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苏京家里怎么会有芭比娃娃?他又没有小孩。”付强象是随意地说。
“你才奇怪呢,怎么这时候才想起问我这事?”艾玛笑了一下说。
“不是我想起,是苏京在提醒我想起。”付强松了口气,他终于找到了和艾玛商量鬼点子的突破口。
“你说什么?他提醒你什么?”艾玛问。
“小三刚才给我来电话,说看到苏京去幼儿园等猪猪,只是为了送猪猪一个芭比娃娃。”付强说完看看艾玛的反应。
艾玛的反应很平淡,“这有什么,上次我就说了,他很喜欢小孩,也很喜欢猪猪,他答应了以后还会送猪猪芭比娃娃的,只是没想到他是说真的。”
“他当然是说真的,我敢保证他还会去找猪猪。”
“为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猪猪也许会有危险吗?”付强终于把话引入正题。
“什么危险?苏京会对猪猪怎么样吗?”艾玛吃惊地问。
“如果他真的是杀害白小小的凶手,那么猪猪就会有危险。”付强的口气不容置疑。
“你凭什么这么说?”艾玛拉拉蹦紧的安全带,转了一下身子,只为更好地和付强交谈。
“你忘了那本藏书上和你爸说的吗?如果苏京是凶手的话,他杀白小小的动机是为了让白小小永远和他在一起,因为他相信藏书上所说的传说,并且他感到自己办到了那个传说所说的事,他不是一直认为白小小就生活在他家里吗?”付强边想边说。
“这和猪猪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认为……”
“你终于想到了吧,没错,你说过他告诉你白小小很想要一个孩子,并且是女孩子,那么苏京为了满足白小小,很可能用对白小小的方式去得到一个小孩子,就是杀死一个小孩,并且拍下照片,剪下小孩的头发,制成真发相片。”付强说到最后加重了语气,他想借此渲染艾玛对苏京的恐惧感。
艾玛确实被付强说话时的语气吓到了,紧张地说:“不可能吧,苏京不会这样做的,他那么喜欢猪猪,怎么可能对猪猪下毒手呢?”
付强冷笑了一下,“他不是更喜欢白小小吗?你要知道,苏京已经中了藏书的邪,他不认为自己在杀人,而是认为帮他爱的人得到了永生。中邪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他的思维已经有别于常人了。”
“不不不,”艾玛拼命摇着头说:“这只是你的猜测,苏京不会这样的,我不相信你的猜测之谈。”
付强很满意艾玛的反应,继续趁热打铁,“没错,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希望他不是这样的,我也不希望猪猪有什么危险,不过,既然苏京已经迈开了第一步,我就不得不防,这也是为了猪猪的安全着想啊。”
“你想怎么样?”艾玛紧张地看着他。
“我能怎么样?我只能先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打算,只有这样才能百分之百保证猪猪的安全啊。”
“什么是最坏的打算?”艾玛追问。
“就是假设苏京是凶手,并且已经想对猪猪下手了,如果他不是,那么这是最好的结果,否则,我们一大意,事情就有可能变得无可挽回。”付强尽量往严重方面说,不过这其实也是他的担心。
“那你准备怎么做?”
“引蛇出洞。”付强快速地说,不给艾玛留下思考的余地,“这个必须要你的配合,如果你真的想苏京洗清嫌疑的话。”
“你想要我怎么配合你?”
“带猪猪多和苏京接触,他不是说白小小很喜欢小女孩吗?那就到他家里去,试一段时间,看他有什么反应。”
“那你认为苏京会怎么做?假设他是凶手的话,”艾玛开始隐隐担心起来了,她甚至有点感觉到苏京好象真的是凶手。
“如果他是凶手,那么他一定会找机会对猪猪下手的,不过之前他会有一些迹象,”付强说得好象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样真实。
“什么迹象?”
“比如他会找机会给猪猪照相,并且留下照片,然后他可能会对猪猪的头发特别感兴趣,比如热衷讨论一些猪猪梳什么发型更好看的问题。”
“然后呢?”
“然后他就会找机会对猪猪下手,当然,不用等他找机会,我们会给他创造一个机会的,并且会让这个机会被我们牢牢控制,决不会让他伤害到猪猪一根汗毛。”付强十足把握地说。
艾玛不再说话了,她突然心里有点发毛,在付强嘴里,苏京是那么的可怕,并且这种可怕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个谋杀案那么遥远了,而是就在她身边,且有可能发生在她的亲人身上,这是她没想到的,也不敢想象的。不管她相不相信,这也轮不到她相不相信了,她知道,现在她只有听付强的话,因为付强说的是对的。
“好吧,付强,我听你的,你一定要保证猪猪的安全。”
“我以人头保证,如果猪猪有什么事,我这颗人头留在脖子上也没什么意思了,就送给你当凳子坐吧。”付强开心地说。
“你别老说恐怖的事吓我好不好?什么人头不人头的,还有一点,如果证实苏京不是那样的人,你以后也不许再纠缠他了。”艾玛还有点不甘心。
“那是当然了,他要是好人,我纠缠他干嘛,有空不如纠缠你呢,嘿嘿。”付强得意地说。
付强送艾玛回家后,便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小三,得知苏京已经回家,小三他们也都在监视室,付强决定先到监视室去。
罡县公安局里,小章一会看看资料,一会看看表,已是傍晚时分,他还没接到郭壮壮的电话,这让他心急,如果刘文生不回来,那么今晚的行动便会泡汤。难得一次能在上级面前表现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通常借调以后的结果都会变成正式调动的,到市局工作是他多年的梦想,他觉得只有那里市局刑侦处,那才是真正让他施展抱负的地方,这小小的县公安局里他总有使不上劲的感觉。治安科已经打过招呼了,人手都在办公室里等着他的调度,一会只要他们把刘文生抓走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治安科的人一起顺手搜查一下刘文生的家,不管搜查结果如何,刘文生这次也是身不由已了。
另一边付强来到监视室,首先是听取小三的跟踪报告:“下午苏京提早走出了办公室,直接搭车到了机关第一幼儿园,那时幼儿园还没放学,他就在校门口对面等。到放学的时候,校门一开,他便走了过去,看到猪猪出来时,他叫住猪猪,猪猪似乎也认识他,后来他就从包里取出一个芭比娃娃送给猪猪。”
“难道猪猪家里没人去接她吗?”付强奇怪地问。
“有啊,你未来丈人去接她了,”小三打趣道。
付强没心情和他们开玩笑,继续问:“他们见到了吗?”
“见到了,好象还一见如故,苏京刚把芭比娃娃递给猪猪,你未来丈人就到了,他们握了手,然后一边走一边交谈起来。”
“他们谈些什么?”
“不知道,”小三摇摇头,“太远,我们听不到,而且也没在苏京身上装窃听器。”
“他们会说什么呢?”付强自言自语。
“后来他们走了一段路就分手了,苏京直接回家,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他在家里有没有接到什么电话?”付强又问。
小三看着他摇摇头。
郭壮壮的电话终于来了,一切按计划进行,刘文生回来了,也答应了在他家打麻将,时间是九点钟。小章一看表,已经八点半了,他决定先去吃点东西,为了等电话,他晚饭都忘了吃。
得到小章的电话汇报后,付强也陷入沉思,刘文生到了市里,然后又回去了,一回家马上聚赌,说明他已经要到钱了,他是向谁要的钱呢?难道凶手真的另有其人?莫非艾玛是对的,自己怀疑错了苏京?付强又摇摇头,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觉,苏京一定和白小小的死有关系,如果不是直接原因,那起码也有简接原因,他相信从苏京身上肯定可以找到那条躲在迷雾中的路。只不过现在,他必须从刘文生身上开始查起。
刘文生的牌局刚开始几把非常顺利,连续胡了几把,并且都在三番以上,时来运转让他眉开眼笑,嘴里也情不自禁哼起了小调。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平时一输就眼红拍桌子的郭壮壮今天却出奇平静,仿佛早就料到自己会输钱一样。
正说话间,刘文生又自摸了,得意忘形的他乐呵呵两手向左右一摊:“各位,恭喜发财,钱到我这儿来,来啊来啊……”
“来了——”正在刘文生眉飞色舞地大叫来啊的时候,一声应答从门口传来,刘文生诧异地转头一看,顿时傻了,只见四五个穿着公安制服的民警正鱼贯而入,带队的是县局治安队长,刚才那声正是他说的。
接下来的程序很简单,四个垂头丧气的人在刘父的叫好声中上了警车,小章这时候从另一辆警车上下来,随治安队长一起进了刘文生的屋子。
屋里面很乱,没抽完的香烟还在烟灰盅里燃烧,刘文生的脏衣服堆得到处都是。小章随手在衣服堆里翻了一下,然后走到衣柜旁,拉开门,里面还有两个抽屉是锁着的,小章找到螺丝刀,从抽屉缝里Сhā进去用力一扳。抽屉应声而开。只不过,里面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只是一些存折相片信件之类的东西。
小章放弃衣柜,张望了一下屋子,几乎再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了,难道他把偷来的东西扔了?小章马上又否定了自己。象刘文生这种有特殊癖好的人是属于精神障碍,他不会把辛辛苦苦偷来的女人内衣扔掉的,一定是藏到什么地方了。
小章这时眼睛落到了床上,他想到刘文生在享受他的特殊癖好时,一定是躺在床上的。于是他走过去,用力把床堑一翻,哈哈,果然床堑下面铺满了整整一床的女性内衣,五颜六色,简直象一家内衣仓库。小章赶紧拿出准备好的袋子,把床下的女性内衣装走,不过他并没有事先想到会有这么多,袋子太小了,他只好在刘文生的衣柜上倒出一个袋子来,他一件一件地把内衣塞到袋子里,治安队长要来帮忙,他拒绝了,因为他主要是要找一个东西,一条丝巾。
就在他装到一半的时候,有一条粉红胸罩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条胸罩特别的地方是没有吊带,本应缝吊带的地方用一条薄薄的纱巾缠住了,两头用线粗粗缝上,一不小心便留意不出来。小章用力把纱巾扯开,然后扬了一下,纱巾在空中慢慢展了开来,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对鸳鸯戏水图,栩栩如生的水纹仿佛随着纱巾的飘动而在波动着。小章赶收住了找到右下角,那里果然绣了三个小字,“白小小”!
兴奋莫名的小章顾不上捡其它内衣了,拎起装好的半袋子就走。回到警车马上给付强挂了个电话。
和小章一样兴奋的当然还有付强,他听到小章的汇报后说:“你等我,我现在就去罡县,连夜提审刘文生。”
付强说干就干,立即驱车前往罡县。车子离开市区开上国道以后,他的兴奋渐渐褪下来,接着开始冷静思考将要面对的事情。该如何让刘文生开口呢?显然目前能够让他开口的东西还不多,如果太早逼他,会不会打草惊蛇?那么又该如何选择和制造出一个舒适的时机来呢?
带着这些问题,付强在晚上十二点左右又到了罡县公安局。小章已经买好宵夜在办公室等他,一见到桌上的食物,付强也不客气,坐下先塞了一大口。小章则拿出那条绣有白小小名字的丝巾给他过目。付强边吃边看,小章在旁边说:“老付,我看我们还是要先商量一下怎么对付这个刘文生,我怕他并不惧我们,死也不说出凶手来。”小章边吃边说。
“是的,”付强使劲咽下一只饺子说:“我在车上也想了一下,我们先用他和我们说话矛盾的地方质问他,并且让他解释白小小丝巾的来历,并不追问他今天到市里的事情,如果他不老实交待,只给自己编个丝巾来历的话,那我们可以这样……”付强用手里的筷子比划着说出他刚才急出的一计。
如此这般和小章商量完后,他们便去关押室提出了刘文生。
刘文山一见到审问他的人竟然是上午见到的两个,不禁满脸疑惑表情。
“刘文生,我们又见面了,呵呵,你干嘛进来了?”小章笑着问他。
刘文生咧嘴苦笑一下说:“章公安,你别笑我了,我这人杀人放火的事不敢干,就爱耍点钱,还不是因为打麻将进来的。”
“耍钱?你很有钱吗?”小章装模作样继续问话。
“嘿嘿,你见笑了,我倒猪肉,哪有什么钱啊,就是因为没钱才想去麻将桌上弄点钱。”刘文生垂头丧气地说。
“不对吧,刘文生,警察可是在你身上搜出五千元的赌资,这可不少钱了啊,你得倒多少只猪啊?”
