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水消了点气,他的话取悦了她。
“那就不用说了?”
女人眸放寒光,她身后的九名黑衣男子随着她的情绪波动逼近。
沈伏息淡淡道:“是。”
他说完话抬起了右手,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枚银针。
萧水看着,心里忐忑。
银针只有一根,但敌人有十个,够吗?
够。
一根针,十条命。
不会有人怀疑他做不到,因为他是沈伏息。
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沈伏息。
“你这小子,竟这般小看我?”
女人被沈伏息的架势逗笑了,好像又没了动手的心思。
沈伏息随意道:“是又如何?”
“你会死的很惨。”
女人回答的很快。
沈伏息 “哦”了一声道,“若我不想死呢?”
“除非我死。”
女人依旧回答的很快。
“只能这样了。”
沈伏息也说得很快。
他忽然笑了。
女子和黑衣人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笑。
他笑的天下绝艳,笑的人心都醉了。
可他们却没心思欣赏他的美态,反而连连后退。
可已来不及。
只见为首的女人脖颈处银光闪过,她连“哎呀”都来不及说就已倒地不起。
其他人以相同的方式全部倒下。
沈伏息可谓神了。
不是亲眼目睹,决不会相信天下还有如此神奇的功夫。
沈伏息收回手势,他双瞳依旧像夜一样的深,像海一样的静。
就好像刚才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萧水第一次见到死人。
还是一次性十个。
她刚刚就想吐了,现在她真的吐出来了。
周围一片寂静,就如他们来时一样。
萧水靠在大树边,弯腰呕着。
陌生的鸡不是鸭,陌生的犬它也是狗。
陌生人,也是人。
虽然他们——
并不是什么好人。
但刚刚还在交谈的人顷刻间死于非命,萧水还年轻,她的心还无法承受。
“这是报应。”沈伏息站在萧水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做这一行的什么都不懂,很容易出大事的。”
他说得对,但是他说的也不对。
如果琴棋书画柴米油盐样样都会还需要出来做杀手吗?
但他们既然出来做了,总是要还的。
今天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她了。
他们可不会对她有半点怜惜。
沈伏息的话很对。
他们错在时机没选对,不该在他在的情况下出手。
连他都不认识,的确该死。
但认识他的人又岂非很多。
连萧君亭都不知道他就是沈伏息,一群杀手,或者说是一群高级杀手,又怎么会知道?
夜快结束了。
他们也该回去了。
萧水吐完了,直接用袖子蹭了蹭嘴,“我们回去吧。”
沈伏息看着她,没动。
萧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得回望他。
过了一会,沈伏息微笑着闭了一下眼,上前揽住她的腰,轻点足尖,飞身离去。
留下一地尸体。
他们的方向是神剑门。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神剑门。
暗房的打斗竟然至今没被发现,可见沈伏息杀人时有多安静。
悄无声息。
落法尚有声,杀人却无声。
岂止可怕二字。
“小姐可要回房休息?”
沈伏息问道。
萧水看了看他,“好。”
他亲自带萧水到了她的寝房外。
“小姐好生休息,属下告退。”
说完话,沈伏息转身就走。
他的背影依旧模糊,但是萧水却看到了一些清晰的东西。
例如,褶皱。
“站住!”
沈伏息还真的站住了。
不知道到是不是惯性反应,如果这样持续下去,将来他们分开,他再见到她,她的吩咐他是否会下意识的照做?
“回来!”
沈伏息退了回来。
洁白的手套,纤尘不染的青衫,微风中摇曳的发丝,无拘无束,肆意飘扬。
就是看不到脸。
她不要脸,只要人回来就够了。
萧水二话不说扯住沈伏息的袖子。
转身,进屋,锁门。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相当的漂亮。
“小姐。”
“啊?”
“你要做什么?”
“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你衣服也脏了,我给你洗,我说过你也答应了的。”
“属下可以拒绝么?”
“不可以。”
“若属下坚持呢?”
萧水看着沈伏息,淡淡道:“你拒绝是可以的,但你想让我告诉江湖上的人,说你今天被西天楼的人伤了?”
