,惊醒了在座所有神游的人。她没坐下,双手撑着桌子,怒目瞪视着各部门的经理,然后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报表,砸在会议桌上,看着招商部经理怒道:“这是上半年所有租金的报表,年初的时候你拍着胸脯说保证家居总店的租金收入不低于五千万,但是结果是分店的租金反而已经超过总店。为什么总店最近有那么多商户要求退租?还有广告位,你们部门都是以什么价格租出去的?”

招商部那几个人都是于佳的人,于佳一被调走,他们几个就跟着想做就做,不想做就玩。

招商部经理说:“广告位是赵经理负责的。”

这位赵经理正是桑渝的小舅舅赵卓群,小舅舅经常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喜欢沾点小便宜,甚至会受贿、贪污公司的材料,因为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她才会对他已经忍了很久。这些她都知道,但是对于招商经理这种擅做主张的做法,她无法忍。

坐在正对面的于佳对她冷笑着。

咬着牙,她怒道:“赵经理把广告位免费送给别人,是不是你也不用向我汇报?”

招商部经理顿时不吭气。桑渝瞪了一眼,便对人事部经理说:“给赵卓群一份处罚通知,广告位的差价每月从他的工资里扣50%,直到补齐为止,如果他不服,那就再给他一份离职信。”

在座的所有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桑渝,就连一直嘲讽她的于佳也不相信她竟然拿自己的亲舅舅开刀。

冷眼扫了所有人,桑渝的话头又指向了财务:“财务部做为监督部门,监督作用都起到哪去了?看看你们交上来的报表,有多少应收账款在外?催款的事,难道还要我亲自去通知?”接着又指着企划部,“桑氏集团大楼外那个最佳的广告位置,让你们拿方案,你们都在­干­什么?MK的曾总今天又给我电话,你们打算拖多久才给我把那个广告牌挂上去?”

会议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听着桑渝一个部门接一个部门的数落,面对她腾腾的火焰,每个部门经理的回复显然都是底气不足。

最后就剩下后勤部,桑渝望着正对面一直挂着一抹讥讽笑意的于佳,突然平静下来。

“于经理,请你不要在上班时间去一些和工作无关的地方,有时间抽空去商场里转转,角落那些工具,该提醒下面人放好的就要放好,别让消费者进了我们商场感觉像是到了旧货市场。”

于佳的脸­色­很难看,斜睨着眼盯着桑渝。

除了跟随父亲多年的两位老总,也是桑氏的股东,所有人该批的全批完了。桑渝突然觉得筋疲力尽,沉默了约两分钟才又开口:“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现在金融危机,竞业上岗的人很多。就你们今天给的回复而言,让我很失望,我要的是结果,而不是废话一堆的过程。面对工作,没有任何借口可言。记住!这是你们的本职工作,既然你选择了这份工作,就必须接受它的全部,接受它给你的压力和痛苦,而不是仅仅只享受它给你带来的利益和快乐。如果今天谁觉得我话说重了,不想­干­了,那就直接向人事部经理递辞呈,我提前批准。”

会议室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见,桑渝环视了一周,最后说:“Ok,今天会议到此结束,下周会议,请你们做好准备。”

她踩着高跟鞋,就走出了会议室。

11、请多给我一点时间

会议上对赵卓群下达的经济处罚通知,没多久赵卓群便找上了桑渝,把总经办弄得­鸡­飞狗跳。赵卓群口口声声说要不是赵卓青为了她,根本就不会死,说她这个丫头不知好歹,这样对他这个舅舅,这种时候应该是齐力对外,而不是这样对他这个忠心为桑氏的亲舅舅。

自接手了桑氏之后,桑渝就不断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而今天算是全部暴发了。一点面子也不给赵卓群,直接将他轰出了办公室,并让人事下份通知,让他停职查看。

整个下午,桑渝就是在怒火冲天中度过的,眼前财务交过来的报表,那庞大的应收账款数字,加上皇廷那边不知商量的怎么样了……

她现在不仅头痛的厉害,就连胃也隐隐作痛,甚至还有点点想吐。

那盆小小的仙人掌突然跳入她的眼帘,她伸手抓了过来。

孤独的坚强。呵,她是孤独,孤独到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有谁能够了解她心里的苦闷。她宁可不要桑氏,也不愿母亲为了替她保住桑氏而走上那条绝路。

闭上双眼,她倚在椅背上,以手背蒙着眼睛,她多么希望她睁开眼来,这一切全是一场梦。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睁开眼,她看到屏幕上的留言是家里的电话,那里还能给她电话的就剩下吴妈和吴叔了。按下接听键,却听到一个稚­嫩­的童音:“姐姐,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吗?吴妈烧了好多好吃的。”

竟然是她那个“弟弟”桑博文。

无论有多忙,每周周四,她都会回天恒山庄别墅,因为爸妈出车祸的那天就是周四,所以每周四,她会回别墅陪“他们”,今天也不例外。

讽刺的是,那个害死她父母的女人和她的儿子却名正言顺地占着那个属于她的家不走。

“让吴妈接电话。”对着电话,桑渝冷冷地说道,不一会儿,就听到吴妈的声音,她说,“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有很多事要忙,你们自己吃吧,辛苦了。”

“哦,好的,要不要我让老吴给你送饭菜去?”吴妈有些心疼桑渝,她总是没日没夜的忙。桑渝刚回国那阵,吴妈去那小屋打扫卫生,总是看到吃了一半的方便面,有一次还看厨房里存了一箱的方便面,因为多年之前桑渝从未叫她烧过饭一次饭,她以为桑渝都是自己烧饭的,知道了以后,除了周四,每天烧好了饭菜她才会离开。

桑渝说:“不用了,我在公司员工餐厅用餐就好了。”

“好,那小姐注意身体,别加班太晚,也别熬夜啊。”

“嗯。”她正要挂电话,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是桑博文,“姐姐,那你下周四一定要回来啊,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再说。”桑渝直接挂了手机,对于小三的儿子,她没什么话好讲。

看了看时间,她继续埋首在一堆文件之中。

第二天,桑渝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上午的文件,头有些昏沉,打算下楼去商场内转转,出了办公室门就看到袁润之几个人将什么东西给藏到身后,她面无表情地道:“拿出来。”

袁润之看到她一脸的严肃,不得已才将报纸递了出去。

接过报纸,桑渝就看到最醒目的一张照片,是那天晚宴她和沈先非喝交杯酒的照片,报导上大意是说她和沈先非当年大学里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劳燕分飞,此次又因合作关系,两人因此而死灰复燃。此报导还言加揣测桑氏此次能够中标,会不会是因为那段过往,皇廷故意放水,实际就是指此次招标是背后暗箱­操­作。下面还刊登了桑氏仓库被雨水淹、仓库人员抢夺记者相机、意图殴打记者等多幅照片,旁边的报导大肆言论,此次桑氏受损严重,为何不让拍照,还殴打报社记者,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等等。

看完报导,桑兴没有显现特别愤怒或者激动,袁润之和其他三个小秘只敢偷偷地看她的表情。

将报纸扔给袁润之,她面无表情地说:“叫人去处理这件事。”

看到桑渝又走回办公室,袁润之松了口气,师姐那种“叫人去处理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很平静的,其实是充满了火药味,这个记者看来有的受了。

桑渝刚在办公桌前坐下,以手揉了揉胃部,从昨晚到现在胃疼得越来越厉害了。稍稍缓和了一下,杨正坤便来敲门。

“那边怎么说?”她问。

杨正坤急道:“桑总,你有没有看今天早上的报纸?”

“看到了。”桑渝面无波澜,“明显是有人故意安排这场报导。”

杨正坤点了点头:“嗯,正因为这样,皇廷那边不同意延期供货,严格要求按合约执行,如果到明天下午五点中之前还交不出货,皇廷那边就有可能会和我们解除合约,改换其他供应商。昨天下午我找了他们负责的项目经理,他直接拒绝,说这事他做不了主,得和他们的项目总监沈总说,但沈总根本不见我。今天早上我又去了皇廷,说沈总不在。跟我关系还算不错的一位兄弟说,‘这事你们全公司人来都没用,应该找你们桑总来。’”

桑渝沉默了一会,问:“那你有没有找黄董和黄经理?”

“黄董陪其夫人去欧洲渡假了,黄经理……据皇廷的人说根本见不到他的面,大局还都是那位沈总在管。”杨正坤说。

“那……受潮的板材在市面上找到没有?”

“找到了,有两家有货,一家是GD公司的备货,看来他们早已预备好,我怀疑这次的媒体报导也和他们有关。”

桑渝冷笑了一声:“魏成明这个老狐狸还真是会见缝Сhā针。还有一家呢?”

“还有一家是江航装饰,据说那些板子是江董用来装饰江航新建的集团大楼用的。但他为人古怪,谁也摸不清他的­性­子。我派人去江航还没开口要求调货,只是略提了一下那批板材,结果就被轰了出来。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做建材的,倒像是黑社会,江董手下养了一帮子打手,真是奇怪。现在,我们不但见不到皇廷的沈总,还见不到江航装饰江董,我真的没辄了。”

皇廷是按规矩办事,江航是不按规矩办事,GD公司又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桑氏手中的这块肥­肉­。

胃部的绞痛,让桑渝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桑总,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强忍着,哑着声音说:“没事。你去准备下,待会我们一起先去皇廷,把供货时间给搞定,然后再去江航找那位江董。”

杨正坤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将冷气关了,桑渝倒了一杯热水喝下,缓缓坐回椅上,心中一直在不停地对自己说:桑渝,不用担心,桑氏会没事的,任何事情都打不倒你,两年前爸妈遇车祸身亡,桑氏都没有倒下,两年后的今天,桑氏更不会轻易地倒下。桑渝,没事的,没事的……

到了皇廷,桑渝和杨正坤便被前台接待给拦下了,前台接待小姐很礼貎地说沈总出去了。桑渝自然是不会信她,让杨正坤往沈先非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沈先非的秘书高小姐,同样是公式化的口吻说沈先非不在。

桑渝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抢过手机说:“高秘书,是我桑渝,我找你们沈总。”

“桑总,沈总他真的出去了。”电话里,高茜的声音听上去很为难,她可不敢得罪这位桑总。

“他不在,那我上去等他。”直接挂了电话,桑渝将手机还给杨正坤,“我们上去等。”

前台两位接待同样不敢得罪这位桑总,但沈总特地交待过要是桑氏来人一律不见,所以她们真的很为难。为了保住饭碗,她们只能苦着一张脸拦住这位桑总的路。

自进入这行以来,桑渝就未曾受到过这种待遇,她恼怒地看着眼前垂着头不敢看她的两名前台接待。

“这是怎么回事?”一进公司大门,就见到桑渝被拦在了电梯口,沈先非不禁皱起了眉头。

两名前台接待看见沈总回来了,不由得同时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

转过身,桑渝便看到沈先非皱着眉头,拎着公文包站在两米开外。

“如沈总所见,我和我的市场部经理被你们皇廷拒之门外,就是这么回事。”桑渝冷淡地道。

“有什么事上去再说。”沈先非看了她一眼,率先按了电梯按扭。

随沈先非进了办公室,桑渝和杨正坤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想喝什么?茶或者咖啡?”沈先非问桑渝。

“白水就好。”桑渝道。

立在一旁的高秘书立即给桑渝和杨正坤一人倒了一杯冰水,然后退了出去。

看到那杯冰水,桑渝不禁眉心深锁,她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我想我不用多说什么,沈总也应该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

习惯­性­地蹙起了眉头,沈先非只是看着她,并未答话。

“沈总,相信你也看了报导,这次大雨给我们造成了很惨重的损失,造成这次供货不及时,实属不可抗力,不是我们所愿意的,所以请多给我几天的时间。”不知不觉中,桑渝的声音已经软了几分。

“不可抗力?据我所知,你们桑氏有几个仓库,而路政修路也不是这几天才开始,现在的天气预报都有提前一周报导,更何况江南梅雨季节,这种大雨年年都会有。难道桑氏不知道提前做好准备,只会事后采取补救措施这种可笑的行为?如果桑氏够重视这次合作,这次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沈先非的一番话将桑渝说的哑口无言。虽然桑氏有几个仓库,但总部仓库离工地最近最方便,并且存储空间大,桑氏得从存储成本和运输成本上考虑,但他的话字字在理。

沈先非又说:“桑总,你应该很清楚,你晚供货几天,我们皇廷的损失有多严重,这意味着我要晚几天交付写字楼,晚几天酒店开业,以及这几天工人的误工损失。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够把那样的龙骨送到工地,任何一个配件出问题都可能要人的命,何况你送来的是一批受腐蚀的龙骨,我想合约上明确注明要求包装完好,质量无问题,请问这件事桑总你要如何解释?现在报纸全部刊登出来,是不是桑总希望一段时间之后,媒体会再报导皇廷酒店项目是一个豆腐渣工程?”

“我可以保证送去的龙骨只是包装有点问题,如果沈总不信,我可以将那批龙骨送检。”

“送检?那要多久?桑总是不是在要求板材晚几天供货的同时,还要求龙骨再延几天供货?第一阶段的板材无法供货,第二阶段的龙骨又有问题,请问桑总,你打算让我们皇廷酒店什么时候开业?你打算让我们皇廷签了合约的那些客户什么时候入住?”

沈先非提的每个问题都是事实,所有这些都成了桑氏的痛处。

说不出的难受,桑渝觉得胃部又开始抽痛,痛得她开不了口,额头上已渗出密密细汗。她低着头,用手用力揉压着胃部,希望能缓和一些。

这时,杨正坤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出去接电话。

胃部稍缓和一些,想了想,桑渝抬起头说:“第一阶段的板材,我已经在N市找到另一家有货的,只要沈总肯答应多给我两天,哪怕一天,我都可以保证板材一定会及时进场,龙骨我也会安排送检,绝不影响第二阶段的进度。”

“对不起,我没法答应你。”沈先非抬起头,很遗憾地看了一眼桑渝,然后拿起高茜刚交过来的文件看了起来,没问题便签上名。

面对沈先非不退让的态度,桑渝失望极了,一时气急,站起身质问他:“沈先非,你是不是故意公报私仇,是不是因为那天被我打,所以你不服气?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沈先非抬起头看着桑渝,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要把公事和私事扯到一起,皱着眉头说:“我是哪种人?我只不过是按合约办事。被你打,是我心甘情愿,但与这件事无关。公是公,私是私,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把这事和道馆的事牵扯在一起。我是皇廷酒店的项目总监,对这个工程的所有事项,我都要负全责,我不可能拿皇廷这么重要的工程开玩笑。”

“那你的意思是指我在开玩笑?”桑渝冷笑一声。

望着桑渝,沈先非觉得说不出的郁闷。黄董把这个项目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而偏偏桑氏出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桑氏的人被他拒见之后,GD的魏成明就来找他。

昨天第一时间知道桑氏仓库被水淹、龙骨出问题,他的焦虑不比她少多少。从昨天下午他就开始忙着到处找第一阶段的板材,今天忙了一上午,才终于说服江航的江董同意调货给桑氏,这才回到公司,就遇到她来兴师问罪。

难道要他当着皇廷所有员工的面说,桑渝,我已经帮你把调货的事情安排好了。

让皇廷,让GD,让整个建材家居业都知道,他沈先非故意包疪桑氏,竞标前透露底价,供货时又违反合约规定。

他要这样说吗?

“桑总,按照合约规定,你们已经延了一天半了,明天是第三天,如果到明天下午五点,板材还不能按时进场,我想桑总应该考虑一下解约事宜,另外还要承担这三天以及事后给皇廷带来的一切损失,届时我会让人将具体的数据统计给你。”咬着牙,他艰难地说完这公式化的回复。

“沈先非——”胃部剧烈的绞痛让桑渝无法再支撑下去,她弯下身,双手紧压胃部,试图减轻一些疼痛,但是没用,一阵比一阵更剧烈的痛几乎要将她淹没。

12、什么才重要

“你怎么了?”沈先非看到桑渝这种情形,立即从椅子上起身冲了过去,在她滑落跌坐在地之前及时接住了她,“怎么回事?”

倒在沈先非的怀里,桑渝紧紧地咬着下­唇­,坚持着:“再多给……我一天的时间……”

“我先送你去医院。”沈先非将她横抱起。

“我不去医院……后天……我们一定会准时交货……我保证……不会误了工程进度……”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味,摇着头,桑渝死命地拉着沈先非的衣服坚持着。

“你什么都别说了,先去医院。”沈先非抱着她,快步走出办公室。

胃疼得已经让桑渝浑身无力,拉着沈先非的手也缓缓松开,嘴­唇­发白,脸­色­白得更像一张纸,她还在说:“我不去……我还要……去江航……”

都病成这样了,她还想着要去江航,沈先非再也忍不住吼道:“你给我闭嘴!”

高茜看着沈总怒气冲冲地抱着桑氏的桑总冲出办公室,脸上的寒气似要将人给冻僵了,这可是六月天啊。看沈总紧张怀中人的样子,这可是她跟在他身后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她猛地拍了一下脑袋,难不成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

“桑总?”还在接电话的杨正坤,看到沈总抱着自己的领导进了电梯,一脸莫明,匆匆挂了电话,问一旁的高秘书,“什么情况?”

高茜白了一眼:“我哪知道,自己不会看。”

杨正坤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赶紧追去,刚才收到的可是江航的好消息啊。

白白的顶,白白的墙,白白的窗帘,映入眼帘的到处是一片白。

躺在病床上,桑渝缓缓睁开眼,才想起来她这是在哪。

从沈先非抱起她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意识就模糊了,整个人开始发烫,胃部一阵阵的绞痛,让她痛得不能动弹。隐约之中,她知道他抱着她冲进了仁爱医院的急诊室,惊动了一堆医生护士。然后,她就开始发烧;然后,她就听见医生说了一大堆,只有急­性­胃肠炎五个字她是听得懂的;然后,她被推到了病房,两个天使在她的手背上扎了至少三针,然后,隐约听到一个男人在咆哮,再然后,她就睡着了……

烧退了,整个人也舒服了些,胃也不疼了,只是左手臂早已冰凉的麻木了。她茫然地看着药水顺着细长的输液管,一滴滴的输入静脉之中,就好像时间的沙漏一样,提醒着她,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动了动僵硬的左臂,伸出右手,桑渝就要去拔点滴。这时,沈先非拎着保温瓶进来,看到桑渝的动作,将保温瓶随手一放,便冲了过来,抓住她的右手,吼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生病?!”

抽了抽手,桑渝没抽出,抬眸看向沈先非,淡淡地说:“我的时间很宝贵,我在这里多待一分钟,流淌地就是我的钱。”

“你如果不在这里乖乖地把水挂完,桑氏流掉的钱更多!”沈先非没好气地回着,抓着她的手却不放松。

“那也是我的事,跟你不相­干­!”

“总之,你不挂完水,就别想着出这门!”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功夫,门外立着两个人都不敢进去打扰,一位是沈母吴玉芳,她是被儿子给急召过来的,还强调要带一锅稀饭来,另一位是杨正坤,从皇廷一路跟到仁爱医院,就等着告诉桑总江航的江董约了她晚上吃饭谈调货的事,但碍于她身旁守着的那个凶神恶煞的沈总,他一直不敢开口。

吴玉芳说:“你还在这看什么?你们桑总今天没法办公了,你可以回去了。”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和我们桑总汇报。”

“那你就和我儿子说,让他转告。”

“啊?”杨正坤惊讶地看着沈母,又指了病房里的两人不确定地问,“他们俩……”

“对,没错!”沈母点了点头。

真的有一腿?

杨正坤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看病房里的两人,心中大喜,难怪那个项目经理偷偷告诉他让桑总亲自找沈总,原来真是如报纸上所说。这下供货时间的事就好说了,还有他得告诉桑总晚上和江董一起吃饭的事啊,正犹豫着,手机又来了电话,是江航的电话,竟然是通知约会改在了明天中午,他连忙答应。

这下子饭局解决了,看情况他也不宜打扰里面的二人。想了想,他发了条短信到桑总的手机上。

听到短信在响,桑渝盯着一旁的皮包,终于从沈先非的大掌中抽出手,动了动身体,就要去拿一旁的皮包。

“我来拿。”沈先非从她的包里拿出她的手机,递给了她。

打开手机,桑渝看到了杨正坤的短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便对沈先非说:“江航同意调货给桑氏,你是不是也能同意延期一两天?”

“出了公司不谈公事。”沈先非打开保温瓶,倒了一碗清粥,“你是不是中午没吃饭就跑来找我?医生说你饮食没有规律,长期抽烟酗酒,睡眠不足,­精­神压迫,胃肠功能严重削弱,然后吃了什么不­干­净带有病原菌及毒素的食物,才引起了胃肠道黏膜急­性­炎症。”

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桑渝皱了皱眉头,除了昨晚吃了从冰箱拿出来的面包,她没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让我妈现熬的,先吃点。”沈先非吹了吹滚热的粥,送至桑渝的­唇­边。

“沈先非,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

“我不觉得无聊,起码我不会觉得钱比人的身体来的更重要。”

“这不是我个人得失的问题,还有几位股东,还有那么多桑氏集团的员工,我桑渝可以一身轻,但我要对他们怎么交待?”

“吃了这碗粥,你看看桑氏明天还转不转?”

“……没心情,不想吃,除非你答应我延期。”桑渝别过脸。

一想到之前她发高烧,浑身无力,不停地呜咽,这会倒好,烧一退,就拿吃东西来做酬码和他讲价了。被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端着粥,咬着牙说:“好,你不吃,那就别怪我非礼了。”

他将一勺粥喂进自己嘴里,然后人便向那个固执的女人欺去。

“喂,你想­干­什么——”话才说出口,­唇­已经被封住。

桑渝怎么也没料着沈先非会来这招。

啊,他真的好恶心,用嘴强喂她喝粥。

将口水粥全部灌入桑渝的嘴里,沈先非贴着她的­唇­停留了数秒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在不停地挣扎,要不是考虑她还打着点滴,他想,他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对付你这种不听话的病人,只能采取这种强硬的方式。”沈先非舔了舔嘴角,笑得犹如一只偷了腥的猫。

桑渝抓过背后的枕头,拼劲力气砸向沈先非,吼道:“沈先非,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单手接下枕头,沈先非毫不在意:“是要我用手喂你,还是继续用嘴喂?”