“那是我赢的,我就五百块本钱,嘿嘿,今天运气好。”刘文生眼睛狡黠一转说。
“你们才赌多久,竟然就赢了四千五百块?你赢得可真够快的。”
“嘿嘿,我们赌得比较大,二百块一筹的。”刘文生犹豫了一下说。
“呵呵,你胆子真大,二百块一筹,你竟然带五百块就去上桌了,你知道你肯定赢钱吗?”小章紧紧逼进,付强则旁边冷眼观看刘文生的脸部表情。
“这个……这个……”
“你是不是有什么赢钱的招啊?教教我,让我也学习学习嘛。”小章根本不容他多想。
刘文生一听吓得赶紧猛摆双手,“不不不,千万别这么说,我可没有赢钱的招,要是传出去让人误会了,我还不得给人打死啊。”
“你还知道怕死,那好,我问你,发现白小小尸体的那天,你说你是想撒尿才进林子里的,是吗?”小章话锋一转,问道。
“是啊?”刘文生一脸狐疑,他不知道怎么又转到这上面来了。
“哼,”小章围着刘文生转了一圈,眼睛冷冷地看着他,直看得刘文生心里发毛,手也微微抖了起来。“刘文生,你在三更半夜没人影的路上,想撒尿为什么不在路边撒,非要钻林子里去呢?”
“这……”刘文生懵了,他没想到小章会有此一问,急得冷汗都出来了。
“不好回答了吧,那你再慢慢想想,我还有一件事问你,你说你一看到尸体就往回跑,一路上什么也没看到,那么,这个你怎么解释?这可是刚刚从你家床底找到的。”小章说着拿出白小小的丝巾给他看。
刘文生一看到丝巾脸色都变青了,目不转晴地盯着小章手里的丝巾看,小章走过去,把丝巾递给他,和颜悦色地说:“你可以慢慢看,慢慢回忆,这可是致白小小死亡的凶器,小心一点,别弄坏了,然后再告诉我们,它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刘文生哆哆嗦嗦地接过丝巾,确认正是他收藏的那条后,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鼻涕也同时在他脸上报到,“不是我杀的……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到林子时她已经死了啊……”刘文生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望着前面坐着的两人。
“我也没说是你杀的啊,你别紧张嘛,只要你老老实实说话,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一切,如果真的不是你杀的,自然就没你的事。”小章仍然口气平缓地说。付强看在眼里,他很满意小章的审讯方式,谆谆善诱,从心理上摧毁对手。
“我……我……”刘文生重新坐了下来,低下头想了老半天,小章和付强也没说话,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刘文生突然仰起头来,又扑通一声跪倒在他们面前,一脸苦相地说:“我有罪,我有罪……”
“你起来说话,有什么罪就坦白交待。”小章对他说。
“我从小有个毛病,看到女人的私人玩意就心痒痒,总想偷到手,你也知道了,我家里床底下的女人东西全是我偷的。那天晚上我真是走到林子边时想撒尿了,当时也是想在路边完事的,没想到刚站好,就看到地上有一条白丝巾,捡起一看,上面绣有白小小的名字,我一直就对她很感兴趣,偷过她不少内衣,只不过知道她不可能会喜欢我这大老粗的。当时我就想,肯定是她进林子时掉的,这么晚了她来林子里干什么?于是我好奇心又来了,我总是控制不住偷看女人的习惯,所于就摸了进去,没想到……就看到了她的尸体。”刘文生一口气说完后偷偷瞄了一眼他们的反应。
小章和付强相视了一眼,付强摇摇头没说话,小章有点来气,走到刘文生面前说:“你只能记起这些来吗?我可告诉你,机会是不会给你太多的,如果你放弃了,到时候我们要是查出点什么来,你可就吃不了兜也兜不起了。”
刘文生张起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们,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转而又低下头,用细如蚊子的声音说:“我……我回家……再好好想想吧……”
“回家?哼,”小章冷笑了一下说:“你可没那么快回家了,你刚才说你们是二百块一筹是吗?按治安处罚条例,罚款额为赌注的一百倍,你凑够了两万块再想回家的事吧。”
刘文生一听如雷轰顶,刚刚有点血色的脸又绿了,颤颤惊惊地说:“章公安,你可得帮帮我,我没那么多钱啊……我们只是玩十块一筹的,是真的啊……不信你问他们去……”
“帮你?你对我可一句实话没说,刚才还说两百一筹,现在听说要罚款了,就改为十块一筹了?你以为公安局是你家开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告诉你吧,你的同伙的确说的是十块一筹,所以我们就按他们的口供罚款,而你自己承认二百一筹,我有什么办法?”小章冷笑地说。
“可是,可是,我刚才是随便说说的,我真没这么多钱啊……”刘文生说着又要跪下。
“那你还有什么也是随便说说的?”小章问。
“没……没有了,就这个……你知道我这人爱吹牛……”刘文生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却是不停地转,小章看在眼里,不再理他,站了起来说:“你还是去打电话筹钱交罚款吧,不然就去劳教两年,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和付强一起离开了审讯室。
“老付,你说得没错,这家伙果然聪明,懂得权衡,死也不肯说出来。”小章恨恨地说。
“是啊,好在我们还没有打草惊蛇,还能进行第二计划。”付强说完打了个呵欠。
“老付,你也累了,先回招待所休息吧,下午你们的房我都忘了去退呢,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也好,那刘文生的事你明天一早去安排吧,我明天醒来就要回市区,电话联络吧。”
九
艾玛今天没出外勤,她象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上班,一整天都流连在网上查找行业资料,当然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一整天来做,只是她还有另外的事,那就是观察苏京。
苏京永远是埋头工作,梳理整齐的小分头,是规中矩的小翻领西服,让他看起来很象黑白片时代的男主角。这种男人儒雅被动,却总让人对他平静外表内的激|情蕴量充满幻想,仿佛他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男人,并且都是浪漫的故事,于是便不由自主想走入他的故事,或让自己也成为他故事的一部分。
艾玛不敢想象,在苏京这种男人身上会发生血腥的故事,那一点都不浪漫。可是,付强是不会相信她的感觉的,他要的是事实和证据。而现在艾玛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也需要事实和证据。看着办公桌前专注的苏京,艾玛心里在问,你不会的,是不是?你不是这样的男人,是不是?
临近下班的时候,艾玛不再磨蹭,她果断地扬了一下头发,走到苏京面前说:“苏京,下班后有事吗?”
苏京见是艾玛,微笑了一下,“没什么事,你找我有事?”
“哦……昨晚猪猪回家唠唠叼叼了一晚上,说苏叔叔这个好那个好,睡觉也要抱着你送她的芭比娃娃,所以我想下了班和你一起去接猪猪。”艾玛把早就想好的话一口气倒了出来。
“是吗?呵呵……猪猪真是个好孩子,好吧,我们一起去接她,”苏京爽快地答应了。
艾玛很注意观察苏京在提到猪猪时的眼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倒底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眼神,也许现在这样就好,没什么特别,只是高兴的眼神。
付强按事先和艾玛说好的地点先到了儿童公园,由于艾玛的强烈反对,他未能在艾玛身上装窃听器,只好带上高倍望远镜把车泊到公园里的树荫下等待。差不多时间,艾玛和苏京牵着猪猪就出现了。
猪猪并不是一个好动的孩子,每次到儿童公园她只是喜欢荡秋千,艾玛和苏京就坐在一旁石凳上聊天。
“艾玛,今天你爸不来接猪猪了吗?”苏京问。
“他这两天要去会一个老战友,他啊,闲不住的。”艾玛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付强的车子。
“你爸是个有智慧的人,”苏京由衷地说。
艾玛微笑了一下,“是啊,可惜生了我这个没智慧的女儿,你昨天和我爸谈些什么?”
苏京想了想说:“我们只是聊了一会,我们说了些关于藏族传说的故事,没想到你爸对这方面很在行,对了,你爸还夸我。”
“夸你什么?”
“夸我有慧根,呵呵。”
艾玛一笑,“我爸可不轻易夸人,他说你有慧根,那你就肯定有慧根,你认为你自己有吗?”
苏京笑着摇摇头,“我哪有什么慧根啊,只是看过些藏书,碰巧知道些事罢了。”
“你太谦虚了,藏书我都没看过几本呢。”
“那你平常喜欢看什么书?”
“散文啦,诗歌啦,不过多数是听音乐,”说到这儿,艾玛捏捏口袋,突然想起要给苏京的那封信竟然忘了带出来,昨晚自己拆出来看了几遍,又加了几行字上去,结果忘在书桌上了。
苏京看着荡秋千的猪猪,“是啊,女孩子总是喜欢这些,不过小小也喜欢看藏书,她和我一样,喜欢遥远古老的传说,觉得那些故事很浪漫。”
说到小小,艾玛偷看了一下苏京的脸,他的眼睛又开始漫起了雾雾的感觉,象神话故事里飘渺的空间。这便是让艾玛为之神往的眼神。
苏京见艾玛不说话,便从提包里掏出一部相机说:“艾玛,我们给猪猪照相吧,我喜欢她荡秋千的样子。”
艾玛一怔,眼睛呆呆望着苏京手里的相机。
“艾玛,你怎么了?”苏京奇怪地看着呆住的艾玛,然后看看手里的相机,马上释然一笑,“哦,这是最新的数码相机,样子是怪怪的,不过很好用,我是从网上购买的,前两天刚收到呢。”
艾玛转醒过来,对苏京歉然笑笑说:“好吧,你拍吧,猪猪也喜欢照相。”
苏京高兴地打开相机,猪猪也很高兴地配合,不时摆出从电视上学来的POSE,逗得艾玛也不禁笑起来。夕阳的金黄弥漫着公园的每一个角落,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逗笑着蹦来跳去,旁边的长椅上静静坐着长裙的女人……艾玛已被这一刻的祥和温馨深深陶醉,这不就是她梦中的景象吗?多想这一刻永远停留,这一切属于自己啊。可惜,男人是别人的,小孩也不是自己的……唉……艾玛开始在这如诗的画面里伤感起来。
艾玛眼里浪漫温馨的夕阳在付强眼里成了恼人的反光,让他的望远镜总也捕捉不好焦点。尤其在他看到苏京果然掏出相机给猪猪照相以后。
看到苏京跑来跑去抓拍而忙碌的身影,付强有点得意,晚上艾玛就该信服他了,这个苏京果然不出所料,有尾巴总要露出来的。艾玛现在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开始对苏京咬牙切齿了?嘿嘿……付强快乐地想着。
付强的这种快乐一直持续到他见到艾玛。跟着艾玛送完猪猪回家后,付强在艾玛姐姐楼下接到了她。
“艾玛,晚上想吃什么?”付强看到艾玛的脸色并不太好,也只好把自己的开心暂时隐藏起来。
“随便你。”艾玛拉上安全带后把头靠在椅背上,没再说话。
付强想了一下,既然随便我,不如就找个热闹的大排挡,今晚他想喝点啤酒,啜点田螺什么的。
也是这个傍晚时分,刘文生眼看着一同进来的赌友们只花了一千块就可以出去了,心里恨得不得了。最后一个走的是郭壮壮,他临走前可怜地看着刘文生说:“活该你小子呆在这儿,进了局子你还吹什么牛啊,二百一筹,差点害我们也搭了进去,好在我们仨一口咬死不放,哼!”
刘文生眼巴巴望着郭壮壮,哭丧着脸说:“大哥,好兄弟,你帮我一把吧,我错了,可我实在拿不出这钱啊。”
“不会吧,刘文生,你小子不是挺有来钱的路子吗?”
“唉,那也得我出去才行啊,困在这里我上哪找钱去?”
“那我也没办法,”郭壮壮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这里我说不上话,人家也不会放你出去找了钱再来交罚款的。”
“咦——对了,”刘文生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拖住郭壮壮的手说:“大哥,你可不可以帮兄弟一次,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怎么帮?”
“你出去后先借我两万块,帮我交了罚款,我按六厘的息还你,怎么样?”刘文生眨着眼说。
“这——”郭壮壮露出为难的神色,“两万块我一时也拿不出来啊。”
“大哥,你就想想办法吧,我一出去就可以找到钱还你了,五天,五天就行怎么样?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小弟我去劳教吗?”刘文生声情并茂地说。
“唉——不是我不相信你,要不我也去找朋友借借,凑得到就帮你,凑不到也没办法,不过这息口嘛,六厘我怕太少,不好借。”郭壮壮脸上十分为难。
刘文生心里暗骂一声孙子,他知道郭壮壮是趁火打劫,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肉在枮上,只好任人宰割。
“那你说多少?”