他不可能被西天楼的酒囊饭袋伤到,传到江湖上,他的名声就可想而知了。
名声,对习武之人很重要。
对于达到他这个高度的习武之人,尤其重要。
甚至不亚于他的生命。
这道理是人就明白。
沈伏息也许不是人,但他明白。
他是超越了人的存在,他已成神。
他想了想,点头:“有劳。”
萧水笑的开心:“放心吧,我经常受伤,包扎伤口我很有经验的。”
“哦。”沈伏息应了一声,但他的眼神闪了一下,猫儿似的神色让萧水心里有点痒。
“五小姐。”沈伏息道,“属下的伤,不在外。”
萧水道:“没关系,不是外伤就是内伤,内伤也是有外伤可寻的,我先替你包扎一下,内伤你自己就可以解决了。”
“……”沈伏息无语,抿了抿唇没吭声。
他任由萧水褪去他的外衫,只留下白色中衣。
接着,萧水挑开了他中衣衣带,露出他左肩一小块白皙光滑的肌肤。
萧水咬了咬牙,沈伏息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年轻,干燥,光滑。
她拿起桌子上早已备好的药,蹙紧眉头,一点点涂在一个不起眼的针孔上。
针孔大小的伤口,萧水是如何看到的?
他的外衫干干净净,中衣也洁白整齐,她如何发现他受伤的?
正是因为她所见他的每一刻他都是整洁的,所以她才发现了不对劲。
他穿衣服很称,全身一丝褶皱都没有,但方才,他左肩处的缎子扯了。
她不是很确定他受了伤,毕竟那样一个人很难想象谁可以伤到他。
可在经历了一场车轮战之后,萧水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再强大也是人,是人都会受伤。
沈伏息也不例外。
她紧抿双唇,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小针孔。
沈伏息看着萧水一脸深仇大恨的样子,唇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很美。
“这么小的伤口不像是兵器造成的,你是不是给人暗算了?”萧水抬起头问道。
她将他的中衣拉回去,长长地吐了口气。
弄完了?沈伏息自己又掩了掩衣角,低着的脸颊泛着不太正常的绯色。
“是。”他淡淡道。
神剑门的五小姐也不是吃白饭长大的,普通常识还是有的。
“毒药迷|药泻药还是——”萧水顿了一下,减轻音量,“椿药?”
沈伏息抬起了头,脸上雪白的肌肤都被映红了,这很不正常。
萧水已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是不是已经晚了?
“我本来没事的。”沈伏息淡淡道,“但小姐一意孤行,不听我的劝告,也就有事了。”
萧水缓缓后撤。
房内一片寂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沈伏息淡的几乎没有颜色的唇瓣微启,轻轻飘出三个字,“是椿药。”
萧水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跑到梳妆台前。
她动作匆忙,毫无目的的翻找。
解药。
解药在哪?
椿药的解药在哪!!!
“小姐大可放心……神剑门高手云集,安全得很,如果我对你做出不轨之事,你就大声呼救,我……总会打累的。”
沈伏息的话从背后传来,萧水想都不想道:“我是怕我随时会……”
兴奋过度主动吃掉你!
沈伏息用很迷茫的眼神看着萧水,萧水语塞,乱挥了挥手,“没什么,我一定有解药的,堂堂神剑门怎么会没椿药的解药呢……”
转过身,她又开始找。
沈伏息仰头望向窗外,只不过漠然冷笑一声。
他意识到自己的欲念已经失控。
但他已没有办法驾驭自己。
“五小姐最想要什么?”沈伏息突然道。
萧水动作一顿,没回身,“我从小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还会有想要而得不到的?”
“……是啊。”沈伏息奇怪的笑了笑,“所以才要问小姐。”
他站了起来,走到萧水背后,他个子很高,一点都不像个少年,可他面容过分年轻俊美,纵然有稳重睿智的气度,也看着年纪不大。
他抬手,轻而易举的关了窗户。
屋内密闭,萧水的心跳声他甚至都听到了。
“没什么想要的吗?”
沈伏息又问了一遍。
“有别的选择么?”萧水蹲在梳妆台前,不敢回头。
“……”
有的,其实可以找别人,但说这个没意义。
因为他不打算找别人来玷污自己。
做不到,就不许诺,这是一种可贵的品质。
萧水作恶多年,做好事却是第一次。
对此,她只感荒唐。
她果然不适合当好人。
只一次,她就明白了什么叫自掘坟墓。
她放弃挣扎,却也有欣喜。
萧水站起来,把怀里抱着的盒子瓶子一把丢在地上。
哗啦啦的声音过后。
萧水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接着,她被人抱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也不知道系统抽好了没有
反正我这个是自动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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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 ...
“什么人下的药?”
