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不清楚,他根本根本无法辨认。那是动物才有的嘶哑的叫声。
季笙的心被生生撕碎了。
小孩子。我的小孩子,无论如何,你一定一定要撑住。季笙抬眼扫视了空荡荡的别墅,很快明白他的孩子被人像狗一样遗弃在院子了。来不及愤怒,来不及做他想做的一切,他的小孩子已经等不及了。
他双手托起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头毫无生气的斜在他的臂弯里,嘴角的血一点一点的淌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季笙安慰的用脸轻轻碰碰那个孩子的额头,眼睛里,原本隐匿在黑暗中丝丝缕缕的暗红,一点一点,流转开。
作者有话要说:季禾是我最心疼的,他的性情是我最欢的,可我想不出什么太贴切的词来形容他。
有时候我甚至希望自己被这样一个小孩的目光追寻着,他把你视为生命中的最后一束光线,死死的抓住你,你离开的时候,他不会叫喊哭泣,会用自己的腿,竭尽全力,跑回到你身边。
关于那对比较变态的折磨季禾的父子,可能有机会会安排番外,讲讲他们的故事。我总觉得他们之间的爱很畸形。
9、【番外一】季禾的第一次 ...
【岁月静好·番外一】
修指甲(此番外发生在季禾成年前一年,十七岁。当然,大风大浪都过去啦~)
我从房间里跑出去的时候季笙很快的追过来。
我一边跑一边扣扣子,手抖啊抖的怎么也扣不上,我看了一眼季笙,他颈间的衣领被扯到肩膀,露着锁骨,衬衫就随随便便的搭在肩膀上,感觉像个被强`暴的小媳妇…他看见我扣得乱七八糟的扣子,就一抿嘴笑的像妖精。
我低了低头,磕磕绊绊的说,“不行,就是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季笙挑眉,眼角挂着瑃情和笑意,黑长的睫毛翻下去又翻上来,“你不需要准备,我准备就行…”他说完又要拉我的手,叹口气,“都一半了…你也能跑出来…小家伙是想考验我的耐性吗?”
我使劲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就转过头气愤地看着他,“我心理没准备好!”
“心理?”季笙细长的手指拎住我的领子,嘴唇靠过来很色`情的吻我的脖子,我抖了一下。他的声音轻如耳语,“我看你准备的不错…刚才不是跟那个女孩都抱到一起了吗?那女孩子相貌还可以,就是身材没我好…”他又吻了一下,气息扫过我的脖颈,又轻声的重复,“…她身材可没我好…我们回去接着研究…”
我的脸一下红到耳根,这可是在院子里,公共场合……本来都说好了要等到成年了…可是,今天,季笙被很可悲的刺激到了。
何叔来看我,故意把他家小女儿也带过来,趁着他家女儿去洗手的时候何叔把季笙拉过来,指着卫生间神神秘秘的小声问季笙,“你看,我女儿跟你儿子,配不配?简直一对金童玉女嘛……”
季笙放下手中的红酒,嘴角一勾,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嗯,我看不错,很合适……”
我看季笙笑意盈盈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很生气,我也咳了一声,很郑重很严肃的对何叔说:“嗯,是不错。”说完了我觉得还不过瘾,末了又加了一句,“我觉得我们挺有发展的可能……”
季笙听完话就极其优雅的站了起来,他绕开椅子走到我侧面,嘴角向上弯着,我勉强向另一边躲了躲,眼睛盯着一盘烧的红通通的锦鲤。
他又往前凑了凑,跟我眨眨眼,“很有发展的可能?怎么个可能?”
我忽然觉得季笙那个时候其实挺像逛青楼的那些花花公子哥拿扇子挑着姑娘们的下巴说,“春红,今个儿晚上小爷我包你了……”这种感觉……咳,叫不叫,调戏?
我看了一眼笑的很诡异的何叔,觉得脸跟火烧似的,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很没底气的说了一句,“是说……只要想交往,没什么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吧?
季笙的手要伸过来,我又看了看何叔,怕季笙做出什么过火的动作,就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急急忙忙的往后退。到了门口的时候,我转过身来,看着还在原地站着的季笙,又看了看笑呵呵的看着我的何叔,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几个女孩子……兴许……”季笙的脸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我转身走了出去。
我在坐在后花园冰凉的石阶上,想起季笙刚才的表情,忽然诡异的觉得很舒服。
有风吹过来,我抿了抿嘴角,忽然闻到一阵女孩子的香水味,我侧过脸,何叔的女儿何玲从花丛里走出来。
我迎着风站起来。
何玲扬了扬眉,黑黑的眼睛调皮的眨了眨,白皙的耳垂上的藏蓝耳钉闪着宝石的光芒,故作一脸羞涩的样子,“我老爸说……你……说我漂亮来着?”
我盯着何玲的脸,忽然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她系着温暖的米黄|色的围裙,及耳的长发,柔柔的眨眼睛。
何玲把沾到花粉的连衣裙抖了抖,低了低头又抬起来,眼睛含着戏谑的笑,“喂……你不说话算什么?……默认了?”
我回过神来,何叔?真是个老顽童……我弯起嘴角,“你这么想也可以。”
何玲挑眉,刚才一脸羞涩的样子消失不见,“你还真像我老爹说的,就是一个根冰块一样的死小子……”
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转过身打算回卧室。
何玲一直跟着我。
到卧室门口的时候我停住,转过身看着何玲。
何玲透过门缝使劲向里面看,“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眨了眨眼睛,“随便进男生的卧室?”
何玲撇了撇嘴,“怎么这么小气?哎?你房间怎么布置的像个儿童房?……哈哈,你有十七了吧?哈哈……”
我打算关上门,何玲一边用力把身子挤进来一边嘴里嚷嚷着,“啊呀,好疼,好疼,你怎么欺负人……”
我沉默的瞥了她一眼,把门打开。
何玲进门后顺手把门关上,然后以风速坐到我的床上,她仰着脸研究床头那个大的中国结。(此中国结在第二章出现,季笙从客厅摘下来挂到季禾卧室的东西)
我走过去,“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何玲开始捉那个中国结的穗子,一脸好奇的样子,“哪有卧室里挂这个的?这么花里胡哨亮晶晶的颜色不是女孩子才喜欢吗?”
我没说话。
何玲停下来扫视我的卧室,“哎,你那架钢琴有点年代了吧?你家这么有钱,听我老爹说有一个赌场两个地下钱庄,怎么不买台新的?”
我吸一口气,看着她,“大概比较恋旧吧。”
她挑眉,长长的“哦——”了一声,“人啊,总要向前看,恋旧有什么用?我老爹就说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男人如衣服说换就换!!”
我抿抿嘴唇,“嗯,男人如衣服……”我惯性的附和了一句,忽然一惊,就闭了嘴。前世在大学里,一个宿舍的舍友经常相互打闹,然后坐在一起杂七杂八的讨论男人,我记得很深刻的就是一个姐妹失恋后宿醉归来,然后在床铺上嚎啕大哭,我们宿舍其他人一齐安慰她男人如衣服诸如此类的话……
何玲两只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我,“咦?你怎么会这么认同……难不成你是个……那什么……”
我看着她笑得诡异的脸,问了一句,"什么?”
何玲笑眯眯的两眼放光,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事没事,就是觉得你有那个气场,不过没关系,待会试试就知道了……”
我叹了口气,“小姐,总在男孩子卧室里不怕何叔有意见吗?”
何玲一脸奇怪的样子,“我在你房里他能有什么意见?他巴不得咱俩好到那什么那什么了呢。哎,不过,我才发现不可能了,唔,真可惜……”
我看了她一眼,“总之,我要休息了……你要是累了,三楼有客房,很安静。”
何玲听而不闻,扭过身子开始翻我的床头柜。
我一惊,平时穿的睡衣睡裤贴身衣服都在里面。我赶紧扑过去握住她的手,“你干什么?不要随便翻别人的东西。”
何玲看了看我握着她的手,又扭头恋恋不舍的盯着床头柜,“我在找东西……你们那什么用的啊。”
我一时没听清,“你找什么跟我说,不要随便乱翻。”
何玲听了我的话就笑的很诡异,我正想再问的时候,何玲一下就扑上来,我一时没了防备倒在床上。
何玲死死的抱着我,我一边推,又要小心不能用力过度伤了她,何玲好像很了解我的顾虑,就更加肆无忌惮的折腾。
我皱着眉头喊了一声,“你干嘛……?”
何玲的手胡乱的摸着我的前胸,“干嘛……做实验啊……”
我一下捉住了她的两只手,“做什么实验……请你不要胡闹。”
何玲的手不能动了就开始用腿使劲的蹭,一边嘴里说的,“呀,果然没反应……”我一急,用膝盖磕她的膝盖,何玲大声叫起来,“呀,好疼,季禾你怎么不怜香惜玉呢……啊……好疼……你干嘛这么用力……我是第一次……”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何玲嘴里所言的“第一次”是什么,卧室的门就被撞开了。
然后我看到季笙,还有后边一脸诡异表情的何叔。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季笙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们一定是想歪了。
我打起精神咳了一声,“其实……”
何玲大声叫起来,“我们是清白的!你们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没有什么的…你们这么看着我们干什么?不管他的事!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吧!是我先开始的!!!”
季笙的嘴角勾起来,我胆战心惊的吸了两口气。
何叔一脸强忍笑意的样子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很理解的说了一句,“男人嘛……我明白……”
我看了看何玲,希望她能重新认真准确的组织一下语言再解释一遍。
何玲一脸深意的看了我两眼,大庭广众之下伏上我的肩膀,特别小声的说了一句,“放心吧,我是不会把你不喜欢女人这个事实说出去的……我刚才想说的一句话被他们打断了,我想要告诉你,我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不温柔的……零……号……”
我的脸红了。真的。觉得特别尴尬。
可看在季笙眼里我的脸红就别有一番风味了。
何叔看了看季笙的脸,一脸深意的领着他的小女儿出门了,到门口的时候才回过头来,“下次把大女儿也带过来看看……哈,我先走了……”
何玲最后看了我一眼,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季禾,我记住你了……下次我过来时一定把那瓶东西给带过来!!肯定很好用!!”
我终于石化了。
我看到季笙弯着嘴角看着我,眼睛却没有笑意。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了拉季笙的袖子,“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季笙扯开我的手,开始向门口走,我又拉着他的衣角,“你想多了,我今天说那些话是为了……”我犹豫了一下,“都是为了气你,你还不明白么?”
季笙还是向着门口走,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嗯,我知道。”
我使劲拉着他,“你别生气,你别走……”
季笙又扯开我的手,走到门口。
我抿着嘴唇低下头,心里有点难过,经历了这么多,他还不信我?
然后我听到关门的声音。
我抬起头,季笙正在给门上保险。
我惊了一下,“季,季笙,你想干嘛?”
季笙不说话,很专注的用钥匙锁了门,然后转过脸来微笑的看着我。
我忽然有点害怕。
季笙一步一步走过来,我退了一点,又觉得不甘心,我怎么老是处于劣势?
季笙过来拉着我的手,坐在凳子上,一副“好好商量”的样子。我喉咙有点发堵,用力向下咽,季笙纤细修长的手指提起我的手,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出一只指甲钳。
我下意识的缩了缩手,“你干嘛?”季笙很温柔的捏着我的手说,“别动。”
我不敢动了,还是不放心的轻声问了一句,“干嘛?”
季笙笑笑,“先给小猫修修爪子。”
我的手抖了一下,“修指甲……干,干嘛?”
季笙抬头含着笑意看了我一眼,继续慢条斯理的给我剪指甲。我就看着他垂着的长长的眼睫毛发呆,他快剪完的时候,用嘴轻轻吹我的指尖,“当然……怕一会太激烈了……小猫的爪子抓伤了……嗯,伤了我事小,伤了我家小猫自己,我怕我不忍心下手了……”
我听完他的话站起来就要跑。
季笙从后面拉着我,然后一只手臂揽着我的后背贴上他的胸膛。
我使劲的挣扎,季笙很温柔地揽着我,也没用多少力气,可我偏偏就是一动不能动。
我停下来的时候才感到季笙越来越急促用力的呼吸,而,而且……咳,那什么也,也很明显了,我颤了一下,不敢再动。
季笙也沉默着,他抱着我一动不动,呼吸越来越灼热。我咬咬嘴唇,小心翼翼的张嘴,“你,你别担心……我,我不会……不会……喜欢上别人的……你,你不用,这么着急,我们可以,咳,好好准备一下再……”
季笙抱的我越来越紧,我不得已的要缩紧肩膀,“季笙,我还……”
季笙的嘴唇凑到我的耳边,“我还是怕……还是怕……每天都怕……”他停了停,“甚至一秒钟看不见你我就急得不行,不能忍受自己对你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甚至每天晚上都要悄悄过来看你几次,我怕哪天我一放松,你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了,那种事情,我实在受不了了……”
我艰难的转过身子搂住季笙的脖子,然后伸出双手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抚摸季笙的后背,“别担心,我在,我一直都在,我不忍心走的,即使我死了,我的灵魂都……”
季笙没有让我说完,他迫不及待的吻住我,我们的舌头交缠跳舞,胸膛紧贴着胸膛,他吻着我倒在床上,我的后背接触到柔软的床垫,心一下提起来。
我开始使劲推季笙,季笙抬起头来,细长的指尖挑起我的衬衫。
我双手抢了衬衫,一边喘气一边说,“我还是……没准备好……不行不行……”
季笙的眼睛像洗过的黑戳石一样闪着光,还盈着清清亮亮的水汽。他微微的笑一下,声音沙哑却很好听,“不要挣扎……束手就擒,小猫怎么争得过猎人……”
我想了想,双手还是使劲揪着衬衫,“那个,还是别了吧……你也肯定不喜欢……”
季笙挑着细长的眉眼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不喜欢我现在在干吗?”
我正冥思苦想,忽然胃一疼,我脸色一变,牙齿一咬,脸上也蒙了汗。我双手腾出空闲来捂住胃,紧皱着眉头,“季,季笙,我,胃疼……”
季笙看着我,“胃疼?真的……?”