郭壮壮想了一下说:“一分息,三天完清,怎么样?就这样我还得替你白跑腿了。”
刘文生低头想了一会,咬咬牙狠狠地说:“行,就这么着,你可得快点,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了。”
郭壮壮笑一笑,拍拍他的肩说:“放心吧,兄弟我是江湖上有名的一言九鼎愿赌服输。”
艾玛看起来没什么胃口,几条青菜也只是用筷子拨拉着,总也不往嘴里送。付强灌下一杯啤酒后,眯着眼看看艾玛,也不说话,他知道应该给艾玛一个过渡的时间,让她自己慢慢消化对苏京看法的转变。
的确,艾玛一直在心里琢磨的就是苏京,尽管让付强说中了,苏京果然要给猪猪拍照,可是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顺其成章,他只是喜欢小孩,喜欢猪猪,那不过是拍照罢了。
“我想,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我要是带了相机我也会想拍照的。”艾玛低声幽幽地说。
“关键是他为什么就带了相机呢?”
“可他并不知道今天会见到猪猪啊,是我约他去的。”艾玛忍不住又抗辨。
“也许你不约他,他也会去的,就象昨天一样,因为昨天他忘了带相机。”付强觉得自己简直是看透了苏京。
艾玛摇摇头,“不对,他是那么自然,充满爱心,怎么可能?”
“哼,他要是没有爱心,也就不会找上猪猪了,爱心就是他的动机。”付强也忍不住要给她泼冷水,就是要她清醒清醒。
艾玛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付强,继而叹了口气,“付强,难道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这么可怕?每个人做点什么事都总会带着动机的吗?”
付强并不回避她的眼光,“理论上来说,是的,任何人的任何动作都是有动机的,哪怕是挠痒,他的动机就是想驱除痒带来的不适。”
艾玛默然点头,付强说得对,她不能反驳。
“艾玛,人的行为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但往往它的动机却是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单纯。我曾接手过一个案子,有个中学生杀了他父亲,原因只是因为父亲不肯给他买一双和周围同学一样的运动鞋,让他很没面子。不过这个中学生也有他聪明的地方,杀人后非常冷静地把现场布置得象入室抢劫,虽然留下了不少指纹,但因为他住在那里,我们一直都没有怀疑到他。直到他的一个同学给我们说,他突然很有钱,一下子买了两双最贵的运动鞋,这才让案情大白……”
“好了,别说了。”艾玛大声打住他,“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恶心的事情。”
付强停了一下又说:“艾玛,你知道谁是真正关心你的,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呢?很多事情听起来很恶心,也很离奇,甚至不可思议,可它们的的确确都真实发生了啊,这个世界,在你看不到的许多角落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事情,看不到是你的幸运,我也希望自己一辈子不要看到这些,可是,还有很多不幸看到了或是受害的人呢?”
“付强,你真的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是对的,我现在想吃点东西了,我们谈点其它吧。”艾玛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拿起了筷子。“付强,我也想喝点酒,再叫一瓶吧。”
苏京回到家里,忙不迭地把相机连接到电脑上,然后启动了电脑。他要把猪猪的照片打印出来,让小小一起分享。小小静静偎依在他旁边,笑意永远挂在她的脸上。
“小小,你看,我拍了猪猪的照片,小女孩真可爱,你喜欢吗?”苏京回头对小小说。
“嗯……”小小使劲地点点头,依然满面春风。
“以后你就不寂寞了,你可以和她说话,是吗?小小。”苏京说话的时候,屏幕上已经出现了猪猪可爱的身影。“小小,你挑一张最好看的吧,我把它打印出来,明天买个相框。”
“嗯……”小小仔细地看着,“可是每一张我都喜欢,可不可以都打印出来啊?”
“只要你喜欢,当然可以,”苏京笑了。
“猪猪的头发真漂亮,”小小由衷地赞赏。
“是啊,象你的一样漂亮。”
“要是我们有个女孩,也会象猪猪一样漂亮的。”小小惆怅起来。
苏京站起来,轻轻把小小拥入怀里,吻着她的额头,柔情地说:“我们会有的,小小,只要你喜欢。”
付强在晚一些的时候,从录音里听到了苏京在家里说的话,小三向他描述了苏京回家后的举动,付强听得很认真,也想了很久,他感到自己的肌肉在绷紧,这常常是他临战前的身体反应,每当他预感到要和对手正面交锋的时候,他就会有肌肉绷紧的感觉,这也许是他在身体里积蓄能量的本能反应吧。
回家的路上,付强给小章去了个电话,询问刘文生的情况。
小章在电话那头语气很轻松,“老付,一切顺利,郭壮壮已经按我们说的完成了任务,他给刘文生的期限是三天,我看用不了三天狐狸就要露出来了。”
付强听了也是松口气,于是便有了心情关心一下他人了,“小章,辛苦了,今晚你早点睡,明天刘文生出去后,你又有得忙了。”
“谢谢老付,我知道了,你也注意休息,呵呵。”两个青年警察才俊此时惺惺相惜起来。
付强倒真的是很想好好睡上一觉,肌肉紧绷的感觉让他不舒服,加上喝了点酒浑身有点燥热。回家后他给自己放满了浴缸,迫不及待就埋了身子进去,冰凉的水在接触到他的肌肤时变得尖锐起来,象是有无数细针在撞击着他的皮肤,仿佛冷水和皮肤细胞在展开了一场激烈大战,这就是付强最喜欢的感觉了。这种激烈战况持续不了多久,他便完全融入了冰凉的世界,所有沉重此时都浮上了水面,不再压负着他的身体,自己就象一具游离躯壳的幽灵,在冰凉的世界里漫无边际地浮游着……
十
付强如愿而偿地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他给艾玛打了个电话,指示艾玛以临时有急事的理由委托苏京独自去接猪猪。
“真的不会有危险吗?”艾玛担心地问。
“放心吧,到时他周围将全是我们的人,只要他稍有动作,我们的人会比他更快的,”付强安慰她。
苏京很愉快地接受了艾玛的委托。艾玛临走前望了一眼苏京平静的笑脸,心里却在波涛翻滚,苏京,但愿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愿……明天我还能在办公室见到你。
艾玛下了楼直接就坐上了付强的车。这时候,苏京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决定提前去幼儿园等猪猪,怕迟到了,猪猪会害怕。他坐上公车的时候,付强和艾玛悄悄跟了上去。
苏京有点兴奋,虽然是受委托接别人的孩子,可他此时心里却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幸福的父亲,正在校门口等待放学的孩子。看着一群群朝气蓬勃的小孩子兴高采烈奔出校门时,他的心情也随着高涨起来,要是小小也在一起多好啊,三口之家一起去逛街,去公园,和小孩一起嬉戏……
这时候猪猪出来了,她见到苏叔叔在等她,显得非常高兴,稚声稚气地问:“苏叔叔,我的照片洗好了吗?我拍得好看吗?”
苏京才想起今天正好带了猪猪的照片出来的,本来要去配相框,因为要接猪猪,所以没去。于是从提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来,“猪猪,你自己看,好看吗?”
猪猪象个小大人似的很认真捏着自己的照片左看右看,一会很严肃地告诉苏京:“苏叔叔,你拍得太黑了,光线不好,有一张我还没摆到最好的姿势你就拍了。”
苏京听了开心地哈哈大笑,“猪猪说得对,是应该批评叔叔,叔叔错了,下次拍好一点好吗?”
猪猪满意了,笑着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不过为了让你记住,我得刮一下你的鼻子。”
苏京开心地连说好好好,然后把鼻子伸过去,猪猪很认真地弯起小指头,对着苏京的鼻子轻轻刮了一下,“好了,第一次刮一下,下次就要很多下了,你要小心点。”
苏京连连点头,“好好,下次我就记住了,要刮很多下的,猪猪,叔叔现在带你去儿童公园玩,好不好?”
“好,”猪猪乖乖地应了一声,然后看看左右,“苏叔叔,小姨今天不来吧。”
“是啊,你小姨有事来不了了,今天苏叔叔负责接你。”
“外国人外公也不来吧,”猪猪一本正经地又问。
“嗯,也不来,怎么了?不喜欢苏叔叔接你吗?”苏京有点纳闷。
“嘻嘻,那我要吃冰激凌。”猪猪突然坏坏地一笑说。
“哈哈……是不是他们都不让你吃冰激凌啊?”苏京恍然大悟。
“是,他们都说会胖会蛀牙,就是不让我吃冰激凌,苏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什么秘密?”苏京问。
“你要把头低下来,秘密要小声说的。”猪猪教训他。
苏京笑着低下头,猪猪就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最喜欢吃冰激凌,最不喜欢吃饭。”
苏京被小女孩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不过猪猪并不觉得好笑,看到苏京的样子便不高兴地说:“我是说真的。”
艾玛和付强静静坐在对面街角的汽车里,木无表情地看着到一大一小开心的样子。然后看着他们一起走过两条马路,进了儿童公园。
付强把车停到昨天的位置,指着外面对艾玛说:“那个卖冰棍的,看到了吗?还有那个清洁工,那边的一对狗男女,抱一起的那对,看到了吗?全是我们的人,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只管静静坐在这里看戏吧。”
艾玛没心情和付强开玩笑,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苏京和猪猪,好几次她恨不得离开车子,和他们在一起,虽然一样是坐在旁边看他们玩耍,但是,因为隔了这一块汽车玻璃,让她感觉和他们象是隔了一个世界。
苏京不一会已经满头大汗了,猪猪总是要他把秋千荡高一点,而他又不得不为猪猪的安全而担心,看到秋千荡得高一点的时候,他便心情紧张,摊开掌心,脚步随着秋千的摆动而移动,随时防备着猪猪不小心摔下来。他滑稽的动作引来猪猪的哈哈大笑,“苏叔叔,你放心吧,我荡秋千从来不会摔跤的,嘻嘻。”
苏京不理会猪猪的话,依旧着他的防备动作,直到猪猪下了秋千,他才松了一口气,猪猪笑嘻嘻地看着他说:“苏叔叔,你的胆子比我还小,真没用。”
苏京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这时候,他才真正领会到,做一个父亲原来也是很累的,不过,这种累让他充满了自豪和幸福。
“猪猪,我们休息一下吧,你看你的头发都给风吹乱了,过来,苏叔叔给你梳一下。”猪猪听话地依到他的腿边,苏京从包里拿出梳子,正要梳的时候,猪猪突然转过头来问:“苏叔叔,你会不会梳辫子?”
苏京愣了一下,想了想说:“苏叔叔不会,不过苏叔叔可以试一下。”
“那好,我要去把头发搞湿了,你才梳,我妈就是这样的。”
“上哪去搞湿头发呢?”苏京对这些根本一窍不通。
“嘻嘻,假山后面有个水龙头,以前妈妈带我来这儿,妈妈就是去那儿搞湿头发的,”猪猪很骄傲地告诉苏京。
“那我们就去那儿搞湿头发先吧。”苏京说完被猪猪牵着手往假山走去。
这时候,付强和他的同事们眼看到苏京带着小孩去了假山后边,神经立即绷紧了起来,艾玛也紧张地转头看着付强,付强想了一下,拿起对讲机说:“小三,你走过去看看,其它人原地待命,一有情况再冲进去,先勿打草惊蛇。”
卖冰棍的小三摘下了草帽,慢慢向假山走去,就在他快接近假山的时候,苏京和猪猪突然转了出来,满头湿湿的猪猪一边跑一边笑,后面一脸是水的苏京也笑着在追她,“坏猪猪,竟然洒我一脸的水,看我怎么抓到你。”
在罡县的小章整整守候了一天,也没看到刘文生走出家门。下午他给付强去电话汇报的时候,付强说他已经在来罡县的路上了。这时候的付强窝了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刚才看到苏京把猪猪送到家门口后,一直没说话的艾玛满脸气愤地看着他,他正想要说点什么,艾玛重重摔车门而去,并且迎上从她姐姐家楼里走出来的苏京。付强本来是要告诉艾玛,狡猾的犯罪份子是不会轻易动手的,更不可能在人们有防备的时候动手,往往都是在人们最麻痹大意的时候,才是他最好的时机。可惜,他现在没机会说了,也许改天再找机会吧。
见到小章的时候,他正在桥头等着付强。
“怎么样?”付强第一句先问。
“刘文生刚才出来了,到小店里打了个电话,我派去那小店里走动的警员说只听到他很着急,和对方吵了起来,我马上打电话给郭壮壮问,刘文生的电话并不是打给他的,我让郭壮壮明天一早去找刘文生,逼他一下,让他尽快行动。”
付强点点头,“你做得对,今晚还安排人在他家附近监视,这次一定要跟到他。”
“是的,我都安排好了。”
付强抬头望了一下四周,已是夜晚时分,没什么人影,远山的轮廓仿佛沉睡的巨人,起伏的身躯包围着这片宁静的土地。山脚下的小树林似有风吹过的沙沙声,伴着脚下小河的水声,大自然就这样给了这块土地一片神韵。
“我们到树林走走吧,”付强建议。
“好的,要不要去看看白小小遇害的地方?”小章跟在后面问。
“也好,小章啊,你知不知道有一个问题一直缠在我心里,那是被我们曾经忽略掉的,也许它就是破案的关键。”付强边走边说。
“什么问题?”小章问。
“白小小被害那天为什么会到树林里去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付强说完看了他一眼。
“这个我也问过她姐姐,白凤的回答是白小小常常夜晚跑到树林里去约会的,她也就习以为常了。”小章回答。
“是啊,白小小常常去树林因为要约会,可是那天苏京却是在市里没有回去,那她是和谁去约会呢?按理他们住得不远,又在热恋中,白小小不可能不知道苏京走了的啊。”付强慢慢道来。
“难道她知道苏京要回来?或者她有另一个约会的人?”