她总要知道报仇或者感谢时该去找谁。
“这……”
沈伏息的手落在了她胸前,萧水忍不住哼了一声。
她是个黄花大闺女,根本没被这样对待过,说实在的,她自己都没那么摸过自己。
“……告诉我不行?”
萧水想要讨回一点福利。
沈伏息的头搁在了她肩上,他的唇瓣贴着她的耳廓,他的呼吸吹入她的耳中。
萧水只觉耳畔某处一抽,脑子白了一下,唇边溢出一声轻吟。
“……呵”
沈伏息不知何意的笑了下,他长而卷翘的睫毛忽闪着,玄玉般漆黑的眼珠转来转去,不自觉地醉人浅笑始终挂在嘴角。
明月当空,房内洒满银色的月光。
天也快亮了。
他将她拥在怀里,他们的心贴在同一个位置。
不过心思却各不相同。
似有指引般——
欲望侵入双方的意志,一步步的让人沦陷。
沈伏息的手指莹白如玉,指甲修得整整齐齐,指节处的纹络细致而轻浅。
他的这双手,褪去手套的遮掩,美艳丝毫不逊于他的容貌。
现在,这双手就放在萧水胸前。
萧水闭着眼。
紧皱着眉。
沈伏息突然道:“小姐后悔替我……验伤了。”
萧水肯定,沈伏息根本就是来占她这个小姐便宜的。
萧水被他撩拨的有些烦躁,咬了咬唇,她只说了一个字:“不!”
斩钉截铁。
惑人的低笑从耳边传来,那声音犹如魔咒,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蚕食。
房外,夏夜,残星。
房内,男人,女人。
拥抱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明灭的烛火被男人的掌风熄灭。
萧水的身子和沈伏息贴着转了三圈,然后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她自然不会真的摔倒。
柔软的床榻,还带着属于她的香味。
沁人心脾。
她在床上面。
他在她上面。
“你还没告诉我,谁给你下的药。”
萧水她一定非常想知道答案。
否则她绝不会在这种时刻一而再再而三的问!
沈伏息凌空一掌拂落床帐挂钩,帐外一切瞬间与内隔绝。
狭小的空间更让人想入非非,热血沸腾。
一片漆黑。
一片死寂。
“小姐真想知道?”
“当然。”
不想知道,还问什么。
“哦,我以为小姐不过是害羞才会寻找话题。”
“……”
她才没有害羞。
虽然她的脸的确很热。
垂下眼帘,沈伏息红唇擦过萧水白皙如玉的耳垂,“是四小姐。”
萧水整个人如雷击中般顿在那里。
“就知会如此才不对你说。”
沈伏息似乎叹了口气,然后萧水由趴着的姿势转为躺着,而沈伏息依旧保持原样。
所以,他现在和她面对面。
他有力的腿顶着她的,他的胸膛也挨着她的,就连他的唇,也贴着她的。
沈伏息眼睛微闭,闪着幽光的黑瞳飘渺的掠过萧水。
他睫毛颤了下,唇瓣擦过她莹润的唇。
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吻了下去。
有两个词经常连在一起用。
吻下去,爱上你。
萧水第一次接吻。
原来接吻是这么美好的事。
她醉了。
沈伏息嘴里泛着丝苦味。
苦的她只想索取更多。
她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往上拱,生涩迎合着他。
沈伏息手臂掠下,撑在她身子两边,他离开她的唇,几根银丝交错在她与他的唇上。
不断——
亦连。
沈伏息半张着嘴,他望着身下紧闭眸子的少女。
少女脸颊通红,和在外面冻得全不一样。
这种绯色,激起了他真正的欲望。
他是个很矛盾的人。
真的假的,他分的极清。
即便中了椿药,他也有足够的意志力分清哪个是主,哪个是迫。
他慢慢低头,在她的耳朵唤她。
“睁眼”
萧水听话的开眸,望着近在咫尺,如美玉般毫无瑕疵的俊美脸庞。
“在这之前,是不是有很多人做过同样的事?”
萧水盯着他的眼睛问。
沈伏息猫眼一眨,轻笑溢出,“的确有很多人死在这条路上。”
顿了顿,他又道,“你又知道了?”
微微摇了摇头,萧水道:“我不知道。”
想了想,她接着说,“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像也做了。”
“那不算。”
沈伏息淡淡否认,扬手扯下他自己的衣裳。
有那么一瞬,萧水几乎被眼前匆忙闪过的白光刺伤了眼。
谁说女人的身体才是世上最诱~人的?