我的牙咬的紧紧的,疼的说不出话来,季笙看见我的样子,急着从我身上下来,他摸了摸我的脸,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到我的胃的位置开始轻轻按揉。
我忽然就觉得季笙这个动作特别……色`情……我看了一眼季笙恢复正经的一张脸,使劲皱皱眉头,然后很虚弱的说,“没用……别,别揉了……我要看医生……实在太疼了。”
季笙的眉毛紧了紧,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脸,然后吻我的额头,“等一下,我去叫医生。别乱动。我去去就回。”
我很老实的点点头,季笙手里拿出钥匙,开锁,我的视线追随着他……门开的那一刻,我立刻从床上跳下来,趁着季笙不留神,一下就冲出了客厅……
作者有话要说:咳,发一章番外调节一下压抑的气氛,哈哈,到底吃没吃到?等到适当的时候,我会给大家发番外的下一章滴…………
下一章是正文
亲,爱我吧,拥抱我吧~,表扬我吧~~
嘿嘿,文章里面有一点对后文内容的暗示,不知道大家有米看出来…
某人现在很开心~~~
10
10、我的唇吻了上去 ...
{三十一}委屈
闭着眼睛,呼吸。
有一个人一直一直的抱着我。清洗伤口,敷药品,缠绷带,扎针…然后,温柔的,安静的,冰凉的液体开始一点一点流进我的静脉。
其实,我想说话。
我想告诉他,很疼很疼。
我想说,来得好慢呀。
我想说,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要开始仇恨。
可是,每当我想要张嘴的时候,眼泪就大颗大颗的碎开。我不自主的吞咽和抽噎,痉挛颤抖的手指一旦收紧就无法张开…那个人的手不停地为我按揉,我的指甲陷进他的肉里。他一动不动。
就像一个委屈着赌气的小孩子,无论如何,坚持着,不张开眼睛,不说一句话。
那个人固执的抱着我,呼吸缓慢冗长。他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描绘我的双眉,眼睛。我几乎感到疼痛。
安静着失神。
有一次我从雨里跑回来,他手里提着柔软的毛巾,一点一点擦拭我的眉眼,我任性着后退躲开他的手指。
季笙,这次,无论如何,是躲不开了呢。
自嘲的勾起嘴角,睫毛煽动,目光流转。
抬起实现寻找季笙的目光。
季笙垂下睫毛,黑沉的眼睛像一弯平静的湖泊。
我倔强的看进他的眼底。
没有思念,没有欣喜,没有一丝波动,我迟钝的转动眼睛。多么……奢侈……的……平静啊。
我慢慢的想着。我啊,一直任性,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不听他的话跑出来,我做了很多很多他不允许做的事情……季笙啊,果然还是对小猫失去兴趣了呢。
如果,如果这样的话,我千辛万苦回到他身边来算得了什么呢。
啊,我忘了呀,在“人市”上逃跑被发现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了,我每一次,每一次,对生活,对光亮,所做的努力,全部,全部都会付之东流。
果然啊。
我抿起嘴角,垂下视线。
呼吸一点一点消沉下去。
“张开嘴,说话试试。”
我打算闭起眼睛。我知道,我又要任性了。
“小家伙,”季笙嫣红的嘴角忽然勾起来,“可以试着骂我几句……一定能开口的,来,试一下……”
冰凉的指尖停留在我的嘴角。
我张开嘴,衔住季笙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咬下去。
季笙一动不动,唇边的笑意满的要溢出来。
看到他笑,我的委屈一下蔓延开,眼泪决堤一样的滑下来,一边死命的咬着,一边不停的抽噎,极其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从来没见过自己这样狼狈的时刻。从来没有。
季笙的手指轻轻我的牙齿间拨动。我尝到了血的味道。可季笙分明还在笑着。
该死。
真该死。季笙。
松开了牙齿,用一只还可以伸展的手用力的拖曳起季笙的衣角。季笙颈间有着精致黑丝花纹的衬领很快的倾斜下去。
“你……”声带已经受伤残破,我咬起牙,手指死命的收紧,全身疼痛起来。
季笙笑着靠近我的脸,忽然眨眨眼睛。
“小家伙要骂什么,我在听。”
“你……”声带开始撕裂般的剧痛,我几乎放弃发出声音。手指更加用力,季笙颈间的两颗精致的饰扣滑落下去。
“什么。”
“你……你……”
“什么。”
“讨……厌……讨厌……”
喉咙里撕裂般的疼痛,我撕心裂肺的咳起来。
“我知道很疼很疼……”季笙眼睛里的笑意忽然消失了,黑沉的眼睛风起云涌,他轻轻扳住我的肩膀不让我的咳嗽牵扯到伤口,手指无限温柔的穿过我的发丝,“可这么惹人讨厌的我还是必须逼迫小家伙说出话来,我的,小孩子……我是不是……”
季笙的呼吸很轻,如同树叶的微微叹息。
“我的孩子声带受伤了,医生说这是一个关卡,第一次说话一定会很疼很疼,以后一定也很疼很疼,小家伙要坚强起来,如果刚开始因为疼不发出声音,那么,我的小家伙就永远失声了。”季笙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黑沉的眼睛深深的吸住我的视线,“要坚强,既然已经撑了那么久,就要,一直一直的,撑下去。”
黑海一直一直的蔓延过来。我惊惶的侧过头避开视线,深深的喘息。气流擦过声带,极其锐利的拉痛。
季笙的头忽然埋入我的颈间,细碎的发丝一点一点滑进领口,气息绒絮一样的扫过。
我难受的缩起肩膀。手里的衣角越攥越紧。
“不要讨厌我,小家伙…”季笙顿了顿,忽然及其自嘲的勾起嘴角。
“这样的软弱的我简直无法原谅呢。你说,是不是。我的小孩子。”
当我向季笙瞪起眼睛时,一滴还没来得及收住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去。
季笙。
真是个笨蛋。
————————
季笙告诉我,他要消失两天。
我看着他。我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不愿意张口说话,只是费力的拉住他的衣角。
报仇么。
季笙,我不需要了。这样的仇是季禾的,不是夏浅的。
季禾的身体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也许,终会有一天,我的意志也会撑不住了吧。只是,我还是要说,这样的仇,是季禾的,不是夏浅的。
所以,在夏浅活着的时候,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吧。
抿起嘴角掩饰住唇边盛开的笑意,我,果然还是自私的厉害呀。
“不愿意么……”季笙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床遍垂下的流苏。他侧过眼睛看我,嫣红的嘴角勾起来。
“阿五。”他回过头叫了一声。
“少爷。”阿五的身影很快的闪进来。
“那对父子交给阿五吧。”
“是,少爷。”
“等等。”
“少爷。”
“加倍。”
“是。”阿五退出去,关上门,屋里很快安静下来。
“跟我说话。”季笙回过头来,手很快抓握住我的,原本在手指上的光亮的穗子一下落下去,像水流一样很快的滑到床底。我的视线一直一直的落下去。
“乖。”季笙的手指轻轻的刮着我的掌心。
缓慢的抬起睫毛,我眨了眨眼睛,向他微笑一下。
声带震动的疼痛已经严重的抑制了我说话的欲望。
希望能混过去。
“嗯……小孩子不爱说话可不好……”低低的调子像水一样。
手指轻轻颤动。那个雨后的下午,季笙手里提着毛巾,弯下腰,悠闲的笑了笑,然后用清澈的眼睛盯着我:“小孩子不爱说话可不好。”
明明知道我在为那次任性而愧疚。他明明知道的。
这下不好意思再不张嘴了。
可恶。
我懒懒张开嘴,极不情愿的发出几个音节。
“说……什,么。”
季笙的手指得胜一样的抓了抓我的手心。我忽然就生气了。
“像一只,猫,在抓一样。”我吃力的发出声音。
“嗯。”
“我,没有说……”
“嗯……?”
“没有说,嗓子。”
“嗯。”
“我说,你。”
“……”
“抓,我的手心。简直,像一只,野猫。”
“……嗯…”季笙的手指很快的包住了我的手,像一个顽劣的大男孩一样微微用力的惩罚。
我咧开嘴角,无声的笑起来。
{三十二}生父
“不要。”
隐晦苍白的冬天,天空蓝的不真实。
身上裹着柔软的毛毯,鼻尖触到冰冷的空气,浓浓的倦意一点一点扩散开。
“张嘴。”页子将手中的杯子递得更近些,凉凉的杯壁碰到了我的嘴唇。努力将视线和思维收回来,抬起头看了页子一眼。
页子很无奈的把杯子放到小方桌上。
我想,页子是知难而退了。
谁知道她搬了救兵来。
季笙打开门,轻轻的坐在我的床边,很认真地一点一点凑近我,忽然勾起嫣红的嘴角,微笑着眨着眼睛,纤细苍白的指尖点到我的手心,很轻很轻的抓按着。
我很自觉地抓起旁边的杯子将苦的要死的中药灌了下去。
季笙笑出了声音,“好乖。”
我极轻的叹了口气。
一点冰凉的东西塞进了嘴里,甜腻的味道浓浓的化开。
抬起头看季笙一眼。
季笙的清透的指尖有一张半透明的糖纸,碎碎的花边,很好看的样子,阳光碎在上面一点一点折射过来。我眯起眼睛。
季笙灵活的手指动了几下,一个小小的飞机躺在他素白的掌心。
我茫然的眨着眼睛。
“小孩子,不都喜欢这个吗。”季笙挑着俊秀的双眉,额上的碎发一点一点落下来。
生涩的咧了咧嘴角,垂下视线,影子在地板上映出单调的几何图形。
小孩子。
小,孩,子。
一个字一个字的碾过来。沉重的喘息。
每次每次,我几乎要溺死在那片温柔的海中。只是,笑容还未上眼角便已僵冷。海的尽头,生硬的黑色沙砾,张着眼睛,悲悯的笑容。
终究,在那个人眼中,我不过,不过,只是个孩子。
这样想着的时候,就不自觉的笑起来。
深深的低头,嘴角抑制不住的扩大,竭尽全力抑制住肩膀的颤抖。这些东西,所有的苦痛挣扎……生命,孩子,爱而不得……我的好丈夫带给我的,早已密密的织进魂灵的,歇斯底里着缠绕着蔓延着,每一刻,每一刻,成长如同松枝,细细密密的扎进灵魂。
———————
深冬的太阳真的很远。我这样抬头望着的时候,空气就变得稀薄沧桑。
不自觉的张开嘴呼吸,冰凉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寒意沁透了心肺。
页子说这个年关不回老家了,我低下头,想着,也许要送她点什么小礼物。
脚尖踩住了一片阴影。
仰头望了望站在身前的男人,眼角不自觉的扭曲。
男人笑的温文尔雅,伸出了一只手。
男人的脸。我想着,与季禾的脸,真是,诡异的相似啊。
我垂下睫毛。想了想,最终还是抬起视线,眼睛里含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多有趣啊。季禾的生父,他来到这里,想做什么呢。
男人半蹲下来,手落在我头上,我没有躲开。
“季禾,是你吗?”
“是我。”我笑着点点头。
“在这干什么呢?”
“看太阳。”
“每天都看吗?”
“有时候吧,也不一定,身体不好的时候就不出来。”
“你经常生病吗?”
“算是吧。”
“有朋友陪你玩吗?”
“页子不算的话应该是没有吧。”
男人沉默了。
“你要把我带走吗?”我扬起脸笑的灿烂。
男人又沉默了一会,盯住我的眼睛,“有些事情……你还小,等你大一些我会告诉你……”
“你是我亲生父亲吧,是要把我带走吗。”我张开嘴说的急切,凉凉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强烈的咳意让眼角湿润起来。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跟你走。”
“我还以为你会大哭一场什么的。”
“我跟你走。”声音因为急切而变的嘶哑,我张开手指抓住了男人的袖角。
男人站起身来。
我扬起脸向男人微笑时还在想着,看来这个年关没办法送页子礼物了。
等我再次低头的时候,眼泪才从闭阖的双眼中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三十三}疏离
我迈开步子,任由男人拉着我走出院子。
我有些迟钝的想着,再走快一些吧。
我迫不及待的要逃离了。
零零碎碎的阳光一点一点的划过没温度的脸,我眨眨眼睛,视觉出现了短暂的黑暗。
看不见,那就用心吧。
“幸福”吗?
我的嘴唇微微上扬。奢侈的愿望。
一个身影很快的跑过来。
页子双手抓紧我的肩膀,大口的喘息,眼睛里细碎的闪着光芒,“是我照顾的不够好吗?”