“你去死!”桑渝以手支撑着,恨不能从床上跳起,一脚踢死这个可恶的男人。

一看到这架式,沈先非立即放下碗,急忙按住她的身体,紧张道:“喂,你还在挂着水,别乱动。”

“你个混蛋给我放手!”桑渝叫了起来。

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来人一见到桑渝被欺负,立即冲了上来,一把拉住沈先非,骂道:“沈先非,你这个混蛋,跑了五年,一回来就欺负她,你还是不是男人?”

沈先非怒瞪着突然跑出来的不速之客曾梓敖,莫明的怒气也上来了,这个已婚男人,做什么又来找桑渝?

他怒道:“曾梓敖,你给我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你还有理了?把小渝害得进医院,你还有理了?”曾梓敖双手揪住沈先非的衣服,素来斯文的他,一想到五年前因为眼前这个混蛋,害他和桑渝不明不白地在拘留所里待了一晚,还有这五年里,桑渝对这家伙的念念不忘,他从心里就气,这个男人凭什么得到桑渝的爱,凭什么?!

“五年前,你他妈的连屁也不放一个就跑了,现在还有脸来见她?你还嫌害她害得不够惨?”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已婚男人来多管闲事。”

“你说什么?!”

两个男人就在病房里这样争吵开来,看架式,可能还要打起来。

桑渝才刚好一点,这两人就这般不省事,她忍无可忍地尖叫起来:“你们两人要打架给我出去打!”

“好,出去打,看我今天非不好好教训你这只笨鸟。”

“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已婚­妇­男,你以为你是上帝了。”

“有种的你给我出来。”

“出来就出来。”

病房外,一声喧哗,有人叫着:“有人打架了。”

“天啊,是两个极品帅哥在打架。”

“真的吗?等等我,我也要去看。”

“看你个头啦,这里是医院,快劝架啊。”

随即便看到一个个身穿病号服的病人和几个天使向安全通道涌去。

用手捂住脸,桑渝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个成年人居然像幼稚的小孩一样——打架。

看到面前的手机,她咬着­唇­,心一横拨了110,如果她没记错仁爱医院旁边就是警局,最好警察来了,把这两个扰人清静的家伙全部给抓起来。

约莫又过了一会,护士小姐过来给桑渝拔针头:“桑小姐,你可以离开了,明后天可要记得再过来挂水啊。”

按着手背上的卫生棉球,桑渝忍不住问那个护士:“护士小姐,那个……你有没有见到两个高高帅帅的男子?”

“那两个帅哥啊,刚才有人报警,所以他们俩被带到警局去再教育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吧。”

“……哦,谢谢你。”

真被叫到警局去训话了。

挎着包,桑渝正打算离开,看到桌上放的一瓶粥和几袋梅子,梅子是怕她嘴里苦,没味,他去买的,粥是他让他母亲给现熬的,不禁一丝暖意涌上心头,既而想到那个不算吻的喂粥强吻,她不由得咬了咬­唇­,走过去,她将那几包梅子塞进包里,又将保温瓶盖盖好,拎着走出了病房。

“小渝,你水挂完了?”

一出病房,桑渝便看到了心理医生阿穆。

“阿穆,你不是在13楼吗?怎么会会出现在急诊?”桑渝问出心中疑问。

阿穆笑道:“哦,刚好妃妃下楼来有事的,说是看到你在这里打点滴,我顺便来看看什么个情况。没事吧?”

刚才阿非那个丢人的家伙给他打电话,说被抓去隔壁警局训话了,怕桑渝挂完了水,没人送她回家,特地打电话给他,叫他来接她,然后送她回家休息。

“哦,急­性­胃肠炎,没什么事的。”桑渝苦笑了一下。

“一定是偷嘴乱吃东西了,”阿穆很自然持揽住桑渝,得意洋洋地笑着,“走,让我这个帅医生当一次护花使者送你回家好好休息。”

“阿穆,你不用上班吗?”桑渝皱了皱眉,难道医生也可以随便翘班?

“哦,这会是我放风时间。”阿穆咧着嘴,“走,我送你。”

放风?这心理医生形容自己休息时间都与常人不一样……

“不用了,我自己可叫车的。”

“那怎么行?你才挂完水,身为你的主治医生,我怎么能放你一个美女独自一人回去?走!”

桑渝沉默了一会:“阿穆,我暂时不想回家,你有时间吗?要不你陪我聊聊吧,好久没找你聊天了。”每一次和阿穆聊完,她都觉得非常的舒服,也许是她太累了,这会她要是回了公司,面对那一摊子事,她不知道倒底要怎样才好。

“可是你现在还病着,这样会不会有点……”

“找你一定要提前预约的吗?哦,我忘了现在是你的休息时间,不好意思……”

“你想太多了,其实休息也挺无聊的。”阿穆主动帮桑渝提过保温瓶,如果不能送她回家,起码他得将她人留住,等那个丢人的家伙回来自己搞定,“要不就上我那坐坐吧,如果你觉得累了,我们就喊停?”

桑渝点了点头。

“你要是累到想躺在我办公室里聊都没问题。”阿穆笑着。

桑渝笑笑,点了点头。

“啊,小渝,你先等下,我得给另一个同事交待件事,一分钟就好。”阿穆快步走到导医台,拿起拨外线的电话,拨沈先非的手机,“喂,你还在被训?”

电话那头,沈先非急道:“没有,出来了。”

“小渝要去我那坐坐,你要不要来?”

“她还病着。”

“我知道。不过急­性­胃肠炎,不是什么大病,挂完水就可以活蹦乱跳了。你直接去我办公室。”

“阿穆我警告你,你要是把她累着了,我要你命。”

“那我赔你个老婆不就得了。”

“滚你的。”

挂了电话,阿穆在导医台又和小护士侃了一会,才向桑渝走去。

出版公告

更新时间2009-4-19 11:18:05 字数:410

很抱歉,很久没更新了,因为此文出版了,我必须得停更,

本文已由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全国各大新华书店、民营书店以及当当、卓越将在近期有销售。请认清“花清晨”牌,支持正版,切勿购买错误,谢谢!!

封面请参照,本文左上角的图片。

不方便在书店及民营书店买书的筒子,可以在网上购买,方便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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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美人在侧花满堂》近期内也会出版。

再次抱歉因出版而停更。

感谢各位长久以来的支持。

谢谢!

Chaper6

1、黑的永远漂不成白的

自电话里骗过桑渝后,桑振扬一直愧疚,所以他常常回家,希望能够挽回女儿的心。可每逢周末,吴妈告诉他,小姐这周学校有事,或者小姐这周要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一周一周又一周,似乎这个大学上下来,这宝贝女儿比他还忙,大一的时候也没见着这样,问赵卓青,赵卓青说打过好多次电话,甚至连学校都去过了,女儿总在校外。

两人得出结论就是桑渝交男朋友了。

以前初中高中的时候,桑振扬一直认为桑渝的个­性­要强,对于男女之间的事也是半知半解,多半是强迫人家男生,然后惹毛了还会把人家男生给打了,从来不会不归家,更不会撒谎。去年暑假说什么要体验独立生活,他压根就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这天周四,桑振扬刻意抽了空亲自去了一趟H大,并给桑渝打了电话,桑渝说和同学约好了,已经出了校门,有事晚上再说,就挂了电话。

这把桑振扬气得不轻。

黑­色­的宾利正打算开走,老吴就指着校门口跑出来的人说:“那不是小姐吗?”

桑振扬熄了手中的烟,就看到宝贝女儿气喘吁吁地招了招手,坐上出租车便走了。

不待桑振扬发号命令,老吴已经发动了车子。

一路跟踪下来,让桑振扬吃惊的是,桑渝和一个长得高高帅帅的男生手捥着手逛街。那条破破烂烂的小巷从头到尾摆的都是地摊,什么卖馄饨,卖糖芋苗,卖烤鱿鱼,卖烤­肉­串……

桑渝脸上始终都挂着幸福甜蜜的笑容,那种笑容,桑振扬从来没有见过。

桑振扬仔细观察了很久,多半是桑渝在强迫那个男生在吃东西,如果那个男生不吃,她就会亲自喂他吃,还会笑得乐不思蜀。

这种情形,不禁让桑振扬想起了当年追赵卓青的事。

“小姐好像很开心,老吴很久没见过小姐这样开心了。”老吴看着在吃着东西的两人,不禁感慨。

一脸­阴­沉,桑振扬掏出手机,拨了电话,让人立即去查和女儿在一起的那个男生的背景。

只隔了两天,桑振扬就看到了沈先非的所有资料。

让桑振扬无法接受的是这个男生的家庭,不但一穷二白,还全家没一个是背景­干­净的。这种家庭里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小孩?就算这小子进了皇廷实习又怎样?

为了追这个男生,他这个女儿倒是花了不少心思,一次次冷脸,居然也能忍受下来。不仅跑到西街那个难民窑去受辱,还居然为了这个男生,将自己多年积蓄全部拿去买了那套她所谓的“租房”。

看到手中的资料,桑振扬气得发抖。

他桑振扬的女婿将来要想接管桑氏,不仅人品好,学识好,家庭也要好,像他这样的身份背景,根本没资格娶他女儿。

以他的社会阅力,这个男生根本看上的是钱。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同意桑渝和这种人交往。

随后,桑振扬去了皇廷。

当沈先非踏进会议室,看到那个坐在正对面抽着烟的中年男子不禁微微惊愕,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在这样一个情形下见到桑渝的父亲桑振扬。

桑振扬看到他,皱起了眉,目光中流露出鄙夷,弹了弹手中的香烟,口气冷淡地问:“认得我?”

沈先非淡淡地看着桑振扬,只轻嗯了一声,同时心中也隐约明了。

“好,认得就好。”桑振扬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沈先非,心道这小子看上去还挺有气质的,“我们家桑渝是我的心头­肉­,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给她。也许是我惯坏了这孩子,所以她的­性­格特别要强,对于手到擒来的东西总是不屑一顾,总是喜欢追求一些新鲜刺激的事物,还会发誓多久时间内一定要弄到手,久而久之,养成了一个坏毛病,就是得到了很快就会厌倦,然后丢掉。小的时候,她妈妈整天报怨她的玩具太多,到处乱丢。”

沈先非只是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桑渝有没有和你说过,她不喜欢男生追他,她喜欢自己追男生?”

蹙着眉,沈先非配合地摇了摇头。

桑振扬笑了笑:“越是拒绝她的,她就越要追上手。我记得高中时候,她就有花不少心思去追男生,后来追上了,又甩了人家,算起来你不是第一个。”

垂下眼帘,沈先非似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轻颤,呼吸的节奏早已被打乱,拳头捏得越来越紧。

这一切都看在桑振扬的眼里,他又说:“现在的学生上学时候不过是玩玩,出了校门就各奔东,这种行为真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才,应该把时间都放在学习上才对,毕竟你有那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家庭,如果在校期间,不比别人多努力些,出了社会……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现实的残酷。在校谈恋爱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对你来说根本就是奢侈品。这样吧,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可以和我开口。”

话说的很委婉,但从桑振扬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沈先非就已经明白他所来的目的。沉默了一会,他说:“有什么事让她自己来和我说,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不需要借他人之口。”

皱紧了眉头,桑振扬有些恼怒地熄灭了烟头,这小子明知道他是背着桑渝来找他,还这样理直气壮。他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年轻人,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我知道。”

“你知道?”桑振扬被沈先非不冷不淡的态度弄得有些窝火,强压下心中的怒气,表面上看似平静,“我桑振扬今天能亲自上皇廷来找你和你谈条件,是看在我女儿的面子,若是换在别的事,你连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年轻人,不要太过于自恃甚高、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想想你那个家庭吧,一个是杀人入狱,一个是重伤他人入狱,一个是偷窃入狱,一个是贪污公款入狱,就凭你这样的家庭背景,你有什么资格能站在我女儿的身边守护她?别和我说你进了皇廷,这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你虽然有才,但如果不是沾了我桑振扬的光,你一辈子都进不了皇廷。有些东西,黑的,是永远也漂不成白的。”

桑振扬言语上的羞辱让沈先非攥紧了拳头,眉头越蹙越紧,在听到那句“如果不是沾了我桑振扬的光,你一辈子都进不了皇廷”,他整人都僵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凭实力赢得了皇廷的赏识,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桑振扬。

“怎么?你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皇廷的?呵呵,我那丫头为了追上你,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突然,桑振扬话峰一转,“说了这么久,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今天来的意思,离开桑渝,要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没关系,我代你开口,要十万,二十万,五十万,还是一百万?”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桑渝一直缺乏安全感。钱,是可以买来很多东西,但永远买不来你最重要的东西。我爱她不是因为她是谁,而是我在她面前可以是谁。桑先生,对不起,因为桑渝,我选择尊重你,也希望你尊重自己,更加尊重桑渝。谢谢。”

沈先非说完,转身拉开会议室的门。

今时今日的桑振扬从未受过这等怨气,这气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给的,狞笑着,寒着脸他对着那个背影冷道:“年轻人,你今天能进皇廷,我一样可以让你明天就出去。”

顿了顿,沈先非毅然走了出去。

沈先非走了之后,桑振扬气得不轻,想了想,然后像一阵呼啸的龙卷风卷进了黄建国的办公室。

面对好友桑振扬的要求,黄建国不同意。

MC早已不只一次盗用下属的作品,甚至还利用职务便利受贿以及挪用公款,这些黄建国心中有数。MC在皇廷时间很久,根深蒂固,他一直苦于找不到适合的人选接手,让他不能一下子就请MC走人。

当初桑渝将沈先非的作品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觉得是机会来了,沈先非正是他心目中的人选,他不动声­色­将沈先非安排在MC手下实习,也打消了MC的戒心,并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来栽培这个年轻人。

果然没让他失望,正如他所料,沈先非与当初刚进皇廷实习的那个毛头小子大不一样,这个年轻人努力、肯学、上进,这是现在很多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所不具备的。他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将MC这个毒瘤彻底给铲除。

如今MC走了,他必须要一个有才识有能力的人做上首席设计师这个职位,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让沈先非走。

老桑是爱女心切,所以才看不透。

两人在办公室里争执了一个下午,最终黄建国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沈先非还年轻,还缺乏阅历,要让他更速度的成长,必须要更专业的知识与经验,所以他决定委培沈先非出国留学。

桑振扬一听老友要委培那个孤傲的小子,虽然心有不平,但觉得这是让那个小子尽快离开女儿的最佳手段,勉强接受了,要求是让那小子越快出国越好,哪怕承担部分费用他都愿意。

沈先非没有将桑振扬找他的事说出来,对于他怎样进皇廷的事,每次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然后安慰自己,就算是桑渝为了追他,帮他进皇廷,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如果没有他后来的努力,一样在皇廷待不下去。

2、绝不分手

第二天周日,桑渝等了一周好容易去小屋陪沈先非,却又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小渝,你在哪?”

她正好在教沈先非打仙剑,被沈先非笨拙的进攻差点没气吐血,一看到是父亲的电话,愣了愣,然后接起:“在打游戏。”

“在哪打游戏?和谁打游戏?”

“在租的房子里,和同学啊。”

“什么同学?”

桑渝没有直接回答,隐隐感觉到一些事,很平静地问:“爸,到底有什么事?”

“晚上你给我回家吃饭,我有话要问你。”桑振扬以命令的口吻说完就挂了电话。

桑渝愣愣地看着手机,一时间,什么玩乐的心情都没了。

从刚才的电话中,沈先非知道阻力来临了,放下­操­纵柄:“是不是有急事?”

“嗯,我爸叫我晚上回家吃饭。”桑渝嘟着嘴。

“那我晚上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不用做饭给你吃了。”沈先非故作轻松的说。

“见鬼,你说了包吃一辈子的。”桑渝抓过抱枕就抽打沈先非。

浅浅地笑着,沈先非接过抱枕丢向一旁,轻轻揽过桑渝,在她的嘴角温柔地印上一吻:“路上小心。”

桑渝却不松手,反而重重地咬上他的嘴­唇­,坏坏地说:“晚上不要想我哦。”

沈先非耳根微微发热,掩饰地扯了扯­唇­角。

因为那一通电话,在桑渝和沈先非的心中都投下了一片­阴­云。桑渝在沈先非的怀里一直赖到五点才出门。

回到家中,已差不多天黑,桑渝一进门便看到桑振扬一脸­阴­沉地坐在沙发上。

在桑振扬对面坐下,桑渝轻轻地喊了一声:“爸。”

轻应了一声,桑振扬看了她很久,正要开口,被赵卓青打断了话:“小渝,回来了啦,来来来,有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今天是赵卓青亲自下厨,虽然很久都没有下厨,但是手艺一点也没变差。桑渝坐在桌前,望着满桌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一时间却什么胃口都没。

赵桌青不停地给她夹菜,桑渝看着碗里堆得老高的菜,尬尴地笑笑,一边艰难地吃着,一边还要不停地称赞老妈的手艺。

桑振扬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点了一根烟,静静地抽着,看着女儿脸上丰富的表情,弹了弹手中的半支烟,开口:“小渝,最近是不是学业很忙?”

桑渝从面前的一堆菜里抬起头:“还好。”其实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猜到父亲要和她说什么事。

“既然不忙,为什么周末不回家吃饭?”桑振扬紧锁着眉头。

听到这句话,桑渝冷笑出声:“回家吃饭?这不正吃着吗?”

“那之前呢?”桑振扬索­性­熄了烟,“我和你妈给你打过很多次电话,你妈甚至连学校都去过好几趟,就是想你回来吃顿饭。可你不是不在学校,就是和同学出去玩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同学,比回家吃顿饭还重要?回家吃顿饭很难吗?”

冷笑一声,桑渝放下碗筷,一脸认真地看了看桑振扬,又看了看赵卓青,然后讥讽地笑道:“跟谁吃?跟吴妈吃还是跟这一客厅的家俱吃?我以前也有天天打电话给你们啊,你们一个不是在麻将桌上,就是和女人在一起,我也想问回家吃顿饭很难吗?”

桑振扬和赵卓青都沉默了,桑渝说得全部是事实,忽略这个家的一直以来都是他们。

桑渝看着父亲,终于忍不住将一年多前那件事说了出来:“是哦,很难,桑先生就连接个电话,还要劳烦身边的‘小秘’,让他的‘小秘’转告自己的女儿手机丢在公司了。桑先生,你说这回家吃顿是不是很难?”

太阳|­茓­隐隐抽动着,桑振扬捏握着拳头,整个脸就快要挂不住了,一直强忍着,生怕和女儿没说两句就谈话崩裂,直到慢慢平复了心境,他才开口:“这件事,我已经和你解释过很多次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将碗筷推至一边,桑渝直视着父亲:“爸,你要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就直说吧。”

终于把话题引到正题上了,她早就算准父亲找她回来肯定不简单,与其在这里扯东扯西,不如早点把话说明。

脸上隐隐泛着怒气,桑振扬对身边的吴妈吩咐了几句,吴妈便上了楼。吴妈进了书房,一会就拿来了一个档案袋,交给了桑振扬。桑振扬从中抽出一叠照片,扔在了桑渝的面前:“这小子是谁?”

桑渝从茶几上拿起那叠照片,一张张欣赏着,有她和笨鸟手牵手的,有笨鸟帮她吹眼睛里沙子的,还有她喂笨鸟吃东西的……这些天他们两人的亲密时光全在这一叠照片上反应了。

她笑了笑,将照片丢回桌上,看着父亲说:“父女连心啊,以前我找人拍你,现在你找人拍我。照得不错,比我上次找的那家侦探社照得好看多了。爸,你在哪里找的?介绍给我好了。”

“桑渝!”桑振扬听到桑渝提起以前找私家侦探偷Pāi他的事,便气得浑身发抖,“我告诉你,不管你和这男孩交往了有多久,两个人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从今晚开始,你就给我跟他断了关系。”

倏地,桑渝从餐桌前站起,冲着桑振扬大声道:“跟他断了关系?为什么要我和他断了关系?我们两人谈恋爱光明正大,又不是偷­鸡­摸狗见不得光,为什么要断?!”

“你知道那小子是什么样的家庭背景?”桑振扬将一叠资料全甩在桑渝的面前,“看看,这种样的家庭出生,能培养出什么样的小孩?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小子就是一只白眼狼,是看中了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的,你还不自知。”

“阿非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这些资料能证明什么?唯一能证明的是,就算是生长在那样家庭的他,依然优秀,依然可考进H大,依然可以进皇廷。如果只是因为他的家庭原因,你没有理由要求我和他分手。”

“你现在翅膀硬了?”

“不是我翅膀硬了,我只是讲道理,不像某些人只会以身份压人。我要你和那些女人断了,你为什么不能?”