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子,比她这个女人还要好看。
真的,太好看了。
他整个上身都像泛着一层薄薄的荧光。
那种珍珠生韵的错觉让人沉醉。
夜色温柔。
娇吟。
骄傲。
娇贵。
交付。
自相识以来不过几日,她从没想过会和他进展至此。
她从认识他开始,他便是面纱、手套的遮掩自己。
但这一刻,他总算干干净净呈现在她面前了。
不带一丝的拒绝。
她沉溺于对他的欢喜。
这世上有人以赤祼的身体相暖,有人迫切的吸取对方的甘泉,无数人会给处无数种解释和做法。但他们都在行着同一桩事。
巫山,
云雨。
这是一件谁都梦寐以求的好事。
但有不同。
沈伏息缓缓下移。
错落的吻落在萧水身上每一个角落。
明明是艳光四射的画面,她却觉得无限清丽。
她很清醒的知道她在做什么。
一路沦陷。
从最初的惊鸿一瞥。
到如今的沉迷堕落。
朦胧中,似乎又看到了美得绚烂的藤蔓。
那三条蜿蜒而上的纹络,就像三条通神的引线,交错着滑过他的后背、脖颈。
停在他胸前,靠近右侧红樱的地方。
与心脏对称。
沈伏息辗转流连的回到她的颊上,萧水用手指顺着那纹络来回勾勒。
最后停在他的右心房处。
“这里…不对”她轻声说道,手指又移到了左侧“这里才是……”
沈伏息低低的笑了,他执起她的手,带着她到了右侧。
“错了,这里才是。”
下一秒,萧水不及细细思索他的话,就被他贯穿了。
原来他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彼此浑身的衣裳。
不知不觉间,将她由一名少女,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2)
骤雨打新荷。
大风吹过。
伴着呼啸声。
华贵的回廊上走着一个人。
她一手撑伞,一手捏着前襟。
这条路萧水走过很多遍。
再过几天就足足十八年了。
她一直相信自己可以走的去就可以走的回。
此刻也不例外。
忽的一阵风急,萧水打了个哆嗦。
本就风寒未去,现在更重。
路之尽头,是议事厅。
她很少过来。
她是个女子。
本不该参与门派之事。
但关禁闭的五小姐莫名失踪,恰巧龙泉剑和神剑秘籍也一并消失。
若不传她去审问,难以服众。
雨下的更急了。
雨滴打在地上,溅起水花,扬了她满裙摆。
萧水停住脚,侧脸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今日的天气,和她的心情一样糟。
“既然到了,就赶快进去吧?”
循声望去,萧盈手握长鞭,幸灾乐祸立在议事厅门外。
萧水收了伞丢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越过她。
跨进门槛。
她开始怀疑。
这条她即将走满十八年的路,还可以不可以走回去。
一缕风过。
吹到她的脸上。
水眸,黛眉,皓齿,梨涡。
她面前,萧俊亭和四大长老并排而站。
萧水脸上没有波澜。
她已习惯受罚。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多出了许多眼睛。
这已不是萧君亭一人可以定夺的家事。
萧水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忐忑。
“爹。”她淡淡道。
萧君亭不减俊秀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略一颌首,看都不看她一眼。
萧水莫名心痛,她依次对其他四人道:“萧水见过各位长老。”
大长老是第一个开口的。
自萧水出生至现在,他是最疼她的。
他的脸上有明显的担忧和无奈。
“小五来了。”
萧水微垂下头,“是。”
“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了呢!”
萧盈笑吟吟的走进来,晃悠着手里的鞭子,好像在示威。
萧水没回头,她平声道:“我来了。”
斜眼睨了门外,萧盈冷笑道:“都什么时辰了,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么晚才来?”
萧水缄默不语。
大长老对萧盈摆了摆手,“盈盈退下,莫要Сhā嘴。”
萧盈蹙眉一咬樱唇,可也不敢造次,只得听话的退到一边。
萧水微微睁大迷离的眼。
片刻,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水儿,昨日你本该在暗房闭门思过,可今晨护卫来报,说斗室里外净是尸块,爹很担心,赶到暗房却怎么都寻不见你,原来你早就回了房。”
这是萧君亭脑补后的事发过程,他这样说表示他就是这样想。
“害为父白白担心,下次再犯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萧君亭还补充了一句。
这是赤祼祼的袒护。
顿时,整个厅内鸦雀无声。
聪明人才不会在这时议论纷纷。
那会被有心人记下,之后伺机报复。
神剑门里没傻子。
他们每个人都恨不得有一双千里眼和顺风耳。
雨,下的更急了。
(举手,我恨霸王!我恨霸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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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爹爹教训的是,女儿再也不敢了。”
萧水平静如初。
“好了,你先退下吧,盈盈,和你五妹一起下去,爹和师叔伯们有要事谈。”
“爹!”萧盈跑了出来,“爹你忘了啊,龙泉剑和神剑秘籍丢了啊!”