我张开眼睛看她,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还好,页子是温暖的。
她微微发旧的米黄|色围裙总让我想起母亲。
我无声的笑起来。
“不,页子照顾得很好。我很满意。”
“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笑着垂下了眼帘。
页子是个可怜的傻瓜。
男人重新牵起了我的手,我笑着点点头,男人就迈开了步子。
没走几步,男人停了下来。
我仰起头,那个消瘦挺拔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那个人面无表情,他看着我,就像看着自己的仇敌。
恨吗?我无声的笑起来。
那么,就恨我吧。自私,无情,背叛,抛弃。在那个人的眼里,我不过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孩子。从那个人让季禾的生父单独见我的那一刻,应该就这样决定了吧。更重要的是,我从很早就开始的对这个世界可怕的眷恋,那个人的爱与温暖给予我对生命近乎偏执的向往与渴求,可我竟忘了,我是一个复仇工具,完成夏浅遗命的复仇工具,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戮,注定的离开与注定的背叛……也许,我是不忍心了吧,不忍心让那个人看到我灰飞烟灭的那一刻,不忍心让那个人知道我对他,从一开始,就是欺骗,不忍心让他……更……恨……我。
这样想着的时候,心就痛的麻木起来。我低下头,安静的垂下眼帘,跟着牵引着我的男人,走过那个人的身边。
看吧,幸福,真的很远呢。
————————
就这样吧。我轻轻的安慰自己,等到十四岁的时候吧。
我迫不及待的让这一切赶快结束了。四年,我有些甜蜜的想着,应该很快很快吧。
卫清啊,现在的你怎么样了呢。
—————————
“少爷,今天家里九点钟有客人。”年老的女仆恭敬地站在站在床边。
我张开眼睛,脱去精致的睡衣,另一个女仆小心的替我穿好衬衣,将有着繁复黑丝花纹的领带系在我的脖颈上。我点了点头,女仆们应声而下。
几分钟后,一名年轻的女仆将咖啡端上来,很快的退了出去。
我低下头,盯着地板上我和窗户的影子,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
四年,真如我当初所想,一恍而逝。十四岁,这应该是夏浅作为季禾的最后一年了吧。四年,四年能改变多少东西……季禾长成俊美的少年……手指神经质的游走于眉眼之间,依旧浓密修长的睫毛,明亮清澈的眼神,鸽子血一样鲜红饱满的唇瓣,花瓣一样纯洁柔软的脖颈,褪去了稚气,长成修长的,消瘦的,干净如同白莲一样的少年……这样美的少年,真是…忽然……舍不得了呢。
我侧过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冷笑。
———————————————
光着脚走下楼,坐在洁白的法式镂花椅上,旁边的女佣很快的拿来长袜和筒靴。
她们正替我穿着的时候,父亲从另一个楼梯走下来。这个当年把我领走的男人,现在我称为父亲的男人,给了我最奢华的照料。
我应该感激的五体投地不是吗。我温柔的笑了起来。
“父亲。”
“喝点咖啡可能会精神一些,你看你总是懒懒的样子,是不舒服吗?”父亲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我面前,我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父亲想多了,没有的事。”
“那宝贝准备一下吧,九点会有老朋友来看我,早餐一起吃好了。”
“是的,父亲。”我维持着最真诚的笑容,恭敬的点着头,然后目送父亲离开的背影。
女佣把长靴上最后一个搭扣扣上的时候,我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我那时候就想着,就今天晚上吧,卫清啊,我们的故事,终于要落幕了。
我从来不惧怕死亡啊,那种感觉,就像忙碌了一个学期,终于盼到一个长长的假期,心和眼睛都灌满了风,我终于,很开心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三十四}思狂
早上的客人竟是何叔。
何叔还是几年前的他,穿着很厚的军用大衣,带着笨重的毡帽,大大咧咧迈着步子走进来。
父亲将手拍到他的后背上,笑的真切:“阿何,几年不见,老了不少啊。”
“韩兄却是风姿依旧呐……”何叔客气的将父亲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然后他的视线扫向我。
我看到何叔眉宇间紧密的愁云。
心莫名奇妙的惊悸了一下。我扯动嘴角,微笑的站起来,将手中的拉图尔红酒举向何叔。
何叔挨着我坐下了。
“这几年过得还好吧,小东西。”
“算是吧。”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孩子这么随性。”
我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那谢谢何叔夸奖。”
“没想过去看看他?”
我眨了眨眼睛,“何叔说的是谁,您那个漂亮的小女儿?”
“小东西,不要装糊涂。”
“那我实在想不起来何叔说的是哪个了。”我拿起桌上的红酒轻抿一口。
“他要死了,想见见你呢。”何叔将酒杯凑过来。“没有一家医院肯接他,有人从中作梗……”
我立刻站了起来,“何叔说什么呢,什么要死了谁死了,我听不明白。”
我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放到大理石桌面上,走到父亲面前,“父亲,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回卧室休息一下。”
父亲微笑着看了我一会。“回去吧,一定好好休息。”
“那谢谢父亲。”我笑着向父亲略低了下头,然后转过身,笔直的走向自己的卧室。
我将卧室门关上,靠着墙面,弯下腰,用双手捂住了嘴唇。
四年了,整整四年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那个人的消息。我封闭了自己所有的感觉,每天带着精致的面具专心的演好自己的戏,我拒绝了给自己任何空闲的机会去思索那个人,他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想过我,他曾经多么小心翼翼的宠过我……而我,走的是多么决绝,甚至没有给那个人一句话的时间,一个挽留的机会……那个人,可是深深的恨着我,那么,现在,是要开始惩罚了吗。
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我贴着墙面一点一点滑下来,手本能的抓握,掌心一片虚无。
季笙牵着我的手在大街上随意的游走,人群就像海流在我们身边缓缓流动。我伸出手掌抓握住他的衣角,将笑容隐在黑暗里面。
季笙季笙。
掌心按住心脏,艰难的喘息,咬紧了嘴唇,眼泪大颗大颗的淌下来。
四年,四年,这些眼泪我忍了四年。有些话,早就该说不是吗。
季笙季笙。那个给我爱与温暖的人,曾经那样美丽那么高贵的人,要躺在床上一次一次的被医院拒绝……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爱他的人在身边,没有安慰,没有关怀,冰冷的空气,永无止境的黑暗……那双手,再也不会轻轻点我的掌心逼我吃药……那双眼睛再也不会含笑看着我……他嫣红的嘴唇再也不会勾起来然后亲昵的喊出我的名字……
不。不。季笙,季笙。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心,疼得难以忍受了,我咬牙蹲了下去,十指深深的嵌入掌心。
———————————
“去哪?”
父亲拉住我的手,我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父亲。”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不可抑制的嘲讽,“我,不是您养的一条狗。”
父亲沉默半晌,忽然微笑起来,“要出去,我不会拦你,只是想说一声,路上小心,记得回来。”
记得……回来么……我勾起嘴角。
父亲啊,有些事情,你是不是瞒了我太久了。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四年来,第一次,迈出韩家的大门。
——————————————————
熟悉的院落,干净平整的琉璃墙面,连空气的味道都没有变。
我走的很慢很慢,我告诉自己,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没有必要跑着去见他,他会等你的……
会等我,会等我,会等我。这样想着的时候,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是吗……会等我吗?我让他足足等了四年……再也无法抑制的哭出了声音,我咬着牙跑了起来……心底的声音像蛛丝一样来来回回的缠绕神经,他等不及了……再也等不及了……他要惩罚你……
不,不,季笙,季笙,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没有丢掉你,没有抛弃你,我是不忍心,是不忍心啊……我要报仇,要杀死卫清,可杀了他之后,夏浅的意志摧毁,灵魂就再不存在了啊,我不忍心再多骗你几年,不忍心让你看我灰飞烟灭的样子,更不能看着自己在你的宠爱之下放弃夏浅灵魂所背负的责任,我是曾经什么都忘了,只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守在你的身边,哪怕只是做你的小孩子,让你宠着我,爱着我,可是,每每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就难受得不得了……你知道吗,我曾经有过一个小宝宝,他还没出生就被卫清害死了,我要报仇,要报仇啊,季笙,季笙……
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大厅,我推开了房门,很多仆人的身影白晃晃的从我身边闪过去,我飞快的跑起来,我听到很多人的抽泣声,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浑浑噩噩的,向着记忆中季笙的卧室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打开门的那一刻,我就再也动不得了。
那么妖冶的盛开着的红色。我从来没发现它是那么的令人恐慌。
那个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身影忽然被血淋淋的挖出来,就这样躺在我面前,消瘦的,苍白的,几近透明的。睫毛如同黑色蝶翼一样轻轻的颤动,那个人的嘴唇微微阖动,断断续续的发着无声的字节。可他的周围,分明,一个人也没有。
心撕心裂肺的揪痛起来,就,真的,这么孤单吗。
咬着牙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拉起他的手,冰冷,僵硬。我的心颤抖起来。我想到了死亡。
我的,季笙,我来了,就在你的身边,你张开眼睛看一看我。
那个人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唇吃力的阖动。
我用力的握着他的手。我小声的说,我来了,我来了,你睁开眼睛好不好,好不好。
季笙闭着眼睛开始挣扎,他用力张开了嘴,干裂的嘴角很快的渗出血来。
“你们……都滚……让他…来……见我……”
竭力捂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我用力抓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低声重复着,季笙,季笙,我来了,你起来,你起来呀……我错了,我错了好吗,我不该走,我应该有几年陪你几年的……你不要死,不要……
惊惶的张大了眼睛,血从季笙的胸口源源不断的冒出来,很快的覆盖了早已干涸的血痕,又是这样,妖冶张狂的红色,一朵一朵,急切的含苞,娇艳的盛开。
“别……告诉他我这样……”季笙的喘息艰难而剧烈,“我只是……想见见他……只……见一面……”
急切的张嘴,眼泪很快坠到唇角,“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来了,是我,是我……”
季笙强烈的挣扎起来,我惊慌的按住他的手怕他牵扯到伤口,他依旧闭着眼睛,眉头锁的很紧,“见他一面……真的很难吗……”他剧烈的喘息起来,牙关忽然狠狠的咬起来,“求求你们……”
不,季笙,停下来,醒过来,这不是你,我的季笙不会低下他高贵的头向别人乞求什么,他不是这么脆弱,永远都不会……我撕心裂肺的哭起来,惊惧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是极其锐利的拉痛,我拉起季笙的衣角,头深深的埋入季笙的颈间。季笙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
“我要见季禾……就见一……”
季笙没有把话说完,因为,我的唇吻了上去。辗转,用力,缠绵。
季笙,宽恕我吧。这个迟来的吻早已等了七年,从第一面见你,你提着高脚杯优雅的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时,这份生涩的感情就已埋藏在我心里,我以为,时间能掩埋一切,可是,七年的时间,让我对你的爱,一点一点,烂进心里,再也逃不掉,躲不开。季笙,我爱你。这是我迟来的告白。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挽救你,我的季笙,如果,你还对你的小孩子有一点点眷恋的话,请你,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告白了。
季禾赶来见季笙,还是因为爱,因为放不下舍不得。
他们之间的爱,即使不见面,也能持续这么多年。为什么?
因为两个人都无意识的很深的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一旦有人真的走进他们,他们便死死抓住,就像抓住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那是维系他们活下去的的唯一途径。
无论在身体还是精神上,相互支撑,汲取彼此的温暖。然后好好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这个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吻了……他们两个真是让我这个娘操碎了心!!)
11
11、最后一次,我抱着你 ...
{三十五}勾引
季笙在赌。赌我对他的感情。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已经被季笙锁在屋子里整整三天。我早该想到,季笙旧伤撕裂,就算有人从中作梗阻扰他去医院,以季笙的手段又怎么会沦落到在家里等待生命消亡的地步。
是我大意了。季笙知道我会心疼他,他赌上了自己的性命来换我一面。可我没有想到,他就这样,任性得像一个大孩子,将自己珍爱的玩具藏在最隐蔽的地方,执拗的守护着,不顾一切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吻了季笙,本来就是当成一场绝望的告别仪式,那天晚上,我本来就是打算去结束卫清的生命的,任务完成之后,我想,灵魂大约会离开肉体,走向最终的归宿,可季笙病危的消息最终还是扰乱了我的行程,季笙好似看透了我的计划,将我关在屋子里,一天又一天。
当我的头靠在床边的时候还在想着,季笙那时的回吻算什么呢。他烧的那样厉害,唇却是冰冷的,他压下来的时候,我的手还在他的伤口上。
季禾爱季笙。季笙也爱着季禾吗。
多么滑稽的笑话。
勾起嘴角,我自己,真是,畸形。
当开锁的声音传过来时,我光着脚站了起来。我想着,季笙啊,你留不住我的,我的仇,早晚是要报的。
我躲在了门后,然后看见季笙打开门,顿了顿,然后有些惊慌的寻找我的身影。
我从后面抱住了他消瘦的腰身,季笙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季笙没有回头,我听到了他凉凉的好听的声音,“小家伙,我以为你逃了。”
我收紧手臂,皮肤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心脏压抑的疼痛,可我还是笑着张开了嘴,“季笙,我一直想叫你的名字。”
季笙点点头,“叫吧,反正我从来没把你当儿子看过。”
我停了停,眼角一阵酸涩,“那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小孩子来着。”
“你觉得自己像个孩子吗,我一直希望你能多笑笑。”
“季笙,有件事情我瞒了你这么多年,现在想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
季笙顿了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现在不想知道呢。”
“已经晚了……”我急急的张嘴,生怕晚一分钟季笙就听不见似的,“我不是原来的季禾,什么都不是,等我最后的事了了之后就灰飞烟灭。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他,你刚来那年我就知道了。”季笙又叹口气,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留下两弯深深的阴影,“原来的季禾,从来不吃甜食。”
我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没有说话的必要了,原来,我自己表演了这么多年,观众只有我一个人。
那年十五的夜里,季笙拉着我的手走进一家快餐店,他看着我,眼睛里忽然迸发出一阵笑意,他说,怎么都是女孩子爱吃的东西。
是啊,那次,我点了许许多多的甜食。那毕竟,是夏浅在季禾这具躯体上仅剩的一点残影了。
原来,从那个时候,就泄露了。
气恼吗?或许有点吧,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些小性子,还是算了吧。
我从身后拉了拉季笙的衣角,然后手臂攀上了季笙的脖颈,我张了张嘴,轻轻吐息,“那么,季笙……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季笙的肩膀轻轻颤动,却依旧不回头看我,他的声音像是岩石夹着寂寞的风,生涩冰凉,“小家伙想说什么?”