付强点点头说:“另有约会人我看不太可能,因为她死前正和苏京热恋中,这事所有人都知道,况且白小小生活的圈子也不大,她这个年龄的人在情感上不可能很复杂。”
“那么是苏京……”
“对,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都不放弃调查苏京的原因,我认为只有他才能令到白小小在十二点以后还去树林子里。并且苏京好象对白小小并非那么专一,这足于让他有杀害白小小的动机。”
“你是说酒店那个女人?”小章马上就跟上了苏京的思维。
“是的,她是谁呢?苏京不肯透露,那个女人看似与本案无关,可是毕竟没找出她来,我还是不放心,小章啊,你再想想,可以大胆假设,看看这个女人会是谁?”付强和小章说着已经到了树林子里。
小章没说话,一边走着,一边苦苦思索。这时候,付强看到前面有一个白色人影站着。他赶紧扯了一下小章的衣袖,“看,那儿有个人。”
小章定睛一看,果然有个女人背影站在前面,双手下垂并扣在一起,头低着向地,身子一动不动。
“好象是白凤,”小章看了一会说。
“我们过去看看吧,”付强说完先一步走上前去。
“白凤,”当他们走近确认是她时,小章叫了一声。
白凤抬起头来,神情有些萎缩,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在这儿干什么?”小章问。
“章公安,过几天就是我妹妹的祭日了,我没事就来这儿走走,你记得吗?我站的地方就是我妹妹遇害的地方。”白凤幽幽说来。小章突然感觉白凤的神情有点奇怪,让他身上莫明其妙突了一层鸡皮来。
“章公安,你们怎么又把刘文生放了?他不是凶手吗?”白凤看看小章又看看付强问,她今天的神情和平日判若两人。
小章正要说话,付强抢先开口了,“他不是凶手,真正是凶手我们已经快找到了,你放心吧。”
白凤神情复杂地看着付强,“你们不用查了,查出来又怎么样?”
“为什么?”付强和小章几乎是同时问。
白凤没有立即回答,她似乎有满腹心事,重重叹了口气,眼睛转向远处,神情恍惚,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妹妹是死于爱,她是心甘情愿死的,她死的时候一定很快乐,她现在也一定很幸福,我们何必再去打扰她呢?既然她走上了这条路,就让她安安静静走下去吧……”
付强听到白凤这话怔了一下,突然觉得她的话很熟悉,象是听谁也曾说过……没错,是苏京,苏京也曾这么对他说,不要再去打扰死人了,她现在很幸福。
为什么呢?为什么苏京和白凤都不约而同说这样的话?难道他们之间还另有隐情吗?倒底有什么是只有苏京和白凤才知道的事情?
付强还想开口问什么,白凤已经抛下他们转身慢慢走了,连招呼也没打一个,不过对于白凤,他们倒不会觉得奇怪了。
被抛在林子里的两人男人默默看着白凤的背影走出树林,小章若有所思地说:“老付,你刚才不是要我大胆假设吗?你认为这个白凤会不会有可能是酒店那个女人呢?”
付强看了看他说:“继续说下去,把你的理由说说。”
小章笑了一笑,“其实也没什么理由,只是这案子里涉到的女人并不多,也就只有白凤了,但是仔细想来,还是能推理出她的动机来的。”
“说吧,”付强笑了笑,鼓励道。
“我通过几次的接触白凤,发现她虽然有点神经质,但并不是思维混乱的精神病人,况且我们知道她有点嫉妒白小小,从她很多话里可以听出来……”
“没错,继续说。”
“我们可以这么想,白家两姐妹同时爱上了苏京,因为苏京在这里是那么的优秀,这完全有可能,然而苏京只选择了妹妹,令到从小就嫉妒妹妹的姐姐心里很不平衡,开始可能没什么,但时间长了,总是看到喜欢的人和妹妹约会,嫉妒心越来越重,于致以变成强烈的恨意。那天苏京去市里,白凤有可能跟踪而去,看到苏京喝醉了一个人走出来时,她便跟了上去,苏京由于醉意,把本来就有点相像的姐姐当成了妹妹,姐姐于是顺水推舟,和苏京去了酒店,至于在房间里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从白凤匆匆先行离开来看,似乎里面发生的事情并不愉快,可能是苏京后来认出了姐姐不是妹妹,于是白凤的妒火烧到了最旺,一气之下回到罡县,骗妹妹说苏京回来了,在树林里等她,妹妹当然会相信姐姐的话,于是就去了。这时姐姐跟了上去,接着杀害了妹妹,由于嫉妒心,她在妹妹死后又毁了她的容,至于烧掉头发,那也可以解释为白凤看到了苏京送给白小小的藏书,知道了真发相片可以带回灵魂的传说,出于报复,她把妹妹的头发也烧了,让苏京永远得不到白小小,她却不知道,白小小在生前已经送了亲手做的真发相片给苏京。”
小章一口气条理分明的推理,听得付强不住点头。“不错,小章,你的推理很有道理,可惜事隔一年,现在拿了白凤的照片去酒店,那些服务员也认不出来了。而且,白凤在八月五日那天可是整天都在店里,没有去市里啊,这可是有很多人可以作证的,因为她那家店的顾客都是邻居,证词很可信。”
小章又想了想说:“就算白凤没有去市里,酒店那个女人不是她,那她也一样具备作案的动机和时间。”
付强点头赞同,又问:“那么你可不可以也试着说说苏京是凶手的推理。”
小章羞涩一笑,“我可以试试,不准确的地方你就打断我吧。”
付强点头同意。
小章于是缓缓说来:“如果苏京是凶手的话,那就比较复杂了,因为他可能的动机很多。我就说我想到的几个吧,一是苏京在市区有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很可能是早就认识的,然后很久没了联系,苏京在和白小小恋爱以后,那个女人又出现了,于是苏京选择了那个女人,而白小小不甘心,依然纠缠着他,苏京为了摆脱白小小,决定离开罡县到市里去上班,但是白小小可能知道了那个女人的事情,苏京怕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使到那个女人也离开他,便起杀机。不过这个推理有个致命的地方,那就是白小小死后一年,为什么不见苏京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呢?那个出现在酒店的女人好象只出现了一次后就消失了。”
付强同意小章的分析,“其它动机呢?”
“再一个就是白小小其实并非只和苏京一人约会,白凤不是说她妹妹很会招男人吗?真假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们就当是真的,而苏京是非常爱白小小的,他受不了白小小还有其它男人,于是借酒浇愁,并且酒后召妓发泄心里的郁愤,这个可以解释酒店的女人了。然而妓汝毕竟是妓汝,并不能真正慰藉到他的心,所以他在发泄后越想越愤恨,趁着酒意连夜回到了罡县,得知白小小在他走后和别人去树林里约会了,便怒火中烧,寻到树林里,当时可能白小小还在等人,或是约会完了想往回走,被苏京碰上,两人吵了起来,甚至动手扭打,无意中苏京用她手里的丝巾掐死了白小小,由于苏京的愤怒是因为白小小恃着长得漂亮而勾引男人,所以他还把白小小的脸毁容,头发也可以解释为苏京剪下做真发相片的需要量后,其余的烧掉不被别人得到。事后苏京越想越怕,又连夜潜回酒店,造成不在场证据,而慌乱中丢失的丝巾后来就被刘文生捡到了。”
小章说完看着付强,付强饶有兴致地听着,看到小章停下来,便问:“那么,你这个推理有致命弱点吗?”
小章点点头,“有,据我调查,白小小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她不可能有第三者。所以这个推理实际上是不成立的。”
付强双手抱胸,看着小章再问:“那么,你还有更好的推理吗?”
“有,那就是白小小是自愿殉情的,实施者就是苏京,原因就在那本藏书上,苏京家里和白凤家里找到的藏书我都翻了,不约而同都在真发照片的传说上作了大量标记,说明这一章他们很认真研究过,也许白小小出于什么原因,比如家庭反对,而不能和苏京在一起,于是绝望的两个人决定殉情,他们商量的结果是白小小作出牺牲,这样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假设酒店的女人就是白小小,他们在殉情以前结合,然后为了苏京事后不被人怀疑,一前一后分别离开了酒店,到了外面会合后一起回到罡县,时间上完全来得及,这样也可以解释苏京在这一年来的奇怪举动了,那就是殉情的结果。并且他们殉情的事可能让白凤知道了,所以刚才白凤那些话并不是没有来由的……”
付强非常欣赏地看着小章,等他说完了便问:“那么,白凤和苏京这两人中,你认为哪一个更有可能是凶手?”
“苏京。”小章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
“因为他更能得到白小小的信任,虽然对他的推理不尽人意,不如对白凤的推理来得合理,但是真相往往跟最初推理有一段距离的,而且白凤作为姐姐,亲手杀害自己的妹妹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何况还能冷静地毁容呢?”
付强的想法其实和小章是一样的,不过他还不能对他说,“小章啊,那你认为刘文生勒索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呢?似乎他勒索的人并不是苏京,难道凶手还会另有其人?”
小章想想说:“我们现在掌握的资料其实是非常有限的,所以我们的推理也只能局限于有限的范围内,并且这有限的范围内的推理都不能完全成立,所以我并不排除凶手另有他人,我想,刘文生勒索的那个人是重大嫌疑,即使不是凶手,也一定和凶手有莫大关系。”
“是的,不然也不会甘心被刘文生勒索,一定有什么重大把柄在刘文生手里,从刘文生供词的漏洞可以想到,这个把柄一定和白小小案子有关。”付强补充小章的话说。
小章此时的思维相当活跃,付强刚说完他又接了上来,“老付,其实我在心里对凶手作假设推理的时候,隐隐有个预感,我们是不是在兜了远路,或者说我们陷在了一个小圈子里,因为目前的每个人都象凶手,又都不象,是不是我们踩入什么误区了?”
付强沉吟了一下说:“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感觉目前我们的调查有点被动,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不管如何,对刘文生的跟踪不能放松,我那边对苏京的监视也要继续,然后我们俩再专门就一些疑点针对性地调查,比如白小小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去树林?”
“我还有个建议,既然对白凤的假设有一定的可能性,我建议也对白凤展开调查,就算她不是凶手,她一定也知道点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付强点头说:“白凤这个人有点神经质,又不能来硬的,这得好好合计一下,不管如何,小章,你做得不错,等这个案子破了,我就申请你调到市局来,怎么样?愿不愿和我一起工作啊?”
小章一听立马来个立正敬礼,“谢谢首长。”
“哈哈……我可不是首长,走吧,我们回去。”付强挥挥手说,他的这个姿势倒是很有首长风范。
十一
艾玛摔完付强的车门后,匆匆迎上正快步走出来的苏京。苏京没有看到她,出门就往路上转去,艾玛只好叫住他:“苏京,苏京,你等等。”
苏京听到艾玛的叫唤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让艾玛有点奇怪。
“谢谢你,苏京,谢谢你帮我接了猪猪。”艾玛走上前去说,神情有点尴尬。
苏京意外地没有说客气话,只是望了望对面付强调头急驶而去的车子,然后才看着艾玛,嘴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就转头而走。
艾玛怔怔地站了一下,又追赶上去,“苏京,你站住,你怎么了?”