萧水有些愠怒了。
这个姐姐真的是恨不得她死。
沉默……
萧君亭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轻抚额头,双鬓已灰。
萧水这才发现,原来爹老了。
他在她心里一直是强大的不得了。
是山一样永不会倒的依靠。
但在时间面前,所有都微不足道。
山也会倒,因为有地震。
人在灾难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好吧。”半晌,萧君亭轻声道,“水儿,告诉爹,你昨晚去了哪里,为什么那么多人死无全尸,而你却完整无缺的在房内休息?”
死无全尸?
萧水寒毛竖了起来。
她以为那些人会和西天楼的一个死法。
显然,沈伏息顾忌到了她。
他对西天楼的人很温柔。
乍一看完全没有伤痕。
沉默……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萧水抬起了头,她终于还是必须面对。
“我…”
她要怎么说,说实话?
把沈伏息暴露出来?
昨晚的事和今日之事串联起来很简单。
可以有本事查到他所在的恐怕只有江湖百晓生了。
这个人从不多管闲事。
那么,他不管,就只有沈伏息自己放出自己的消息了。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龙泉剑,神剑秘籍。
萧水叹了口气,她淡淡道:“我几日未进荤腥,饿的头晕眼花,偷跑去厨房寻吃食了。”
“你这么说谁会相信?谁可以替你作证?”
萧盈步步紧逼,她清脆的声音盘旋在议事厅上空。
落入萧水耳中。
只觉刺痛。
“四姐。”萧水缓缓道。
萧盈身子一僵,咬唇瞪了她一眼,“谁是你四姐,你不要喊我四姐,我与你这等家贼可无干系!”
家贼?
萧水不知何意的笑了一下。
“水儿笑什么?”大长老突然问道。
萧水望向他,神色平淡:“笑可笑之事。”
沉默。
萧盈没再开口,萧水不觉惊讶。
萧盈的确娇贵,对她也不好。
但萧盈不是个恶人。
她不过是喜欢和自己争宠罢了。
她并非真的想自己死。
从小时候萧水就知道了。
不然何止重伤琵琶骨?
可能她已没命站在这里受审。
她身体里的血,毕竟有一半和萧盈是相同的。
“水儿,师伯们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和师伯们说实话,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师伯们相信不是你拿的,但你年纪尚轻,可能被人利用了也知道,你将昨日经过说出来,让师伯们替你断一断。”
大长老的话是对的。
但是萧水真的无话可说。
她摇了摇头。
接着垂了下去。
三、四长老的脸上笼了一层寒气,萧君亭背过了身,仿佛不愿再看。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神剑门也不例外。
神剑门里也会有猜忌和陷害。
神剑门不是圣域,就像江湖百晓生一定无所不知一样。
绝对的不容置疑。
“水儿。”主管赏罚的二长老开口道。
终于来了吗?萧水心里这样想着。
“你是神剑门的人。”二长老道。
“是,二师伯。”
“你昨夜真的没见过可疑人物?”
“没有。”
“你身边也没有?”
萧水抬头看着二长老。
原来他早有怀疑对象。
也对,再怎么掩盖,沈伏息身上那股傲气也掩藏不住,她都可以看得出,更何况阅人无数的二师伯。
“没有。”
萧水的答案仍是简单的两个字。
二师伯叹了口气:“你这么相信他?”
相信?萧水原先也不太信的,可是,现在她相信了。
走到这步还不相信沈伏息就是沈伏息,不管她靠的再近知道的再多,也都是她自以为是罢了。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坚定地从未改变。
取了东西,他自会离开。
他取了吧。
那些人都死了。
除了他。
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拿走神剑双绝。
……
家贼?萧水心里莫名迟疑。
这个她确不曾怀疑过。
但——
这二字真的不该怀疑吗?