将脸埋进季笙的后背,拼命抑制声线的颤抖,“喜欢季笙,很多年……从我来到你身边的时候起……”仰起头艰难的吸一口气,“所以……看在我辛苦爱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放我走吧。”
“季禾,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季笙用力扯开我的手,转过身用双手狠狠地掰紧我的肩膀,说的一字一顿,“我决定的事,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到……除非我死……”季笙的眼睛里流金碎石,流星一样闪烁着火光,可他的声线却压得极低,“我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呆四年,是想让你看清楚我们的关系,让你认清楚,这个世界上,我才是你应该紧紧抓住的藤蔓,你听着,从今天起,我不想再看到你心不在焉的样子,什么事情也不要做,乖乖留在我的身边……”他忽然停顿一下,黑亮的眼睛温柔的注视我,像一个风一样的妖精,他的声线恢复明媚,极轻极轻地说,“小家伙,留在我身边……我养你一辈子。”
养我一辈子。
我咬紧了嘴唇,多么,诱惑的条件。
可惜,我不能。
唇边绽开温柔的笑容,我凑近了季笙的面庞,眼睛盯住他嫣红的唇,极轻地咬字,“季笙,让我走吧。我会永远爱你,永远记得你。”
季笙盯住我的眼睛,忽然勾起了嘴角,他的手指轻柔的留恋于我的眉间,“小家伙,勾引我显然不是一个好方法。”
季笙的笑容,让我几乎想到了残忍。我垂下眼帘,这样绝望的爱,算得了什么呢。
季笙啊,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那就放了我吧。
——————————
季笙走后,我开始砸东西。我将手中的木椅砸向窗户,玻璃很快成为美丽的碎片,空留下诡异的扭曲着的镂空防盗窗。我仰起头,很多星辰美丽的坠下。
躺在一地的狼藉中,大理石地板上的寒意沁透了心肺。
几乎感觉不到呼吸的张弛,也许就这样死去也好,起码可以让那个人悔一辈子,记我一辈子。这样想着的时候,我无比甜蜜的笑了起来。
门被打开,然后听到碗落地的声音,页子惊叫一声跑过来,双手搂住我的肩膀,连声的问着我,你怎么样,怎么样。
一只手抓住页子,我的眼睛缓慢张开,抿了抿嘴角,我说,页子啊,你一定能帮我逃出去对不对。
页子的并没有回应我的话,她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声音几近哀求,“小少爷,不要任性,你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吃一点好不好……”
“吃一点?”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呢…我就可以出去了吗……”
页子哭出声音来,“我都四年没见你了……你来了……怎么就要走……”
我来了,就是要走的。页子。
我的双手被很不温柔的提起来,身体很快的离开页子的怀抱,季笙把我摔在床上,我用力,再也无法坐起来。
页子很用力的扑过来挡住我,她的眼睛倔强的看向季笙,身躯却在不停地颤抖,象风中的孤木,“不要打他,不要打……”
季笙很平静站在页子面前,泉水一样清冽的声音加了冰层,“你,下去。”
页子咬住嘴唇,拼命的摇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滑下来。
“阿伍。”季笙回过头来,又问了一遍页子,“走,还是不走。”
“她走。”我急急的张开了嘴,吃力的伸出手摸摸页子齐齐的留海,“页子,走吧…一会,我就吃一点东西好不好?”
页子红着眼睛盯着我,“你骗我的,你总是骗我。”我很吃力的笑一下,“哪有,这次不会了。”
页子很慢的松开了我的衣服,她转过身的时候,脸已经湿的很厉害。我张了张嘴,“页子,洗洗脸,睡一觉……就…好了。”
页子停了停,很轻的点点头,“那你一定要吃东西……”她呜咽着跑了出去。
我转过视线,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我会死在这。”再不放我走的话。
季笙双手抓起我的衣襟将我提起来,紊乱的呼吸吹动我耳边的碎发,声音却极尽轻柔,“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三十六}死别
季笙的双手将我的头发向后掬,我一动不动,微笑的看着他。
季笙,我怎么觉得,你要输了。
的确,勾引你,对你来说,真的不是一个好方法。
一定很痛苦的对吧,我很早就看到了你眼底的挣扎,爱上了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让你困扰吧,你不肯跨越那条界限,只生生将他困在身边,就像你曾经说的,养他一辈子,可那又怎么样呢,爱而不得,这是,多么让人难过的事,我成了你的弱点不是吗?让我走吧,或者,干脆杀了我,就像我要杀卫清一样,灭绝痛苦的根源。
“我不会杀你。”季笙的眼睛黑沉下来,“也不会让你去死…”他忽然勾起嘴角,微微挑起俊秀的双眉,“更不会,放你走。”
“那算什么呢,季笙。”我垂下眼帘,声音低下来,“死,很容易。”
“是么……”季笙顿了顿,忽然笑出声来,他的一只冰凉的手轻柔的抚上我的脖颈,向我眨了眨眼睛,“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寸步不离的陪我的小孩子了……”
很快的抬起视线,只来得及捕捉到闪过季笙眼角的感情,手指痉挛起来。
季笙,何必在人前总带这样一副面具,你笑的像一个明媚的妖精,可你的心明明在歇斯底里的叫嚣着冰冷疼痛,我已经学会用心去体会你的感情,而不是,靠眼睛。
季笙,你是在害怕么。你真的不知道,你的面具,在我面前,早已,千疮百孔。
真是很讨厌,他总是知道,如何让我更心疼。抿了抿嘴角,我忽然张嘴,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寸步不离……睡觉都在一起么……”
我咬住嘴角,我这是怎么了。
季笙也愣住了,然后他的眼角轻微扭曲,“这是个不错的考验…”
我张了张嘴,“拿些饭给我吃吧。我没有力气了,答应页子的,总要做到。”
季笙点点头,“不能……和其它女孩子走远一点吗。”
我垂下眼帘,“为什么?”
季笙沉默了很久,然后转过身离开了。我看着他异常消瘦挺拔的身影,心底涌出一种悲悯的感情。曾经的曾经,我以为季笙很坚强。
——————————————
我望着大门外来回踱步的穿着黑色制服的保镖发愣。
保护的这么严密,是怕里面的人出去,还是外面的人进来。
我知道季禾的生父,韩墨,正在派人设法潜进来将我劫走,我也知道,季笙病危时,阻挠他进医院的同样是那个人。想要季笙死,那个人,究竟为了什么。
韩……吗?
我勾起嘴角,姓韩么……韩禾,韩禾,多么奇怪的名字。
我的衣袋里有一只手枪,我想着,必要的时候,可能会用到它吧。
这些天我很听话,页子送来的饭我总会吃一点,也会很安静的穿上她给我添的衣服,页子总是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我,我抿抿嘴角,抬起视线看她一眼,我说,页子,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页子密密的睫毛垂下来,细长的双手抚了抚额上的碎发,眼睛隐在暗影里,嘴角轻微扭曲,“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你这么听话,我竟然会不安呢。”
我笑了笑说,页子,再给我换件衣服吧。
页子将一件柔软宽松的针织毛衣拿过来,我看了看,抬起视线盯住页子的眼睛。
“我知道,你总是怕冷,每年都会给你织一些,大小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我大约就猜着应该是这么个长度……你试试合不……”页子没有说完,我轻轻地抱住了她,用季禾苍白干净的手指留恋在页子发间,温柔的,爱怜的,无关乎友情,无关乎爱情,想抱,就抱了。页子,这是我重新来到世间后,最随性最纯洁的一个举动。页子,我该怎么说好呢,你这个,可怜的傻瓜。
页子开始哽咽,“我给你织了好多好多毛衣……你才只穿了一件…我还想让你穿完呢……”她很艰难的吸气,“你是不是准备好要走了?你要走,带我走好不好……我跟着你,照顾你,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你相信我好不好,请你带我走吧……”
“我从来没有不相信过页子,页子,我带你走。”
页子瞪大了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大颗大颗的眼泪还在不停的向下落着。
“真的,页子,我带你走。”
页子忙不迭的点头,鹿一样的眼睛闪出光亮。我捂住了眼睛。
————————————————
季笙走过来,端起我手中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忽然停了下来。
我笑了笑,“怎么不喝了?”
季笙修长清透的手指松松的握着茶杯,指甲轻微的摩擦着杯子的边缘,“我在想小家伙要做什么。”
我垂下眼帘,声音里夹杂小孩子的委屈,“没做什么,看你这几天这么累,递杯茶而已。”
“那真的……很难得。”季笙笑了笑,随意的调子凉的象水一样,然后他轻轻地抬杯,我看到茶水缓缓地流进他的喉咙,有水滴沾湿了他嫣红的嘴角,像一朵热烈含情的玫瑰。
我张了张嘴,喉咙有些沙哑,说出来的话带着严重的鼻音,“这些天这么累,都是我的错,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一定都没睡好吧,现在躺下来休息一下吧。”我说着,就拉起了季笙的袖子将他往床上带,嘴里还在不停的小声说着,“今天就睡我床上吧,你说这是考验,我不信,今天我就抱着你睡……”
季笙愣愣的看着我,眼睛眯了眯,像个乖孩子一样点点头。
我将他按在床上,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越发消瘦的身躯,“你睡吧,我就在你身后,我敢肯定,这一定是你这些天来睡得最好的一觉,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会变好的。”
季笙轻轻的点点头,“小家伙,你还是不够狠心。”
我按住他的胸膛,双手却温暖不起来,将脸埋进他的后背,喉咙难受的厉害,声音更加沙哑“哪有,我自己快狠心死了,本来抿一口就行……我却让你把整杯都喝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伤身体。”
“傻瓜,只是睡一觉,会有什么事。”季笙冰凉的手指覆盖上我的,我反手紧紧地抓住。
我张了张嘴,用力的吸一口气压住声线的颤抖,“季笙,你要照顾好自己,多吃一点,我一直想说,你太瘦了,瘦得让人心疼。”
季笙点点头,沉默了几秒钟,嗯了一声。
我说,“季笙啊,你的声音,到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好听,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
季笙没有说话,冰凉的手指握紧了我的手。
“以后试着找一个吧,并不是谁都像你的上一任一样的……”
季笙含糊的打断我,“我还是不想多吃,就这么瘦着好,让我的小家伙多心疼……”
我接着说,“锦里面的事也不要太操心……能让手下做的就交给手下,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季笙已经没有回应了,他的呼吸冗长缓慢,我收紧手臂,脸紧紧地贴向他的后背,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季笙,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我抱着你,叫你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季笙。
也心疼季禾。
季禾说:“你要照顾好自己,多吃一点。”
季笙回答:“我还是不想多吃,就这么瘦着好,让我的小家伙多心疼。”
我写的手抖。
12
12、我已经,太脏了 ...
{三十七}畸恋
就快了,就快了……灵魂于心灵的最深处轻微呢喃,呼吸变的炙热无比,我低头,季禾苍白柔软的指尖仿佛已经涂满了令人温暖的颜色,掌心无比温柔的生出风来……我咧开嘴角,心里高兴极了。
大步的向前走着,极力咽下喉间涌上的腥甜,脸上不自主的微笑起来。
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子,可悲的是,没有季笙的命令,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我抿了抿嘴角,想笑,却费力的咳起来,伸手扶住自己的手臂,深刻炽烈的晕眩几乎一瞬间将我击倒,我撇撇嘴,无比温柔的对自己说着,就快了呀,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做一件事,就可以去与我心爱的丈夫会面了,要高兴呐。
还没有走出最近的那条小路的时候,更多的人围住了身后的几个男子,很快,我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极力抑制住勾起的嘴角,停步,转身,不错眼珠的欣赏。
好像一小段索然无味的广告,无声的开始,无声的结束,我眨眨眼睛,真正的戏码就要开始了吧。
后来的大批人很快的取得了胜利,他们中的一个中年男人快步的向我走来,“少爷,我们是来接您回去的,您知道的,韩总的身体不太好,这一段时间您不在家,他可是想念得紧。”
我扬起脸,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是吗,说起父亲,我也正想着他呢……这些天没有消息,劳他费心了。”
那个人眼中含着谦和的笑意,从助手手中拿出一件外衫搭在我的肩膀上,“您真是个温柔的少年,韩总经常这样谈起您。”
温……柔吗?
喉咙深处的腥甜忽然上涌,牙齿几乎被咬的碎掉,我极力的勾起嘴角,大脑深处仿佛被无数条列车碾压,轰鸣声惨烈的叫嚣,用力睁了睁眼睛,抬眼看着那名中年男子,“父亲这样的夸奖,我还真是……承受,不起……”
“您脸色这么差,还是早些回家休息吧,韩总可是念着您呢。”那人将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任由男人拉着我走进车里。我知道,后面那几个遍体鳞伤的季笙的手下正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中饱含着怒意和轻蔑。
垂下眼帘,车子发动了,身子不自主的摇晃,半仰在靠背上,深深的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脏传来锐利的的疼痛。季笙季笙,你若知道将要发生的事,会不会原谅我。
季笙,我已经,太脏了。
——————————————————————————————————————————————
韩墨坐在酒席的正座上,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我。
我笔直的走上前去,抬起手中的La Romanee Conti,“父亲,这些日子不在您的身边,听说您身体欠佳,我这里十分担心,您,还好吧。”
韩墨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小禾,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和你母亲,真的不像。”
我眨了眨眼睛,温柔的勾起了嘴角,“是么,父亲,这里有什么故事可以让我听听吗?”
韩墨点点头,“来,坐到我身边来,我给你讲讲我和你母亲的故事。”
我放下手中的酒,很听话的坐了过去。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呢,在朋友的酒会上认识了你母亲,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大大的眼睛不知疲倦的闪了又闪,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啊,这个女孩子,一定要追到手,谁知道朋友告诉我,那个女孩子早就心有所属了,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啊,就想着,心有所属怎么样,一样抢得过来,我看着那个女孩子像花一样笑着,心里就跟着她也笑起来,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呢,她的笑容是给坐在舞会角落里的那个安静的男孩子的……”韩墨说到着,眼中闪过自嘲,看了看我,“那个男孩子,就是你的养父,季笙。”
我点起头来,“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这些。”
“那是他根本不屑于提起来。”韩墨微微的勾起了嘴角,“或者,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对一些人可以痛到撕心裂肺的回忆,转过来,对另外一些人,或许根本不值一提,哪怕整件事情的根源就是他。”韩墨眼中泛出复杂的光亮,只一瞬,就被完美的遮掩过去。
我垂下眼帘,收紧的手指变得冰凉。
“你的养父,那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时,是在一家富商的婚宴上,他的眼睛很干净,但是,也许你并不乐意听到我这样说,干净到没有一丝人气,那个时候我父亲还在呢,他就指着季笙对我说,这样的人,太厉害,以后不要惹,我就又抬眼看他,他正给婚礼的新郎倒酒,笑的很灿烂极了,眼睛清澈干净,像极了你母亲总是抱着的那个漂亮的玻璃娃娃,我就想着,那双眼睛太干净了,以后一定要在里面加上很多东西,让他怎么遮也遮不过去。那个时候,我不知道那种东西叫嫉妒……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嫉妒,有一天也会发展成,爱。”
呼吸轻坠,我的眼睛挣得很大,心急速的跳动起来,这些陈年往事,哪怕一点点,我都没有从那个人嘴里听说过,那个人,真的是忘记了吗。会吗。他那时是这样的吗。
“爱上自己的情敌,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一面疯狂的追求你的母亲,一面又很想知道季笙的反应,可他似乎根本注意不到这些事情,贵族的宴会他会出现,你母亲总是扎着鲜艳精致的红色缎子,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季笙有时候会向你母亲笑一下,你母亲就会高兴的捂住嘴,然后抱紧怀里的洋娃娃笑着小跑开,红色的缎子飘起来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像是想起了很美好的东西,韩墨的眼神迷离起来。
“可是,也只有我知道,季笙向谁的笑容都是一样的,温柔可亲的,爱怜的,仿佛他眼中只有你没有别人,这是一个让人放松警惕的好办法,也算是是建立良好人脉关系的小手段吧,后来,我们都长大,我渐渐知道,什么是不正常的事情,你母亲也觉察到季笙对她没有特殊的感情,渐渐的倾向我这边,而我却越来越疑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更喜欢谁,可是,我明白,喜欢女孩子是正常的,所以,在一个晚上,我对你母亲说,嫁给我吧,我们两情相悦这么久,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韩墨抿了嘴边的一口红酒,颤抖的声线泄漏了他的感情,也许,那段回忆,对他来说真的是美好却又不堪的吧,既然爱上季笙,何必又让王家女儿怀上自己的孩子,季笙,他那个人,会在意这些吗,那个时候的他,会爱吗,会恨吗,或者,正如韩墨所说,他早已不屑于这些琐碎麻烦的感情,他的心曾经被厚厚的茧所包围着,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他成了这个样子,而我,在他心中,到底算个什么呢,忽略心底的揪痛,我抿了抿嘴角,眼睛看向韩墨,“那,为什么,我母亲最后没有嫁给您?”