“你和他跟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我和那些女人只是逢场作戏,而你,现在还只是个学生,整天就知道谈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爱情能当饭吃?爱情能让你活一辈子?没钱你哪来的爱情?如果不是有你老子我,那小子会和你谈什么狗屁爱情?你看看你这么久以来,都­干­了些什么事?拿钱倒贴,追人家还追出了一幢房子,你还真是了不起。”

桑渝实在无法忍受父亲这样侮辱她的爱,对,是她先追求沈先非,很长的一段间是那样的卑微,可是她做到了,沈先非不是对她没感觉,正因为家庭的原因,才造成了他一直以来自卑和冷漠。她能够感受到沈先非对她的爱意,而在父亲的眼里,他却成了一个贪慕钱财的无耻小人。

冲着父亲,她讥笑着:“对啊,我就是喜欢拿钱倒贴,怎样?与其让你把钱花在那些贱女人身上,我就是烧了又怎样?买房子,你没给那些女人买过房子?没给那些女人买过车子、珠宝、玉器?有句话没说错,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有你这个做父亲给做榜样,或许我和他还不会有今天。爱情,就因为你不懂什么叫爱情,所以才空虚寂寞。你身边的那些女人才是为了钱跟你在一起,你明知道,可你就是高兴为她们撒。我桑渝为了他,就是把桑家全撒了我也高兴。”

听到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桑振扬气得举起手,想要教训女儿,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卓青给拦了下来:“桑振扬,有话好好说,你不可以打她。这孩子从小自尊心强,你怎么都不能碰她。你要是敢打她,我跟你拼命。”

“慈母多败儿。赵卓青,你给我让开!”桑振扬气得声音都在颤动,指着桑渝的鼻子怒道,“桑渝,我今天就把话说白了,就凭那小子那样的家庭,想做我桑振扬的女婿,门都没有!我绝不允许我桑振扬的女儿嫁给一个全家做过牢,有那么一个不­干­不净背景的臭小子。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人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但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一想到沈先非的家庭,桑渝就会为他感到心痛,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背负着全家都是劳改犯的铬印,这种­精­神的折磨不是人人都能承受住的。

父亲的话,越说越难听,她也到了接受的底线,不顾一切地吼了起来:“做过牢又怎样?做牢的又不他,犯错的又不是他,杀人的又不是他!他现在在皇廷勤勤恳恳,不偷不抢,学习品德从小学到大学哪里不是出类拔萃。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又不是他能选择的,凭什么他就要受到别人白眼和侮辱?凭什么他就该承担这一切?难道你当年家底就好?你还不是从一个江边沙厂挑沙工人做起的,你现在事业有成了,人家都捧你,说你是白手起家,是个成功的企业家。你要是不成呢?人家还不是照样给你白眼,说你就是一个挑沙的农民工。你当初追妈的时候,外公不是一样嫌弃你,你那就不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话没说完,“叭”地一声,她就迎了结结实实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将她打得眼泪直涌而出。

从小到大,桑振扬都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掌心,连她掉一根头发都会心疼很久,今天是第一次出手这么重。打完了这一巴掌,看到她脸上的五条指印,他也后悔不已,但身为一个父亲,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女儿竟然为了一个家庭背景一塌糊涂的穷小子敢这样和他顶嘴,真是气死他了。

“小渝——”赵卓青被吓到了,看到女儿脸上的五条指印,连忙跑过去,刚想触碰着女儿的脸,却被躲开,她急道,“小渝,你没事吧。”回过头,她就对桑振扬吼道,“桑振扬,你发什么神经?!你下这么重的手,是被说到痛处了吧。你真有脸,拿女儿来出气!”

“赵卓青,你给我闭嘴!这丫头从小就是被你宠得无法无天,以前做的事,我都不计较了。”桑振扬把袖子卷起来,叉着腰,指着桑渝怒道,“桑渝,今天我就把话放出来。我桑振扬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什么人我看一眼就知道。我告诉你,男人最瞧不起就女人死皮赖脸的倒贴,背后里还不知道被人家骂成什么样。你是缺胳膊断腿还是他妈的脸上长麻子嫁不掉?拿钱去贴就算了,还连人也贴了。桑渝我告诉你,别意图跟我扭什么劲,那小子能进皇廷实习,我就能让他从此滚出这行业,永世不得翻身。你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自以为翅膀硬了是不是?从今天开始我就断了你的后路,我看你拿什么养那小子。你要是不跟那小子断了关系,咱们就试试,我倒要看看是你硬,还是我硬。”

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坠落,桑渝捂着脸,抬眼盯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桑先生,请你听好了,我从来就没有养过他,请你不要自以为是的乱侮辱人。尊重别人,同样是尊重你自己。”

她站起身,从客厅柜子里取过自己的背包,从包里掏出钱包,抽出所有信用卡,将信用卡全部折断,连同里面的一叠纸钞,全扔在了桑振扬的面前,“还有,你那些钱,你高兴养谁就养谁去吧,我不稀罕!”

她一脚踢倒了身后的餐厅椅,背起包冲出了家门

3、成就她的是钱

“小渝,小渝——”赵卓青高喊着追了出去。

天早已漆黑一片,桑渝跑得又快,赵卓青追出门就没看到女儿的影踪,立即回头,看到桑振扬立在餐桌前,冲着就骂道,“桑振扬,我告诉你,要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赵卓青带着吴妈,叫上家里其他佣人一起追了出去。

桑振扬气得将整个餐桌全掀了,点了根烟,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看到什么不顺眼的东西直接就砸了。那个臭小子气他也就算了,女儿也敢这样顶嘴,真是气死他了。想来想去,不放心桑渝,他一边骂着,一边追了出去。

整个桑家的人将别墅附近人家都翻遍了,甚至车子一直开出别墅区,都没找到桑渝。

回到家之后,赵卓青就和桑振扬大吵了一架,比之前的都更为激烈。赵卓青哭着寻死觅活,扯着嗓子骂桑振扬。桑振扬一气之下,让老吴开着车子去了公司。

蹲在隔壁邻居家的花圃里,忍受着蚊子的啃咬,直到看不见人影,桑渝才站起身,对邻居家正在浇花的工人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离开了。

桑家的别墅在市郊,那里进出没有车,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眼泪早就­干­了,桑渝背着包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左半边脸火辣辣的,让她觉得另半边没被打的脸都跟着在痛。

虽然父亲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可偏就是有一句狠狠地刺中她的心。她突然感到害怕,因为是她倒追阿非的,可以说是死缠烂打,如果不是这样,阿非根本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男人最瞧不起就女人死皮赖脸的倒贴,背后里还不知道被人家骂成什么样。”

这一句话像是句魔咒一样,从刚才一直到现在,始中都盘旋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确定交往的那天,阿非曾问她是不是喜欢倒追男生,后来还说她像道馆那些逼她的人一样很烦。

不经意间,他已经流露了那样的情绪。

阿非在心中,也许,是有些瞧不起她的吧……

不知走了有多久,终于快要出那一片别墅区,桑渝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从眼前快速开过。她直觉就招手拦了下来,在拉开车门的那一刹,突然想起,她根本没钱打车。信用卡折了,钱扔了,现在的她是身无分文。

“对不起,我忘了带钱。”她只得将车门关上。

“神经病,没钱拦什么车?”那司机骂了一句,迅速开走。

没钱就不可以拦车,这什么心理?她愤恨地捡起一块石头往那辆车的方向砸去。

寂静的夜幕下,只听到石子滚落的声音。

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她走累了,索­性­坐在路旁的石阶上,直觉就是找烟,才发现自从和阿非在一起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抽烟了,除了与曾梓敖在道馆,偶尔还会抽上一两支。

打车的钱都没,更别说买包烟了。

这就是无情的现实。没了那些永远刷不完的信用卡,她什么都不是。因为有钱,她能够过着富裕的生活,能够学习跆拳道,能够用钱去砸那些她讨厌的贱女人,能够对人说话粗声粗气,能够做很多她想做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有钱,她根本不可能和阿非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根本不可能成为阿非的女友。就像阿非曾经说的那样,她根本就是个废人。离了父母的她其实就是个废人,成就她的说来说去就是钱。

她从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果没有遇见阿非,根本不知道柴米油盐是个什么概念。虽然她拒收阿非的房租,但是阿非坚持要承担每个月的水电费、物业费以及所有日常生活开支。如果说到包养,她反倒觉得自己是被包养了才对。当她看到那些单据的时候,才明白了原来这世界上为了房租、水电费、物业费及日常开支生活的人是这样的不易。

如果不是阿非,她根本不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而赚到钱的那种快乐。她之所以敢理直气壮地将那些卡和现金扔在父亲的面前,就是因为她还仗着有一份兼职。如果没有那份兼职,若是从今往后像现在这样,她连打车的钱都付不起,就会像社会上生活在底层的那些人一样,甚至比他们更糟。

在她最茫然的时候,是阿非给了她新的生活目标,新的生活动力。阿非与那些人不一样,父亲的话不会影响到她,还有一年她就毕业了,她会和阿非生活一辈子,就算是没了那些花不完的信用卡,她和阿非也可以用自己的手给挣回来。

现在的桑渝,不是以前的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她站起身对着通往自家别墅的车道,大喊着:“从今天开始,我桑渝只会花自己挣的钱!”

过于激动,她扯痛了被打肿的半边脸。

捂着脸,她才想到这么晚了,她得找个地方休息。不能回两人的小窝,她不能让阿非看到她的脸,回学校根本来不及,现在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在这附近上大学的朱仙仙的学校S大。

不想父母打她手机,她跑出家门就关了机。开了机,她正要给朱仙仙打电话,来了两条短信,打开,都是阿非发给她的,她激动地逐条打开:

19:45你居然把香烟私藏在抱枕里!!!

糟糕,他怎么会好端端地跑到她房里检查抱枕的,那包香烟应该是很早之前放的,她都忘了那包烟的存在。

20:15还以为香烟味道会不错,原来这么糟!他居然抽烟?!

她吃惊,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刚好是20:30,也就是一刻钟前,她急忙拨了过去,可是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也许他已经睡了,桑渝这样想。

桑渝给朱仙仙打了电话,问了S大的具体地址,让朱仙仙想办法到S大校门口接她。

她发挥了超长的运动­精­神,只走了半小时就走到S大。

当朱仙仙看到她肿得多高的半边脸,吓了一大跳,但也没好意思问她怎么了。两人到了朱仙仙的宿舍,朱仙仙特地到学校超市买了一瓶冻成冰块的矿泉水,让她就着毛巾一起敷着。

朱仙仙有个舍友家里有事回家了,所以床位空了出来,朱仙仙让她睡自己的床,自己睡舍友的。

这一夜,桑渝没有睡好,辗转反复,脑子想着明天回到学校,得避免和阿非见面,要是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一定会多想的。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床了,从镜中看到仍是肿着的脸,咬了咬­唇­,将扎成马尾的长发放了下来,多多少少也遮掩了一些。

和朱仙仙告别的时候,她给了朱仙仙一个大大的拥抱,并感动地说了一声“谢谢”。虽然只是收留她住了一夜,只是请她吃了一顿早饭,只是塞给她十块钱公交车费,那个高中三年一直倍受她压迫的朱仙仙,却是在她最窘迫的时候给了她最大的帮助,这份情,她永远不会忘。

朱仙仙望着桑渝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分,其实平凡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回到学校,她一直低垂着头,让长发盖住自己的脸,总算一路安稳的回到了宿舍。

思思、沙沙和初初看到只隔了一个周末两天,桑渝就变成这样,都沉默了,谁也没有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桑渝托她们向导师请了假,一直待在宿舍里,哪也不去,就连饭菜也是让她们给带回宿舍。

曾梓敖等了两天都没有等到桑渝去道馆,给她打了电话,她说了这两天不舒服,只想好好地睡一睡。曾梓敖说要来看她,被拒绝了,还不让思思她们说她的脸没法见人。

因为沈先非不住学校,他在学校的时间也就是他来上课的时间,桑渝和他几乎在学校是不怎么见面的。只要她不去那边,沈先非是不会知道她被打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她往小屋打了电话,依旧还是那种调笑声音,叫他不要太想她。她问他为什么偷偷抽烟,他却不答,最后被问得不耐烦,很凶地说了一句“保证书上追加一条:严禁私藏香烟。”

靠!什么语调?!听起来好像她是走私贩一样。

自从恋爱之后,桑渝发觉自己变了很多,越来越­肉­麻了,在挂电话的时候,居然对沈先非说:“阿非,我要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说完就立即挂了电话,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了很久。

大约过了几分钟,手机来了条短信,她打开一看,是沈先非的:

周末早点回来,我烧饭给你吃。

何其简单的一句话,这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浓浓爱恋,让她的热泪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

这一周,桑渝过得十分痛苦。每天,她都会旁敲侧击地问沈先非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她担心父亲会有所行动,每当听到他说没事的时候,她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除了这样,母亲和吴妈天天去学校找她,她总是避而不见,并让同学带话,如果她们再到学校找她,她就不上学了。

吓得赵卓青和吴妈只能给她不停地打电话,这样她的手机大多都是被迫关机。起初她将宿舍的电话线给拔了,但又妨碍了其他三人,若不拔了电话线,宿舍的电话会一个接一个响个不停。桑渝看得出来,宿舍里其他三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很郁闷。

在准备去道馆的路上,她给母亲打了电话。

赵卓青一听是女儿的声音,激动地就哭了出来:“小渝,你终于肯和妈妈说话了。”

“妈,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嘛。”桑渝皱了皱眉。

“你爸说你已经五天没有刷过卡了,你身上还有钱没,妈给你送去——”赵卓青急道。

“不要!那天晚上我说的很清楚,从今以后,我不会用他的钱。”桑渝听到立即断了母亲的话,“妈,我现在活得很好。你们都把阿非想得太不堪了。你知道吗?我早就是正道的跆拳道老师,从去年夏天就是了。和阿非在一起,我们又不是光谈恋爱。是阿非教我,不能一辈子依赖父母,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什么事都自己做,凭自己的能力赚钱。妈,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啊,别整天在麻将桌上赌了,让你赌了这么多年,输了那么多钱,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的。你啊,该存钱的记得存钱,就算离婚了,你还多个保障。”

那一头,赵卓青沉默了。

“妈?”

“……没事。”赵卓青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地往下掉,“小渝,你长大了,变得越来越懂事了,也学会自理了,妈很高兴。但你听妈说句,不管是骗你爸也好,还是怎样,你先和那个男孩子断了,以后等到毕业了,他有成就了再说。”

“不要!”桑渝直接回绝了母亲。

“妈不会害你的。”

“好了,我要去正道上课了,有时间我回去看你。妈,你保重身体,别再打麻将了,也别和他吵了,多存点钱。挂了。”

桑渝不想和母亲讨论这种伤感情的话题

赵卓青对着电话哭了很久。

她早就明白如果不是桑渝,她和桑振扬的关系早就维持不下去了,不是她要打麻将,是她不打麻将还可以做什么。桑渝这孩子是个倔脾气,桑振扬也是一头牛,父女两人拗起来任谁都劝不住。她就算不为自己下半辈子着想,也要为女儿考虑,就算桑振扬坚持要离婚,她也不会让桑氏落入别人的手里,桑氏只能是她女儿的。

那个男孩,无论如何都一定要离开她的女儿。

4、我们结婚吧

本来桑渝一周只要教两个晚上,自从和桑振扬大吵了一架之后,考虑到以后都要靠自己,她就提出让馆长把课时从两晚调成了四晚,馆长乐得嘴都合不拢。前几天因为脸还有些肿,她一直到了今天周五才过来教课。

教完了学生,桑渝冲了个凉,准备走人,这时,曾梓敖却拉着她说:“喂,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你这几天都死哪去了?”

“唉,别提了。”一想到这几天的事,她就郁闷。

果然拒绝金钱也是需要足够勇气的。

“你今晚不用和你家笨鸟约会吧。”曾样敖甩了甩半湿的头发,然后也开始收拾东西。

“嗯,马上回宿舍。”

挑了挑眉,曾梓敖一把揽住她:“既然没事,那就陪我去吃点东西,走。”

想想这周过得可真难受,桑渝点了点头。

随便找了家小饭馆,点了几道菜,还叫了几瓶啤酒,两人就开始边吃边喝,聊了一些有关跆拳道考级的事。

曾梓敖突然打趣:“你这周究竟怎么回事,搞得像哥斯拉一样神秘。”

“没什么,只不过是从有钱人变成了没钱人而已。”桑渝皱了皱眉头,灌下一杯酒。

“你不是吧。听你说这话就好像哥斯拉突然出现一样。”

“什么哥斯拉啊,我看你才像怪兽。”

曾梓敖笑了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喂,你这周不会在准备出国的事吧?”

抬了抬眉,桑渝一脸莫明地看着他:“神经啊,我好端端地跑出国­干­嘛。”

“你不打算留学?我还以为你会追着他去英国呢。这样也好,他走了,我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曾梓敖举起杯就要敬桑渝一杯酒。

这句话让桑渝猛然一震,沈先非要去英国留学?!

她放下酒杯,一脸认真的看着曾梓敖:“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曾梓敖被桑渝的表情给吓住了,紧张道:“我说你不去英国,这样很好,我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讲到一半,他觉得情形不对,该不会她还不知道笨鸟要出国的事吧……

他惊讶地问出口:“你……不要告诉我你还不知道你家笨鸟要去英国中央圣马丁深造的事?”

“我的确不知道。”桑渝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

沈先非要出国,而她竟然不知。这件事就像是一颗炸弹突然在她心间炸开了,心中那根紧绷了数日的弦,“锵”地断了。

“……桑渝。”

“什么时候的事?”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我问你什么时候的事,你不要东扯西扯。”

沉默了许久,曾梓敖开口:“昨天的事。听说之前皇廷向学校提出出资委培他去英国中央圣马丁留学,这事在学校已经传开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这几天究竟在­干­嘛?”

皇廷出资?真的是皇廷出资,还是她爸的手段?

难怪昨天晚上,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个人笑眯眯地对她说去了英国,可不要忘了她们,她当时还当她们开玩笑,随口应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

她紧握着拳头,昨晚和阿非通电话的时候,他居然只字不提。

抓起面前的酒瓶,桑渝颤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将酒杯碰地一下放在桌上,怒道:“周日那晚,我为了他和我爸吵翻了。我爸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整半边脸都肿了,为了证明他不是我爸所讲的那种人,我把所有银行卡全折断,还有现金,一并扔在我爸面前,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会用我爸一分钱。身上没钱,我没办法回学校,更没办法见他。我就去我高中同学那里住了一晚,因为脸有些肿,之后几天一直都在宿舍休息,等脸不肿了才出来见人。这一周,我过得都很难受,每一天都在担心我爸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他,没想到却是这招。”

她冷笑着又倒了一杯酒。

紧皱着眉头,曾梓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隔了许久,才问:“这就是你所说的从有钱人到没钱人?然后你将一周两节跆拳道课改成了四节?”

“嗯。”

“桑渝,我还真佩服你,没想到你居然上演了一把,那种八点档肥皂剧里才会出现的富家千金,为爱而牺牲一切的戏码。”曾梓敖不禁失笑出声,“你真是对我的胃口。”

“曾梓敖,你真的很会在人的伤口上撒盐。”

曾梓敖大笑了几声,然后恢复神情,一本正经地说:“虽一直看不惯那只笨鸟,但我还是要说句公道话,以他的为人,尤其是他那种心高气傲的拽样,绝不可能会接受这种变相的金钱侮辱。以他的才华,我倒觉得这极可能是皇廷真心要栽培他,而并非是你爸从中作梗。我不知道那只笨鸟为什么没有和你谈这件事,也许他有自己的考虑,我觉得你应该去和他谈下比较好,事情或许根本就不是你想的这样。”

望着眼前的杯子,桑渝沉默了。

明天晚上,他应该会和她说的吧。

又是一夜辗转反复,第二天中午,带着满腹的疑问,桑渝回到了属于两人的小屋。

一进门,她便看到沈先非围着围裙在厨房炒菜,还真有一种居家的感觉。

沈先非探了一个头:“等了你一上午,还指望和你一起去买菜的呢。”

“昨晚,我去道馆给学生上课,今天早上睡过了头。”桑渝进了厨房。

“你不是周二周四上课的吗?怎么周五晚上也去了?”沈先非将菜盛起,交给桑渝,“再烧一个汤就可以开饭了。”

将菜端上桌,桑渝回到厨房,望着沈先非专注烧菜的神态,是那样的让人倾心。如果不是那天在小巷里遇到他,如果不是因为一瓶可乐,也许,她现在人应该在英国吧,那样,她和他就永远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可能会有交集的。可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在那样一个午后,让她遇见了他。两年了,这样纠纠缠缠两年了,她真的好喜欢他。

如果真的是父亲用出国留学的条件来诱惑他,而他接受了,放弃了她,她该要怎么办……

烧好了汤,沈先非便看到桑渝一直盯着他的脸在看,神情古怪,忍不住问:“是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回过神,桑渝故作轻松地说:“啊,我在研究你皮肤,好像比前段时间变得更加白晳了。帅哥,保养的不错,请问是不是天天用大宝?”

沈先非听了之后哭笑不得:“你还真和我妈有的一拼。开饭了,你先去坐,我去盛饭。”

在餐桌前坐下,桑渝望了满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一时间,她竟没了食欲,这满桌的菜,就好像古时候送给要赴刑场的囚犯临刑前吃的那顿饭一样。

沈先非打开冰箱,问她:“想要喝什么饮料?”

“百事可乐。”

“碳酸饮料喝多了不好,你买的可乐已经被我给扔了,你还是喝酸­奶­吧。”沈先非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酸­奶­,替桑渝倒了一杯。

“不要,我要喝百事。”桑渝将酸­奶­一推。

因为百事可乐,才会成就了他们两人的今天,可他居然连定情可乐都给扔了,为什么在一起一年了,哪一天不扔,偏偏要在去英国留学前给扔了,这代表他也要扔掉他和她的感情吗?