“神剑双绝是神剑门的镇派之宝。”二长老字字冰珠。
萧水声音飘渺道:“……神剑门百年基业,岂是丢了一本书和一把剑就会倒下的。”
“已经有四个门派发了帖子来求证。”大长老Сhā话道。
萧水眨了一下眼,呐呐的说:“我知道。”
她来时已听门人说过了。
“那你还不说?”
说?要说什么?
“水儿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沉默。
又是可怕的沉默。
但杀意已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了。
萧水现在所走的每一步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哦?是吗?”三长老站了出来,他冷笑道,“五小姐,我老三跟你不熟,没必要顾及着你,你也别怪我说话直,我是个粗人,没你大师伯二师伯他们懂得多,哪里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
“三师伯有话不妨直说。”萧水依旧平平静静。
“昨晚其实不止五小姐失踪,另外,还有一人。”三长老笑了笑,“不过巧的是,这人是五小姐身边的人。”
萧水敛起嘴角,面若冰霜。
“是五小姐新领的护卫,刺青。”
“三师伯此言差矣,不是只有神剑门里的人才可行事的,外人一样可以潜进神剑门行盗,不过需要浪费一点时间罢了。”
萧水幽幽反驳,听上去一点都不心虚。
但她的心早已紧张的快要飞出来了。
“五小姐的意思是说,有贼人潜进神剑门了?”
神剑门是一个神话。
神剑门创派至今无人可潜进来,就连西天楼也是等萧水出了神剑门才逮到机会。就算这样也需躲着神剑门的盯梢,整座山上都属神剑门的势力范围,一个不好就是死路一条。
斗室那群人也不例外。
看萧君亭等人的反应,他们应该不是神剑门的人。
是外面的人,不能潜进来,就要想办法乔装进来。
那就需要一个内应。
“我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这样在想。”萧水淡淡道。
他们早已心中有数,他们行走江湖数十年的确不是白干的。
沈伏息武功虽高,年纪毕竟还轻,总有错算遗漏。
萧水想到这一愣,她已经肯定了是沈伏息做的吗?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
一定是别人。
一定是有内鬼,这个人想要偷神剑双绝,在门中找帮手不安全,便串通了外面的人。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
“那五小姐究竟为何这般肯定不是你属下所为呢?”三师伯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这…”萧水悻悻的看着三师伯,“因为…他昨晚一直与我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
此话出,议事厅再次陷入沉默。
悄然无声。
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你说你和刺青一晚上都在一起?你们孤男寡女一晚上在一起干什么!?”
萧盈无法冷静了,她又跳了出来。
萧水早已料到,她抛出一个醉人的笑,“在神剑门里偷东西很难,需要的时间也很多,而我和我的护卫恰恰一整晚都在一起,直到我来议事厅才分开。这样说四姐明白了吗?”
她这话只说一次。
一次就足够了。
不会有人再怀疑她。
也不会有人再怀疑沈伏息。
不,应该说是“刺青”。
因为名节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
除非她是个傻子。
否则她不会不知说这话后果如何。
萧水仍旧撑着来时那把伞。
走着来时那条路。
她仍旧相信这条路她来得了——
就可以走的回去。
就算发生这种事也是一样。
名节那种东西很久之前她就不要了。
暴雨。
长廊。
孤伞。
就如到议事厅时一样。
萧水将伞合上随便一丢,抬手推门。
下一刻却止住动作。
不远处走来一位少年。
他长发披散,鬓角整齐的挑起,用三根发簪别在脑后。
敏齿,浅笑,从容,稳定。
虽被雨雾缭绕,却掩不住一身飒气。
一成不变的青衫下,是颀长匀称的线条。
长身。
玉立。
跟他的容貌神色一样,叫人过目难忘。
走至萧水身边,沈伏息借着她的力推开了房门。
“有点冷。”
他淡淡说道。
萧水漠然,她转身闭门,在拐角看见萧盈恨恨的眼神。
关门的动作并未因萧盈的盯视缓慢半分。
萧水有那个本事让萧盈生气。
也自信自己可以暂时骗过那些朝夕相处的正人君子。
但她从没看透过她面对着的这个人。
她不知道他什么样的。
也不知在他眼中,还可以看到什么。
“喝水。”沈伏息修长的手递过来茶杯,但萧水没有接。
她可以选择不接,他也可以选择一直举下去。
沈伏息的手臂动也不动,茶杯里的水波安静的好似静止。
片刻,萧水吐了口气,接过茶杯,又放回桌上。
沈伏息看了一眼,轻轻道:“喝水。”
萧水无动于衷,她心情不太好。
“我不渴。”她冷冰冰道。
“喝水。”沈伏息说的依旧不咸不淡。
“我说了我不渴。”萧水也不打算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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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天下无人知沈伏息来自哪里,师承何处。
甚至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极少。
见过的大多都被他杀死。
被留下的说明还有用处。
要让人保守秘密的办法,最直接最有效的就是——
杀了他。
这一切都无人可变,就如同无人敢违抗他的话一样。
沈伏息习惯如此。
“喝水。”他淡淡的说,淡淡的举起杯子,第二次递给她。
萧水看着茶杯,莫名其妙的问道:“为什么非要我喝这杯茶?我说了我不想喝。”
沈伏息微笑的望着她:“你染了风寒,有加重的迹象。”
所以?这是风寒药?