韩墨温柔的笑了起来,“你母亲啊,她是只聪明的百灵鸟啊,又或者,恋爱中的女人,直觉,真的都太准了吧,你母亲看出我爱的不专心,有一天她就抓住我的袖子,瞪着两只大眼睛,问我,‘呐,你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心里有别的人啊。’我当然就骗她啦,我说,‘没有,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母亲听后两只眼睛闪闪的看了我半天,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从那以后,她就不怎么爱理我,后来就传来她嫁给季笙的消息,我很惊讶,我想着你母亲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后来我就收到了你母亲的一封信,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大约就是写着,我有一次喝醉了酒,嘴里面喊的名字不是她,她想着,我怎么可以骗她,我以前对她是多么的好,没想到是个负心汉,你母亲那样的人,有时候烈的像一匹野马,她告诉我,既然我骗她,她就让我痛苦一辈子,她嫁给了我爱的人,她说,‘反正以前也爱过他,嫁给他也不是什么难事,重要的是让你和我一样心痛’,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母亲怀着我的孩子的事情,她闹得很厉害,大家都知道了她吵着闹着要嫁给季笙的事,那个时候王家还很厉害,就使了点手段逼迫季笙的父亲,季笙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可他对你母亲冷淡的厉害,而且你八个月就出生了,人们就猜测,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关于你这些事情都是我很久以后才知道的,我真的很痛苦,当我想把你要回来的时候,你却丢了,我去找你的母亲,她那时候已经瘦得厉害,眼睛大的吓人,呆呆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我走过去,你母亲转过头看了我一会,眼睛就闭了起来,那个时候季笙就靠在门边上懒洋洋的笑着,我走过去对季笙说,‘把儿子还给我吧’,季笙说,‘当初干什么去了,她这几年一直在等你’,我说,‘我才知道’,季笙就笑了,‘我这几年也没对她好过,这次就帮她一回吧,她既然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们父子团聚,让你痛苦,现在这一刻她等了那么多年,我怎么能轻易的就改变呢’季笙说这些的时候,眼睛很亮的看着我,笑的像一个妖精,那个时候我就想,人怎么可以美成这个样子,我就抓住了他的手,季笙并没避开,他说的很轻,‘我让你永远见不到你儿子’,我说‘不可能’,季笙说,‘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哪,你趁还有时间,赶紧去找找吧,那个孩子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原来在我这的时候一直靠很昂贵的药吊着命呢,现在没药了,死在哪可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季笙恨着你母亲和你,我原来也以为他根本不在乎,也许,他也渴望过一个温暖的家吧,可是这些,全让你母亲毁了,我听了他的话就想要冲出去找你,可半路又回去问了他一句,‘我儿子丢了,她病得这么厉害,怎么那么巧都赶在一起,和你没关系吧。’季笙就笑着看着我,我就觉得他在嘲笑,我就想,都是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我现在会有一个可爱的妻子,漂亮的孩子,都是他的错。”
“然后你找不到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就开始恨季笙,压制他的赌坊,在他的人里布置眼线……他原来中的那一枪,是您吗,后来他的旧伤撕裂,附近的医院都不肯收也是您从中作的手脚吧。”我找到韩墨的视线,心跳急切了起来。
“你和你母亲一样聪明,我举枪对着他的时候,本来一枪就可以把他打死,可到最后关头还是偏了方向,我安慰自己,这只是个失误,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不是?后来我知道你并没死,就被藏在季笙的家里,他很少带你出门就是这个原因,那个时候我很奇怪,他很珍惜你,宠你,明明是咬牙切齿的恨着呀,我再去找你的时候,他并没有拦着,那个时候的他笑的很明媚,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说,‘他是我的孩子,他一定不会跟你走的’,我看出来他的笑容是真心的,虽然他这么说,那个时候我就想着,我的亲生骨肉,就是不走我也要把他绑回去,季笙就笑着看着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这些年我在做什么,你的企业的生命线都在我的钱庄里,你要是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动,那就没办法了,我让你去见他,只是尊重他,而且,相信我吧,他一定不会跟你走,他是我的。’”说到这的时候,韩墨笑着看着我,我很快的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汹涌,那个人,他是曾经这样的信任我吗。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他说起一个人的时候那种神情,骄傲明媚的像一个孩子,我以为他的心已经死了,可那一刻,我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生命。见你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你的眼睛明明含着眼泪,可却笑着对我说,‘请带我走吧’,我见过的小孩子很多,可一眼就发现了你的特别,你很倔强,很坚强,很温柔,很隐忍,却也是,最无情,最冷漠,小禾,你真的不知道,你身上有你母亲的影子,更像的,确是季笙。”
我忽然扬起脸笑的明媚,咽下喉间甜腻的血腥,“所以,您,就把我拖上床,是把我当成母亲,还是,季笙?”
韩墨微笑着看着我,抬起手很爱怜的摸我的头,“谁也没当,你就是你,季笙要和我抢,我就要把他杀死,我总想着,爱上你和他们两个有没有一点的关系,可是现在我才知道,答案没有意义了,我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什么都不要想,就要拼命护住,谁也抢不走,你主动离开那里,回到我身边,是不是也说明你离不开我,你放心吧,小禾,总有一天,我会杀死季笙,你是属于我的,谁也抢不走。”
我笑了笑,“母亲要是知道这些,一定会很生气的。”
“也许吧,谁知道呢,她那种性子,要是还活着的话,知道我把她儿子拖上床,指不定又要怎样闹呢。”
“是吗,我也很想这道呢。”我的枪已经指着韩墨的胸口,他很平静,只是笑着抬眼看我,“我以为你想通了才回到我身边的,没想到你来杀我。”
“ 不要说什么‘回到你身边’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在’过,谈什么‘回’呢,季笙说的没错,我是他的,可是,我也快死了,死之前,有件事情要做,你对我做的事情,那是我自己的错,谁让我当年跟你走呢,可是,你要杀季笙,不可,原谅。我,爱,他,所以,不能让你杀他,我死,也会死的不安心。”
“他竟然放心让你来。”
“我给他的茶杯里放了挺厉害的让人昏睡的东西。”
“他那么聪明,不可能尝不出来的。”
“可是他还是喝下去了。”
“他这种性格真是要改一改了,他大概没想到那是你们最后一面。”韩墨疲惫的闭上了眼,头轻轻仰在椅背上,他对围上来的人说,“一会少爷要出去,谁也不要拦,都退下去,把门关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怎么看韩墨。
反正就是个这样的人,他对季禾心怀愧疚,是他生父,最终还是爱上他……死在他手里,应该是心甘情愿的。
13
13、章节的名字,就叫卫清吧 ...
{三十八}离魂
韩墨曾经对别人说,“小禾是个温柔的少年。”
温柔吗。
呵呵。
我手里提着枪,在一片慌乱的惊叫声中打开韩家的最后一道门。
韩家的保镖咬牙切齿的盯着我,没办法,谁让你们老爷那样吩咐了呢。
韩墨不忍心杀我,我是他深爱着的床伴,更是他心怀愧疚的亲生的儿子…这个世界多可笑,前世的丈夫只是因为钱就结束了我的生命,后世的却有人在我用枪指着他的时候还和下人们说“一会少爷要出去,谁也不要拦”,我低下头,反反复复的想着,枪响的时候,手为什么还要颤抖呢,我是夏浅啊,难不成,也要为了这丁点的温情而不安吗。
如果是那样,还真是……不可思议了呢。我撇撇嘴角,无限温柔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停止吧。一切该做的,想做的,做完的,没做的,就到这里吧。
夏浅的人生,终于到了最终章。章节的名字,就叫卫清吧。
我拍拍手,直起身子眺望很远的太阳,风无限轻柔的穿过来,季禾单薄消瘦苍白的身躯,正因为我的养育,血液汨汨的流淌着,我睁了睁眼睛,呼吸到花朵甜腻的香味,皮肤被微凉的阳光覆盖,心情变得无比平静。
怎么说呢,就好象高中时代热火朝天的准备高考,可真到了考试的时候,反而异常的平静起来。
很奇妙的感觉,心和身体好像浮在空中,连脚步都变得无比飞快,我想起小的时候,夏浅还是个小孩子,头上系着美丽的丝绸,张开双臂小跑着的样子像一只紫色的蝴蝶。
那个时候,卫清是我心爱的大哥哥,我总爱站在他面前,嘟起小嘴,扬着头,踮起柔软的脚尖,‘总有一天,我会和哥哥一样高’,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嫁给哥哥。
哥哥,最后,没能和你长到一样高的的时候,却死在你手里。这要怎么说呢。
————————————————————————————————————————
原想着,要花费力气打听一番卫清的新住址,没想到,他就住在我们原来的老房子里。
我仰起头,温暖的三角梅正一簇一簇的盛开着,陈旧的石板台阶,潮湿的老绿色的青苔,就好象一个陈旧昏黄的梦,一个做了两世的梦。我眯起眼睛,好想看到儿时的夏浅踩在这个柔软的梦里,闭着眼睛,一步一步走来,脸上的表情,从平淡到幸福到惊恐到哀伤到挣扎到仇恨,卫清,你让我一步一步成长成如此狰狞的样子,我该怎么谢谢你呢。
我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听到了无比熟悉的声音,那是我每日午夜梦醒的根源,就像这样,交织在脑海里,反反复复不知疲倦的回响,我深深的呼吸,我这,不是在梦里。是现实。然后,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
我听到了卫清的声音,无比清晰,“小浅,吃饭了。”
小浅,小浅,小浅,小浅,小浅,小浅,小浅,小浅,小浅。
卫清,他叫的是谁,是他的新一任的妻子,还是情人。
我的牙狠狠地咬了起来,我站在客厅的门前一动不动,听里面卫清在说话。
“怎么还没起床……小懒猪,起床,快点…今天我带你去郊区转转,对肚子里的宝宝也有好处……”
“今天六度,我刚出去转了一圈,有点冷,衣服的话,那件桃红色的,喏,就是那年去亲戚家我陪你买的那件,快点穿,别冻着。”
“什么,不想吃?糖醋里脊吗?乖,中午给你做,还有你爱吃的好多菜,再加几块蛋糕怎么样,宝贝。”
“今天是什么日子?笨蛋,自己想起来的话才算数啊,想不起来吗?那也不能告诉你。”
“不准跟我撅嘴……生气了?小傻瓜,也就你,连结婚纪念日都忘了,而且,这个日子还是……”
我的四肢封冻起来,我听到了自己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
我总爱赖床,总拉着卫清陪我到郊区散心,卫清的工作忙,有时候会推脱,我就很不懂事抽走卫清的工作文件,卫清总是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慢慢的从椅子上坐起来,从旁边衣架上取了很厚的棉衣裹在我身上,他的关节因为长时间的不动而发出咯咯的响声,我会很心疼的从背后抱住他,告诉他,不要太辛苦,然后很轻很轻的咬在他的耳边说,我爱他,卫清就会转过头来点点我的鼻尖,说一声小傻瓜,然后咳一声转过头笑得很开心。
他总是笑着拉着我的手说,你穿这件桃红色的衣服特别好,很漂亮,平时的你太苍白了,让我看着心疼。我总会撅着嘴说,那我就不穿了,你心疼吧,我就喜欢你心疼我。卫清是居家好男人,他做的一手好菜,把我的嘴养的很叼,我会牵着他的手,走在菜市场拥挤的人群中,指着那些新上市的蔬菜,喏,就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今天就做这些吧,嗯,等等,还要……每当这个时候,卫清就会轻轻的回握我的手,宠溺的笑着说,还要糖醋里脊是不是,再给你做几块很甜很甜的水果蛋糕。
卫清和我商讨结婚的日期的时候,他拉起我的手说,我再去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的出生日期,我想订在你生日的那一天,你每年都和我一起过,可那毕竟不是你的生日。我笑着抱住卫清的脖子说,不行不行,就要定在你生日那天,我们就是一天生,我一定要和你同生同死。卫清轻轻点住我的嘴巴说,不许胡说啊,然后开始吻我,从蜻蜓点水到热烈疯狂。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以为自己几乎遗忘,就像胶片倒带一样,一幕一幕,无比清晰执着的展现在我眼前,我捂住嘴巴,连呼吸都冰冷起来。
明明,夏浅不是死了吗,死了七年了!里面的是谁?我又是谁?!无法抑制住灵魂的颤抖,我咬紧嘴唇,手用力的推开大门。
我听到了自己的尖叫声。
我看到了一具冰柜立在那里,卫清站在冰柜的后面,我只看到他的双脚。
我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尖叫,因为那一刻,我在思考着,冰柜里,是什么东西。
那双脚走过来,我的视线一点一点顺着腿爬上去,熟悉的,陌生的,最后停留在卫清的脸上。
那双眼睛比年轻时候陷得更深些,却再也没有生气,它们看着我,就像死物一般,他眼角曾经的泪痣变成了极其艳丽的深紫色。
前一刻我还在惊恐,看到卫清的这一刻,我忽然就平静下来,我张了张嘴,忽然问了一句话,“冰柜里面的,是什么。”
卫清的眼睛迸发出光彩,他急急的从我的脸上扫视了几圈,忽然就笑了起来,“那里面是我的妻子。”
“你是个疯子吧。”
“也许吧,谁知道呢。”
“你怎么忍心把自己的妻子关在冰箱里。”
“不这样的话,他没法继续在我的身边啊,身体会坏掉的,夏天怎么办。”
“你这个变态。”
“很多年没人这么骂过我了。这么多年我的妻子不说话,我真的很寂寞。”他顿了顿,忽然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杀了她,我很后悔。”
“是么。”我扬起眉梢笑得灿烂。
“她不知道我杀她是为了什么,那天根本来不及了。我给她打了大量的迷幻剂,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失去呼吸,我是不是很残忍。”
“残忍?”