苏京再一次停了下来,象看一个陌生人似地看着艾玛,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说:“是我应该谢谢你,给了我接猪猪的机会,我很开心,谢谢,”说这话时苏京的表情明显言不由衷。
“苏京,你怎么了?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今天很不对劲,是不是?”艾玛决心追问到底。
“是的,”苏京异常生硬的口气说。
“那么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你今天根本没有什么急事,是故意让我去接猪猪的,对不对?”苏京冷冷地说。
艾玛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他。
“让我来帮你回答吧,你和那个警察是一起的,你们都以为我是杀害小小的凶手,然后看到我喜欢小孩,也以为我会去害猪猪,所以让小女孩作诱饵引我上钩,对不对?本来我是不知道的,刚才看到你和那个警察一起出现,我就明白了。”苏京说得非常直接,眼睛也变很非常锐利,闪出来的寒气让艾玛从心里颤抖。
“不是的,不是的,苏京,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你应该知道的。”艾玛争辨道,她害怕从此失去苏京的友谊。
“我知道?我能知道什么?你们都在怀疑我,因为什么?因为我不合群吗?因为我不能和你们一起互相算计吗?我只不过是想和小小过平静的生活,难道这也不可以吗?”苏京越说越激动,额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艾玛无言,此时她只感到心痛,非常非常的痛,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的愤怒,因为他的伤心……
“我很伤心,在这个世界,终究没有人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人都在互相猜疑,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对吗?我也不例外,即使我天天只呆在家里,也逃不脱的,对吗?那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和小小已经退出了你们的圈子,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为什么???”苏京由于激动,脸色涨得通红,眼睛里却是茫茫然。
艾玛开始抽泣,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眼前的这个无助的男人,他的呐喊让她无地自容。她不敢望苏京的脸,只好看着地面,一滴滴豆大的泪水从她眼里落到了地上,湿成一个个圆圈。
“艾玛,也许你是好心想帮我,可是你却做错了,给我和小小一个平静的空间那才是真正的帮我,因为我和小小之间有个诺言,如果连我都做不到,那么小小还能相信谁?你知道吗?小小是个不幸的人,她承受的苦够多了,而她还不能说出来,只能一个人默默承担,她才多大啊,这些又有谁会知道?”苏京的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太久,终于找到一个渲泄口,他一发不可收拾,紧握的拳手也随着身体一起发抖。
艾玛第一次看到苏京激动的样子,她一直没敢说话,这时候看到苏京眼睛竟然滚出几滴男儿泪,她才明白过来,苏京不是超人,他只是个普通人,他的要求也很普通,只是我们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看待。
“苏京,小小不是一直都很幸福吗?白凤说从小所有人都喜欢她,都疼她。”艾玛怯怯地说。
苏京这时候从伤心慢慢变为愤怒,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地上的某个点,象要喷出火来一样,嘴巴一字一字地吐着:“幸福,哼哼,幸福,你们知道什么是幸福吗?你们见过真正的不幸吗?”
“那么,小小的不幸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也许我能帮到她的,”艾玛急切地说。
苏京似乎没有听到艾玛的话,他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仿佛只有疼痛才能减轻他此时的内心悲痛。
艾玛再次对苏京说:“苏京,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苏京转过脸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变得陌生而遥远,“帮我?那就让我回家吧,小小在等着我。”
艾玛僵在了那里,慢慢松开刚才抓住苏京衣袖的手,苏京扭转身,毅然大步离去,路灯把他的影子往前面拉得很长,黑暗遮住了他要走的路。
艾玛呆呆地目送着苏京孤独的背影渐渐远去,他的身影很单薄,然而他走的脚步却很坚决,每一步都象重锤敲击着艾玛的心。艾玛感到有点晕炫,脚也发软,突然眼前黑了一下,身子软软无力地往地下倒去……
几乎同时,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托住了她。丹增的声音在她后面响起:“艾玛,你怎么了?”
艾玛抬头望着父亲慈祥的脸,满腹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她紧紧扑倒在父亲怀里,放声大哭。
丹增充满怜爱地用手抚摸着艾玛的头发,他刚才一直站在马路对面,他听到了苏京和艾玛的所有对话,不过,他很欣慰,经过今晚,自己这个任性的女儿终于就长大了,没有真正的挫折,她是永远不会成长的,就象朝拜者一样,每一次的跪倒,都是为了下一次站起来后可以向前走三步,人就是在这种不断的跌倒和站起之间走向目的地的。
艾玛终于哭累了,她抹了抹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老爸,“爸,对不起。”
丹增呵呵笑了一下说:“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因为你太固执于自己的感受,没有去为对方着想,所以即使你的出发点再好也会适得其反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幸福,没有人可以将自己的幸福强加到别人的幸福中去的,慢慢你就明白了。走吧孩子,我们回去。”
艾玛紧紧挽着父亲的手臂,这一刻,她感到特别踏实和安宁,在她的印象中,自从感觉自己长大了以后,就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和父亲走得这么近,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长大过,也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父亲的视线啊。
可是,父亲会老,终有一天自己还是会走出父亲的视线,到那时候,有谁能给我踏实和安宁呢?——艾玛默默想着。
刘文生匆匆吃过早饭就出门了,他走到国道上搭了一部本地货车,方向正是往市里而去。得到消息时,付强和小章都在罡县公安局的办公室里。小章问清楚了货车的车牌号后,和付强匆匆驱车尾随而去。
不多久他们便跟上了那部货车,付强还特意超了一下车,看到刘文生果然就坐在前排司机旁边。
刘文生此时虽然在颠簸不已的车上静守一方闭目养神,可是他心里却一刻也没有平静过,郭壮壮一大早把他吵醒,那条追命的绳索就开始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时间每滑走一秒,绳索便收紧一分。这次自己去市里是否能拿到钱,他心里也没底,虽然自己手里的把柄非常有效,可是就怕锅里根本没油了,怎么刮也是白搭。唉——不管了,他会有办法的,如果我死了那他也得一起死,章公安那边又开始白家的案子了,而且查得这么紧,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对自己也非常有利啊。
就在刘文生左盘右算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市区。刘文生截了一辆载客摩托车,往市中心而去。
付强的车跟得很顺利,一直跟随着刘文生来到市区的一家湘菜馆,时候还早,餐馆一个客人都没有,刘文生进去后先在收银台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就挂了,然后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叫了一瓶啤酒慢慢喝着,紧锁的眉头和不时往外张望的眼睛显示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安和焦虑。
付强打电话让小毕赶紧过来,他需要增加人手。讲完电话后他才发现这地方离艾玛上班的大楼很近,他探出头张望了一下,发现不是很近,而是艾玛就在这家餐馆的二十楼上班,也就是说,苏京此时就在这栋楼上,那么跟踪苏京的小三和小毕应该也就在附近吧。
“嗨,”付强正想着,小毕已经笑眯眯地来到了,看到付强的脑袋正伸出车窗东张西望,便拍拍车顶吓了他一下。
付强说了句“上车吧”,然后缩回了车里,小毕上车后,和小章打了个招呼。
“今天苏京那里怎么样?”付强问。
“没怎么样,一切正常,付队,我看不用跟苏京也行了。”小毕有点士气低落,眼袋浮肿,好象休息不好。
“放屁,再跟多两天,我会有办法逼他露出马脚来的,”付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提到苏京就莫明其妙地恼火。
“好吧,”小毕无奈地说,他当然知道付强为什么提到苏京就恼火。
“来者会是谁呢?”小章一直眼睛没有离开过那家湘菜馆。
付强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情绪松缓下来,“小毕,你看到湘菜馆里面那个穿黄衣服的男人了吗?他现在等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如果一会下来的不是苏京,那我就可以考虑撤掉对苏京的监视,但是你就要改为跟踪这个人。”
小毕顺着付强的指引,往湘菜馆里看了一下。
小章这时候说话了,“来了一个人,”付强和小毕赶紧望过去,果然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走进餐馆,径直走到刘文生面前坐了下来。
“是刘勇,”小章说,“刘文生的表哥,老付,他也是苏京的同事啊。”
付强也认出来了,他没见过刘勇,但听说是苏京的同事,也吃了一惊,怎么艾玛公司尽出坏人的影子呢?
“老付,”小章转头看了他一眼说:“他们俩是表兄弟,会不会刘文生只是找他表哥借钱啊,毕竟前天他才去勒索了人家五千块,他估计今天人家可能拿不出钱来了。”
“刘文生既然来了市里,就不可能只找表哥借钱的,我们静静等下去吧,小毕,你去湘菜馆打个外卖,等的时候把这个装到桌底下去,”付强从包里掏出一个微型窃听器递给他。
小毕领命而去。
付强对小章说:“表兄弟?小章,为什么表兄弟之间就不能勒索呢?你看看,刘勇的表情不太对劲啊,我有预感刘文生要找的人就是他。”
小章从付强手里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会,“是啊,你看他们坐下来后说话一点表情都没有,象两个敌人在谈判似的。”
“他们就是在谈判,”付强说。
小毕回来了,付强打开了接收器,慢慢调试了一下,滋滋的电流声过后,刘文生的说话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刘勇一脸愤怒的神色瞪着刘文生,仿佛刘文生在他眼里是一个不共戴天的恶魔,不过他也确实是。刘勇用尽力气而又拼命压低嗓子说:“刘文生,你小子有完没完,你当我是金矿啊?”
刘文生有点心虚,但他仍然表现出轻松来,冷笑地看着他:“表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谁让我倒霉呢,我今天要是拿不到钱回去,我就得死,那帮高利贷什么也干得出来的。”
“那是你的事,”刘勇没好气地说。
“我的事?嘿嘿,表哥,别忘了,我的事也就是你的事。”
“哼,你小子别不知足,我前前后后已经给了三万块了,你想勒索我到什么时候。”刘勇眼里要冒出火来。
“表哥,就这一次了,真的是救命啊,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了不是?”
“你哪回不是说最后一次,告诉你,我现在已经给你掏空了,我没钱?”刘勇两手一摊。
“没钱?哼,”刘文生脸色一变,“你没钱那我就得死,我可不会一个人白白送死的,怎么也会把你给捎上,你放心吧,嘿嘿。”
“可是我真的没钱啊,我一个月才挣多少啊,”刘勇口气软化了下来。
“那是你的事,总之我现在是救命要紧,表哥,你会有办法的,你不是有个有钱的姘头吗?”刘文生阴阴地笑着。
“她有个屁钱,还不是和我一样上班,上次已经借了人家几千块,到现在我都还没还上。”
“那你再想想办法吧,表哥,你也不想我们俩一起死吧。”刘文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哼,我跟你说,你要是这样没完没了把我往绝路上逼,大不了我去自首,不就是强Jian吗?也就是判几年,怎么也好过给你勒索一辈子。”刘勇赌气地说。
“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勒索你一辈子呢?这也不叫勒索,我只是向你表哥借点钱罢了,改天我发了一定还你。”刘文生看到刘勇发急,也真怕他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你小子也想发达?呸,赌钱能发达吗?我告诉你,两万块我是拿不出来了,你再找别人想想办法吧,我最多能拿出几千块。”
“几千块顶个屁用啊,还息还不够,我可告诉你,表哥,我今天拿不到钱回去,明天我俩就都死了。”
“那是你死,我怎么会死?”刘勇冷笑了一下。
“表哥,你还不知道吧,白小小的案子又开始查了,公安都找我问了两回了,”刘文生决定使出最后一个杀手锏。
“那又怎么样?”刘勇不屑一顾。
“怎么样?”刘文生很吃惊地看着他,“你敢问我怎么样?我那天晚上可是看着你跑出树林的,我还叫了你一声,你一听跑得更快了,后来我可是就在树林里发现了白小小的尸体啊。”
刘勇吓得赶紧左右张望一下,然后死死瞪着刘文生,压低嗓门说:“你小子别放屁,我可没有杀白小小。”
刘文生看到刘勇惊吓的样子很满意,冷笑着点了根烟,“放心吧,我对公安一句也没透露过,我怎么会害表哥你呢?不过,我要是把我看到的一说,你猜公安会怎么想?”