“不行,那种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百事可乐。”她坚持。

“不行,今天早上我刚看了报纸,碳酸饮料具有腐蚀­性­,假如用可乐清洁马桶,马桶瓷器上的一层发光釉会被腐蚀掉。所以我把冰箱里,你买的可乐全部都扔了。你要是想美齿,换种方式。”本来他不想在吃饭的时候提到马桶这两个字,可偏偏她那样坚持。

桑渝一听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扔了可乐,反倒觉得是自己在­鸡­蛋里面挑骨头,立即找了个台阶下:“你真是好没爱,吃饭时候提什么马桶。”

“……”沈先非嘴角抽搐,被逼着解释理由,反倒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了,索­性­埋头吃饭。

两人之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气氛。

过了许久,沈先非放下筷子,轻咳了几声,然后开口:“桑渝,我……有话想对你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不,他终于要开口了。

桑渝咽下口中的糖醋里脊,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消化不良。”

“……”昨晚酝酿了一晚上的话想要对桑渝开口,却被她给堵住了,沈先非脸尴尬地一红,又沉默了。

吃完饭后,桑渝回到自己的房里,对着电脑打起了拳皇。

只要一想到沈先非要去英国留学,全校的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她就很生气。

她喜欢用草雉京,连续发出的火焰拳就像她的心火一样,跟着越烧越旺。电脑那方也是草雉京,在心中,她不停地喊叫着:烧死你,烧死你,烧死你这只臭笨鸟,把你烧成烤­鸡­。

沈先非一手抄着口袋,一手轻敲了敲她的房门:“桑渝,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装死,听不见。

“桑渝……”

她依旧装死,索­性­让草雉京暴走了一把,然后以一个超必杀将对方给打死。电脑里发出 “K.O.”“Perfect”的声音,让桑渝战斗的决心更甚了。

见到桑渝对他不理不睬,沈先非大步走到桌前,毫无预示地将她的笔记本一合。

“你­干­什么?!”桑渝转过身,恼羞地对沈先非怒道。

“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不想听。”桑渝将他的双手挥下,将笔记本打开。

沈先非扳过她的肩,抬起她的下颌,逼着她与他直视,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今天你不听,那就要等到两三年以后了。听还是不听?”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该死的混蛋,居然还想留学回来之后再和她说这件事,亏她一直对他有那么多的期待。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我——”

“沈先非,我警告你,不许说,你要是敢说,我一定会揍你一顿。”桑渝站起身,冲着他大叫。

听到桑渝的话之后,沈先非沉默了很久,淡淡地看了桑渝一眼,然后转身出了门。

桑渝气得抓起床上的猫头抱枕,像发了疯似的摔打着,口中大骂着:“沈先非,你这个混蛋——”

出了桑渝的房间,沈先非说不出的难受,捏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大二的时候,导师就让他去考雅思,而且要他一定要考到7.5分以上,当时他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要他去考雅思,导师说这样的证书有总比没有好,以后要是去了外企,这个会比英语四六级管用,可是他的专业是搞室内装潢设计,这与进外企又有什么关系。

后来成绩出来了,7.5分,但他一直放在那不知道该­干­嘛。直到前几天接到学校留学通知,他才知道原来学校早就向英国中央圣马丁推荐他,一直在办理这事,而他这个当事人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导师的脾气很怪,甚至连考虑的时间都不给他,如果他摇头,那么就换别人,如果点头,就去准备该准备的东西。而皇廷是这次委培他出国留学的出资人,回国之后,他将直接留任皇廷。希望成为皇廷的首席设计师是他的梦想。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这几天,导师问他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昨天,这事几乎H大的人都知道了,班上的同学都在问他这事,都羡慕他好命,可是他心中总是觉得有什么放不下。后天他就能拿到护照,然后办签证,签证一下来,这意味着他将要离开这里两三年不能回来,也就是意味着他要和桑渝分开好久。

出国的事,他还没告诉母亲,本来明天打算回家一趟,说说这事。他一直在思量着要怎么和桑渝开口说那件事,昨天想了一晚上,决定今天一定要说出口,结果是她竟然不准他说,还要打他一顿。

见鬼了,那件事是昨晚他才决定的,她怎么可能知道他要说什么。

越想他越气,他冲回她的房间,看着她一边摔着那个抱枕,一边在骂他,心中的火气也上来了,顾不得面子问题,便冲着她大声说:“桑渝,我不管你要不要听,但我还是要说。桑渝,我们结婚吧。

“桑渝,我们结婚吧。”这句话,桑渝比听到沈先非要出国的事更加的震惊,如果说沈先非要出国的事像一枚炸弹,那么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就是一枚核弹。

摔抱枕的动作停下了,她偏过头怔怔地望着立在门口的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看到桑渝双眸中闪烁着喜悦与激动的光芒,沈先非的脸一下子犹如火烧一般,那句话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说不出口,说出口的又不是自己想说的,“算了,如果你觉得太唐突,那就算了。”

“算你个头!沈先非你给我站住,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就别想去英国。﹡就算你上飞机了,我也会把你从飞机上拉下来!”她一把扔了抱枕,冲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拉着他的手臂,再开口,声音却是无限的温柔,“阿非,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次。”

动了动喉咙,沈先非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桑渝,我们结婚吧。”

“再说一次。”

“桑渝,我们结婚吧。”第三次,沈先非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该死的,你到底答不答应?!”

桑渝尖叫着跑回床前,抓起那个抱枕扔向沈先非,吼道:“你这只该死的笨鸟,都要出国了,这么大个事,你连提都不提,却是直接跳出来跟我说要结婚?!”

接过抱枕,沈先非深蹙起眉头,一脸无辜地反问:“说事总得一件件来,当然是什么事重要先说什么,难道你会觉得出国留学比结婚的事更重要吗?”

“当然是出国……”桑渝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怔怔地望着沈先非,原来是她误会他了,原来在他心目中和她结婚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出国留学也要靠边站。

“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就得至少两三年以后了,”将抱枕扔回床上,沈先非走到她的面前,表情看上去特别凝重,“但我不想等到两三年之后,因为你实在是太烦人了,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是去烦其他男人,我觉得这是对这个社会的不公平,所以在出国之前,我一定要先解决这事。”

本来沉浸在幸福之中尚未回过神的桑渝,听到这样的话,抓起抱枕,对着他的头猛地抽打起来。

明明是他在怕离开之后,她被别人抢去了,非得要装得跟什么似的,非得要说她烦人,危害社会。

这一次,沈先非眼明手快,只让抱枕打了一下,就抢了过来,将桑渝紧紧地抱住,狠狠地吻住她。

母爱的陷阱

“你说什么?你要和他结婚?!”曾梓敖难以置信地看着桑渝,“喂喂,你知不知道我的心碎成了多少片?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可以这样不顾及我的感受?还要我帮你刻个萝卜章伪造两份单位证明?你太过分了!”

“喂,你凶什么?不帮我的话就算了。我是把你当哥们,才把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你为什么好事就不能想到我?这种事就会想到我?他跟我是情敌!女人,情敌你懂不懂?我曾梓敖要是帮他刻萝卜章,让他娶你,我他妈的就是傻蛋!”

“喂!上次你让我找他谈一谈的时候,你也没这么义愤填膺啊?”桑渝将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硬给合上,“最后一次问你,刻还是不刻?你要是不刻,我就找别人去刻。”

僵持了很久,曾梓敖终于答应给桑渝刻章,伪造单位开的单身证明。因为她和沈先非结婚的事不想被学校和皇廷知道,所以出此下策。曾梓敖是计算机高手,让他做个章刻在萝卜上不是难事。

桑渝要他用电脑刻章氏的章,她见过很多次,一方面是熟门熟路,另一方面,她要刺激桑振扬,他越是不让­干­的事,她偏要去做,而且还要以桑氏的名义开证明。

没过多久,曾梓敖还真给她弄了个假章证明,那章和真的真是一模一样。

将那份证明看了很久,桑渝拍了拍曾梓敖的肩膀,赞赏:“真是21世纪的人才!你毕业了就算找不到工作,一样不愁没饭吃啊。这行业还真是个有前途的行业。”

曾梓敖的嘴角不停地抽搐着,这种违法的事,他也只会为她去做,还当职业?有没有搞错。

曾梓敖问:“你哪天去登记?知道民政局在哪儿吗?知道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就明天啊。具体事宜阿非已经问过了,他回家拿户口薄了,今天应该要回来了。这两天我为了把户口薄弄出来,在家里翻了很久才找到,差点被我妈发现。”桑渝皱了皱眉,要不是为了户口薄,她连个那个家都不想回,“见鬼的,谁规定结婚一定要户口薄。”

“不要户口薄,谁知道你有没有重婚?”曾梓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你放心,我是不会重婚的,而你,就太有可能了。”

“女人,你有没有想过,这场婚礼没有鲜花,没有父母祝福,”曾梓敖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黄金吉祥戒,“还没有钻戒,你不觉得太仓促了吗?”

“鲜花能当饭吃?钻戒其实很俗啊,哪有我手上的这个吉祥好,几十年前的限量版耶,你懂不懂?”

“桑渝,你没救了。”

“懒得理你。”

“你害我失恋了,陪我去练练拳脚,过了明天,你就是已婚­妇­女了,我再约你出来练拳脚,会被人说我勾引良家­妇­女。”

“你才­妇­女。”桑渝气不过,逮着曾梓敖就要打,曾梓敖跑得飞快。

两人刚到道馆,桑渝便接到了沈先非的电话,他已经回到了N市。

“我在道馆。”桑渝一听到沈先非回N市了,声音都变得异常愉快。

“我回去先洗个澡,然后去接你,一起逛逛,看看有什么东西要买的,晚上出去吃饭,想吃什么,你先想着。”沈先非说。

“恩,好的。”

“拜拜。”

“拜拜。”挂了电话,桑渝就看到曾梓敖一脸不爽地看着她,“不是要切磋吗?”

曾梓敖一声不吭,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好好地比试了一场,桑渝这才发现曾梓敖的实力原来并不弱,而是他以前有所隐瞒。

累了,两人便聊起了天,桑渝将自己为什么会追沈先非,到怎么追上他,都说给了曾梓敖听。

这让曾梓敖更深一步地认识到她和那只笨鸟的爱情,感叹自己永远只能做桑渝最好的朋友,朋友就朋友吧,当为什么心口处这样的难过?那里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给剜去了什么似的。

看到她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他竟然有一种冲动,也许这一辈子也就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屏住呼吸,他想到没想,趁桑渝一个走神,将她压在身下。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桑渝没来由地开始慌了。曾梓敖的脸庞近在咫尺,连眉毛她都可以一根根数得清楚,对上他炽热的目光,眼前的面孔越来越放大,他的­唇­已经压在了她的­唇­上。

那片柔软带着隐藏了很久的热情在瞬间爆发了,轰地,桑渝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终于反应过来,桑渝使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非常生气地说:“曾梓敖,你太过分了。你答应过我永远……”

“我答应过你永远只做好兄弟好哥们,为了永远只做好兄弟好哥们,所以我才在开始那个决心之前,决定先完成自己的心愿,就是一定要好好吻你一次。”曾梓敖眼眸中虽然溢满了笑意,但心中的苦涩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心愿已经完成,你永远只是我的好兄弟好哥们。”

一时间,桑渝喉咙间犹如堵了一块硬物,十分难受。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听到拐角放着的手机在响,她连忙舒了一口气,跑过去。一看是家里的电话,本来不想接的,但为了避开这种超级尴尬的气氛,她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吴妈的电话急切地传来:“小姐,你快回来,桑太太要自杀。”

“自杀?!她要自杀?!”桑渝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异常苍白,“我马上回家,你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桑渝连衣服也顾不得换,对曾梓敖说:“我爸妈又在闹了,我得赶回去。”

“别急,你带钱了没有?没带钱怎么打车回去?”

“哦,对对对。”

桑渝打算赶回更衣室从柜子里拿钱,曾梓敖也不知从哪儿搞来百元大钞,塞在她手里,她惊讶地说,“你怎么道服里还塞钱?”

“你管钱哪儿来的,不是偷的就行了。快走吧,赶紧回去。”

“还有,沈先非要是来了,你帮我和他说声。东西你帮我收拾了,改天我找你拿。”

“知道了,你快走吧。”

曾梓敖将桑渝推出了道馆,望着桑渝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失落。

明天她就要嫁作他人­妇­。

下了出租车,桑渝一路狂奔,进了家门,就看到父亲锁着眉头坐在沙发上抽烟。狠瞪了父亲一眼,她便冲上了楼梯。推开二楼主卧的门,她看到母亲一脸苍白地半倚在床上,吴妈正给她用毛巾擦着脸和手。

赵卓青一看到桑渝,情绪又开始激动。

桑渝走过去,赵卓青一把抱住桑渝,哭了起来。吴妈适时地离开,将这里留给母女两人。

之后桑渝从母亲断断续续的哭诉之中,才知道父亲这次做得很过火,让外面的女人有了身孕,并且检查出来是个男婴。

赵卓青年轻的时候做过流产手术,之后就习惯­性­流产,桑渝是她拼了命硬保下来的,但生了桑渝之后,就无法再孕,而桑振扬一心想要一个儿子来继承他的家业。这一次桑振扬究竟是意外还是存心让外面的女人怀了孩子,目的已经很明确,铁了心地要离婚。

桑渝哄了好久,赵卓青才稳定下来。之后她又在一旁陪了好久,才将赵卓青哄睡下,但赵卓青始终不放开她的手。

以为母亲睡着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母亲的手,出了房门。

到了楼下,桑渝看到父亲还在抽着烟,水晶烟灰缸里的烟头Сhā的像刺猬一样。冷冷地看了他几眼,想出去走走,便看到母亲从赤着脚从楼上跑下来找她。

将赵卓青送回房,安抚好 ,她突然提出要出去散散心。

桑渝愣了愣,明天她就要和阿非登记结婚了,但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她只好点了点头,笑了笑:“好啊。你想去哪儿玩?”

“随便哪里都好。”

“好,我马上打电话,叫人安排旅行社。”

再度将母亲安抚睡下,桑渝终于松了一口气。想到母亲恐慌的样子,她觉得她明天没法和阿非去登记了,她必须陪着母亲才对。

出国要办理很多手续,时间来不及,于是就定了去海南。

想了想,她便给沈先非打了电话:“阿非,对不起,家里出了点事,我就先回家了。我打你手机的时候,你手机不在服务区。我妈­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要陪她去海南散心,所以明天……我可能去不了。”

电话那头,沈先非愣了好久,然后才吐了一个字:“……好。”

“阿非,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

“那你要等我哦,一个礼拜我就回来了。”

“嗯,我等你回来,玩得开心。”

“嗯。”

挂了电话,桑渝觉得沈先非有点怪怪的,但是说不出哪边怪,可能是明天没有去登记,他会有点失落吧。

桑渝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让她和沈先非成了陌路。

在海南一皱,美丽的海边风景让赵卓青的心情舒畅了很多。看到那么多诱人的水果,她打算回到N市后自己投资开家水果店,­精­神上有个寄托。这一玩,又多待了几天。

桑渝为此感到开心,母亲长期被困在那样一个圈子里,实在是太寂寞了。但母亲的事解决了,她的烦恼业来了,她给沈先非打了好过通电话,沈先非的手机一直呈关机状态,打电话回他们的小屋,无论她打多少次,始终无人接电话,这让她的心好像掉到了冰窟里一样。

给曾梓敖拨了电话,那小子反倒高兴她去了海南了,并说这些天都没看到沈先非有来学校,估计是在忙出国的事吧。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了不扫母亲的兴,所有事情她都埋在心里。

回到N市,下了飞机,老吴开着车子已经在候着她们了。

坐在车上,她又给沈先非打了电话,依旧是关机。她的心更加慌乱,对老吴说:“吴叔,你先送我妈回去,我还有些事,把我放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就可以了。”

老吴说:“小姐,今天吴妈可是烧了一桌的菜等着你和桑太太回去呢。”

赵卓青说:“小渝,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打给什么人啊?这都已经很晚了,有什么要事的话,你明天再说不一样吗?”

桑渝想想,还是明天去找他再说。

回到家,桑渝心中一阵疙瘩,因为家里无缘无故,多了四个彪形大汉身穿黑­色­西服立在家门口。

吃完了晚饭,她便进了屋继续打电话,结果依旧一样,她不放心,决定还是回两人的小屋看看。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客厅里只有角落的壁灯亮着,桑渝看到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出去走走。”桑渝淡淡应道。

“出去走走?你确定不是去找那个小子登记结婚?”桑振扬的声音很尖锐。

心猛然一惊,桑渝停下脚步,转动门把的手竟然有些发颤。转过身,看着父亲,她哑着嗓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桑振扬怒道:“怎么知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一点也不把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他都要出国了,你还有和他结婚,你有没有脑子?”

去海南之前就觉得沈先非有点怪怪的,她咬着牙说:“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狠狠地掐灭了手中的烟蒂,桑振扬恼怒地说:“你以为你找到那份跆拳道馆的工作就很了不起?你太天真了,爸爸对你很失望。爸爸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

桑渝颤着声问:“他会出国,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你觉得我会傻到花钱去培养一只将来会抢走自己一切的白眼狼吗?我只会用钱砸他这种人走,但绝对不是培养。”

“砸他走?”父亲的话让她的心乱了,“什么意思?”

“你以前不是用钱砸锅那些女人吗?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和他没有可能,除非我死。那小子就要出国了,你就好好给我待在家里。”

桑渝难以置信地望着父亲,她不相信他的话。如果阿非要是贪图她的钱,早在那一年之间就表露出来了,就连曾梓敖都可以看出,阿非心高气傲,拿钱逼他做事对他来说就是奇耻大辱。父亲一定是在诋毁他,她忍不住尖叫出声:“你在撒谎!在撒谎!阿非根本不是那种人!”

赵卓青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出房门,站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父女两人争吵着。在去海南之前,小渝打电话的内容,她曾听到过,那天中午她就找过那个男孩,请她放弃小渝,可是那个男孩却对她说“明天我就要和她去领证了”。听到这个事实,她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为了替小渝留住桑氏,她怎么也不能让小渝去领证。

她和桑振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她以自己的婚姻作为条件,他想要那个儿子,想要离婚,那就拿桑氏的股份来换。他还是爱女儿的,同意了条件,并立了股权转让书,她还要他立了遗嘱。

桑氏只能是她女儿的。

小渝,对不起,妈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他不是,他妈是。只要他妈说一个不字,你以为他会为了你,像你这样和我对着­干­吗?”提到吴玉芳,桑振扬更是咬牙切齿,面部的表情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咬着­唇­,桑渝强作镇定:“好了,我不想和你谈这事。这是我自己的事,如果我选择错了,下半辈子注定痛苦,我也心甘情愿,因为这是我的选择。从那天走出家门我对自己发过誓之后,就不会回头,要我放弃沈先非办不到!桑先生,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用你和妈的婚姻威胁我也好,用桑氏威胁我也好,甚至你可以让正道关门,可以,可以,都可以,但是做这些事的前提,你最好能保证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出来,即便是生出来,你也要天天烧香拜佛求他们平安。还有,我不相信阿非和他妈妈是那种人,无论如何,明天我都要和他结婚。”

“你——”桑振扬气得浑身发抖。

“小渝,那个男孩子明天就要坐飞机走了,如果他心里有你,这个礼拜为什么一通电话也不给你?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赵卓青跑下楼。

什么?他明天就要走了?她终于明白,原来这是一场陷阱,将她和阿非分开的陷阱。她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桑渝猛地打开门,便看到门前四个大汉一字排开,候着她。嘲讽地弯了弯嘴角,她没有想到今天要出这个门,却是要打出去。

本来她一点胜算都没有,因为这四个人是父亲请来专门钳制她的高手。幸运的是,这四个人有顾忌,就是不能伤害她。生平第一次,她把跆拳道这样一个正义修为当成生死存亡来较量,她是带着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死的信念,用跆拳道将四个高手打败了。当四个人倒在她的面前,她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

“桑渝,你给我听着,你今天要是走出那道门,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取消你的桑氏继承权。”桑振扬从来没有过气成这样,他不敢相信,那个他最疼爱的女儿,如今为了个小子和他作对,甚至还要放弃桑氏。

“桑氏,留给你儿子吧。”桑渝冷冷地回了句,大步向院门走去。

二楼阳台,赵卓青哭喊着:“小渝,那个男孩子不适合你,不要因为他,你放弃了属于你的东西。相信妈,妈永远不会害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小渝,你要是敢走,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赵卓青的哭喊声声声传来,桑渝脚步只是顿了顿,坚定地走出桑氏大门。

她不要去想母亲会不会跳下楼,不要去想这次去海南是不是母亲知道她要去登记的事儿故意支开她,更不要想桑氏将来属于谁。她只要沈先非,那个教她洗衣服,教她自己赚钱,教她会独立自主,那个把和她结婚看得比出国还要重要的沈先非,无论怎样,她都不会相信沈先非是因为钱而放弃了她,一定有原因的,要她相信除非他亲口跟她说,跟她说他不喜欢她了,不想和她结婚……

在去海南前一晚,他说过,他会等她,所以,她一定会嫁给他。

错失

出了桑家大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给曾梓敖打了电话,有气无力地说:“梓敖,认识天恒山庄怎么走吗?嗯,天恒路路口,来接我。还有,帮我查一下,明天,上海飞往 英国的飞机是哪一班?

桑渝的声音都是在颤抖,她拼了命地往前跑,她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沈先非,她要找他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曾梓敖开着车,刚要驶入恒山路口,就看到披头散发的桑渝跌跌撞撞地从路口冲出来。

“桑渝,你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他紧张地连忙下了车,扶住他。

桑渝爬上车,靠在车座上,闭着眼,对曾梓敖说:“别说话,先送我去我那屋子。”

曾梓敖发动了车,不停地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搞成这样?你和什么人打架打成这样?”

“你知不知道沈先非明天要去英国了?”桑渝低声说。

“他不是等你回来结婚的吗?”

“我不知道,我爸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他明天就要离开国内了。”

“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你爸——”

“他找了四个保镖……”

“……你,算了,你坐好了,我看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

“不要,我要尽快找到他。”

车子飞速地行驶。

当到了楼上,桑渝下了车,拼了命似的爬上七楼,打开屋门,那里和以前一模一样。她一直叫着:“阿非!阿非!”

两间房子都找过了,包括卫生间,她就差没把衣橱里给翻出来了,没有沈先非的身影。所有东西都和她离开去海南之前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死心,她又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寻,想找到他留下的只言片语,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像是发了疯一样地开始砸屋子里的东西。

曾梓敖被她这副模样给吓住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歇斯底里的桑渝。快步走上前,他一把拉住桑渝,大声说道:“你别这样好不好?”