“是的,不仅仅残忍呢,还禽兽不如,她的肚子里还有我的骨肉,我就这样,把他们一起杀……”
“够了。”
“不,不够,求你……”卫清急急的走过来死死的抓住我的胳膊,我看着他,一动不动。
“这些年,我真的很寂寞,我只求你听一听,就听一下好不好,你知道吗,我好痛苦,我明知道杀了她会后悔,可是我还是下手了,因为有些事即使明知道会后悔也必须做的对不对,对不对?”卫清死死的按住我的胳膊,两只眼睛渴求的望着我。
我笑着点点头,“你想说什么。”
卫清看见我笑好像忽然变得欣慰起来,如同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咧开了嘴角,“我的妻子是孤儿,我从小时候就爱上了她,发誓要娶她,然后给她最好最好的生活。”卫清又看了看我,安心的笑了起来,“她总对我说‘不着急,卫清,我一笔遗产可以继承,我们不缺钱的’可是,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养活呢,我拼命的工作,可是我发现梦想与现实真的差的很远,我需要钱,需要钱,她不知道我自己几乎把自己逼疯了,有一天有一个朋友告诉我,‘去赌啊,一夜暴富的多着呢’,然后我毫不犹豫的进了赌坊,我赌的很多,也许我真的运气很好,我输的很少,我真的把钱一点一点赚起来,我想着,等到我们小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就可以送我可爱的小孩子一栋别墅,一个美丽的婴儿房,一个很大的游泳池,可是,我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乐极生悲这件事。”卫清盯住我的眼睛,脸色忽然变得的憔悴苍白。
我的牙齿咬起来,心脏一点一点失去节奏,强力站了站,后背紧紧地贴住门框,“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些。”
“我太了解她的性子,她不会同意我去赌的。”
“你没试试怎么知道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卫清的样子忽然狰狞起来,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记忆中的他,似乎永远都是宽容温厚的。“后来,我的一个最好的朋友对我说,‘看你平时拼命挣钱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很穷’,我说‘我想给她一个更好的家而已’,那个人就笑了笑说,‘你过的太顺利,小心遭报应’,我当时根本没多想,谁知晚上就接到那个朋友的电话,我拿起电话就听到了我母亲的哭喊声,然后就是我朋友的笑声,他说,‘把你妻子杀死吧,拿到她的财产给我,这样你年迈的母亲才能再回到她孝顺儿子的身边’,我咬牙切齿的问他,‘你为了什么’,他就笑了起来,说了很让我震惊的话。”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为什么,很简单,我嫉妒你,你一定不知道,从小我们就在一起玩,你母亲对你那么好,我母亲却是个暴躁的歌伎,我九岁那年她就跟男人跑了,我一个人偷偷哭的时候你母亲给你穿上最厚的棉衣,等你回家吃晚饭,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嫉妒和恨,我躲在冰冷的床上,把床单撕得粉碎,父亲恨母亲,所以我每天被父亲暴打……我们三个一起长大,我偷偷爱了小浅很多年,可她的眼睛里只有你一个,你现在过得多好,有一个美丽的妻子,温暖的家,我让你去赌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我本以为你会输的一塌糊涂,然后你的妻子就会离开你,可是,连上天都这么恩宠你,夏浅又是那么信任你,卫清,你活得太好了,这是你的报应’我当时很惊痛,和他做朋友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发现过,是他掩饰的太好,还是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他,我就对他说,‘你需要钱,我给你,你放了我妈,我绝对不说出去,你相信我,我一定不说’,他听到这话就笑的很疯狂,他说‘我需要钱?你是没听明白我的话吗,我嫉妒你,恨你恨到发狂,我要你和我一样惨,要让你的妻子临死还恨你,误会你,让她以为你是个为还赌债不择手段的畜生’我气得咬牙切齿,喊了一声,‘让我杀小浅,根本不可能’然后就听到了我六十多岁的老母亲的惨叫,我的心被撕得很碎,我说‘你等一下,不要伤害我妈,她就是个无辜的老人’他就挂了电话。”
身体开始下滑,手指痉挛起来,眉心重重的跳着,我闭上眼睛才发现身体已经凉透了,我张了张嘴,“好了你不要说了……”再说下去,我什么决心都没有了,我的七年还有什么意义。
卫清双手托住我,很用力的摇晃,“不,你为什么不听,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我挂了电话就毫不犹豫的冲进厨房把小浅绑在椅子上,我就跟她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输了很多钱’她就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回避她的眼神,我不敢把事情都告诉她,因为我知道根本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告诉她我一定就再也下不去手,生我养我的老母亲就再也回不来了,我给她注射了很多很多的迷幻剂,眼睁睁的看着她失去意识,你知道吗,那个时候,她竟然在笑呢,我就哭着吻她,我对她说,你要是恨我,就把我带走吧,我们死都要在一起,我把她的身体放在冰柜里,每天每天都和她说话,后来我的母亲被放回来,老人家知道我做的事情没说一句话,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对着佛像发呆,那年近冬的时候老人家忽然叫我,她跟我说,她说她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为什么到晚年就造了孽,老人家没有熬过那年冬天就去了,只剩我一个人,守着我亲爱的妻子,过了整整七年,我常常想,要是夏浅没有遇上我就好了,她现在一定会在这个世界上笑着闹着,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美丽的蝴蝶…”
我仰起头来看着卫清,“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么多,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来干什么吗。”
卫清抬起胳膊抚摸我的脸,眯了眯眼睛,“小浅,一个人再怎么变,眼神是不会变的,更何况我爱你爱了这么多年,你什么样子我认不出来。你是来杀我的吧,小浅,你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少年,从你离开的那一刻等到现在,我为什么没有死,我怕死后就找不到你了,还是等你来找我吧,你来了,我就跟你解释清楚,然后让你杀了我,灵魂是存在的吧,这样我才能到地下去见我的老母亲。”
“我从来没想过是这样……我整整恨了七年……我活着的意义就是杀了你……现在你却告诉我你没有背叛我,你是为了你母亲?!你知不知道,这样更残忍,更可恨,更该杀……你知道我曾经设想过你的很多种死法,最后我拿着人体的解剖图一遍又一遍的研究心脏的位置,就是这里……”我将手掌贴在卫清的胸前,头仰起来,“这里,你听,它跳的多么强烈……最后,我否定了一切想法,我迫不及待的让你死了,一枪致命,就像这样,用手枪对准……”
卫清看着我微笑起来,他抬手抚摸我的头,就像那么多个清晨无奈的看着赖床的我然后宠溺的咧开嘴角,“我说了,我只在等这一刻,小浅,把我带走吧。”
然后,枪声响了。我还以为我会犹豫,或者再跟卫清说几句话。没有,都没有,我还是,迫不及待了。
卫清一直一直的看着我,温暖的血液由于心脏的挤压汨汨的流淌出来,我伸手覆上去,声音很轻很轻,“这一枪,不是为了我,卫清,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卫清。”
“嗯……我知道,我对…不起他。”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死了,我也要死的,因为你的夏浅本来就该死了……报仇的意志支撑着她在另一具躯体里活到现在……现在,我已经,不恨你了,很快,我就会和你一样,失去呼吸,灰飞烟灭……”
卫清看着我,费力笑起来,幸福的样子像是想起了年少时的美梦,“小浅,我们终于要在一起了……”
我慢慢躺下来,侧头看着他,卫清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打在我的眼角,“不,卫清,夏浅已经死了,死在你手里,你曾经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很爱很爱你的妻子,后来你杀了她们,虽然很残忍,但是如果是为了母亲的原因,他们也会原谅你的,去天国向他们道歉吧,你会幸福的……”
卫清的眼神涣散起来,“我没想到,她最终还是,不爱,我。”他忽然挣扎着爬起来,血液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蔓延开,他的手伸向冰柜的边缘,“你看,她还是那么美,你说她死了,那不可能,她还笑着,笑着看着我,你听到她在叫我了吗,你听……”
我闭上了眼睛。仿佛听到了灵魂在歌唱。心,安静极了。
已经听不到卫清的声音了。心猛烈地跳动一下,我几乎疼的叫起来,灵魂开始不安的叫嚣,它们挣扎着从季禾这具破败的身躯里溢出,我静静地平躺,无比缓慢的呼吸,身体开始一点一点麻木,我知道,还有不长的时间,我的五识会随着意志的摧残一点一点丧失。这真是一个可怕的过程。
我躺在那里,感觉心一点一点结成冰凌,难受的厉害,没有复仇后的快乐,什么都没有,我挣扎了这七年,到底得到了什么呢,我想起了季笙,偷偷藏在心底最温暖最柔软的一角的影子。我甜蜜的笑起来,真好,这几年,还算没有白过。
身体被很温柔的抱起来,我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躺在地上,不怕着凉吗。”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视觉已经……我无声的笑了起来,把头埋进熟悉的怀抱里,声音夹杂着浓重的鼻音,“你还是来了……把我抱到有阳光的地方吧,我在阴影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想换换了。”
我听到季笙轻轻地呼吸,手腕被手指用力圈住,“怎么总是这么任性。”
我咧开嘴角,渐渐僵冷的手指缓慢的展开,摸到季笙的衣角,紧紧地抓住,“我再也不任性了,你这次抓到我,就别放我走了。”
感觉到身体的移动,脸上感受到一层薄薄的温度,我吃力的笑出声来,“季笙,我感觉到阳光了,真好。你不要动了,就这么抱着我好不好。”
季笙的怀抱收紧,胸腔张合的厉害,我听到他压抑的声音,“那怎么行,我要带你去医院,乖,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去,马上。”
我抓紧了季笙的衣角,用力的张开嘴巴,“季笙,你看,我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很快,我就不能说话了,耳朵也会听不见,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吗,一定有吧,快说吧快说吧,我想听听你说话了。”
我将脸埋进季笙的衣服,声音闷闷的,“这些天,我想你想的厉害,闭上眼睛,耳朵里都是你的声音,哄我吃饭,劝我睡觉…可是我有很多事要做,我不敢停下,不敢见你……我知道一见你我的世界就塌了,我就再也坚强不起来了……”我的音调夹杂了小孩子的委屈,勉力维持的笑容现在一定越来越难看,我听到自己的哽咽,“其实,见见你,就不疼不难受了……”
季笙的手用力的抚摸我的额头,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低沉的声音生硬的重复了一遍,“我们,去,医院。”
“季笙,我一旦失去呼吸,尸体立刻就烧掉吧。”
“你是最任性的。”
“季笙,你知道,我一直想和你到世界的各个角落转转,那时候,你拉着我的手,跑在落叶里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我想每天都看到你怎么办。”
“季笙,我们去欧洲吧,去看尖顶的房子,漂亮的咖啡店……看阿尔卑斯山,地中海,威尼斯,罗马……”
“没有你的那四年我几乎活不下去。”
“季笙,我们爬上阿尔卑斯山,就依偎在一起看日出……我们看完日出就去海边,拾很多很多美丽的贝壳……”
“小家伙,能不能不要离开。”
“……每天都看……看一辈子……然后……”
“你听一听我说话!”季笙的手臂用力的摇晃着我,我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季笙……”我的声音委屈起来,“我还没听你说过一句你爱我呢。”
“你要是敢走我让你永远也听不到。”
“季笙,说你爱我呀……”
“小家伙,我求你。”
“说,你……爱我……”
“我求你不要走,没有你的日子我什么也做不了,你看,你不是嫌我瘦吗,你走了,我就不吃饭,我会瘦的像排骨一样。”
“季……”
“小混蛋,你就知道怎么折磨我,你哪里爱我呢。”
“季笙……我……听不见了……耳朵已经…喉咙也……”
然后世界变得无比宁静了,有那么一刻我甚至看到了自己渐渐停止的心脏,然后就是生硬的精神拖曳感,全身似乎被网紧紧收住,我挣扎挣扎,一瞬间,就像解开束缚的蒲公英,无限温柔的散开翅膀,我自由了,我看到了阳光,听到了风呼吸的声音。
心里有一些遗憾吧,没有听到季笙说出那声很想很想听到的“我爱你”,这美丽的几个字,从季笙嫣红的唇里吐出来,一定像碎玉一样好听。
我低下头,看到地上模糊的影子,是他吗,季笙,我再看你一眼,然后无牵无挂的走好不好。
季笙看着我的身体,然后低头,吻住我的唇,他的眼泪流下来,他抬起头,我听到了他的喃喃低语,“傻瓜,我爱你,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PS:
本文实属练笔之作,我的第一部小说。其实还是很看重大家的感觉的。
其实有时候听到读者说,实在压抑,看不懂之类的话心里还是很难受的。因为已经写了十一万字的稿,除了细节修改,大体是不能变的,我原来的设定就是这个样子,我想,大家之所以觉得纠结可能因为作者本人就是一个纠结之人,再加上设定的故事背景也比较黑暗,我想表达的又是那种建立在绝望和生死之上的爱情,还有两个主角设定的性格等等……也许不是很符合现在网络文的路线……大家觉得不适应也是正常吧。
有读者问:喜欢这种文风,作者心理正常吗??我= =!!然后我发现我很怕挨骂,以前说自己不怕毒舌的……(汗……)看评论都小心翼翼了。
哎,有没有看懂的同学(我这么问好可怜……= =),或者真的喜欢这种文的?可以吱一声,真的“吱”一声就好。给我点鼓励。
另外,不喜欢这种纠结的读者看到这就好,(就当个小结局吧)别再受后文的摧残了,同样还是感谢您支持我到现在!!!鞠躬!!