沈伏息这等人可以如此细心让萧水大吃一惊。
她以为高人都喜欢被簇拥的。
否则费尽心机爬那么高做什么呢?
可沈伏息彻底击溃了她的意识。
他的行为和她“以为”的相差千里。
萧水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正经的不得了的地方。
她身边的男人不是圣人就是君子。
每天都板着个脸,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不小心碰到了都被怒视为“男女授受不亲”。
她过几天就十八岁了。
刚刚好是叛逆的时期。
碍于身份,萧水不敢放肆。
只有他。
沈伏息。
他永远那么漫不经心。
亦正亦邪。
他永远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
她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因为在沈伏息身上,有她必须藏起来的影子。
换言之。
爱上另一个自己。
理所应当。
等等。
爱?
萧水手一抖,茶杯滑落,药汁撒了一地。
沈伏息坐在那里,平淡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和残渣。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稍微有点洁癖。
他不论做什么都不染风尘,即便是昨晚激战,青衫也没沾到半点血迹。
萧水脊背发凉,她不知何时已汗湿了背。
是冷汗。
她怕了。
怕自己脑子里那个字。
她呆看着沈伏息,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她发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不过很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不喝便不喝吧”
沈伏息蹲下了身。
萧水震惊看着他将碎片捡入他白皙的掌心。
他掌心纹络清晰,深刻。
跟她的杂乱无章完全相反。
萧水终于崩溃了。
然后沈伏息离开了。
带着茶杯碎片,还有她模棱两可的心。
桌子上,只留下一副洁白的手套。
是他落下的。
萧水正对着那副手套发呆。
雨。
越下越大。
越下越急。
吵。
耳边吵。
心里也吵。
突然,萧水拿起了那副手套。
缓缓套在了她手上。
停顿,屏息。
她翻动手腕。
尺寸刚刚好。
她忽然记起来,沈伏息是带着手套走的。
昏暗的光线下,只有萧水的眼睛在泛着光。
(2)
今天是萧盈的生辰。
十八岁生辰对萧家的孩子来说并非好事。
迎接他们的是真正的江湖。
萧水看着哭哭啼啼的萧盈,莫名惆怅。
她就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
萧盈一手拽着萧绰,一手拉着萧君亭,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萧水没太大反应。
直到萧君亭将她喊了过去。
过去时萧水还很平静。
她步履轻盈,形色从容,倩影窈窕。
可停下脚步,她面色已变。
“水儿,明日你跟盈盈一道下山罢,近来江湖上不太安定,爹就为你俩破例一次,只要四个月后武林大会上,你二人可以替神剑门扬威,爹就接你们回来。”
萧君亭的话好似一道雷打在萧水身上。
但细想起来。
这比让她们找回神剑双绝好太多了。
萧水麻木的立在原地,没什么反应。
“水儿?”
萧君亭摇晃萧水。
萧水回神,呐呐道:“知道了爹”
萧君亭略一颌首,侧身离开,经过她时,他说了四个字。
“好自为之。”
萧水又是一呆。
夜。
很深很静的夜。
萧水站在这间她住了快十八年的房里发呆。
她和夜晚有很深的缘分。
她生命中的转折全发生在夜里。
从遇见沈伏息,神剑双绝失窃,即将离开神剑门,甚至到成为真正的女人。
这些都发生在晚上。
并且都和一人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那个人正站在她对面。
“可以离开了,不开心?”沈伏息奇怪的问。
原来沈伏息也会有疑惑不解的时候。
萧水有点激动,点头,却又摇头:“不知道。”
沈伏息笑了笑,没再说话,弯身为她试了试水温。
“水可以了,小姐沐浴,属下告退。”
沈伏息戴回手套,离开。
走到门口这段路的时间萧水一直盯着他的背,他走路很奇怪,他总是站的很直,好像谁都压不倒他,谁都别想接受他的朝拜。
但他的恭敬却又来的那么容易,即便是给她这样的小角色,也可以随意便至。
忽然想起了什么,萧水道:“你不走么?”