刘勇气得脸色变了几变,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告诉你,刘文生,我是去了树林,可是我没有杀白小小,你别想拿这一点来威胁我,而且我可以解释得清楚的,因为我没有作案时间。”
“哈……”刘文生干笑了一下,“不是你杀的,哪你跑什么啊,不是我杀的,我都敢去报案,你为什么不敢?少装了吧,我要是把你小子的臭事一抖出来,你说公安还会信你吗?别忘了,你是有动机的。”
刘勇气得浑身直抖,刘文生那张得意的脸在他眼睛变得无比狰狞,满口黄牙的嘴巴象是一张血盆大口,正要向他咬过来,把他一口吃掉,刘勇突然感觉一股热血呼一下冲上了脑门,发抖的手变得不受控制,他大喊一声,快速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子狠狠向刘文生脑门砸过去……
刘文生睁着眼睛看着飞过来的酒瓶子,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到嘭一声,然后便有腥腥的液体流了下来,还没感到疼痛,他便身子一倒,失去了知觉。
付强三人亲眼看着这一幕的突然发生,也看到刘勇飞快地夺门而逃,小毕第一反应是要打开车门冲出去抓刘勇,付强叫住了他,“小毕,先不要抓他,你去跟踪他就行了,小章,走,我们去送刘文生进医院。”
餐馆门口很快就围了很多人,小章站在门口,拦着看热闹的人群,付强向店主要了一块布,紧紧捂住刘文生的伤口,阻止他的鲜血往外冒,刚才他检查了一下伤口,并不是很深,他知道这不算严重,现在只等救护车来就行了。
救护车在十分钟以后到达,医护人员就地帮刘文生止住了血,然后抬他上车,这时候付强的电话响了,是艾玛打来的,问他有没有空一起吃午饭,付强告诉她,他就在楼下,你下来吧。然后吩咐小章随救护车一起去医院,稳住刘文生,如果不需要住院,那就直接把他带回局里。
艾玛一个上午都不敢看苏京一眼,她说不上为什么,昨晚激动的苏京,还有他的那些话,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在他脑海里晃动着,直到苏京偶然经过她桌前时,象平时一样很自然地和她打了声招呼,那一刻,艾玛从苏京眼睛里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又象往常一样清澈,仿佛昨晚以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突然她就想到了,现在的苏京已经回到了他的生活,那是一个艾玛永远无法进入的生活,象是隔着大海的彼岸,她能观望到,可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到达,即使海面是那么的风平浪静。艾玛跑到洗手间里把自己关了起来,门关上的同时,她的眼泪便开始流,无声地流,痛快地流,泪水经过她嘴边的时候,给她带去了那片海洋的咸味,她品尝到了,品尝到了她和彼岸之间隔着的味道,只是一片淡淡的咸。
当她不再流泪的时候,她给付强打了个电话。
付强静静地看着艾玛,她已经吃下第二块牛排了,还是没说话。不过付强不急,只要艾玛主动找他就好,也许她会有心事,如果她不想说,只是需要他陪她,那他就陪她吧。
艾玛终于吃完了,她抹了抹嘴,凝视了付强好一会,嫣然一笑,轻声问:“付强,白小小的案子怎么样了?”
付强笑了一下,“你一定想不到,最新嫌疑人刚刚才冒出头来,而且是你认识的。”
艾玛感到惊奇,盯着付强等他继续说下去。
“刘勇,你的同事。”
艾玛一听张大了嘴巴表示不相信,“怎么会是他呢?为什么?”
付强笑笑说:“怎么就不会是他呢?难道你愿意是苏京吗?”
艾玛脸色变了一下,低下头没出声,付强赶紧换话题继续说:“估计他下午不会去上班了。”
艾玛问:“你们已经抓了他吗?上午我还看到他的。”
“我们还没抓他,不过快了,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好象还犯了强Jian罪。”付强想到刚才刘文生的话。
“这我知道。”艾玛说。
“你知道他犯强Jian罪?他强Jian谁了?”付强吃了一惊。
“不是啊,我不是说知道他犯强Jian罪,我是说知道他不是好人,我看到他和我们公司的张姐有那个关系,张姐可是有老公小孩的人了,还比他大好几岁呢。”
“张姐?也是你的同事吗?你是怎么知道的?”付强问。
“就是你们抓了苏京又放了他那天,我们同事去苏京家吃饭,我不小心看到他们在桌底下用脚调情,”艾玛说到这儿脸上作了个非常不屑的表情,“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那么多人,还……”
付强恍然大悟地叹了口气,“艾玛,看来你公司没什么好人啊,你还是跳槽吧,我怕你在坏人圈子里学坏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艾玛瞪了他一眼,“再说,公司还有其它好人啊,比如刘姨陈洁。”
“比如苏京是吗?”付强抢着说。
“是又怎么样?四比二,还是好人多。”艾玛不服气地说。
“好吧,好人多,说得也是,跳了槽也不知道另一家公司如何,这社会到处都是坏人,防不胜防的。”
“错,这世界好人总是比坏人多的。”
“对对对,你说的全对,这下好了吗?”付强知道争下去他也没有好果子吃,不如早点打住。
“算你聪明,对了付强——”艾玛叫了他一声,眼睛直直看着他。
“什么事?姑奶奶。”
“我想找一天去海边玩玩,好久没去海边了,你陪我去吗?”艾玛轻轻地说。
付强一怔,疑惑地看着艾玛的脸,极力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阴谋的痕迹来,当他看到艾玛平静的脸色真诚的目光时,连忙说:“陪……陪陪……陪……”
艾玛看到他口齿不清的窘态时,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反而是心里一热,似乎又想掉泪下来,她赶紧别过脸,装作看窗外,极力深吸了一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特别容易掉眼泪。
兴奋的付强没有注意到艾玛的动作,他在想另一些问题,“艾玛,那要不要带帐篷?”
“带帐篷干什么?”艾玛回过头奇怪地问。
“露营啊?”
“露你的头。”艾玛笑骂了他一句。
和艾玛分手后,付强接到小章的电话,刘文生缝完针后就出院了,他已经把刘文生带回了公安局。付强说等我回去吧,然后开车往公安驶去。
回到公安局,付强和小章马上提审刘文生。刘文生正垂头丧气呆坐在审问室里,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衣服上还沾了点点血迹,鞋也掉了,光着脏脏的脚丫子地在上抠着地板。付强一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转身对看守的治安员说:“去,帮我买双拖鞋给他。”
刘文生看到付强和小章进来,眼睛闪了一下,马上又黯谈下去,仍然看他的地板。
“刘文生,你可真行啊,还懂得去勒索人家。”付强笑着说。
“我——”刘文生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我什么?说啊,给你的机会可不少了,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付强问。
“你们一直在跟踪我?”刘文生不服气地问。
“你以为就你聪明啊,你的那点破事能瞒得了谁呢?关键是看你老不老实,坦白才能从宽,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坦白,我坦白,我还有什么不坦白的呢?你们都知道了,”刘文生急急说,生怕坦白的机会又要溜走。
“那你说,刘勇是怎么回事?你勒索他的把柄是什么?”付强厉声问。
刘文生此时已象彻底败下阵来的公鸡,脖子歪歪的,一副哭丧的脸,“刘勇强Jian白凤的事让我看到了。”
“什么?他强Jian谁?”付强和小章都吃了一惊。
“白凤啊,那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了,有一次我输了钱,回家就早,经过树林子的时候,听到里面有点动静,便进去看看,没想到就看到了刘勇和白凤扭在一起,白凤拼命反抗,刘勇一拳把她打晕了,我当时吓得不敢出声,又忍不住想看下去,就一直看到他干完白凤,后来他走出去时,我叫住了他,把他吓了个半死,当时我正好是输了钱,就对他说,只要他给我钱,我就不说出去。刘勇只好把身上的几百块钱全部给了我,我看到这是一条生财的好路子,就一直对谁也没说,也没报案,反正白凤自己后来也没有报案嘛,所以时不时没钱用了就去找刘勇借,他每次都能满足我,没想到这次……”刘文生懊恼地说。
“哼,”付强冷笑了一下,“什么叫借?你这是勒索,是刑事罪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你想我这么胆小的人敢知法犯法吗?你们放过我吧,我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刘文生哀求道,差点又准备跪下来。
“那么,你说说,你在白小小死的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也看到了刘勇?”小章问他。
“是的,”刘文生把头垂了下去,仔细回忆着,“其实我以前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没把看到刘勇的事说出来,我还想靠它弄点钱呢。”
付强厉声问:“那你现在还准备留着弄钱花吗?”
刘文生抬起惊慌的脸看着付强和小章,“不敢了,不敢了,我说,我一定说。那天晚上我经过树林子时想停下来撒尿,本来我是准备就在路边解决的,没想到就在我还没开始的时候,不远处突然窜出一个人影,那人影我太熟悉了,就是刘勇,错不了,我叫了他一声,他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来,跑得更快了,我想跟上去,走没几步就看到地上有一条丝巾,我捡起一看,上面绣着白小小的名字,我看已经追不上他了,就好奇地钻到林子里去看看,当时我想这小子是不是强Jian了姐姐后,又把妹妹强Jian了,没想到进去里面就发现了白小小的尸体,然后我也吓得尿了裤子,接着就报案了。”
“那么就是说你并没有看到刘勇的脸,只是看到背影了?”付强问他。
“是的,不过那天虽然是晚上,有月亮,也不太黑,刘勇离我也不算太远,我敢百分之百肯定是他,他的影子我太熟悉了,从小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刘文生非常肯定地说。
“但愿你这次说的全是实话,刘文生,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吗?”小章问。
刘文生沉下头使劲想了一下,摇摇头,一会突然抬起头说:“对了,刘勇有个姘头,有一次我找他要钱,他说他没有了,就打了个电话,然后带我去云天酒店,他让我在下面等,我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他才和一个女人下来,后来他给了我钱就走了。”
“什么酒店?”付强吃惊地问。
“云天酒店啊。”
“你确定吗?”
“当然,那是我第一次进酒店的大门,两个小时里我光看那个金子做的招牌都看了几百遍,就是没遇到有照相的,不然我肯定拍一张回去。”刘文生似乎怕他们不相信自己,特意加注了说明。
“你记得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吗?”小章问他。
刘文生想了一会摇摇头说:“不是很高,有点胖,样子嘛,太久了,当时也没注意,现在记不起来了,除非再见到她也许能想起一点来。”
付强和小章对看了一眼,付强点点头,小章对刘文生说:“那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还能想到什么就找我们,听到了吗?”说完和付强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章公安,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刘文生焦急地问。
小章停下来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暂时还不能,你小子还有勒索的事情呢,你急着出去干吗?不怕给高利贷砍死吗?”
刘文生嗫嗫地低下头自言自语地说:“那倒是,那倒是……”
付强和小章回到办公室,小章对付强说:“老付,看样子这次刘文生说得就比较可信了。”
付强点点头表示同意,一边整理着资料。
小章继续说:“那么,刘勇是重大嫌疑人了,要不要立即把他抓回来啊?”
付强看看他说:“先不急,他跑不了,看他打完刘文生以后会做些什么吧,我们再等等,他一定有什么动作的,因为他还不知道我们带了刘文生回来,对了,小章,刚才刘文生说刘勇和一个女人去的酒店是云天酒店,而白小小被害那天苏京去的酒店也是云天酒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巧合呢?”
小章想想问:“云天酒店的地点在哪?”
“就在离刘勇上班的地方不远,隔一条街,而且那天刘勇和苏京一起吃饭的地方也是他公司楼下的湘菜馆,就是说,苏京那天吃完饭没走多久就去了酒店,这样想的话,他召妓的可能性就很低了。”付强思索着说。
小章点点头,“因为云天酒店离他们公司不远,所以他们都选择了在那里开房,这也很正常,只是为什么苏京要骗刘勇说是去一个同学家呢?难道他开始就约了那个女人,而且还是刘勇认识的?”
“有可能,这个苏京啊,真他妈会演戏,我还以为他不会说谎呢。”付强冷笑地说。
刘勇仓惶逃离湘菜馆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跑了几条街见到没有人追他,就住了下来喘气,好不容易跟上的小毕也赶紧在拐角地方抓紧时间喘口气先。
刘勇慢慢把思维找了回来,他有点害怕,刘文生应该不会死吧,如果刘文生死了,那他是无论如何也跑不了的,只是酒瓶子砸一下,应该问题不大,最多是住院。不过刘文生被他砸了一下,这小子发起横来可是不顾一切的,没想到一时冲动,转眼间事情就到了这样子,想到等待他的可能是牢狱之灾,刘勇就禁不住两腿打颤。公司是不能回去了,眼下之计,最好是赶紧找点钱塞住刘文生的嘴,刘文生不是傻瓜,如果有钱能救命,他还是不会把自己供出去的,这对他也没好处。可是,现在上哪弄钱去呢?刘勇眼睛瞥了一下街道对面的银行,一些人正提着包进进出出。
不行不行,那太冒险了,刘勇使劲甩甩头,要把自己突然生出来的念头甩走。还是找找张姐吧,自己能找的人也就只有她了,只是上次的钱还没有还,这次怎么开口呢?威胁她吗?她对自己也算不错的了,干脆说实话,如果她肯救自己那最好,不然再作打算了。想到这儿,他掏出电话,拨了张姐的号码。
小毕这时候也给付强去了电话请示:“付队,刘勇刚刚约了一个人,正在一家商场门口等呢,下一步怎么做?”