打算看下去的同学,就跟着我这个坑爹的作者继续走走看吧。
鞠躬。看文辛苦了各位。
14
14、父亲,您把我当成了谁 ...
{三十九}异魂
“季笙,我一旦失去呼吸,尸体立刻就烧掉吧。”
怀中的身体已经渐渐失去温度,季笙想着那个孩子留下的话,嘴角扭曲。
烧掉?我的小家伙,你在怕什么。
这次,恐怕不会那么随你的性子了。
季笙抱紧怀中的身躯,面无表情的走进季家大门,女仆们看到季禾的身体发出惊恐的叫声。
一个带着米黄|色围裙的少女无比静默的立在卧室门边,她低着头,垂着睫毛,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他还是死了,他说要带我走的呀。”
进卧室的那一刻,季笙忽然扭过头来,对页子勾起了嘴角,笑容鲜艳靡丽,仿佛魔鬼吸噬完少女的鲜血后满足的擦拭唇角,“他想死就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季笙垂下睫毛对着怀中的躯体近乎残忍的笑了一下,“可没…那么容易…”季笙没有抬头,径直地走进去,对身后的页子说了一句,“去拿外伤药过来。”
少女猛的抬起头来,她立刻追进去看向季笙怀里的身体,季禾的头向后仰着,光滑柔软的头发垂了下去,曾经白皙柔软的皮肤已经青白僵硬,浓密的睫毛没有一丝颤动,被黑色衣服包裹的胸腔没有呼吸的起伏…可是她还是立刻转过头跑向药房,心里怀着一点小小的希冀,他想起季笙刚才鲜丽的笑容,一边用力的跑着眼泪就拼命地淌出来,也许……也许……还有救……
季笙轻柔的将怀中的身躯放在床上,他坐在床边,很温柔的看着,他伸出手抚摸季禾尖尖的下巴,轻轻地用力,季禾紧咬的牙关被掰开,季笙的手指很轻柔的拂过那个孩子的干涩的唇,“只有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早已经凉的像冰一样……我觉得我自己等不了太久就会疯掉,你知道,我现在脑海里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季笙的唇很快的吻了上去,就像着了魔一般,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心底原本压抑的揪痛和绝望无比疯狂的蔓延开,身体被生硬的撕开了一道口子,季笙似乎眼睁睁的看着那道伤口张着血粼粼的嘴巴,狞笑着诅咒着,“死透了的人怎么会醒过来……”每听到一个字,血就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心就疼得难以忍受……季笙闭紧眼睛,艰难的呼吸,最后还是挺不住,额头靠在季禾的胸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泪静静地顺着消瘦的面庞爬下来。
“小家伙,你看,我都不敢请医生…”季笙自嘲的笑了起来,“…我怕他们直接就把你送进冰箱里了,那里面挺黑挺冷的,你一定会害怕的厉害,那个时候你再叫我可就听不见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季笙直起身子,“进来。”
页子端着药瓶和温水走进来,她努力的笑了笑,“少爷,是不是……先给小少爷洗一下…会发炎的……”
季笙点点头,页子很快的走过来,手伸过去拉开季禾衣服的拉链,页子的脸色渐渐变了。
死人和活人的身体太不一样了,轻微的触碰就能察觉。
页子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季笙,手渐渐颤抖起来,她的表情变化很大,先是惊恐,然后极度的哀伤,最后变得茫然,她很慢的回过头来,手指变的极轻柔,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掉得多么凶,她轻轻地把季禾的外套脱下来,露出她给季禾织的那件宽松的粗线毛衣,她很茫然的类似欣慰的笑了一下,然后开始给季禾脱那件毛衣。
季笙的头靠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看着自己的孩子的身体被别人支配,他的手忽然伸出来,很用力的喊了一声,“停下!”
页子的手停下了,她抬起头看着季笙,仍是那种茫然的神情。
季笙很快的走过去,拿开页子的手,“我来。”
页子很听话的站了起来退到一边,她拿起盆边的毛巾放进热水中泡一泡,然后拧干。
季笙第一次给那个孩子脱衣服,那个孩子总说他瘦,他今天才知道,这几个月,那个孩子身上的肉几乎都掉干了,季笙的心疼的失去了感觉,他接过页子手上的毛巾很轻很轻擦拭季禾的脖颈,那上面沾了很多血,应该是他杀的那个男人流下的,季笙想到这,很轻的叹了口气,那个孩子,到死,仍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去准备浴室。”季笙将手上的毛巾放到一边,那个孩子的身体太僵冷了,他已经无法忍受了。他要等,要等,他不相信临死前那个孩子的警告只是随口说说,违反自然规律吗?那个孩子本身就是一个异数,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页子很剧烈的抖了一下,她的手指攥得很紧,用类似期望的神情看了季笙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很快的跑了出去。
季笙又叹了口气,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声音轻轻的,“小家伙,你看,我在别人眼里,是不是成了一个变态?”
————————————————————
温热的水漫过了季禾的脖颈,季笙从身后抱住他,十四岁,那个孩子的身量并不高,苍白消瘦的样子总是让他心疼,季笙叹了口气,用湿热的毛巾轻柔的擦拭那个孩子的脸。
那个孩子的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温热的冒着白吞吞热气的水珠,平静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或冷漠或痛苦的神情,黑长的睫毛,小巧的鼻梁,无辜的样子惹人爱怜,给人一种生的错觉。
季笙低下头,看到那个孩子的眼角有一滴水珠落下来,他轻柔的用手指拭去,然后更多的水珠落了下来,季笙又用手擦了擦才清醒过来。他顿了顿,忽然很用力转过那个孩子让他面对着自己,小心翼翼的张开嘴,“小家伙,你是在哭吗?”
那个孩子仍是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头低低的垂着,睫毛上的一颗水珠轻轻地滑了下来。
季笙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孩子的胸腔,他忽然抱紧了他,那个孩子,是真的离开了吧。季笙看着自己素白的双手,心底撕心裂肺的疼痛,他都做了些什么,就因为那个孩子的一句话,就这样赌气一样的折磨他的身体,他是真的疯了吧,可是那个孩子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守着父亲留下来钱庄和赌坊,一个人,了无生趣的过一辈子吗?那样的话……季笙深深地吸一口气,眼角扭曲起来,那样的话,还真是可怕。
他想起那个孩子给他下药的那一天,季禾抱着他跟他说让他再找一个,季笙想想就觉得好笑,再找一个,可是这个世界就只有一个你啊,小孩子,如果你都不在了,我怎么办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季笙的手臂就不自觉收紧了些,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呻吟,他立刻低下头去看怀中的孩子,那个孩子的睫毛颤动起来,季笙的眼睛一眨不眨,小心翼翼的呼吸,“小家伙,小家伙,你醒了吗,你这个混蛋,你……”
季笙没有把话说下去,因为那个孩子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季笙如遭电击。
那种眼神……胆小的,怯怯的……季笙的眼中闪过惊惶和愤怒,他的牙齿狠狠的咬了起来。
那种眼神,诡异的熟悉感……季笙的嘴唇抿的很紧,这不是他爱着的季禾,完全不是那个灵魂,他一眼就认定了。
那么,是谁呢,这个陌生诡异的入侵者。
“我母亲在哪里。”
这句话,这种感觉……季笙的手指嵌入掌心,血很快流了下来,在水上飘散成一小朵一小朵的粉莲。
那么,如果这样的话,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回来了。七岁的季禾,入侵了。
{四十}双魂
「冷。好冷。」
“我母亲在哪里。”
依旧没有回应少年的再一次发问,季笙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无数的水珠从他精致的锁骨处滑下去,他伸出修长的手臂,从更远的地方够了一条宽大柔软的浴巾,另一只手臂捞起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少年,将手中的浴巾轻柔的搭在少年背上,少年转过头看着他,湿湿的睫毛不知疲倦的扇动着。
季笙很快很轻柔的将少年身上的水分擦干,为他穿上宽大柔软的水蓝色的棉质睡衣,从旁边取了一块厚方巾,一手扶住少年的头,另一只手轻轻为他把头发上的水分吸干。
“父,父……亲……您为什么……不说话呢?”少年睁着鹿一样迷离的眼睛有点羞涩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而后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并不熟悉的身体,脸上很快的升起一种怪异的表情。
“洗完澡回卧室休息,医生很快就会过去。”
少年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如同妖精一样的男子,沾湿的发梢正绵延不绝的落下水滴,他垂着睫毛,眼睛隐在暗影里,少年只能看清他的唇,极鲜红的,美得就像新鲜的血液,惊心动魄。
“父亲,您……”
“不要叫我父亲!”
少年好像立刻受了很强烈的惊吓,抱起双膝缩到浴室的一角,他紧紧皱着双眉,抿着嘴唇,蓄满了泪水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这个怪人,以前对自己和母亲从来都是淡淡的,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神情。
季笙看着缩在墙角的少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妄图再找到那个人的一点影子,可是没有了,除了一张相同的面皮,什么都不一样,说话的语气,对自己的态度……该死,季笙的手指掐痛了掌心,他皱起俊秀的双眉,那个人,如果不是极特殊的情况,从不轻易的喊他这两个字。
季笙走近瑟缩的少年,语气生硬勉强,“你……别怕,走不动的话,等一会,我抱你回去。”
少年怯怯的点点头,季笙看着他,心底腾起一道无名的火焰,他的心很乱,从旁边取了毛巾草草的擦去身上的水珠,很快的套上了自己的衣服,他走过去抱起了蜷缩的少年。
少年小心翼翼的将手臂搭在父亲身上,头很乖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睫毛的扇动像茸絮一样扫过季笙的脖颈,季笙的身体很快的僵硬了一下,少年的嘴角在季笙看不见的地方勾了起来。
——————————————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都是暗的。」
页子张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定定的看向季笙怀中的少年,她本以为早已失去呼吸的人此刻正怯生生张着微微上挑的杏眼好奇的看着她。
页子急急的跑过去,抓住少年的袖子,开始哽咽,“小少爷……我以为你……”
“你是谁呢?”季笙怀中的少年涩涩的眨着眼睛。
页子还微微张着嘴,风温柔的覆盖过来,额上的碎发盖住了她的眼睛。
“你,你是谁?”少年依旧不知疲倦的问着,甚至眼底含上了淡淡的笑意。
页子低下头,她的眼睛隐在暗影里,干紫的唇瓣微微阖动了下,最终还是闭上了。
少年转过头面向着季笙,眨了眨湿黑的眼睛,“父亲,她是谁?”
季笙的视线投向怀中的少年,他定定的看了少年一会,好像并没有思索少年的话,他在风中立了很久才开口,“没什么,一个新来的女佣。”
那个时候页子就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季笙,季笙的眼睛恰好隐在太阳光照不到阴影里,红得有些过分的双唇,让页子想起了极盛时忽然颓败的花朵,完全失去灵魂的色泽。
页子低下头捂住眼睛,她想着,也许是今天的阳光,太刺目了。
——————————————
「我张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季笙,他坐在床上,很认真的为我削苹果,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的样子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我想叫,想笑,可是我动不了。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季笙将怀中的少年放在床上,还是很细心地给他拉好被子,他直起身子的时候,少年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拉住了他的领子。
“父亲,我想吃苹果。”
季笙看了一眼似乎在撒娇的少年,嘴角扭曲起来,他没办法拒绝有着这幅面孔的人向他提出的任何一个请求。
少年手伸出来撒娇的样子差一点就让季笙立刻就把他抱起来,没办法,太像了,他控制不了。
季笙很僵硬的站起来,“好,我让页子……”
“不,我不喜欢那个女人,我要吃父亲给我削的苹果……”床上的少年张着鹿一样黑亮的眼睛,黑长的睫毛像蝶翅一般的扑闪着。
季笙似乎被晃伤了眼睛,他垂下眼帘,无声的点点头,“好。”
季笙很快的转过身走出了卧室,他似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那个孩子的身体,灵魂确是另外一个,他完全不知所措。
那样的身体,那样的一张脸,季笙知道自己费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拥抱的念头。
抬起头看着干净的天空,风温柔的舔过来,四周充满了奇异的甜腻的花香,似乎是那个孩子身上特有的气息。
季笙深深地吸气,小家伙,你看,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怎么回来的不是你呢。
你还在我身边吗。
————————————————
「当我还没清楚自己的处境的时候,我看见自己举起了刀。」
季笙去厨房取了一只苹果和一把水果刀。
他走回那个孩子的卧室。
那个孩子原本还安静的躺在床上老老实实的盖着毛毯,季笙一进来,他就立刻直起身子,张着上挑的杏眼一眨一眨的看向季笙。
季笙走过去,坐在床边开始削苹果。
少年的头凑了过去,似乎好奇季笙手里的水果刀。
季笙修长干净的手指松松的握着苹果,白透的指尖按在红色的刀柄上,一点一点的刮着苹果皮。
“父亲的手真好看。”
季笙的手指僵了一下,锐利的刀刃划过指尖,血很快的冒了出来。
“父亲!您没事吧?”少年的眼睛含着惊恐,担心的伸出手去。
季笙很快站了起来躲开少年的手,从旁边抽屉的药箱里翻了一圈医用药带缠上,然后他拿起削的差不多的苹果递给少年,顺手把沾了血的刀子放在床边的方桌上,“刀子不能用了,先吃削了皮的那部分,我去拿把新的。”
少年嘟起了嘴巴,“父亲。”
季笙顿了顿回过头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分不清了。
少年眨眨眼睛,“我好怕一个人,你别走好不好。”
季笙眯起眼睛,大脑一阵炽烈的晕眩,那个孩子刚才说什么,‘别走好不好’,那是什么话,分明每次都是他先走,都是他先离开自己身边的。
小家伙,我不走,你不会一个人,只要你不乱走,你回头,我一定在你身后。
季笙跌跌撞撞的走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了少年。
季禾,不要走,不要走,我早就说过了,没有你,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会不吃饭,瘦的像排骨一样。
少年低头看着紧紧拥抱住自己的人,良久,他举起了手中的水果刀。
刀身没入的时候,季笙没有叫,他只是瞬间抬起头来,很痛心的看着眼前持刀的少年。
少年微笑着看向季笙。
良久,季笙的眼睛忽然不像话的亮起来,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嘴角的弧度很大,“我竟然忘了,你不是他,他怎么可能伤我。”
少年的笑容多了些嘲讽的意味,“父亲,您把我当成了谁?”