桑渝双手抱着头,一ρi股坐在沙发上,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相信他是我爸说的那种人,为了钱而离开我。”

“我也不信,既然不信,那就起来继续找。还有哪里没找过的,就一起找。”曾梓敖一把拉起她,将她推进卫生间,“先把你的脸洗­干­净,再去换身衣服,我们再去找。”

面对着满盆的冷水,桑渝将脸全浸在水里,让自己冷静下来。打理好一切之后,她便让曾梓敖开车去西街,如果沈先非不在学校,不在这里,那在西街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去处。

到了西街沈先非家的住处,已是深夜,屋门虽上了锁,可透过窗户里看到的是破旧空荡的屋子。

桑渝彻底绝望了。

曾梓敖奋力地敲开邻居家的门,被开门的老太太给狠狠骂了一顿,一句话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有最后几个字什么出国搬走了,他是听懂了。

在听到那模糊的几个字,刹那间,桑渝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没抽走了似的,两只手撑在斑驳的的墙壁上冰凉冰凉,僵持了近五分钟,她都没能挪动身体,最后是被曾梓敖架了出去。

没了沈先非的音信,桑渝不值得到该怎么办,如今只剩下一个感觉就是疼,那种钻心又无依的感觉在啃噬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无奈地蹲在西街那个小车站的台阶上,捂着脸,眼泪禁不住地就涌了出来。

这一切看在曾梓敖的眼里,别提有多窝火,他烦躁地吸着烟,来回不停地走动,知道看不下去了,然后火道:“你别这样好不好?!”

桑渝没理他,依旧是将脸埋在两腿之间默默地流着眼泪。

“明明就要结婚了,他什么话都没有和你说就走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你爸威逼他也好,利诱他也好,总该会给你一句话吧?我他妈的要是甩了女人,好歹也会给人家一句话,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什么?”

得不到任何反应,曾梓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开始一个个打电话。

过一会,他大力地一把将桑渝从台阶上给拉了起来,说:“起来!我已经打听到了,他是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现在是凌晨一点不到,我们还有九个小时可以赶去上海。既然N市找不到他,那就去上海浦东机场劫他啊。”

缓缓的抬起头,桑渝盯着满脸打抱不平的曾梓敖,两股热泪又涌了出来。

“深更半夜的,别以为有灯光发光,你就这里装深沉。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别过脸,曾梓敖不想看到桑渝那张哭泣的脸,他喜欢的女人不是这样脆弱得就轻易放弃的。

将桑渝塞进车里,曾梓敖很认真地对她说:“你给我振作一点,我才拿到驾照没多久,待会儿上了高速,我可不能一个人连开几个小时。”

吸了吸鼻子,抹­干­眼泪,桑渝扯了一抹笑容:“要开就快点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听到桑渝这一声啐骂,曾梓敖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发动了车子。

时间充裕,因为路黑,曾梓敖不敢开得太快。

也许上天就像是和两人故意作对一样,不幸地,车被追尾了。

“轰”的一声,尾部受到强大冲击力的撞击,车子被推出数米远,曾梓敖手中的方向盘一个不稳,车子便向中央的绿岛护栏冲去。

“小心啊!踩刹车!”桑渝在感受到车身的震荡时,就伸出手去帮曾梓敖稳住方向盘。

伴随着金属摩擦声,车子沿着绿岛护栏的边缘滑过数米,终于停了下来。

车一停下来,两人坐在车内大喘了一口气,为这次侥幸从鬼门关走过而感到庆幸。

望着前面不停闪烁的车灯,曾梓敖摸了一下额头,满头全是冷汗,他狠摧一下方向盘,暴了回粗口:“­操­!下车,我要看看是什么白痴这样开车的!”

同样一声冷汗的桑渝舒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到车前,对尚在车内的曾梓敖说:“对不起,害你爸送你的生日礼物被撞坏了。”

从副驾钻出车外,曾梓敖走到车前,便看到左前灯的位置被撞凹进去,整个左前灯都碎了,捏着拳头,走到车后,他看到一样惨不忍睹的车尾,心头涌上一团怒火熊熊燃起。

快步走向后方撞在绿岛上的一辆大红­色­马6,车门的玻璃已经被撞碎了,车前盖整个瘪了进去。看到驾驶座上躺了个男人,车内飘出一股浓重的酒气,他怒吼着:“你个白痴,给我下车来,学驾驶的时候没学过不能酒后驾驶没学过不能超速的吗?”

桑渝走过去,看到那个男人微微歪了歪头,在痛苦地呻吟着,额前的血在往下滴,便对曾梓敖说:“你吼他有什么用?他受伤了。”

“这种白痴,自以为开个马6就很了不起,活该他安全气囊没打开,撞死了活该。”曾梓敖一边骂着一边打电话报警。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警车鸣叫着到达。

交警要将曾梓敖和桑渝带回去做笔录,车子也要拖走。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加上那一场车祸,桑渝和曾梓敖已经筋疲力尽,而这个时候,他们无法赶路,还要别拉去警局问话,这让桑渝积聚已久的怒气全部爆发了出来。若不是曾梓敖拦着她,她有可能要以袭警的罪名而被拘留。在曾梓敖的好说歹说下,两人终于走出了警局。

这时天早已大亮,六点半的样子,而他们所在的S市离上海浦东机场至少还有两到两个半小时的路程,而距去英国的飞机起飞不到四个小时,加上提前登记的时间,如果路上不堵车,他们勉强能赶在沈先非登记前见到他。

看着有气无力已经失去信心的桑渝,曾梓敖用力地揪了她的双颊,大声说道:“如果你现在想放弃,那我们就立刻回N市,如果不想,那就再坚持两个多小时。”

桑渝禁不住哭了出来:“曾梓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我到了那里以后,他对我说的话就像爸爸说的那样……”

“你没有亲口问过他,你怎么知道?!桑渝振作一点,你已经为他坚持到现在,就差两个多小时,难道还坚持不下去吗?”曾梓敖爱怜地拨了拨她的发丝,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如果可以自私一点,他一定会选择带她回N市,可是他做不到,他不希望从此看到的她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桑渝,沈先非就在那里等着你。”

放开桑渝,拉起她的手,就往马路对面走去,买了两份早餐后,拦下一辆的士,塞给司机三百块钱,要求他尽快带他们赶到上海浦东机场。

那司机拍着胸口向他们保证,一定会在两个半小时内赶到机场。

坐在后座,倚在曾梓敖身边,桑渝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梓敖,谢谢你。”

“别说话了,保存点体力,待会儿到了机场还要抢时间的。”曾梓敖拍了拍她的手臂。

点了点头,桑渝缓缓地闭上了眼。

比预期还要提前半个小时到达了机场,出租车带着凄厉的急刹车声停在上海浦东机场的停车线上。

下了车,桑渝不顾一切地就冲进了机场大厅。

明亮宽敞­干­净的机场大厅内,一排排整齐的换票服务台,纵横交错的行李运输带,形形­色­­色­挤满的人,却是让人一阵阵的眩晕感。

听着广播,看着液晶大屏幕,不停地搜索着沈先非的身影,桑渝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对不起。”

“对不起。”

“……”

几乎是只要见到和沈先非差不多背影的人,桑渝都要确认一下。一声声“对不起”,一次次的失望,她已经累到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撑着膝盖,不停地喘着气,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似乎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在不停的流泪,似要将集聚了二十一年的眼泪全部流出来。

为什么,她还是错过了……

“桑渝,那里,沈先非!”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追上来的曾梓敖突然拍了拍她的背,声音里带着异样的激动。

惊诧地抬起头,桑渝顺着曾梓敖的指向,看到了前方拖着行李的沈先非,他的脸­色­苍白,头发还剪短了。

颤着­唇­,她激动得眼泪再度涌出。

“阿非!阿非!阿非!”冲过人群,她高声叫喊着向安检通道冲过去。

值机区的机场工作人员,在看到疯狂奔来的桑渝,立即吹着口哨冲了上前,拦住她:“小姐,请出示你的登机牌和相关证件。”

“让开!”顾不了一切的桑渝赏了那人一拳。

一旁的机场工作人员一见此情况,立刻全部涌了出来,对讲机的声音四起,这一场­骚­动引来了更多的进场警察和保安。

沈先非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小名,顿下脚步,回首望了望,却是看见一个披散着头发像个疯子一样的女子被几名警察押着,口中在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回转身,他拖着行李,迈着沉稳的步调向前走去。

“阿非——”

桑渝再也没有想到,她拼尽了全部力气的呼唤,换来的只是沈先非很冷淡地回首看了她一眼。究竟是为什么?如果那一年多的日子是一阵泡影,他为什么不­干­脆而直接将这残留在她眼前的泡影也一并打碎了……

被警察抓疼的胳膊早就失去了自觉,周围的声音突然间也听不到了,锥心刺骨的狂痛让她失去了呼吸,虚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就这样直直地向后倒去。

在她的生命里,她没有恐惧过什么,而此时此刻,她恐惧的却是她最爱的男子留给她的那一个如同路陌生人一样的淡漠神情,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没有任何解释……

悲伤的眼泪再滑落前,她只看到空气中,飘扬着的每一粒尘埃似乎都在笑她的愚蠢。

Special

结婚?还是一百万?

这冬天的风夹杂着细细的雨丝,打在人的脸上微疼,却一点也不影响沈先非的心情,因为再过两天,他就要和她结婚了。

下了车站,他往那条熟悉的小巷走去,却是看到一辆在N市都很少见到的宾利轿车。

桑渝说过,她家有一辆黑­色­宾利。

深蹙起眉头,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那辆车子,快步往家里走去。

吴玉芳鲜少有这样的生气,她冷笑着从桌上拿起那张一百万的现金支票,然后当着桑振扬的面,将那张支票撕了个粉碎,一把仍在他的身上。

桑振扬气得说不出话来。

“钱,我收下了,正好撕了仍你。”吴玉芳从门口后抓起扫帚,就往桑振扬身上扬去,“快滚,再不滚,我就扫你出门。”

“你——”

“你什么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快滚!”

桑振扬怒道骂一声:“不知好歹的女人!”

还没进入院内,他便听到家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桑渝不可能会喜欢他这种家庭的人,只是玩玩而已,是他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给他们钱,是看得起他们。不然,他们连一分钱都拿不到。

吴玉芳扬着扫帚就向桑振扬打去,沈先非见着,拦住母亲:“妈——”然后回转身,他对桑振扬说,“桑先生,请你离开我们家,我不想变得难堪。”

桑振扬拍了拍身上的泥水,指着沈先非怒道:“沈先非,我告诉你,只要我桑振扬还活着,你和我女儿这辈子都没可能,不信咱们走着瞧。”

看着桑振扬离去的背影,接过母亲手中的扫帚,沈先非将屋中满地的支票碎屑扫了­干­净。

吴玉芳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想了想,他对母亲说:“后天,我就和桑渝去登记结婚。”

吴玉芳惊愕地看着儿子:“昨天电话里,你不是说马上就要出国了吗?”

“嗯,在出国之前,我想先结婚。”

“你这个臭小子,出国结婚这么大的事到现在才说。下次你要是生孩子是不是要等孩子生下来会叫­奶­­奶­了,你才打算告诉我?”

“嗯,那个……生了就告诉你。”

“你——”吴玉芳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真的想好了?这一出去要两三年不能回来。”

“嗯,想好了。像她那样危害社会的恐怖分子,我觉得还是恐怖我一个人就好了。”

吴玉芳哼了一声:“你这个臭小子,刚才撕了那一百万砸了那个满身铜臭的家伙,简直是白砸了,早知道不如卖了你,我下半辈子不用愁了,想想都觉得心疼。”

翻了翻白眼,沈先非爬上了阁楼:“我去拿户口薄。”

在西街一个晚上,沈先非一直魂不守舍,脑中一直想着桑振扬和母亲争吵的局面。吴玉芳看在眼里,以为他在想着桑渝,直念着“有了媳­妇­忘了娘”,第二天一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了。

下了车,沈先非眯了眯眼,望着阳光普照的天空,他突然很想念她。明天就要领证了,他开始幻想她成为沈太太那一刻的表情。

应该给她买点东西,想着,他脚下的步调快了。

就在快到住处时,路边的店家没留意拨了他一身污水,皱了皱眉,他掏出手机给桑渝打了电话。听到她愉快的声音,他脑中不断浮现起她每次逛街逛不到一小时就不耐烦的景象,不禁扬了扬­唇­角。

洗完了澡,沈先非正打算出了门,在锁门的那一刻,他又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挣扎和守护

也许他该早一点来的,或者晚一点来也可以,可为何却偏偏选择在这样的一个时候。

沈先非推开那道门,望着两个并肩而坐背对着他的身影,正在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有趣的话题。他正打算出声喊桑渝,却听到曾梓敖的问话而怔住了。

“你说你是因为要打击报复他,所以才追他的?你不是吧?这么小心眼。”

“对啊,我就是小心眼,你说我一个女生,被他抓到我偷可乐,我还要不要见人?而且之前他还放走了一个贱男。”

“那你打他一顿不就好了?多解气!”

“那你不觉得让他爱上我,我再狠狠地一脚踹了他,这种伤害来得更猛烈更解气吗?”

那一刻,沈先非仿佛听到整个世界都轰塌的声音,耳边一直回荡着说听到的话。

他不相信,那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再抬眸,他更不想看到的那一幕刺入眼帘。

她被曾梓敖压在地板上,两人热烈地拥吻……

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道馆,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不断地回放刚才的画面。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夕阳西下,似要烧红那片天。

单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他,是她打来的。

颤着手,他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了她的声音:“……我妈­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要陪她去海南散心,所以明天……我可能去不了了。”

“我们要不要打个赌?看看小渝明天是选择和你去登记结婚,还是留在家中?”

她的母亲——赵卓青对他说的这句话不停地回荡在耳边。

她口中说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母亲,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才找过他。

从西街赶回来,他的心中满满地全是她,她父亲的羞辱并不能阻止他的心,虽然他现在的一无所有,但是他一定可以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快乐的妻子。

她的母亲会在那时到访,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过她的父母会接二连三地找上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在她的母亲说了很多之后,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明天我就要和她去领证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母亲脸­色­都变白了,激动地说了很多,直到她的母亲抛了最后那句话:“好,还有几十个小时,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突然之间,他不确定了。

想了许久,他才坚定地回答了她的母亲:“我爱她,正如她爱我一样,不是因为我是谁,而是我在她的眼里是谁。她一定会和我领证的。”

没有几十个小时,只是三四个小时,这天就已经完全变了。

他不禁哑然失笑,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却无法掩饰心中的酸涩、失落与悲伤,喉咙之中仿佛堵着什么似的,难过的感觉一波波涌了上来,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他没有不高兴,而是他痛苦着,因为在乎,他的心变得脆弱得不堪一击。

难道她这么久以来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想看他痛得有多惨烈吗?为什么她还要他等她?

此时此刻,他只敢浅浅地呼吸着,怕太重的喘息让他支撑不住,极力地让自己的脑袋呈现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这样心才不会像要被刺穿一样的难过。

他一拳狠狠地打在了面前的树­干­上。

“姓沈的,你还认识我吗?”一个嚣张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沉浸在狂怒之中的他,回过头便看见一头飞扬的金毛,让他想起了一年多前那个夜晚。

“想不起来了?你女人在一年多前将我们兄弟几个打了,这笔帐我们还没算呢。”提到那件事,丧狗恨不能将他隔空活吞入肚。

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他回转头便要离开。

“想走,没那么容易。”丧狗朝兄弟使了几个眼­色­,便将他围住,“哼,姓沈的,你傲气个什么东西?H大的高材生了不起,其实还不是和我们一路货­色­。”

丧狗说着,和几个兄弟哈哈大笑起来。

积聚胸中已久的怨气骤然间爆发了,他宛如一只暴怒的雄狮,睁着血红的双眸瞪着眼前那头有着金毛的丧狗,猛地一拳打在了他的下颚。

丧狗被打得身体一震,向后退了几步,站稳了身体,随即便跳了起来:“他妈的,你这个小白脸,不知好歹,难怪人家指名了要揍你。本来看在你勾上那个富家女,是想和你做笔交易,你他妈的不识相,竟然敢打老子?!”

丧狗怒骂着冲上前便与他纠缠在了一起。

生平第一次,他出手打人,每一拳都是又重又狠,似要将体内所有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

霎时,几个人一齐拥向他……

一时间,高中时候那段最痛苦的情形浮现眼前,与之前的一切相重叠。

桑渝有没有和你说过,她不喜欢男生追她,她喜欢自己追男生?

越是拒绝她的,她就越要追上手。我记得高中时候,她就有花了不少心思去追男生,后来追上了,又甩了人家,算起来你不是第一个。

别和我说你进了皇庭,这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你虽然有才,但如果不是沾了我桑振扬的光,你一辈子都进不了皇庭。有些东西,黑的,是永远也漂不成白的。

怎么?你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皇庭的?呵呵,我那丫头为了追上你,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那你不觉得让他爱上我,我再狠狠地一脚踹了他,这种伤害来得更猛烈更解气吗?

我只有小渝这一个女儿,将来她是要继承整个桑氏的。

现在的你和她都还年轻,人生之路还有很多要走。如果她选择了呢,就势必要放弃桑氏,你觉得你和桑氏比起来,孰轻孰重?

你是一个好孩子,但如果你没有那样一个家庭,也许你会和小渝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你就要出国了,这是一个忘却这段感情的好机会,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淡到最后什么痕迹都没有。

现在你提前放弃,也许你很痛,但总比将来你要痛一辈子要好。

我们要不要打个赌?看看小渝明天是选择和你去登记结婚,还是留在家中?

好,还有几十个小时,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他说过,就算是分手,他也要她亲口对他说。

他刚才一定是听错了,说要报复才追他的那个不是她,和曾梓敖接吻的也不是她,说明天不能和他去结婚的也不是她,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如意,是他和她的定情之物。

他答应她,等她一周之后回来。

他紧握着拳头,护着那枚戒指——如意。

丧狗按住已经被打得不能动弹的他,死抠着他的手指叫着:“把戒指给我!”

无奈他死握着拳头不放,丧狗气急,­操­起一旁地上的棍子朝他的头挥去……

“老大,会不会出人命?”

“不……不会。”丧狗吓得丢了手中的棍子,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先非。

“那个设计师没给我们多少钱,我们揍他一顿就算了,没必要为他搞出人命。”

“老大,我们快走吧,那边有人过来了。”

“等……等一下,我……我拿个戒指……就走。”

Chapter7 我们重新开始吧

诊室内,穆挞霖坐在办公室桌前,望着一脸憔悴的桑渝,心中不停地咒骂着好友沈先非整个没人­性­,这样好的女人也能给忘得这么彻底。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其实哭出来对你的病情会有好处,”立起身,走到桑渝的面前,穆挞霖将一盒面纸递给桑渝,“那后来呢?”

“后来……我什么都没有却直接闯机场安检通道,而且殴打机场工作人员,拒捕袭警,造成多人受伤,后来体力不支而昏倒在机场,然后被治安拘留了一天。曾梓敖因为维护我,成了帮凶,也被治安拘留了一天。我爸收到消息是一天之后,然后把我和曾梓敖保释出去……”说到这里,桑渝再也说不下去了,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坐在沙发上,她掩面痛哭。

为了沈先非,她付出了太多。也失去了更多。

她以为在美国的那几年能够忘掉他,,她甚至试着和曾梓敖交往,但心中那里空洞洞的感觉,像是有被人硬生生地给剜了去,任由谁也弥补不了。再次见到他,因为承受不了那份思念的折磨,和工作上双重的­精­神压力,在袁润之的建议下,她才来看心理医生,以求能够帮助缓解压力。

可是,原本想脱离那种困境,却没想到越来越乱。桑氏是母亲拼了命留给她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毁了。她永远忘不了两年前回国整理母亲遗物所看到的那封信,确切地说是遗书。

小渝: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你在美国过得好不好,妈真的好想你。

当初我答应和你爸离婚,全都是为了你,但这个婚我不是白离的。

我知道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我也很努力地想生一个儿子,可是生不出来。那个叫于佳的大学生,年轻美貌,又有学识,还怀了一个儿子。我赵卓青,人老珠黄,学历不高,只会打麻将赌钱,我这半生都是在牌桌上过的,如今到了现在这种年纪,我还能求什么?

那个叫沈先非的男孩子很优秀,只可惜家庭背景太差了,对你将来接管桑氏有弊无利。

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我不为我自己着想,但我一定要为你想,将来桑氏只能交在你手上,任何人都别想从你手上把桑氏抢走。

我向你爸提出交换的条件就是桑氏只能由你来继承,他名下大部分股份和不动产必须转入你名下。记得他从上海把你领回来的那一天吧,他知道你被关的时候,都快要急疯了。那时的他,是爱你的,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转让书和遗嘱准备了很久,可你这个傻丫头就是不肯签字。

世事难料,那个于佳的孩子越长越讨喜,他开始动摇了……

我决不允许他更改遗嘱,任何人都不可以抢走你的桑氏。如果让遗嘱成为真正的遗嘱,舍掉自己的命,妈也愿意。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妈已经和死了没有两样。

所以,不要怪妈……

永远爱你的妈妈 绝笔

那封信上的遗书是写在车祸前一天,母亲是为了她,才会约了父亲,将车开上山自杀的……

为什么母亲要把这么沉重的包袱压在她的身上,她根本就不在乎桑氏,她只想过平凡而开心的生活,这两年来,哪一天她不是在受着折磨。桑氏不是她一个人的,现在整个桑氏都危在旦夕,沈先非,那个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惦念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连最起码念旧情的份都没有,她真的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泪水模糊了眼,突然眼前被白花花的一片盖住,有人用面巾纸在给她擦拭泪水。

“阿穆,谢谢你,我自己来……”当他看清眼前的人之后,一下子愣住了,随即站起身推开他,跑到外面,看到阿穆和小护士艾妃妃在调笑,他怒不可遏,“穆医生,我是相信你们心理医生,才会将自己心中的秘密说给你听,可你身为心理医生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就是这样泄露病人的隐私。”她的眼泪就像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阿穆别过脸不敢看桑渝。

“不关阿穆的事,是我逼他的。”沈先非在离她两米开外急道。

“沈先非,你闭嘴!这一辈子我都不想看到你。你放心好了,明天就算我死了,我也一定会让那批货进场的!”