付强想了一下果断地说:“让他等,不管他等的是谁,交谈的时候你走近去,他不认识你,看看能不能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如果听不到,那就把他们一起带回来,对了,你和小三联系一下,先不管苏京那边了,让他去支援你,我这里再派个人和车去你那里。”
刘勇焦急等待的同时东张西望着,见到有路过的巡警便会心脏狂跳,明知不是来抓自己的,可就是控制不住心慌,他开始后悔,看来人真的不能干点坏事,心虚的滋味真他妈不好受。
张姐在人群中急急走来,刘勇急忙迎了上去,把一脸疑惑的张姐拉到一边。
“你怎么了?怎么不去上班,把我叫到这儿来?现在可不是时候,”张姐还不知道刘勇的事,以为他又欲火焚身了,之前刘勇有过白天上班时间突然发情,非要她一起去开钟点房,虽然紧张了点,不过她对额外的刺激很感满意。
“张姐,这回你一定要帮我,要不我死定了,”刘勇可怜巴巴地说。
“出什么事了?”
“你记得上次来向我要钱的那个人吗?他是高利贷,今天又找我了,唉……都怪我爸,他是个赌鬼,前两天又输了钱,还借了高利贷,还不出,就让他们来找我,我哪有钱啊,这些年的钱都帮我爸还债去了,他们说不还钱就要砍我爸和我,你说我怎么办?”刘勇哭丧着脸编着瞎话说。
“要多少钱?”张姐一听就明白了刘勇找她的原因,她也挺爽快,一边问一边拉开提包。
“两万。”刘勇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急急地说。
“什么?两万?我哪有这么多钱?”张姐吓了一跳,“不行不行,你爸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不如我们报警吧。”
“千万不能报警啊,”刘勇赶紧左右张望了一下,“刚才我和高利贷吵翻了,我用酒瓶子砸了人家,那人现在可能在医院,我只想快点筹了钱给他送去,不然我也完了……”
“唉——”张姐长长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突然有三个男人站到他们面前,向他们亮出证件,“对不起,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请你们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刘勇脸色刷白,眼前的突变让他如五雷轰顶,想跑脚下却没力,眼睛睁了一下马上就垂了下来,心里叫一声完了,竟然这么快就找了他。
十二
艾玛和付强吃完饭后没有回公司,只是打了个电话回去,报了个外勤,然后便去了火车站,她要去给丹增买火车票,这个顽固的老头,从来不肯坐飞机,宁愿坐上三天两夜的火车也不在乎。有时候两姐妹担心他,逼着他坐飞机,老头却能找出一大通理由来,什么坐火车可以穿州过省,一路饱览景色啊,还能认识很多各地的朋友,可以慢慢聊天,还有火车跑在地上,心里踏实,飞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多玄啊。有一次竟然还找出一个让两姐妹哭笑不得的理由,他说我和你们的妈就是在火车上认识的。直把两姐妹笑得不行,问他是不是还想给我们再认识一个妈回来啊。丹增只是笑,她们特意打了电话回去向妈妈证实,竟然是真的,这事后来一直成了这个家里的保留笑话。
排了一会队,买好火车票后,艾玛直接去了姐姐家,父亲后天便要走了,自己还没有好好陪父亲聊聊天呢。如果不是父亲偶尔过来,自己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老人年纪大了,总会想和儿女多一点时间在一起的。
丹增在艾玛到来的时候,正在茶几台上挥毫泼墨,退休这些年,他就迷上了书法,闲来没事,找了许多魏碑汉帖临摹,几个寒暑下来,倒也有些心得,可惜观众常常只有老伴一个。
“爸,你写的大字是越来越象……字了啊。”艾玛装模作样欣赏了一下说。
“嗯,”丹增还在思索着下一个字的落笔点,没理会艾玛的调侃。
“火车票买好了,后天上午的,到时我让付强去送你。”
“小付?”丹增象想起什么,抬起头来对艾玛说:“对了,你去和小付说一声,晚上我请他吃饭。”
“爸,干嘛还你请人家啊,”艾玛不解地问。
“哦,上次他请了我吃饭,结果我没把女儿换出去,只好回请他一次了,礼尚往来嘛,”丹增随口说着,眼睛又转向了他的宣纸。一会又说:“对了,你也一起去。”
“真是这样吗?”艾玛歪着头看着老爸,“是你想急着把女儿销出去吧。”
丹增放下笔,摘下眼镜,看着艾玛说:“艾玛啊,我这次来呢,你妈一再叮嘱我一个任务,要我在你的同事朋友中帮你物色物色,如果你已经有了男朋友呢,那也要我先过过眼。”
艾玛嘟了一下嘴,“我就知道你们老怕我嫁不出去,放心吧,老爸,说不定我年底就突然结婚了呢。”艾玛脑海里闪过付强的脸。
丹增严肃地看着艾玛说:“我和你妈担心的就是这个,你们这些年青人容易一时冲动,结了婚没两年后悔了,又要闹离婚,你以为婚姻是儿戏吗?”
“爸,”艾玛嗔娇地叫了一声,“瞧你说到哪去了,我会有主意的,结了婚就不会离婚,我会找个对我好的。”
“有主意?就你这脾气我还不了解吗?总爱发些小女孩的梦,你以为白马王子就那么多?让你随便挑?艾玛,那个苏京人是不错,可他不适合你啊,”丹增不无担心地说。
提到苏京,艾玛心里隐隐一痛,低下头小声说:“爸,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别人的东西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只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抱在怀里心才会踏实的。艾玛,你知道什么是真正属于你的东西吗?”老头神情严肃地问,经过这些天的思考和观察,他也对艾玛现在的状态有了一个了解,他觉得是时候和艾玛好好交流一下了。
“是什么?”艾玛问,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好好想过。
“你心里真正需要的东西,那就是属于你的东西,告诉我,你心里需要什么?”丹增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
艾玛慢慢坐了下来,她此时脑子有点乱,过往的许多镜头象电影似地交错在她脑海里。一会是苏京的眼睛,一会是付强的笑脸,一会又是父亲高大的身躯……
“爸,我知道了,我需要的是心里踏实和安宁的感觉,象西藏的神庙,能够包容我,给我心灵的平静,让我在累了的时候可以安静休息,帮我抵挡风沙,我哭泣的时候,他会默默地看着我,耐心地给我时间恢复伤口……”艾玛慢慢地说。
丹增欣慰地点点头,他笑了,这些天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已经完成了老伴交给他的任务,也完成了一个父亲的任务。不过他也有些伤感,在这一刻,女儿终于真正走出了父亲的家,她要飞出去了,因为她已经找到了她自己的天地。
付强和小章象两个绷得紧紧的弦,兴奋的神色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刘勇和张姐已经到了关押室,他们决定先找张姐问话,因为是艾玛的同事,也因为她不是嫌疑人,所以付强必须对她客气一些,便把她请到了办公室。
“坐吧,”张姐哭哭啼啼进来后,付强指了一下椅子说。
等张姐坐下来,看到小章准备好了笔录,他便开始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张慧芳,公安同志,刘勇的事可不关我的事,他打人是他的事,他找我只是想向我借钱啊……”张慧芳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她是第一次进公安局这地方,生不进官门的思想让她有点失控。
“你先别激动,我们知道不关你的事,找你来只是协助调查,你能说说你和刘勇的事情吗?”付强安慰她说,还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好的,谢谢,”接过水喝了一口后,张慧芳稍微平静下来,便开始说:“我和刘勇是同事,平时关系不错,今天他说他爸赌钱输了,还借了高利贷,他没钱还,要向我借,于是找了我出来,还告诉我他打了人,我正劝他去报警,你们就来了。”
付强哑然失笑,“他对你说他爸借高利贷?”
张慧芳看了看付强,猛点头说:“是的,他是这么说的,老实说我也不太相信,因为他开口就要两万,一个老头哪能输这么多钱啊。”
“那他为什么会敢向你借这么多钱呢?你们关系很不错啊,”付强明知故问道。
“唉,也许是我这人太热心了吧,上次已经借过他一次钱了,至今没还我。”张慧芳摇着头说,还偷偷看了一眼付强。
付强觉得这么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干脆就直接对她说:“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爸从不赌钱,他向你借钱是因为他被人勒索,为什么他会被人勒索呢?因为他犯了强Jian罪,被人看到了,这还不算,现在他是一宗谋杀案的重大嫌疑人。”
张慧芳象听天书似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哆哆嗦嗦地清醒过来,扑上前去,扶着付强的桌子,盯着付强急急地说:“公安同志,这……这……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啊,这可不不不……不关我的事,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
付强笑了一下,劝她坐下来,不必激动,然后说:“张慧芳女士,目前我们需要的是你的合作,如果是和你没关系的,那你就只管说实话,你放心,你在这里所说的话我们都会为你保密,我们是有纪律的,这一点你不用有顾虑。”
张慧芳还是疑惑地看看付强,又低头想了一会,她的确没有想到刘勇的事情会是这么严重,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张慧芳咬了咬嘴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公安同志,我什么都说,不过你们一定要帮我保密,好吗?”
付强正色地点点头。
张慧芳深深叹了口气,慢慢道来:“其实我和刘勇是有那个关系,不过一开始我并不想的,他又不是很优秀,我从来就没有对他有过什么意思,他就威胁我……”说到这里,张慧芳停了一下。
“他威胁你什么?”付强淡淡地问。
“他……他看到了我和苏京的事。”张慧芳说完头埋得更低了。
付强和小章大吃了一惊,互相看了一下,没想到苏京在这事上又绕了进来。付强看着张慧芳说:“你和苏京的事情可以说说吗?”
张慧芳这时候也想清楚了,反正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索性放开了说,“那次我还是第一次见苏京,不过我第一眼看到他时就心跳,象小女孩似的,那天他来报到,后来他走了,我要加班,就一直在公司呆到十点钟才出门,没想到走到半道上,竟然又看到他,当时他喝多了,正蹲在一个垃圾筒前面呕吐,我认出了他来,就走过去扶他,他是真喝多了,我一扶他,他就倒在了地上,眼睛通红,我看这也不是办法,便买了一瓶水帮他洗了一下脸,一会他能站起来了,可是嘴里却还说着胡话,也不知道他说什么,我看看面前正好是云天酒店,就扶他进去,想开个房让他睡觉得了……”
“后来呢,”小章急着想听下去,他和付强这时的心情一样茫然,没想到一直困扰他们的酒店女人竟然就是她。
“后来我从他裤兜里掏了他的身份证出来,我自己掏钱帮他开了房,然后就扶他进房去,好在他还能走点路,不然一个大男人我怎么背得起。”张慧芳停下来喝了口水。
“那你在那里停留了多久?”付强问。
“大概一个小时吧。”
“为什么会这么久?”
“因为……本来我是想放下他就走的,不过看他身上衣服脏了,我想好人做到底吧,就帮他脱了下来,拿去洗了……”
“洗衣服也不用一小时吧,”付强问。小章奇怪地看了付强一眼,他觉得这个时候余下的事情就算做了什么也不必追问下去了吧。因为与案子无关,又牵涉到个人隐私,张慧芳毕竟是女人,这么追问有点不合情理。
付强没有理会小章的眼神,小章心里想的他都知道,不过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苏京会不会和张慧芳发生关系,这对他真正了解苏京这个人很有帮助,说实话,付强一直都对这个苏京心存芥蒂,但也不完全是因为艾玛,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看透过苏京。
张慧芳咬咬嘴唇,眼泪突然滴下几滴来,“我……我其实也很不幸,我家那位下岗后整天呆在家炒股票,钱是赚了,人也越来越胖,对我的兴趣也没了,有空就和他的狐朋狗党出去花天酒地,有一回还惹了病给我,差点离了婚,之后我们就再没有那个事了。你们想啊,我才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所以那天洗完衣服后,我回到房里,看到苏京一丝不挂躺着,就……就去碰他,他迷迷糊糊中也有了反应,然后我们就……不过,刚开始没一会,他一直叫着小小还是悄悄,我没听清楚,然后就睁开眼看到我,马上他就跑下床去了,还在房里大喊大叫,要我马上走,我只好走了。”
“然后你就遇到刘勇了吗?”小章皱着眉听完张慧芳这段话后赶紧问另一个话题。
张慧芳摇摇头,“没有,我是直接回家了,他是过了几天才找我的,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我相信他是看到了我们进酒店,他威胁要说出去,我害怕了,其实我也需要一个男人,就……就半推半就从了他,我真是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大坏人,要是早知道,打死我也不会和他好的,公安同志,你们要相信我,我说的全是真的……我不能关在这儿啊。”张慧芳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
付强微笑着对她说,“你冷静一下,张慧芳女士,如果事情不关你的事,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这样吧,你先回去,如果想到什么和刘勇有关的事情,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我们还会有需要问你的地方,请你务必合作,好吗?”