沈伏息停住,微侧头,并未全转回,他低声问:“小姐想说什么?”
“你还没拿到你要拿的东西吗?”
如果他要的是神剑双绝。
那他早就该走了。
“你不是要神剑双绝。”萧水用肯定的语气说。
沈伏息转回身,青衫下摆飘了一下,里面是白色的缎面靴子。
纤尘不染。
“小姐这么肯定?”他笑着问。
他笑的眉眼都弯弯的。
很温柔,很踏实,很真。
萧水扁扁嘴:“自然。”
“为什么?”他困惑的问。
萧水呆呆看着他,“因为你还在这里,而神剑双绝已经没有了。”
沈伏息笑出了声,“嗯。”
嗯?他这副态度明显是他根本就知道。
他知道还问她做什么?明明就了如指掌,偏偏还装作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来问她。
他一定是故意的!
“那你需要再找一个小姐了。”萧水冷冷道。
沈伏息走了回来,他立在她身边,看着她:“属下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
“我要下山去了,如果运气好,武林大会之后就可以回来,如果运气不好……”萧水顿了一下,“你记得每年五七那天给我烧点纸钱就好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属下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沈伏息还是那句话,只是表情冷了下来。
萧水苦笑道:“萧家家规,凡萧家子女满十八岁都要下山历练,这次已是爹仁慈,让我和四姐可以在武林大会时有机会提早回来,否则,不满三年,我是回不来的。”
“哦?”
“三年为期,三年后可回神剑门,这期间神剑门不会提供任何帮助。”萧水解释道。
“也不会Сhā手?”沈伏息不耻下问,“不论生死好坏,正邪善恶?”
萧水不明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沈伏息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萧水疑惑不解。
“小姐明天就下山?”
“是。”
沈伏息笑的更开心了。
“你究竟在笑什么?”萧水觉得后背发凉。
“没什么,小姐既选了属下,属下当然也要跟着小姐下山去的,小姐不必替属下寻新主子。”
沈伏息温柔的说完,还伸手点了一下萧水的额头。
“小姐安心歇息,下山所需属下会替小姐置办妥当。”
说完话沈伏息就不见了。
萧水愣愣的眨眼,想了半天都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想不通就不想。
跟这些人生活在一个门派太累了。
她的确应该出去走走。
如今想来沈伏息是要和她一起下山的。
有沈伏息和她一道,她什么都用不着担心了。
萧水本来低迷的心情缓和了过来。
她弯起唇,酒窝现出。
转身,入水。
沐浴,水温刚好。
(3)
什么是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萧水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萧盈。
而且连带着把二娘和大哥也讨厌了。
现在看着她和二娘“生离死别”——
她稍稍有些明白了。
是人都会变得恶毒。
只要你尝试过嫉妒。
同样是女子。
同样的身份。
所有的一切都旗鼓相当。
但成长的过程却毫不相同。
萧盈有很多她没有的东西。
低头。
萧水爬上自己形单影只的马车。
垂帘。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那是先有人还是先有江湖?
当然是先有江湖。
事实证明这一点,因为你总是预料不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离别。
萧水从未想过会那么快。
而她也没想象中那么开心。
离别。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谁又愿意去承担离别之后的离别?
“萧水!”
帘子忽然被掀开,萧盈的脸出现在后面。
萧水足足愣了三秒才回过神:“四姐?你…”
萧盈往车厢里探,不知在找什么。
“你忘了什么吗?还来得及去取。”
萧水很好心。
至少这一刻是的。
但萧盈不稀罕。
“刺青呢?”萧盈冷冷的问。
萧水怔住,没吭声。
她想,她就是那个愿意承担离别之后的离别的人。
因为,她已无所畏惧。
“说话啊,哑巴了?”
萧盈咄咄逼人。
实在想不出为什么那样一张漂亮的脸蛋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萧水挪到了车厢里面。
这一刻她不想和她吵。
“你倒是说话呀?在家里说的那么多,在外面却不说了?”
萧盈着急了,因为车夫已经在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叉腰,你收,或者不收藏,我就在那里,忽悲忽喜!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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