桑渝怒吼完,转身就要夺门而出,却别沈先非从身后一把抱住。

“桑渝,你别这样,你还病着。”

“沈先非,你放手,不然我就打死你。”

阿穆看到两人像拉锯战一样,皱着眉头,桑渝还真的动了手,阿非被打了还死抱着她。艾妃妃拉了拉他的袖子:“穆医生,你快制止啊,不然过会儿就轮到沈先生入住急诊了。”

深吸了一口气,阿穆怒吼一声:“好啦,你们两个别吵了,烦死了。”

终于,桑渝和沈先非停下了。

“小渝,对不起,泄露你的隐私的确是我的­操­守问题,但这不正是你说想的吗?其实你的心理根本没有病,你根本就不是来找我看病的,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是阿非的高中同学,知道我和他一直有联系。五年了,你一直有一个心结,就是阿非当初答应过会等你,却出尔反尔,和你断了联系,甚至什么原因都不告诉你就离开了。就这个心结一直困了你五年,现在他回来,却依然没有给你答案,所以,你是想借我的口去知道这个原因,对不对?”

桑渝看阿穆的眼光越来越恐怖,像是恨不得要扑过来撕了他一样。

“现在我告诉你原因,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知道了,并不会比现在好过。”阿穆唯有咬着牙残忍地继续说,不然这事真是没完没了。真是活见鬼,给人看心理病也能看成丘比特。

桑渝睁大着眼睛看着阿穆,眼眸里上着异彩的光。

“阿穆,你给我闭嘴!”沈先非冲着阿穆怒道。

阿穆根本不理他,看着桑渝,指着他说道:“这个白痴失忆了,选择­性­失忆,所有人他都记得,就是忘了你。”

强烈的张扬之后沉寂下来便是令人窒息的残酷,听到“失忆”两个字,桑渝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失忆?”想到五年前浦东机场沈先非看到她如同看到陌生人一样的眼光,竟然是失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颤着­唇­说:“也就是说五年前,你就失忆了?在我去海南之后,出国前刚好失忆了?”

垂着头,沈先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转身一把抓住阿穆的衣服,迁怒于他:“谁要你多事的?你看你的病,你多什么事?”

“什么多事?我就是在给病人看病,你这个不相­干­的人给我出去。”阿穆抓住沈先非的手推他出去,不让这家伙受点罪,不知道受罪的苦,瞧人家小渝多可怜。

心已经揪痛得拧成一团了,桑渝紧紧地咬住下­唇­,泪水不断地从双眸中涌出,再也无法强抑住心中的悲伤,他怒吼道:“失忆?选择­性­失忆?你什么人都没忘,就偏偏忘了我?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忘就只忘了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我真的是个傻子,一个等待了那么多年的傻子,自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从头到尾都是我强迫你。选择­性­?呵呵,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就是忘掉我这个讨厌的人,这才是你要的结果。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听到桑渝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叫沈先非无法呼吸。

他伸出手拉住桑渝,急道:“桑渝,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我不知道要跟你怎么解释,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和你去登记的前一天,我只知道是我去英国前。那天,我别几个混混抢劫,伤到了头部,所以……”

“所以你就选择­性­失忆,选择忘了我?你不想想为什么你只忘了我?你潜意识里只想忘了我,难道我真的这么令你讨厌?那我们在一起的一年多里,那些日子都是假的,你说过要娶我,要等我回来的话都是假的,对不对?你告诉我啊,沈先非。”

这事到底要怎么解释,那五年里的事他全部不记得,要他怎么说?

皱着眉,他只能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阿穆和艾妃妃又看到他们两人争执了起来,相互对看一眼,决定撤,把这里留给两人慢慢培养感情。

从指尖一直寒到了心底,桑渝觉得胸口就像是被残忍地撕开了一道口子,不停地流着鲜血,直到滴尽最后一滴,冰冷地死去,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颤抖着:“沈先非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你。”

睁开沈先非的手掌,桑渝转身,手伸向门把手,就在门锁转动的那一刹,沈先非迅速地拉过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发丝,他激动地说着:“桑渝,你听我说,短暂的别离,是为了重聚。你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往坏处想,我忘了五年前的事,不是我讨厌你,我不是一个会对自己讨厌的女孩子求婚的人,更不是一个会随随便便做出承诺的人。一定有原因的,只是我现在还想不起来。五年前我们错过彼此,一定是一个很深的误会,因为误会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只能选择遗忘。”

桑渝挣开沈先非的怀抱,怒道:“逃避?你对待我只有逃避,你为什么不逃避一辈子?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每天都在期盼着一个人会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看到我不理我?为了你,我连桑氏都愿意放弃,和我爸决裂,我不相信我爸说的,我相信你,我一直都记着‘我会等你’那句话,可是从海南回来之后,我等到的是什么?你给我的是什么?一个淡漠的眼神,一个没有原因的分手,一天一夜的治安拘留。你知不知道,在美国的两年,那时的我和高中时的我没两样,抽烟酗酒打架,自我放逐,如果不是曾梓敖拦着我,我甚至还会去嗑药!”

“桑渝……”沙哑的语调暗藏许多种难解的情绪,沈先非轻轻地抓住桑渝因激动而乱挥的手,眼神中闪烁着悲痛。

“爸妈离婚,第三者嫁进来,还有一个逼我妈走上绝路的弟弟。如果不是因为你,于佳不会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我妈是为了替我守住桑氏,引我爸上山,玉石俱焚。一夜之间,我失去了所有的东西,你能体会那种一夜之间,什么都失去的感受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如果不是我那样的固执,他们不会死的。我该狠你的……”斑驳的记忆重投在她的心间,就像是一把把刀片,将把她割成了一块块,就连呼吸都会痛。

“我不相信没了你,这天就塌了,只不过一切是又回到了原点。可是越想忘掉你,就越忘不掉你。明明答应‘我会等你’,却什么都没有和我说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就像是我爸骂我的,我是缺胳膊断腿还是脸上长麻子,就非你不可?面对双重的压力,我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就怕哪一天承受不住全部断掉,我期望缓解这种痛苦和压力,我只能选择去找阿穆,把心中所有痛苦全部倾诉出来。阿穆说得没错,我知道他是谁,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借着他,希望你能够回来找我,亲口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现在我终于得到了答案,结果是你选择­性­失忆而忘了我,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在我受了五年的痛苦和折磨之后,告诉我这个答案,什么事都记得,却独独忘了我。你知不知道,爱情里最伤人的不是不爱,而是逃避,不爱了,没关系,但你为什么要逃避?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要逃避我?你告诉我啊!”

沈先非痛苦地看着她,在心里呐喊着:我该怎么回答你?

“你知不知道,那个房子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从衣服到鞋子,从毛巾到牙刷,只要你能够用到的,我都会准备着,希望你有一天会再回那个屋子里。每一天晚上,躺在床上,我会控制不住地想你,想念你的微笑,想念你的怀抱,想念你的亲吻,想念和你一起的快乐时光,想到不但心很痛恨痛,就连每根手指都在痛……我是这样的思念你,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桑氏是我妈用命换来留给我的,就算我倒了,它也不可以倒,可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你真的是想把我逼上绝路吗?沈先非,我真的好恨你,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眼泪狂涌而出,她疯狂地捶打着沈先非的胸膛,将所有的痛楚全数发泄出来。

刹那间,沈先非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原来那些东西全是他的,全部都是为他准备的。

她的泪水搅乱了他的心,跟着隐隐抽痛着,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唇­贴着她的发丝:“桑渝,五年前的事,无论我现在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的,但就算是我忘了,我依然无法控制地为你说吸引。我从没有追过女生,我只能用最原始最拙劣的办法。送你仙人掌,是因为你像仙人掌一样让人心疼,外表坚强,内心是多么的脆弱;去正道学习跆拳道,是因为我嫉妒那个曾梓敖,我私心不希望他和你有任何的接触;下班会去桑氏等你,只是因为我想见你,有事没事给你打电话,只是因为我想听见你的声音。这里,它再次为你跳动。”

伏在沈先非的胸前,桑渝已泣不成声。

他握着她的手贴着心口处,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桑渝,我们重新开始吧。”

门外,阿穆和艾妃妃贴耳听着门内的动静。

“怎么没声音了?”艾妃妃问。

“在那个。”阿穆噘起了嘴。

“那个?哦,那一定是霸道、邪佞、魅惑、激|情——”

终于说出了早已想说的话,但许久都得不到回答,也感受不到怀里的人的动作,沈先非低头一看,桑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哭晕了过去了。

他急得大声叫着阿穆,连忙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休息室的床上。

阿穆听到里面有叫喊声,脸­色­一变,连忙从外推开门,急匆匆跑进来。

看了看桑渝之后,他说:“没事,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真是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你小子­干­嘛那么猴急?晚上回家再亲不一样嘛。”

“你说什么你?”

“闷­骚­,虚伪,假正经。”阿穆调侃着,“我要下班,快把你女人领回家,别妨碍我约会。”

“……”

别墅

又一次,沈先非将桑渝带回了自己的家。

沈母看到儿子将人带回来,揶揄:“呦,一保温瓶粥就抱得美人归恶劣,真是不简单。”

沈先非将她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盖上薄被,看了几眼,目光依依不舍地收回,转身对倚着门的母亲说:“你熬一保温瓶的粥,换来儿子不用一辈子单身,很划算。”

“早知道这样,我五年前就去熬了,熬一吨也没问题。”

淡淡地笑了笑,沈先非将房门给带上,对母亲说:“妈,你可以去睡美容觉了,熬粥要到明天早上,现在熬会糊的。”

“唉,有了媳­妇­忘了娘呦,悲剧哦。”

不理会母亲的揶揄,沈先非又回到房内,在窗前静静地坐下。

执起桑渝的手,放在­唇­边。在医院里,她嘶声力竭的哭喊,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她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她该恨他的,她要怎么原谅他。他是自私的,就连爱也爱得自私,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忘记了。这段感情里,她付出的比他多得多,受到的伤害更多,他没有想过自己在英国的几年,她却是这样痛苦地煎熬着。

他将脸埋进她的掌心,自责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原谅我……我再不会离开了,原谅我,桑渝……”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天桑渝从床上醒来的时候,看到似曾相识的摆设,没有第一次那般激动。下了床,走到客厅里,她对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的沈先非只说了两个字:“衣服。”

“……在床头。”

一句话也没有,桑渝又回到了他的房间,拿了衣服,就进了浴室。

沈母吴玉芳从厨房里出来,对儿子努了努嘴角:“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皱了皱眉,沈先非望着自己的房间,又开始昨天想了一夜的问题:“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真情告白?”

一如上次一样,桑渝有礼地和沈母道了别,便离开了。

沈先非追出去,在电梯处拦住桑渝:“我送你。”

桑渝冷冷地看着他:“对不起,桑氏请不起沈总这么高贵的司机。”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桑渝迈了进去,按了1楼,沈先非以手挡住电梯门,急道:“昨天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面对他急切询问的目光,桑渝怔了数秒,双眸在转瞬间便黯淡下去,伸手便将他推了出去,并冷淡地吐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昨天他憋了很久才讲出口的话,居然她没有听到,也就是说她还是停留在之前他一直沉默的状态。他沮丧着,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电梯门已合上,他懊恼地狠狠踢了一脚。

在电梯口不停来回地走动,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狂躁过。都怪那个该死的阿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和她已经蹉跎了五年,如果再任由这样发展下去,难道他和她还要再错过一个五年?他不想。

他急忙按下电梯,追下一楼,只是晚了一步,桑渝坐着出租车离开了。

坐在出租车上,桑渝闭着眼睛,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

桑渝,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的这句话,从昨天就一直回荡在耳朵边,她等了多久,才等到他回来,才等到他说这句话。五年了,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从伤心、期盼、失望再到伤心,她的生活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般的轮回里,日复一日地被折磨着,除了感受那种噬骨锥心的孤寂与思念之外,只有说不尽的悲凉。

他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他说离开就离开,他说忘记就全部忘记,什么都是他说,他把她究竟当什么了?一边要求和她重新开始,一边还要置桑氏于不顾,这就是他要重新开始的态度?再也没有见过像他这么过分的男人,他真的是很过分,太过分了……

桑渝在心中不停地咒骂着沈先非,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律师的电话。接完张律师的电话,她半天没动作,蓦地反应过来,难掩心中的惊喜,那个该死的女人终于要卖别墅了,急忙拨了几个电话,然后对司机急道:“去天恒山庄!”

回到天恒别墅,为她开门的是她那个“弟弟”桑博文,小孩子一见到是她开心地叫道:“姐姐,你怎么回来啦?累不累,我帮你拎包。”

“你给我走开!”桑渝见者他心中就生厌。

“姐姐,我正好有东西要给你看,是老师要我们画的,我得了个五角星。”桑博文笑嘻嘻地对她说。

真是见鬼,这个死小孩不会看人脸­色­吗?她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为什么他总是喜欢什么事都和她说,她有不是他妈。想到于佳,桑渝就咬牙切齿,这个女人一肚子坏水,竟然生出这么个儿子来,真是老天不长眼。

桑渝就当是没听见一样,推开他,走上楼梯便叫道:“姓于的,你给我出来。”

正要推开主卧的房门,门打开了,面前立的便是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女人于佳。

桑渝将于佳推进房门,“砰”的一下关上门,指着于佳的鼻子佯装怒道:“姓于的,你有什么权利卖掉这幢房子?这幢房子是我姓桑的,你姓于的有什么权利卖掉它?”

“凭什么?凭我是这幢房子的主人。”于佳坐在床上,摆弄着刚涂好的指甲。

“见过恶心的,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的,恬不知耻的女人。这幢房子姓桑,你这个外来的第三者,有什么资格处理这幢房子的一切?”

听到桑渝的话,于佳那张漂亮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大声说:“桑渝,你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我是桑振扬合法的妻子,名义上是你的继母。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大呼小叫的?是你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尊重在先,也别怪我和你翻脸。”

桑渝厉道:“翻脸?翻什么脸?你这种女人还有什么脸?就凭你这种不要脸的第三者就应该人人得而诛之。同样都是女人,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我告诉你,别以为有那纸结婚证书,你就真把自己当女主人看了。”

“你才不要脸!如果不是你当初死皮赖脸地缠着阿非,我也不会进桑氏实习,更不会碰到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爸爸——”

“你给我闭嘴!姓于的,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爸?你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从你跟了他,你什么没有得到过?你别忘了,我爸妈都是被你给逼死了。”

“我没资格?如果不是他趁酒醉弓虽暴我,我会嫁给他?!”于佳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你说什么?”桑渝怔住。

于佳笑了起来,笑得很恐怖,她一步步走近桑渝:“你爸做的丑事你会不知道?他可是想儿子想疯了。”

爸爸酒后弓虽暴了于佳?桑渝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不停地摇着头:“不可能,你在撒谎!你在撒谎!”

“我在撒谎?”于佳又恐怖地笑了起来,“你去问黄建国,还有魏成明,还有那帮不要脸的老家伙,问问他们五年前是不是灌我喝酒,问问他们五年前有没有把我送到桑振扬的房间。你去问啊!”于佳指着门口的方向尖叫着,“你以为我愿意?你知道吗?我那样努力地学习,考上了H大,和他考了同一个专业,只为了能待在他的身边,希望能有一天他可以看到我。可是呢,自从你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你就像一个外侵者一样,夺了我的一切。桑渝,我今天告诉你,真正不要脸的是你们桑家的人,你爸是个不要脸的强Jian犯,你是个不要脸的抢劫犯,是你们桑家逼我走进这个家门的。桑振扬毁了我,我当然要好好地报答他。你看我恶心,我还看你们恶心。”

捏紧了拳头,桑渝咬着牙,拒绝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你妈可真是厉害,连死都要为你保住桑氏。对,桑氏大部分的股权在你的手上,我不能怎样,但这幢房子产权是我的,在你妈没来得及让桑振扬过户给你之前,就已经转到我名下,我为什么没有资格处理它,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关你什么事?桑氏我管不了,这幢房子是我的,我想怎么就怎么,跟你们姓桑的没关系。”于佳满意地看着在发呆的桑渝笑道,“你想要这幢房子,可以,算你便宜点,包括所有的家具设施,打个折,一口价。两千万。”

桑渝冷笑着:“两千万?别说两千万,就算是两百万,两万,两千块,你也别想从桑氏带走。这幢房子,我绝不会让你卖了它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别以为人死了就死无对证。我爸是强Jian犯,你为什么不去告他?你告他去坐牢啊!他给你买房买车买珠宝的时候,你还会想到他是强Jian犯?你每天珠光宝气穿着­性­感,手一挥全是世界名牌的时候,你还会想到他是强Jian犯?我看都是你倒贴在他身上。”

于佳咬着牙,继而冷笑:“桑渝,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以为你是谁?早在两年前,桑振扬就已经决策失误一次,甚至靠借高利贷,你接手的时候,它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把我赶出家居连锁的租金你收了多少回来?还有银行的贷款有不少要到期了吧,皇庭的货又出了问题。我就等着看你这个大股东要陪多少钱。到时桑氏还撑不撑得住这一切都还要看造化,我看你还是省省,有时间还是好好忙忙桑氏吧。”

“桑氏绝对不会有问题!”桑渝走进于佳,­阴­寒着脸,手抓住她的胳膊,施力道,“于佳,我告诉你,你在打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你要是指望能把房子卖了,拿了钱跑掉,简直是痴心妄想。桑氏就算有一分钱的负载你都要给我背着。”

“哼,桑氏这次是死是活,从今往后都跟我于佳没有关系。”于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了桑渝的手。

“没关系?你别忘了你儿子姓桑,到十八岁之前你都得给我养着他。”

“我儿子?我现在开始怀疑谁是他亲妈。他的存在,只会提醒我耻辱的这几年。我生他养他,他居然都和我不亲,却整天屁颠颠地黏着你。好吧,既然他喜欢你,你养他好了。等我卖了这幢别墅,拿了属于我的东西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他,你想打想骂,随你好了。但愿我永远都不用再见到你们桑家的人。现在,请你离开我的房子。”

“连自己亲生骨­肉­都狠心不要,你真是人贱无敌。我们就等着瞧,看看这幢房子你是不是真能卖得出去。”桑渝冷淡地说完,转身离开。

刚下楼,手机便响了。

桑渝接起,便听到杨正坤急切的声音传来:“桑总,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约了江航的江董十一点半吃饭。”

“你在公司等我,我马上就到。”挂了电话,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点二十了,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她特地赶回来就是要刺激一下于佳,这个死女人也迷上了赌博,在外欠了高利贷,如果还不出钱,等着被砍死。她找人放话给高利贷逼这个死女人还钱,总算是逼到这死女人卖别墅了,她怎么可能放过回来刺激她的机会。

“姐姐,给你看那我画的画。”桑博文兴奋地跑了过来,“我的家庭,妈妈和姐姐手牵手,和文文一起逛公园。”

听到那句“姐姐和妈妈手牵手”,桑渝不禁瞥了一眼。

这是一张蜡笔画,画中有三个人,一个小孩手牵手地拉着两个女人,一人头发是卷卷的披肩发,一脸­奸­样,一个是长长的大波浪,一脸怒气,画上有太阳,有绿草,还有小鸟,画的名字叫:我的家庭。

这就是死小孩要给她看的东西?她会和于佳手牵手地拉着他,简直是痴人做梦,真是超级无聊。他妈都扬言不要他了,还画这种东西。看到他那张脸,她不禁为他感到悲哀,要是那个女人将他丢下来,她一定会将他扫地出门。

白了他一眼,她大步走出门。

“姐姐,今天晚上你会回来吃饭吗?”桑博文在身后童声童气地问着。

“文文,你给我回来。”于佳站在二楼叫着。

坚持的果实

桑渝赶回公司,再开着车和杨正坤赶到江航约的地点,迟了五分钟,被江怀深的手下拦住了,并客气地请他们回去。

行内没人不知道江怀深是个怪脾气,而且很守时,最痛恨别人迟到。这次是桑氏有求于江航,还晚了五分钟,面子上就是太不尊重江航了。

紧捏着双拳,桑渝看着眼前站着的四个黑­色­紧身衣保镖,不禁眉头深蹙。她不知道这江怀深到底是想­干­什么,约中午吃个饭,却是跑到N市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吃饭。她知道她迟到五分钟是她不对,但是这四个手下,也没必要一个个目露凶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难怪杨正坤说江航不像是做建材的,倒像是黑社会。

桑渝很诚恳地又求了一次:“请让我见你们江董一面,关于迟到五分钟的事,我一定会向他亲自解释的。”

“都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要见我们江董,你改天看造化再约吧。”其中一人口气很不好,“你们赶快走吧,我们还有吃饭,别妨碍我们吃饭。”

杨正坤看了看时间,附在桑渝耳边说:“还有一刻钟十二点。”

桑渝皱着眉头看了看眼前四个难缠的家伙,又看了看他们身后那道院门,明明江怀深就在那道门之后,却是这么难见。已经晚了十分钟了,难道她真的还要在此僵下去,把时间全都浪费掉?只怕到时,江怀深后悔了,那皇庭的货就更没希望了。

不行,她不能在这里再等下去了。

捏了捏双拳,她咬着牙,对眼前的四人说道:“既然四位执意不肯放行,那么,得罪了。”

小院二楼阁楼上,一个满头银白­色­头发的年轻男子拦住了要冲下楼的沈先非,一脸严肃地对他摇了摇头。

倚在窗户边上,沈先非捏着拳头看着楼下院外的桑渝以一对四,他担心她的身体,依这段时间,他对她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去医院挂水的。口碑素来守时的她,今天怎么会迟到?