张慧芳点点头,取出纸巾抹了一下眼睛,默默走了出去。
等张慧芳出去后,付强和小章相视一笑,小章说:“真没想到啊,酒店的女人竟然是她,害我们猜来猜去的,还不知道我们究竟走了多少弯路呢。”
“马上就会知道了,走吧,提审刘勇去。”
在曾经审问过苏京的那间审讯室里,刘勇已经是彻底崩溃了,他根本就站不起来,全身象被抽了筋似的软绵绵。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刘文生是否都已经把他供出去了,就算现在没有,自己进来了,刘文生供他出来也是迟早的事。他如今只好暗暗祈求,刘文生千万挺多两天,让他出去了,一切都可以想办法。
在刘勇用哆嗦的嘴在作无力的祈求时,付强和小章进来了。他们甚至没看一眼坐在小凳子上的刘勇,只管走到桌子前坐好,然后付强把手里的资料重重地拍地桌子上,这突然其来的一声巨响把刘勇的头发都吓得竖了起来。
刘勇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前面站坐的两个人,马上又把头低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小章开始审问程序。
“刘……刘勇。”
“年龄?”
“32。”
……
例行程序完毕后,小章突然加大了音量说:“你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儿来吗?”
“不不不……不知道。”刘勇心虚地偷看了一眼小章。
小章冷笑了一下,“哼,不知道?那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刘勇还吃不准刘文生倒底有没有去报案,又不甘心自己先供出来,只好来个装聋作哑先,看看情况再说。“我……你们不是让我协助调查什么案子的吗?怎么审起我来了?”
付强和小章都笑了起来,这个刘勇到了这时候,他倒镇定起来了。付强决定慢慢来,从轻的问起,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再一下击溃他。“刘勇,和你一起进来的张慧芳与你是什么关系?”
刘勇一听,眼珠子的溜溜转了几下,心里的石头马上应声而落,原来是查通奸的事情啊,呵呵,他放心地抬起头来,正视着付强和小章,“那个老骚货是她勾引我先的,她说她男人不行,非要和我那个什么,我反正是单身,也无所谓,就答应了她,唉,女人嘛,到了那年龄就这样,你们也不要太为难她了。”刘勇一副无辜且宽厚的口气说。
付强和小章看到刘勇摇头晃脑洋洋得意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付强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真是狗男女啊,出了事就狗咬狗。”
刘勇也笑了笑,要不是凳子太小,他就要架二郎腿了。
付强突然脸色一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那么白凤呢?她也是主动勾引你?”
刘勇一愣,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付强的这突然一问让他发懵,有点找不着北了,嘴里也不利索起来,“刘……刘刘刘文生他……”
付强冷冷地看着他,等刘勇重新坐好了,才说:“你还能想起刘文生来吧,放心,你那酒瓶子没把他砸死,他正在隔壁想你呢,你先回答我的话吧,白凤是怎么回事?”
刘勇这下傻眼了,看来祈求真不济事,这时候上帝也帮不了他。只好开始扮点可怜像:“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我的确一时糊涂,见色起意,我我……我也挺后悔的,只是那一次,还让刘文生那混蛋勒索了我一年多,你们一定不要放过那混蛋,他勒索我,他也有罪。”
付强冷笑一声说:“没错,你们俩都跑不了了。你说你强Jian白凤是一时糊涂,那白小小呢?你也是一时糊涂?”
刘勇一听睁大了眼睛,站了起来发急道:“那混蛋血口喷人,我根本就没杀白小小,也没对她怎么样,我就是看到她死了……”
付强继续问:“那好,你说你没杀人,那你说说白小小被害那天晚上你都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详详细细说出来,嗯……就从你和苏京一起吃饭的时候说起。”
刘勇吃了一惊,他们竟然连他和苏京吃饭的事都知道,看来自己早就被公安盯上了,这么一想,他也没了脾气,只好慢慢从那天开始回忆起。
刘勇和苏京是那排军营仅有的两个大学生,虽然都是电大文凭,所以当刘勇得知公司招人的时候,就顺带叫苏京去应聘,苏京也很争气,竟然就成功了,本来他和苏京也没什么交情,因为苏京这人脾气比较内向和孤僻,但那天苏京报到后,非要请他吃饭,两人才第一次一起吃顿饭。那天苏京显得很高兴,又在刘勇的鼓动下,就喝多了几杯。吃饭出来后刘勇还担心苏京不能回去,要他到自己家住,苏京拒绝了,说他有个同学家可去,于是刘勇便随了他,他知道苏京的脾气。不过后来走没多久,刘勇又不太放心,便折了回来,于是就看到了张慧芳和苏京进酒店的一幕,当时他想的是这小子样子不声不响,暗地里还真有一套,就一天便搞到了我们公司的女人,于是他又羡慕又嫉妒地离去了。
走到半道,刘勇突然想起包里放着一份重要文件,必须今天送回罡县去的,光顾着和苏京喝酒,竟忘了这事,那可关系到一个朋友的家庭幸福啊。
“什么文件?”小章打断他的回忆,问道。
“是一份亲子鉴定书,我有个铁哥们叫赵东,开出租的,他老婆在一家工厂上班,因为是三班倒,常常要上夜班,那哥们竟然没事怀疑起老婆来,愣说他老婆有外遇,看自己孩子也越看越不象他,就偷偷托我去询问亲子鉴定的事,我打听好了,他便带孩子去做了鉴定,那天中午我去取了鉴定报告,的确是他的孩子,所以我要赶紧送给他,不然他知道今天出报告,见我没送去,以为我不敢给他看呢,那他老婆还不死定了?”
“你倒是挺好心的,”小章嘲讽了他一句,“那后来呢?”
刘勇没理会他的嘲讽,继续回忆下去。
刘勇当时决定马上去罡县,便搭了去罡县的最后一班车,赶到罡县时已经快十二点了。他匆匆赶到赵东家,赵东老婆正好不在,上中班,一点半下班,要凌晨两点才能回来。赵东看了报告很高兴,非要拉着刘勇喝酒,刘勇心想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也累了,就让他弄点吃的一起喝酒,还一再交待他一定要藏好报告书,不然让他老婆知道了,他可担待不起。
不知不觉就喝到赵东老婆回来了,刘勇连忙告辞回家,走出门来,被风吹了一下,感到酒劲涌了上来,浑身发热,手脚却象特别有劲,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没处发泄,这时候他又想起了苏京和张慧芳抱在一起走进酒店的情景,心里又恨又痒,满脑子开始想象他们干的事,越想就越觉得浑身痒痒,就这样他摇摇晃晃走到了树林子边,看到那边黑黑密密的林子,他想起了半年前,那一次他也是喝了点酒,想到这边走走凉快凉快,就看到了苏京和白小小钻进林子去了,他知道他们在谈恋爱,总往里面钻,这也不奇怪,不过一会他就觉得奇怪了,因为他看到了白凤尾随在他们后面,然后躲到一棵大树下偷看他们谈恋爱,刘勇觉得好奇,就跟着白凤。白凤看了一会突然往山脚下跑去,刘勇也跟着跑,跟了好久,也跑了好久,白凤终于坐到了地上,然后竟然躺了下来,张开手脚,象个大字般一动不动,刘勇借着月光欣赏着白凤高耸的胸,洁白的脖子,由于刚才激烈的跑动,白凤的胸在急速地起伏着,刘勇眼睛都看直了,只觉得浑身热血全奔了两处而去,他看看四下无人,便色心大起,趁着酒意把白凤强Jian了,他没想到的是,从此就种下了祸根……
刘勇一边回味着和白凤的美事,一边寻思,要是今天又遇到白凤,那就再干她一次,这个女人有点傻,上次那事以后,她也没去报警,说不定她也喜欢我干她呢。
“哼,你倒想得挺美,”小章忍不住又Сhā了一句,“那后来呢,继续说。”
刘勇使劲吞了口唾液,他希望有人给他一杯水,可是看到付强和小章冷冷的眼神,却又不敢提出来,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快澄清自己杀人嫌疑,既然强Jian罪逃不脱了,那就认了吧,说不定也是好事,起码不用再提心掉胆怕刘文生又找上门来要钱。
“后来,后来我真的看到地上有一条白丝巾,我捡起一看,不是白凤的,上面绣的名字是白小小,我当时心想,苏京不在罡县,她上这儿来干什么?那白凤跟来了吗?说实话,当时我也没多想什么,喝得酒太多了,人有点迷糊,只想着要是碰到白凤就好了,于是我便快步钻了进去,谁知道……谁知道,我竟然看到了白小小的尸体,三更半夜的,这是这么黑的林子,突然看到一个死人,我吓得酒也醒了大半,那色心早不知飞哪去了,于是我拨腿就跑,刚出林子时还听到有人叫了我一声,我没听清是谁,还以为遇到鬼了,便更加没命地跑,今天我才知道,那叫我的人就是刘文生,这小子真是我克星,我有点什么事都能让他给碰上。”说到最后,刘勇咬牙切齿,狠狠地说。眼睛冒出的火仿佛要是刘文生在这儿,肯定给把他给溶了。
“那你为什么不马上去报警?”付强等他说完了,问。
“我敢去报警吗?”刘勇可怜兮兮地看着付强说:“我自己都不干不净的,哪还敢进公安局的门啊。”
“那么,你是说,你从赵东家出来时是晚上两点钟吗?”付强问他。
“是的是的,这个你可以去问他两口子,而且我们喝酒是在他家门口露天坐着,还有邻居作证,我真的是两点钟才走的啊,我怎么可能杀白小小呢?我见到她时,她已经死了。”刘勇连忙说。
“那你把赵东家的地址告诉我们,我们会去调查的。”小章递给他一张纸和一支笔,“你写在上面吧。”
刘勇颤颤抖抖地写下一行地址后说:“他们现在搬到市里了,赵东还是开出租,他老婆工厂倒闭了,不知道在哪上班,这个是赵东在市里的地址,还有他出租公司的电话。”
付强让人把刘勇带了出去,他拿起小章记录的笔记看了起来。
“老付,现在看来,这个刘勇也不是凶手啊,”小章说。
付强没有回答,他的脸色很阴沉,刘勇的供词可信度还是颇高的,只是案子走到这一步却象是走进了死胡同,嫌疑人几乎都被否定了,如果说案子还有眉目的话,那也只剩下小章的那几个不能成立的推理了。就是说,余下的只有三个可能,苏京或者白凤是凶手,要不就是白小小情愿寻死。
小章见付强不出声,便想开个玩笑让气氛活起来,“老付啊,虽然凶手没抓出来,倒也意外破了个强Jian案,还是有收获的,呵呵。”
付强没有笑,他皱着眉头问小章:“小章,你说白凤在心上人爱上自己的妹妹,而自己又惨遭强Jian的情况下,她会怎么样?”
小章想了想说:“也许会心理变态吧,把对苏京的爱和对妹妹的嫉妒通通化成强烈的恨意,最终形成她杀自己妹妹的动机?”
付强点点头说:“如果这样解释的话,那么你对白凤的推理就更合理了,以前我们不是一直想不通白凤会杀自己妹妹的动机吗?总觉得只是嫉妒显得过于牵强,现在可能性已经大大增加了。”
“那么我们下一步就从白凤身上展开调查吗?”
“是的,我们明天就去接触一下白凤,以被强Jian的这个理由,反正强Jian案还是要她的证词的。”
“那这个赵东呢?”小章问。
“我晚上约了艾玛父女吃饭,吃完饭以后我打电话给你,我们一起去找他。”付强说完看了一下表,离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便把桌上的资料交给小章去整理,自己匆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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