“这丫头身手还真不错。阿天,你要不要下去过几招?”江怀深抽着烟,眯着眼,走进窗前饶有趣味地看向楼下正在激战的几个人。

一听江怀深要乐天下去和桑渝过招,沈先非深蹙起眉头:“深叔,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你不饿吗?”

言下之意他是在提醒江怀深,过了五点,那批货不进场,皇庭就会发索赔通知给桑氏。这两天,各大媒体都挖他和桑渝曾经那段恋情,桑氏仓库严重受损失一事,让这些媒体更加肆意揣测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而GD公司和高远装饰天天都在盯着他,特别时间,他不能站出去,否则皇庭和桑氏的合作将会终止。

眼下,也只有江航能拉桑氏一把。

会认识江怀深,是因为四叔。过端午节,他去接四叔一起过节,出饭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江怀深从同一家饭店出来。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江怀深也有过那一段。后来四叔说,好些年前曾在狱中帮助过江怀深,说一条硬汉病倒的时候就跟一条死狗似的。承这份恩情,江怀深曾对四叔说过,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他,可四叔出狱之后并没有去找事业如日中天的江怀深。

之后江航集团的人多次找他,请他设计江航新投资开发的项目,因为他必须全身心投入到皇庭酒店项目上,而没办法接这个案子。这一次,桑氏陷入困境,反倒是他去请江怀深帮忙,以接受江航新开发度假村的设计项目作为交换,也就是说,他将会忙碌很长一段时间。

江怀深抬了抬眉,看了几眼沈先非,然后笑了起来,对乐天说:“阿天,你下去迎桑总上来吃饭吧。这不提醒,还真不觉得有点饿。”

满头银发的乐天拍了拍沈先非的肩,然后下了楼。

一旁守侯多时的服务生问:“江先生,菜都做好了,现在走菜吗?”

“嗯。”江怀深点了点头,然后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沈先非。

整个小院是民国时期的旧式房子改造的,这间包间,一大间屋子,墙上刷着白白的石灰水,墙体有大块的石灰剥落,桌子是老式八仙桌,板凳还是那种旧式长条凳,地板是那种灰蒙蒙的,一看就是年代许久。

店家故意保持原貌,就是这家店的特­色­。

唯一装饰的算是中间那道隔断,因为这间包间较大,弄了一个古典的雕花隔断,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拉上隔断,就成了两个独立的包间。

沈先非轻咳了两声,便走到包间中间的隔断处,将古典的雕花隔断拉上,便与隔壁完全隔开了。

蓦地,他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在偷听别人讲话。

桑渝望着地上躺着的四个饱肚子的男人,不禁想起五年前为了去追那个飞往英国的男人,她也这么拼命过。

杨正坤从未见过桑渝的身手,知道她打完了,他还傻愣在一旁,都忘了要跟着她的步调向前。

走进那间院子,桑渝看到正对面的小楼里出来一个馒头银白­色­头发的英俊男子。看到那头飞扬刺目的银白­色­头发,桑渝想起他好像是江怀深的贴身保镖,上次在酒宴上见过他,当时对他那头银白­色­的头发注目了很久,然后还听之之八卦了一会儿这个男人的事,他的名字好像叫乐天。

乐天站立在她的面前,她不禁笑道:“见江董一面可真不容易。是不是还要过你这关,我才能见到他老人家?”

乐天笑了笑:“桑总好身手,我的确想和桑总切磋一下,不过时间不等人,改天我再约桑总好了。里面请。”

这男人笑得很优雅,透过那银白­色­的头发只让人看到他的沧桑忧郁,看不到一丝凶狠的戾气。

“谢谢。”桑渝跟在其身后,踩着发出“嘎吱”声的残旧木楼梯,上了二楼。

“桑总,里面请。”乐天做了请势,却在杨正坤要进门的时候拦住他,“对不起杨经理,可能要麻烦您和我们其他同事一个包间了,那个包间的菜不适合您。”

杨正坤心中虽有些不愉快,但听得出来乐天话中有话,不禁在想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鸿门宴。

“江董,很抱歉,今天有急事,所以来晚了,先自罚一杯。”桑渝端起服务生刚给倒上的一杯酒,一口仰尽。

江怀深吸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笑道:“来晚了没关系,这菜还都是热的。我今天请桑总来这里吃饭,就是想让桑总来尝尝这家菜的味道,因为我打算投资在市内开几家连锁店。”

桑渝扫了一眼满桌的菜,喉咙有些­干­涩,不禁咽了咽口水。

早在来之前,她就想到江怀深不会轻易地调货给桑氏,还没见到人就给一个下马威,这会儿坐下了,却是满桌的分不清是川菜还是湘菜,她只看到红红的一片。她绝对相信,江怀深是故意的。

“别小看这破旧的小院,主厨是湖南有名的厨师,我可是重金挖他过去给我撑场子的。尝尝,包你吃了还会再来。”江怀深示意服务生给桑渝夹菜。

服务生一边为桑渝夹菜,一边热心的为她介绍菜­色­的名字。什么剁椒鱼头、口味蛇、辣子­鸡­、酸辣肘子、翠竹粉蒸鱼等。

皱着眉头,桑渝一口口将那些菜吞食下去,她不禁想起当年为了报复沈先非,傻得拉着他一起去吃“忘不了”,那天的滋味她忘不了,今天这又麻又辣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刺激着她舌头上的每一朵味蕾,让她又想起五年前那个开始的夜晚……

她曾听人说过,爱情的味道就是又麻又辣,真诚、炽烈、火热……

嘴里泛起的味道,记忆中抹不去的味道,如果说有一种感情在里面,那只能是思念;如果说多了一种滋味在里面,那只能是苦。她的心犹如有万根针在刺扎一样的通,不知不觉,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她已分不清是因为太麻太辣流下的眼泪,还是因为触景生情而流下的眼泪。

江怀深看到她吃得汗水眼泪直流,问:“是不是吃得浑身舒爽?”

她明白江怀深的用意,如果她今天不将这桌上的每一道菜尝过,那么调货的事就不用谈了。她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额头上不断滑下的汗,张着被辣得通红的双­唇­,看似轻松地说:“预祝江董的餐饮事业做得如同建材一样风生水起。”

“一直听说你的身手不错,今天只是借机欣赏一下,桑总别介意。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很可惜我们家阿天今天有些害羞。”

“改天我约他好好切磋一下。”

“一般女孩子家不太会选择学跆拳道,你倒是个特例。”

“哦,小的时候,受太多港片‘熏陶’。”

江怀深听了之后大笑了起来。

桑渝的轻松镇定全然是装的,一道道辣味进了口中,顺着食道向下,她已经感受到胃部那儿隐隐的疼痛。医生特别交代,这两天切记吃辛辣的食物,更不能饮酒。现在为了桑氏,她已经把自身豁出去了。

这边,沈先非透过那道隔栏听到服务生每报一道菜名,心头就震一下,刚站起就被乐天给拦下了,他满眼怒气地看向满头银白­色­头发的乐天,哑着嗓音问:“深叔答应我调货给她,但为什么要可以安排这样一桌菜?”

乐天看了沈先非几眼,淡淡地说:“你不会天真得以为江航的货是这么好借的?明知道自己有求于人,还迟到?”

“她昨天因为急­性­肠炎进了医院。”

“那与我们江航有什么关系?我们把货调给桑氏,意味着我们自己的办公大楼项目要推迟,调货的价格基本上算是平抛给桑氏,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沈先非沉默了,过了半响才道:“医生特别交代切记吃辛辣的食物,今天中午要是吃完这一顿,她还能走出这里?”

“那正好,效果达到了。”乐天点了一支烟,“这顿饭很划算,不禁­色­香味俱全,也正好给了你一次机会,你女人那么能打,就算你天天送上门被她打,也未必有今天这一顿饭来得见效。”

沈先非咬着牙挥开乐天的手,往隔断走去。

乐天眼明手快,迅速拦至他身前,沉声道:“如今桑氏和皇庭都被人盯着,你想借江航之手拉桑氏一把,你女人不吃点苦头,谁信你们?你不想桑氏与皇庭继续合作,想看你女人赔钱,那你就过去拦下她,深叔的脾气你四叔应该和你说过。”

乐天已经把话说得和明白了,江怀深是看沈先非四叔的面子,才会调货给桑氏,要是沈先非这会儿冲过去,即便是他同意为江航设计,江怀深也不会再答应调货,更何况江怀深是采用了非常的手段为他和桑渝的关系做了澄清。

透过那道雕花隔断上的薄纱,远处桑渝的背影若隐若现,沈先非望着她,说不出的疼惜在口中涌现。

越来越多地与她接触,这一两天里脑海里跳出来一些陌生而熟悉的片段,隐隐约约、零零碎碎,那个女生的面容声音总是自然而然地与她相叠。对她,无论是见到还是想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之种在心中就像随时都会破土而出,那种无法抑制内心深处的狂热而爆发深沉的呼唤,不停地呼唤着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

她将桑氏看得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她身负的不仅仅是身为桑氏决策人的重担,更多承受的却是一位已经长眠于地下的母亲对她的母爱。

他在心中祈求着:桑渝,在经历了那么多,你都坚持住了,再不会有什么可以击溃你。无论将来是怎样,只要你愿意,哪怕换我吃两桌湘菜,没什么不可以。

咽下最后一道菜,桑渝艰难地张着嘴呼着气,胃里早已翻江倒海似的抽痛,额上不停地,冒着汗水,强扯出一抹笑容:“江董,您的湘菜馆打算什么时候开业,什么时候装修?”

“听说你昨天急­性­胃肠炎进了医院?”江怀深答非所问。

“一时贪嘴,吃坏了肚子。感谢江董今天的一桌菜,正好杀菌。”桑渝故作轻松。

“桑氏能争下皇庭那个案子,果真靠的是实力。”

收了笑容,桑渝真诚地看着江怀深,道:“我想,江董现在是不是已经原谅晚辈迟到的事了。”

江怀深弹了弹指尖的烟头,挑了挑眉,回头对人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正装的男子拿了一份合约过来。江怀深将合约丢给桑渝:“调货的细节全在合约上,如果你接受,就签了它,出了这门你就可以去我江航仓库直接拉货。”

胃部的绞痛狂烈地冲击着桑渝的全身,流着汗的脸旁变得苍白起来,咬紧嘴­唇­,强忍着痛楚,拿着合约,她认真看了起来。价格上,虽然比桑氏的代理价高,但江怀深除了加了运费,几乎是平价调给她,账期三个月。和GD公司趁火打劫的行为,简直是天壤之别,拿起笔,她毫不犹豫地签下。

江怀深连看都不看,交给身后的人,吸了一口烟,吐出几个烟圈:“这世界上最艰难的事是坚持,最容易的还是坚持,希望你的坚持能够开出美丽的花朵,结出坚实的果子。”

桑渝不明所以地看向江怀深,仔细回味着他的话,话中有话。胃部阵阵强烈绞痛,让桑渝抬不起头。是的,她已经坚持了这么久,那么一定也要坚持着出了这道门。

“谢谢江董的盛情款待,桑渝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先走了。”

“好,那就不送了。”

咬着牙,桑渝走出了那个包间,倚在墙上,强忍着身体的疼痛。

早已吃好饭在门外等着的杨正坤,看到她苦皱着眉头直不起身体,连忙上前扶住她:“桑总,怎么回事?吃饭前不是好好的吗?”杨正坤脑中回放那个满头银白­色­头发的男人在吃饭之前说的一句话“那个包间的菜不适合您”,他急道,“他们给你吃了什么?”

“你不要管我……赶紧给物流部打电话……去江航仓库提货……”桑渝疼得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桑渝——”隔壁包间冲出一道人影。

胃部的绞痛让桑渝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蓦地,身体一轻,她被横抱了起来,躺进一双有力的臂膀里。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知道他是谁,费力地抬眸看向他,望进一双盛满焦虑的眸子,其下是一张写满担忧的面庞。

他怎么会在这里?江怀深最后对她所说的话,还有那个笑容……

她脸上的表情脆弱得就像是一块一碰就会碎的水晶,喉咙梗塞着,想说话一时间却有发不出声音,也挤不出笑容来,任由他抱着她下了楼,坐进了车内。

杨正坤跟上来,沈先非说:“我送她去医院,你赶紧回去安排调货的事。”

有些诧异的杨正坤点了点头:“桑总交给你了。”

看到杨正坤坐进另一辆车子,沈先非为坐在副驾上的桑渝系好了安全带,放柔了声音对她说:“没事的,放心吧,你和桑氏都会没事的。”

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是平和还是空落,桑渝眨动着朦胧的眼眸,凝望着沈先非那张棱角分明又温柔无比的脸庞,一时间忘记了胃部的疼痛,只是这样呆呆地望着开车的他。

“江怀深会同意……调货给我……是不是因为你……”

“你什么话都别说,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望着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眸,桑渝觉得她真的好累,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听到他声音那刹那间,心顿时定了下来,原来,即便是他忘了,他也并没有刻意地为难桑氏,相反,却是给了桑氏最大的帮助。可是,他为什么要忘了她,便便只忘了她……

胃真的好痛,她真的好累,她要闭上眼,睡一会儿,忘了那锥心的痛。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当桑渝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那熟悉的白­色­再一次刺激她的眼,右手背上依旧吊着点滴,整个右手臂已经僵硬得无法动弹。

门虚掩着,过道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训人:“这里是医院,你看你,从进了医院,打了多少通电话了?既然这么忙,你还要来医院做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我要你说对不起做什么?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你太太。看看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昨天才和你说过,你太太的不能受刺激,怎么还让她吃辛辣的食物?夫妻间吵架是常有的事,但也绝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身为一个男人要有担当,有什么事让让她不就好了。”

“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

那个医生看着就有气,上次这个男人和另一个像疯子一样的男人一进医院就引起一阵­骚­动,之后小护士就在不停地讨论谁长的帅,害他这个曾经被评为“内科一棵树”的主任医师人气大跌,真是太没面子了。男人没事长这么帅做什么?影响市容!

“下次再让看到你送你太太进医院,我就打电话到­妇­联为你太太讨回公道。”

面对眼前如此“热血”的医生,沈先非有种想笑的冲动,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问了一句:“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嗯。”那个医生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终于走了。

听到门“咯吱”一声响了,桑渝迅速闭上了眼。

轻轻地推门而入,沈先非走到床边,见桑渝还在睡,便在床边缓缓坐下来,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默默地看着她。

沉睡中的她,脸­色­苍白,完全没有平时的那种冷漠,反而多了一种无言的柔弱,可有谁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子却有着寻常的坚持与毅力?

蓦地,他注意到她的睫毛在轻轻地颤动,挑了挑眉,脑中闪过一个恶作剧的念头。他俯下身将脸欺近她的脸庞,只离了大约几公分的距离,一只手紧握住她的左手,拇指不停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她的眼睫毛颤动的次数越来越多,胸脯由缓慢而平稳转向起伏不定。

越来越近的距离,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盯着眼前白皙明净的面庞,那纤长颤动的眼睫,小巧挺直的鼻梁,还有那诱人的嘴­唇­,渐渐地,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脑中升起想要吻她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虽然闭着眼,但是桑渝能够感觉到一个黑影罩在自己的上方,伴随着那温热的男­性­气息喷洒在脸上,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她的心狂烈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那个黑影不但没有离去,属于他独有的男­性­气息却越来越近,他到底要­干­什么?

终于,她再也装不下去了,倏然睁开双眼,便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在眼前,沈先非目光灼灼地正盯着她,他的­唇­在瞬间便紧紧地压了上来。

“你­干­什——”她完全没有预料装睡的结果是这样的情形,开口想骂他,却让他有机可趁。他的­唇­舌伺机紧密地纠缠着她,他瞪大着双眼,本能地要推开他,左手却被他压着,无奈之下,她动了动还在打点滴的右手,依旧被他压下了。

他丝毫机会都不给她,深深浅浅的吮吻令她快要昏眩,她可以听到两人紧贴的心激烈地跳动着,似要跳出胸膛。她要窒息了!体内被寂寞压下而沉睡了多年的热情被挑了起来,她能感受到他的吻是那样的执着而深情,令她感到满满的幸福与知足。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她的阿非回来了……

一开始拼命想要反抗,此时此刻,她却全身心地回吻着他。

沈先非感受到她的回应,松开了压住她的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狂热而缠绵地吮吻着她。手松了下来,桑渝本能地将手勾住了他的颈项,手指无尽依恋地穿过他的发丝,­唇­舌与他纠缠着。

热情相吻的两人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这时,值班的小护士过来看看是否能拔针头了,却看到这样缠绵的一幕,不禁惊叫出声:“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她的血在回流!”

这一声惊叫,彻底惊动了他们。

桑渝猛然睁开眼,迅速地挣开了沈先非的怀抱,脸红得像一朵盛开的蔷薇,羞得别过了脸。

沈先非脸微微一热,尴尬地站了起来,在看到桑渝右手上的输液管里已经回流了好多血,顿时慌张了起来:“那个……我——”

“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人,这里是医院,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就差一点点,药水酒挂完了,就不能安分点。”小护士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太过分了,早知道她不抢着过来了,看到这让人心碎的一幕,她真想撞墙。

桑渝看见小护士还要再给她扎一针,收回了手说:“还有一点点不用挂了。”

“浪费是可耻的。”小护士凶道。

“可我就是喜欢可耻的。”

小护士被梗塞得没话说,收拾了药水瓶和输液管气鼓鼓地离开了。

房内又只剩下她和他了,因为刚才被人撞见激|情相吻,这会儿说不出的尴尬。

桑渝缓缓撑起身体,要下床,沈先非急忙走过来扶起她:“你起床­干­吗?”

“上洗手间啊!”一想到这个可恶的男人趁人之危,桑渝便气不打一处来,最可恶的是自己还是像以前一样热情地急切地回应他。

“哦……”沈先非听见,立马抱起她。

“喂,你­干­什么?”

“抱你上洗手间啊。”

“我是胃疼,不是脚断了,放我下来。”

“反正都抱了,也差不了这几步路。”沈先非抱着她快步走进洗手间,将她放了下来。

“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怕你有需要。”

桑渝听了差点没吐出血,狠瞪了他一眼:“110就在隔壁,我随时都可以告你­性­­骚­扰。”

“砰”的一声,她将门狠狠关上。

待桑渝上完了洗手间,沈先非不顾她的反对,又将她抱回了床上。

“饿不饿?”他走向摆放物品的柜子,将保温瓶里的粥倒在碗里。背对着桑渝,他的手在颤抖,心口之处正猛烈地跳动着,刚才那一吻虽然被小护士打扰了,虽有些沮丧,但更多的是甜蜜,因为她回应他了,还会害羞会脸红,他感觉现在自己就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

桑渝躺在病床上,望着在忙碌的沈先非,怔忡地出了神,身体有一种像是经历过一场猛烈的虚耗之后的空荡,脑袋全空了,一片空白。

她最喜欢看那他认真的样子,认真生活的态度,无论是画设计图,还是烧菜做饭,又或是专注地讨论某个问题。可就是这样认真的人,让原本幸福的光明成了无尽的黑夜。

“我脸上有东西?”沈先非将那碗粥端至她的面前,舀了一小勺,“这是我妈煮的,送来有一会儿了,那时你还在睡着,这会儿还是热的。”

闻到一股清淡的米香味,桑渝觉得很饿,伸出手,打算自己来,可那个小勺却已然在她­唇­边,只听到他哑着嗓音说:“刚才害你手肿了,还是我喂你吧。”

望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那里又肿又青,提醒着她刚才那个激|情的热吻。蓦地,她的脸微微一热,动了动手,确实挺疼的,于是张开了嘴,让他喂她。

病房里,静悄悄的,除了碗勺清碰的声音,便是两人听似均匀的呼吸声。

“要不要再来一碗?”沈先非用纸巾轻柔地帮桑渝擦了擦嘴角。

不发一言,紧抿着­唇­,桑渝望着他又出了神,直到他停下了动作,四目相对,她才收回目光。

“我又不是猪……”桑渝垂下眼帘。

“你睡着的时候挺像的。”沈先非抬了抬眉,他送她进医院三次了,每次她都要睡好久。

“……”桑渝瞪了他一眼,忍住不问,“我们的货是不是都进场了?”

沈先非点了点头:“嗯。”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桑渝松了一口气。

皱了皱眉,沈先非说:“医生说你要住院观察三天,要你戒烟、戒酒、戒咖啡、浓茶和碳酸­性­饮料,有规律地进餐,定时定量,不要熬夜,保持心情愉快。”

抬眸,她静静地凝视着他,在听到要住院观察,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我帮你安排好了,你在医院里好好静养三天。”

本来打算今晚一过,明天一早就准备出院的桑渝乍然听到沈先非私自帮她安排住院三天,激动了起来:“沈先非,你是我什么人?充其量你也只能算是我客户,你凭什么私自替我做主让我住院?”

“客户就是上帝,现在我是你上帝,上帝有权决定你的一切。”

“你神经病。”

“那就算我神经病好了。”沈先非塞了一个枕头在桑渝的背后,让她靠得会舒服一些,然后又塞了一份报纸给她,“这是今天的报纸。不是我不帮你,是我不能按你所想的那样帮你,业内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和我。皇庭不是我的,黄董的作风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三十六计中有一招叫做苦­肉­计,江怀深知道桑渝昨天因为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不能吃刺激的东西,之所以那样刁难她,目的就是要让她住院,告诉业内所有人,桑渝是凭本事拿自己的命去调到货的,与沈先非一点关系都没有,与皇庭一点关系都没有。做法虽然狠了一点,但也正是江怀深一贯的作风。

桑渝冷笑了一声,帮她?帮她帮到她住院?这招苦­肉­计可真是够狠的,她能够怨谁,怨天怨地?只能怨自己倒霉,爹娘死得太早,流年不利。她淡扫了一眼那份报纸,就扔向一边,内容显然比昨天报道的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侧面报道了桑氏仓库受损的情况,其他的一律没有废话,施压果然是有效果的。

“你向媒体施压,有些是他们不能挖,自然会转向。在医院,你起码可以静养三天不受­骚­扰,养­精­蓄锐后,刚好再战。”

想了想,桑渝觉得沈先非的话也不无道理。

她皱了皱眉,望向窗外,天­色­已经昏暗,转眸看到墙上的钟,已经七点多了,脑中突然想到一件事,为什么她住院了,吴妈和之之没来看她,却是他在这里?

“你一直陪我一个下午?”她忍不住问。

“没有,我送你到医院后,吴妈就赶过来了,然后我就回公司了。下了班,我和之之一起过来的,之之看你还睡着,没打扰你,就和吴妈一起走了,然后,我留下来了。”

“为什么是你留下来?”

“你说呢?”

看着沈先非越来越靠近的脸,桑渝忽然吓了一跳,连忙往后挪,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他半抱着坐在床上,不仅半个身体都靠在他怀里,就连手也是和他紧紧地握在一起,他正用指腹摩擦着她的手背,这个姿势……他什么时候挤上床来的?

“下去。”桑渝推了推他,却推不动。

“等你睡着了,我就下去。”沈先非紧紧抱着她。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抱着她,整颗心都是满满的,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五年前,他就是这样抱着她的。

无论桑渝怎么样挣扎,沈先非依旧是紧紧地抱着她。也许是真的太累了,身体太虚弱了,这次生病几乎是消耗了她全部的­精­力,终于她放弃了,不得不窝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挤在这小小的病床上,依偎在他的怀里,桑渝的脖颈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一直以来她的睡眠都很浅,常常会在半夜惊醒,然后一直到天亮都会睡不着。这样被他抱着,怎么能睡得着?

她翻了身,背对着他。

黑暗中,静得只听到呼吸声。

沈先非调了调气息,贴在她的耳际,轻轻地念着: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e way from birth to the end .

It is when I sit near you

that you don’t understand I love you .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at you’re not sure I love you .

It is when my love is bewildering the soul

but I can’t speak it out .

The most distant wua in the world

is not that I can’t say I love you .

It is after looking into my heart

I can’t change my love .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at I’m loving you .

It is in our love

we are keeping between the distance .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e distance across us .

It is when we’re breaking through the way

we deny the existence of love .

……”

暖暖的气息中,那深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停止了,没有继续念下去。

刹那间,桑渝感到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快要停止了。

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沈先非胸腔起伏不平,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

在英国的时候,每当看到身后那条鱼,他的心就会隐隐作痛,情绪会异常低落,他尝试过去想有关身后那条鱼的事,每次都是以头痛得厉害而告终。每当有女人向他频频示好,脑中自觉的反应就是拒绝,有时侯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原来潜意识里他逃避着她,却因为她而抗拒着别人。

一直以来,他都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人。现在她就在面前,就在他的怀里,他们已经浪费了五年的青春,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等待。

飞鸟与鱼,那是一段没有结局的爱情,他不是飞鸟,她也不是鱼,他虽然离开过那片水域,可是他又回来,而她游离了这片水域,却又怕他回来找不到她,回来苦苦守候。

蓦地,他强制地将她的身体反转过来,逼迫她面对着他,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声:“桑渝,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桑渝并不回应他,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聆听着他的心跳声,那种熟悉的安全感让她很快又闭上了眼,进入了梦想。

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底一阵失落。

第二天,桑渝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有多久,她没有这样好好地睡过一觉。瞪着双眼,她竟然有些急切地在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却是看到吴妈忙碌的身影,还有抱着一堆文件坐在一旁发呆的袁润之。

“师姐,你醒了?”

“你怎么过来了,不用上班?”

“当然不是,我是拿这些文件来给你签的。”

桑渝下了床,洗漱完毕,便埋首于那些文件。其中几份是新签订的租凭协议,户外广告的事也落实了。桑渝看到这些文件突然觉得自己是平时对他们太仁慈了,如果不是那天发一顿火,这些人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一点效率都没有,等她出院,她要回去好好整顿下家具连锁这块。

刚签完手中的文件,她便接到了一位股东的电话,最让她担忧的是银行房贷一事已经妥善解决了。这让她全身紧绷的神经全部松弛了下来,看来,这几天,她可以安心地在医院住下了。

“对了,去找这个人,让他帮我把我家天恒山庄那栋别墅整整。”桑渝从手机里找了个号码,然后想了想,笑得很诡异,“跟他说,我要那间房子闹鬼……对,闹鬼。”

“闹……闹鬼。!师姐,你­干­嘛往自家房子泼脏水?”袁润之瞪大了双眼不解地问。

桑渝又笑了笑:“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房子有我妈的庇佑。”

中国人讲究的是风水,她倒要看看于佳有什么能耐能把房子高价卖出去。这两年,她没动这个女人,一是因为别墅的产权在她手上,而是家居连锁大部分实权都掌握在她手中。为了赶这个女人走,她可是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将这个女人在家居连锁的根基挖出来,才逼得这个女人买别墅。

桑渝微笑的神情,让袁润之突然觉得很恐怖,头皮一阵发麻。

袁润之离开之后每多久,这间头等病房一下子成了会客室,陆续有人到访,有个部门的经理向她汇报工作的,有来探望她病情的,甚至还有混进来采访的记者,没完没了的人来访,严重影响了医院的正常工作和秩序。在其他病人接二连三的投诉下,医院给桑渝发了通知,在其住院期间,除了家人陪护,一律禁止客人探病。

因为太多的公事要处理,折中了一下,医院才勉强同意袁润之可以出入她的病房。

每天一下班,沈先非会带着母亲熬好的粥或营养汤去医院陪着桑渝,这时候,吴妈就会自动消失,直至第二天早上七点钟才会再出现。

只是短短的三天,沈先非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桑渝的内心起了翻天地覆变化。她甚至从一开始的视而不见,到后来期待着他出现在病房。午睡的时候,没有像夜晚一样他抱着她入睡,她起码要等上一刻钟,甚至半小时才能进入梦乡,有时侯还要默默地背着泰戈尔的《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在医院待了四天又三夜,她终于出院了,又开始了以往忙碌不堪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经过这件事之后,业内传开,皇庭的沈总为桑氏集团桑总这种坚韧不屈的­精­神更加痴迷,都在传,两人的好事将近。

小小的仙人掌,改在每天中午十一点准时送达,卡片上的留言变成“记得按时吃午餐,不准抽烟,不准喝咖啡”诸如此类管家婆一样的话语。

不知不觉间,桑渝养成了一个,没事就喜欢看看仙人掌的习惯,然后看着看着,就变成了她在想念那个可恶的男人。

扒了扒头发,桑渝起身,打算去商场内转转,出了办公室门,便看到袁润之埋头对着垃圾篓在削什么东西。走过去,她便看到她在削苹果。

“你削苹果的技术怎么这么差?皮都断了。”桑渝很嫌弃地说。

袁润之没有发现是桑渝,依旧埋着头:“啊,皮断很正常啊,自己吃嘛,又不是雕花送给情人。”

袁润之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下惊醒了桑渝。

她会这样嫌弃袁润之削的苹果皮,是因为他每天晚上会给她削一个苹果,他削皮削得很认真很执着。她一直不喜欢吃苹果,因为要削皮,很麻烦,就算是五年前,她也没让他削过苹果给她吃。当时,她看得愣住了,他竟然能把苹果皮削得很薄很长,薄得像纸片,并且一直削到最后苹果皮不仅没断开,还完好的贴在苹果上,当她轻轻拉开那苹果皮,看到那光滑的苹果,她觉得那不是一个苹果,而是一件艺术品。

因为那个苹果是要削给她吃的,所以他才会花那么多的心思。

袁润之削完苹果,咬了一口,回头便看见桑渝站在她的面前,颤着声喊道:“桑总——”

回过神,桑渝淡淡地说:“你吃你的苹果吧,我去商场走走。”

袁润之不禁被口中的那一小块苹果给噎住,师姐怎么会看到她吃苹果不训她,真是天下红雨。

桑渝走在商场内,不断有员工向她致敬。

看看琳琅满目的家居装饰品,她不禁想到五年前为了追求沈先非,用了一天的时间改造那间小屋的情形。虽然只是简单布局,增添了些家具,就让那个小屋看上去很有家的味道。在决定领证的时候,她还想把屋子给重新装修一下。那时,他抱着她,很郁闷地说:“不许装修,要装修,等我从英国回来。我离开之后,我只要你做一件事:不要忘记想念我,想念我的时候,不要忘记我也在想念你。”

她做到了,没有忘记想念他,可是他,却是彻底地忘了她。

选择­性­失忆。

她该怪谁?她要怪谁?

住院三天,阿穆有事没事就会去找她聊天。阿穆不愧是心理医生,将她的心理洞察地彻彻底底,那天当着沈先非的面,他揭穿了她,虽然让她恼羞成怒,但事实却是如此。她根本没病,只是因为知道沈先非回国那么久都不来找她,不给她解释,她觉得心中苦闷,才会去看心理医生,故意在配偶栏上写着他的名字,就是希望引起阿穆的注意,希望借阿穆之口,让他来找她。

阿穆和她说了很多沈先非以前的事,因为家庭的缘故,他的­性­格一直都很沉闷,她知道的,五年前的付出,她比任何人知道得清楚。

阿穆说,他会选择忘了你,是因为太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点害怕,怕得到了,又怕突然失掉了。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一直在折磨着他,当遇到外界刺激后,那种从小养成的­性­格才会让他选择自我保护,选择了逃避。如果他不爱你,他也就不会失去自信心和斗志,他也不会痛苦的瞬间,作了那样一个选择。

阿穆说,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吧,爱情因执着而幸福,爱情也因执着而痛苦,你是要幸福还是要痛苦?

阿穆说,你们已经错过了一个五年,年轻的时候有多少个五年?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来的黑夜

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

这曲铃声,早已设为了他的来电专属铃声。

桑渝望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笨鸟”二字,迟迟没有接电话。

在医院的那三个晚上,他抱着她的时候,是那样的用力,就好像她随时会飞走一样。每天晚上,他会重复着对她说一句话:“桑渝,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在心中她也不断地问自己:重新开始,好吗?

心底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她,五年的苦等,还有因为爱而被遗忘的见鬼理由,就像一根刺一样梗在心头,要怎样才会化掉?这五年来所受的痛苦,难道就真的这样轻轻一带就过去了?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他了?

另一个声音在说,她痛苦地等了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要不然她为什么去找阿穆?如果是因为恨他,为什么他吻她的时候,她会热切地回应?看不到他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想念着他。她还爱他的。如今没了阻碍,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彼此折磨着双方?

左前方有一对正在选购家具装饰的情侣,两个人为男的迟到而争执了好久,最后女的转身就说不买了,男的急急地拉住女的说:那你要怎么样?

女的说:把那面镜子给我扛回家啦,不许打车。

男的气都没吭一声,转身就往那家专卖店走去。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嘴角轻扬,桑渝按下接听键,那个占据了她整个身心的男人声音响起:“桑总,请问今晚有没有空?”

“有。”她笑应了一声。

那边沉默了几秒,声音带着激动的沙哑:“……桑渝。”

“晚上六点半,正道见,不准迟到。”

“……好。”

挂了电话,她望着那个扛着镜子的男人和一直在旁数落的女人,嘴角的笑意淡淡地漾了开来。

爱一个人很难,放弃自己心爱的人更难。

如果可以不爱他,她早就放弃了。

Special

如意

不远处,一位中年­妇­女叉腰对着巷口破口大骂。

踏着一路的泥水,沈先非走在这贫民窟一样的小巷里,他有多少年没有住过这样的房子,熟悉的景象让他感叹时间的变迁。

抬头望了望门派,沈先非确认应该是这一家。

他推开那扇木门,听到里面一阵麻将声,向里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趴在地上玩耍。

“请问陈佳丽住这里吗?”他微笑着问那个小孩。

小孩子扬起污脏的小脸,不答话,爬起身跑进屋子,大叫着:“妈妈,外面有人找。”

“找他X个头,没看到你老娘正忙着,去去去,一边玩去。”陈佳丽口中叼着烟,手指抠着麻将牌,“­干­!三条,老娘碰!”

沈先非走进那件屋子,屋内乌烟瘴气,二十多平米的房间居然摆了三桌自动麻将机,一个个都专注地盯着那小小的麻将牌。

沈先非不得不提高了声调:“请问陈佳丽在吗?”

陈佳丽猛地抬起头,看着站在几步之遥的沈先非,背着光,朦朦胧胧,找她的人一般会叫她飞嫂,很少有人直呼她名字。她招了身旁的一个人代打,起身走向沈先非:“我就是陈佳丽,你是谁?”

“能出来谈谈吗?”沈先非皱了皱眉。

陈佳丽走出屋子,这才看清沈先非的相貌,惊呼了一声:“是你?”

沈先非疑惑:“陈小姐认识我?”

“哦,有过一面之缘吧。”陈佳丽永远忘不掉,多年之前那个夜晚和丧狗一群人骑着艇王打劫一对情侣的事,女人都爱美,因为她称赞了那个男生长得帅,被丧狗狠狠打了一记耳光,他居然来找她,“你找我什么事?”

“我姓沈。今天打扰了,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见过这枚戒指?”沈先非将一张戒指的电脑模拟图展开给陈佳丽看。

陈佳丽一看那枚戒指脸­色­就变了,连忙说:“没见过。”

陈佳丽的反应全数落在了沈先非的眼里,他收起那张电脑图,因为他确定他要找的如意,眼前这个女人一定见过。

“我想……有话我就直说了,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我丢了这枚戒指。”沈先非刻意加重‘意外’二字,陈佳丽的脸­色­又变了变,他接着说:“我查过当年出事与你的丈夫王飞有关,我也去xx监狱找过你丈夫王飞,他说这枚戒指当年送给了你——”

陈佳丽一听到沈先非找过王飞,就嚷开了:“送给我又怎样?这戒指早八年我就卖了,还值不了几个破钱,要钱?老娘没有。”

“陈小姐,你不要激动,我并不是来找你赔钱的。这枚戒指是我和我女朋友的定情之物,因为一场误会,我和我女朋友分开了五年,我好不容易才追回她,但她的条件是要我找回这枚戒指,才肯嫁我。所以……”

“你结不结婚关老娘屁事?如果没事,别妨碍老娘打麻将。”陈佳丽甩了烟头转身进了屋子。

沈先非并没有因为陈佳丽的拒绝就放弃了,几乎隔天就会来找她,会给她的儿子小宝买好多好吃的喝的玩的,小宝渐渐喜欢缠着他。

陈佳丽看在眼里,什么也不说。

一天, 他向她提到小宝该去上学了。

“上学?他老子还在监狱里带着呢,老娘没钱,拿什么送他去上学?”陈佳丽没好气地说。

第二天,沈先非就带着入学通知来找她,说小宝可以直接入学,学费都已经交过了。

这人心都是­肉­做的。

晚上,陈佳丽从柜子里拿出丧狗当年抢来的那枚戒指。

几年前那事她知道,丧狗为此还躲了好久。当时她知道丧狗是抢了那个姓沈的帅哥的,就把戒指死磨硬泡地给要了过来。跟着丧狗身边,整天到处混,有一段日子特别的困难,丧狗几次要把这戒指给卖了,都被她拦了下来,说这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怎么也不能卖,将来还要留给儿媳­妇­。丧狗虽然对她那样,但儿子是心头­肉­,一定是儿子的东西,就这么也舍不得动了。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直要留着这枚戒指,也许是那个晚上……

摸出手机,按照沈先非留下的名片,她打了通电话:“姓沈的,明天早上有空来下,我有东西给你。”

第二天,当把戒指还给沈先非,看到他走了很远,陈佳丽又追了上去,对他说:“姓沈的,我替我老公向你说声对不起。当年要不是因为要养小宝,我们缺钱,他也不会­干­那缺德事。还有,找他打你的那个男人叫MC。”

沈先非怔怔地看着陈佳丽,过了许久,笑了笑:“谢谢你。”

爱你一万年

“师姐,开心点,既然来到这里就开心点嘛。我跟你说这里的台柱又帅又迷人,沧桑气质纯不输某男。”袁润之一边安慰着桑渝,一边频频回头,沈师兄怎么还没到啊。

桑渝闷哼了一声抓起一瓶啤酒,灌了一口。

她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才会这么不受老天爷待见。平白被他抛弃了五年,他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好吧,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重新开始那么久了,没想起原来的事,也就算了,求婚还只求了一次,居然就放弃了。难道要他找回“如意”才结婚,这也有错?他是猪啊,怎么比以前还要笨,原来的“如意”没了,他就不能再去买一个吗?哪怕定做一个哄哄她也好啊,找个台阶下不就得了。难道还要她和他求婚不成?

最可恨的是,他居然也会劈腿,有事没事就去找那个烫着爆炸头的女人,被人看到他还死不承认,还装蒜。

她决定了,今天晚上她就将他扫地出门。

台上那个人怎么那么吵,抓着个话筒叽叽歪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师姐,快看,有人要求婚耶。”袁润之碰了碰桑渝。

“关我什么事?”桑渝“砰”地放下啤酒瓶。

什么人这么讨厌?求婚还求到酒吧里来?

骤然间,整间酒吧静了下来,随着一阵悠扬悦耳的钢琴声响起,桑渝听到了一个深沉而富磁­性­的男音唱着一首很老的歌曲。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

……

为什么这个声音这样的熟悉?

这声音……明明就是某菜鸟的声音……

透过酒吧内弥漫的烟雾,桑渝猛然回头,只看到台上钢琴前坐着一个身着大红­色­吊带裙的女人,披着一头长发正专注地弹奏着,指尖舞动,那一个个音符流淌在这酒吧里混杂的空气里。

为什么看不到那个唱歌的人?

一道黑影挡住了桑渝的视线,皱了皱眉,她刚想请那人走开,蓦地,她听到了她正在寻找的声音:“桑渝,嫁给我好吗?”

桑渝惊诧地凝望着眼前手捧着一大束玫瑰的沈先非。

刚才她在心中咒骂的那个无聊变态竟然是他,而且那个主角还是她?

酒吧里立即响起了一阵阵欢呼声:“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听到这一声声“嫁给他”桑渝的脸没来由地微微一热,这只笨鸟就打算这样趁乱求婚?太过分了。憋了许久,她对他凶道:“明明是我等你等到花儿也谢了,什么时候你等我了?”

蹙了蹙眉,沈先非说:“对不起,那换一首,《爱你一万年》,我重新唱。”

“呸,爱你一万年,这是你们男人最爱说的鬼话,你当我是乌龟啊,活一万年?”

蓦地,沈先非弯下身贴在她的耳际说:“你说过,只要我找到如意,你就会嫁给我。”

为什么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他想让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就这样跟他一辈子吗?他狠瞪着他,咬牙切齿地回答:“那就等你找到再说。”

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枚熟悉的黄金戒指。瞪大着双眼,她望着那枚戒指,抬眸凝视立在面前的沈先非,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手中拿着的是……如意……

她接过那枚戒指,接着五彩的灯光,她看清了圈内正刻着一个“渝”字。

他真的找回了戒指……

突然之间,两股热流涌上了她的眼眶,她没想到他真的找回了如意。他只求过一次婚,在那次她以找回如意为理由拒绝之后,他就真的去找如意,并且真的找了回来。

沈先非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机说:“那个女人叫陈佳丽,就是当年打劫我们,被你狠揍一顿那个金毛丧狗的老婆,如意被丧狗抢走了之后,一直在她手上。那些天,我一直都在求她把如意还给我。因为只有找到如意,你才肯嫁给我。”

“女人说不要,就是说要。你真是只笨鸟,笨死了,以前那么笨,现在还是这么笨……”

“桑渝,嫁给我。”

她点了点头,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他,伏在他胸前哭了起来。

她终于可以嫁出去了。

设计师的天分

某天晚上,桑渝裹着条浴巾从浴室里急奔出来。

躺在床上看着报纸的沈先非放下手中的报纸,一双目光火热地盯着妻子诱人的身材。

“阿非,怎么我几套睡衣都不见了,好奇怪。”桑渝在柜子里翻睡衣。

“是吗?左边柜子中间第二格,你找找。”

“没有啊,好奇怪。算了,我先进去洗澡,你帮我找找,待会儿递给我。”说着,桑渝又急急地闪进了浴室。

勾了勾­唇­角,沈先非迅速跳下床,从第二格柜子里翻出了一件枚红­色­的睡衣,走到浴室跟前,轻敲了敲门,将睡衣递给了桑渝。

约莫十五分钟过去了,沈先非听到浴室里一声尖叫。

不一会儿,桑渝裹着浴巾出来了,一脸兴师问罪地冲到床边,羞道:“沈先非,你变态!”

“我哪里变态了?”扬着­唇­角,他俊逸的面庞之上露出一抹坏坏的笑。

“你……”桑渝羞红了脸,然后叫了起来,“这件睡衣不是我的!”

“哪件睡衣?”

“……”

“刚才我递给你的那件?哦,那我看看。”沈先非一把扯了她身上的浴巾,惹得桑渝再度尖叫了起来。

“你真是够变态。”

“挺好的。”沈先非满意地看着桑渝身着那件­性­感又纯情的细吊带枚红­色­Hello Kitty睡衣,半透明并带绣花,透明的部分全改用了做成HK猫头样式的蕾丝面料,尤其胸前和背后的猫头,和他想象的一样,穿在她身上,既­性­感又纯情。

大力地揽过她,他的手勾起她的下巴,专注而着迷地欣赏她晕红的脸颊,带着满意的笑容,将脸倾近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唇­贴着­唇­,他轻声低喃:“这件睡衣是我亲自设计的,全球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桑渝,我爱你。”

在怀中的女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他便深深地吻住她。

狂热而激烈地纠缠着,桑渝的喉咙里只发出小兽般满足的呜咽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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