季笙没有说话,他的血流的很凶,凶器还结结实实的Сhā在背上,他走出门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床上的少年微笑了一下,嫣红的唇角勾起来像一个鲜艳的妖精,“我知道他一定就在附近,我闻到了他身上才有的味道。”季笙顿了顿,嘴角挑的更厉害,“那种雪一样纯净的味道,他有,你没有。”
少年的笑容僵在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双魂”指一个身体寄居着两个灵魂。一个夏浅一个季禾。现在季禾控制身体。
「」中的内容描写的是夏浅的话。
其实这些东西,我觉得解释出来有点没意思了,可是又怕大家看不懂。呵呵。就啰嗦几句。
另外
谢谢大家的留言,我会坚持写下去,不会坑的。而且,此文HE。请放心看。
15
15、变态的幸福 ...
{四十一}夜殇
季笙……
我的季笙…
当我张开眼睛的时候,眼角已经发涨的厉害。
我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用双手捂住嘴唇。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我是,回来了吗。
季笙,我的季笙…
窗外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月光很暗,斑斑驳驳的树影一点一点映在我脸上。
我光着脚跳下床,身上松松垮垮的系着睡衣带子。
什么都来不及想,我打开门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季笙,我的季笙,你怎么样了。
睡衣从肩膀上滑落下去,我停了停,来不及思索就继续向前跑起来。
眼泪更凶地掉下来。
什么几乎都看不清了。
我几乎是摸索着用脚踩上冰凉的楼梯台阶,眼泪不间断的下落下落,我咬着牙,一边跑着,一边用手背抹一抹眼睛。
下楼梯,左手,第一个门。
那里面,睡着我的季笙。
我今天,用他为我削苹果的水果刀,Сhā`进了他的身体。
不,不,不是我,那不是我,季笙,那不是……
我不明白怎么了,不明白,明明我在看着你,我在开心,在微笑,可是我的手却举了起来……
我,在受谁的控制?好可怕,季笙,我自己,好可怕。
身体几乎赤`祼着,我跑到楼梯下口,有黑暗浓稠的风不间断的吹过来。
身体细碎的战栗,眼泪凉凉的,从脖颈流到锁骨。
季笙,季笙,我来看你了。
我咬着牙脚不停息的跑过去,脚踢倒了客厅的镂花座椅,身体很重的摔在地上。
声响在安静空旷的楼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页子的房间灯很快亮起来。
我一动也不动了。
季笙的房间是黑着的,可是我看到他打开门,站在我面前。
我还匍匐在冰凉的地板上,仰起头看他。
我的眼泪又流下来,我抿起嘴唇,哭得很凶。
季笙,好疼,好冷。
季笙的上身赤`祼着,精致的锁骨像蝶翅一样美丽。
他的右肩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美丽的睫毛低低的垂着。
季笙季笙,请不要那样看我。我好难受。
我咬紧嘴唇,想告诉季笙,是我,是深爱着他的那个孩子呀。
页子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张着红肿的眼睛,睫毛下有深深的阴影。
页子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凄厉。
“你是谁?!你把小少爷藏哪啦?!你又想做什么?!”
我抬起头看季笙,季笙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的前胸被眼泪浸的一片冰凉,我急急张开了嘴。
“季……”
胳臂一阵锐利的扎痛,我被季笙扯进了黑黑的屋子,跌在柔软的床上。
我听到了很大的关门声。
然后有很重的身体压了上来,季笙低下头,几近疯狂的吻着我的唇。
我的眼泪又停不下来了。
我感到了绝望。
季笙的手指那么用力地掐着我的手臂,我想,我应该很痛的吧。
几近窒息,我偏过头,用力的咳起来。
身躯在不停的颤抖。
无法感知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有止不住的颤抖,连牙齿都阖动起来。
季笙的呼吸还很用力,他忽然直起身子,定定的看着我。
我控制不住的发抖,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滑下来。
我在害怕。还是怕。怕得要死。
夜里我清醒的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让我委屈,让我不甘,可是,我想让季笙活着。
是啊,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代替我的那一份,活下去。
也许到老的时候,他坐在温暖的摇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张着眼睛遥望冬阳的时候,会想起我。
我希望季笙是幸福的。
而不是像我,活在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我咧开了嘴角,眼角涨得生疼。
“季笙,你知道,伤你的那个,不是我。”
“我当然知道。”
“他是谁呢,他能控制这个身体,而我不行……”
“他是真正的季禾,小家伙,他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我虚弱的弯了弯嘴角,“很奇怪不是吗,季笙,灵魂这种东西,真是存在的。”
季笙抓紧我的手,“什么灵魂不灵魂,只有一个你……你不可以再走,不可以。”他顿了顿,低下头看着我,睫毛几乎扫到我的眼角,“小家伙,你相信吗,没有你,我会死的。”
“季笙,我没有办法。”
“小家伙……”
我的手伸过去抚摸季笙的眼角,我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抖得多么厉害。
“季笙,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他还会再控制我的……”
“你想说什么。”季笙的眼睛眯起来,眉梢微微颤动。
“季笙,你知道,我不想再让他伤害你,我爱你,不想看你受伤……”
“你到底想说什么?!”季笙的手抓紧了我的肩膀。
我吸了口气,声线稳下来,“你杀了我,尸体,烧掉……”
季笙的手打在我脸上。
我扬起头看他。我知道自己的倔强。
季笙忽然抱紧了我,有温和的风覆盖过来,我明明白白的张着眼睛,觉得明晃晃的月亮,像惨白的花朵,一瓣一瓣凋零。
季笙,你杀了我吧,带着我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我还没说出口的是,我觉得,死在你手里,是一种幸福。
是,幸福。
残忍,阴暗,变态的幸福。
我的心脏一定是被仇恨扭曲成畸形的样子。
所以我对幸福的定义和感知与旁人不同了。
季笙你这个可怜的受害者。
可是,没办法,谁让我爱上你了呢。
季笙,我想,我若死在你手里,你怎么办呢。
“小家伙……”
季笙忽然笑着抬起头来着我,眼睛亮的如同亘古的恒星。
我想,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他微勾着唇角,轻轻扬着俊秀的眉梢,低头吻上我的眼角。
“如果,死,能解脱的话,我陪你吧,路上太孤单,我还不是太放心……”
季笙笑了起来,像一个小小的孩子,眼中含着轻微的懊恼和倔强,“你总是跑得太快,让我追不上……”
我一动不动的看向他。
我的,季笙。
季笙。
我怎么舍得呢。
{四十二}杀
从某种程度上,我和季笙是同种类型的人。
我们都有自己的倔强。
——————————————————
不记得那个晚上是怎么失去意识的。
等我再在这具身体里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季笙就躺在我的身边。
张开眼睛的时候他正侧着头看我。
季笙见我张开眼睛就面无表情的错开视线。
我急急的张嘴,手紧紧的抓住季笙的领口,“是我,季笙,是我。”
季笙立刻回过头来,眼珠一错不错的看着我。
我看到他眼底的迟疑。
我忙不迭的点头,“真的是我,真的……你看看,好好看看……”我抓紧季笙的手放在我脸上。
心底锐利的刺痛,牙齿狠狠的咬起来来,这十四天里,这具身体,到底对我的季笙,做了什么。
为什么季笙会犹豫呢。
季笙的手迟疑的扶上我的脸,我看到他的眉梢如同蝶翅一样轻轻颤动。
季笙的嘴唇靠近我的耳朵,声音极轻极轻的,“小家伙,别哭,别哭……”
我抿了抿嘴角,眼角一片冰凉。
我咬了咬牙,视线落在季笙的颈间纵横交错的伤痕上。
冰凉的指尖收紧,我垂下眼帘,声音低沉下来,“这是,他弄得?”
季笙很无所谓的笑着,只是用冰凉的指尖重重的圈住我的手腕。
“他用刀子伤害你的身体,我怕你回不来了……”季笙的嘴角温柔的挑起来,“我就躺在他身边,他什么时候想想动手了,就让他在我胸前划几道……”
我咬着牙说,季笙,你这是让我心疼。你是故意的。
季笙就很爱怜的笑着看着我,用长长的手指摸我的唇角,“呐,我的小家伙就是这么聪明……真是让人不爱都不行……”
我把他的手拉下去。
季笙的手又上来抚摸我的眼角,“对,我就是让你心疼……”他额上的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一点一点滑下来,声音轻轻地,“这样的话……你才会因为不忍心而多陪我一会……”
然后,季笙就把眼睛隐在暗影里,我只看到他微微扭曲的嘴角,嫣红的,颓败的,没有灵魂的色泽。
季笙,如果你真的难过的话,可以哭泣。
你要知道,我爱你,不会因为你的软弱而离弃。
季笙停了一会,忽然张开了嘴,“你知道吗,这些天,他每天都要骗我,他都会跟我说,‘我回来了’。”
我垂下了眼帘,我想,我的牙齿一定是快要碎掉了。
季笙歪了歪头,俊秀的双眉有些无奈的剪动了一下,“可是,我每次都会选择相信,相信你真的回来了……”
季笙的头又低下去,看不到他的眼睛心里就会觉得慌乱,我刚想张嘴,季笙就打断了我。
“你看……我很傻是不是,我觉得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每认错一次,他就惩罚一样的在我的胳膊上补一刀,你看,小家伙,这里……这里……你看……你是不是很难过很难过?”
我拉着季笙的袖子,看见惊心动魄的划痕。
我立刻别开视线。
我说,季笙,下次我醒过来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就再也不来了你要是不信就试试吧。
季笙垂着的睫毛显得格外的长,他的眼睛阖着,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只听到季笙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你很难过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我的嘴角抿起来。我垂着眼帘,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季笙的手用力的卡住我的脖子,我张大眼睛仰起头看着他的手,不明白,只是浑浑噩噩的想着,怎么才十几天,他的手腕就瘦成这样了。
当我的眼睛艰难的转动时我看到了季笙张开了眼睛。
那是什么颜色,是鲜红沉淀而成的深紫。
再也看不见,那片黑色的,温柔的,海。
季笙。
我的季笙。
是不是你受的折磨太多了。
我想告诉你,我不会很难过很难过。
真的不会。
看到你的伤口那一刻我就想着,一起离开吧,这个世界,被痛苦浸泡的溃烂了的世界,哪里还有资格容纳我美丽的季笙。
身体只是躯壳,灵魂才是永生。
季笙。
我的手指因为痉挛而收紧,可我尽量放松身体。
我的视觉开始出现一片血红,我想,可能眼珠里细小的血管已经开始爆裂。
我很诚实的承认,我很难受。
似乎听到了喉咙骨骼的咯咯碎裂声。
可我应该是幸福的吧。
我早就期待能死在那个人的手里不是吗。
可心底清清楚楚的酸楚算什么呢。
季笙,你杀我,是因为爱我,还是,恨我。
如果是后者,那么,是因为我的到来,给你带来太多的痛苦吗。
季笙。对不起,对不起。
我仰起头看着季笙的眼睛,难受的厉害了,求生的本能就让我把手放在季笙的胳膊上,我甚至失去了把手拿开的力气,我看到自己的手就那么搭在季笙的胳臂上,手腕低低的垂着,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
可是,我觉得,季笙,还是爱我的。
因为我看到他的眼睛那么痛苦的眯着。
好像要流泪流不出来的样子。
那么,我就放心吧。
只要他还爱着我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这下我一定从他的生命里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前世,今生,都被最爱的人杀死。
这是,宿命吧。
我无声的扯动嘴角,其实我想笑的。
季笙,好想回到七岁那年,你牵着我的手,随意的游走在人群里,我闭着眼睛,笑容隐在黑暗里面。
那时候的你,没有经历过爱情,童年和婚姻的坎坷只是让你变得冷漠,可你是平静的活着的。
平静,又何尝不是一种极其深刻隐晦的快乐。
希望我在你的生命中消失的彻彻底底以后,你能找到平静。
然后找到一个很爱你的人,两个人依偎着过一辈子。
等你们老得不能动的时候就相互搀扶着去一个很美的地方,然后吻着彼此的松动的牙齿幸福的死去。
我会一点一点死在你的记忆里。
总有一天当你再次想起我时也会变得麻木。也许下一秒你就会接过爱人递过来的袜子然后笑着唠叨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我还是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要看见你,不是恋人,不是亲友,只是作为一个小小的陌生人。那个时候,我会站在街头的一角,看你揽着亲爱的爱人,微微一笑,嫣红的嘴角勾起来,长长的睫毛垂下,那幸福的样子,一定美得像风一样。
季笙,此刻,你也和我一样幸福么。
所以,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极力勾起嘴角。我想给季笙一个微笑。
可是,季笙,为什么,我拼尽了全力,就是笑不出来呢。
{四十三}未亡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见到季笙。
他正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替我拽好被角。
我张了张嘴,声音还是沙哑的。
“季笙,我怎么还能看见你。”
季笙很快的抬起头,几近枯瘦的手腕抓紧了我的肩膀,他的眼睛中闪着黑玉的光泽。
“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我抓紧了季笙的手腕,眼睛看向季笙,“季笙,你怎么……”没杀死我?
季笙抿紧了嫣红的嘴角,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他沉默了很久。
我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还是问了一遍,“为什么?”
季笙顿了一下,眼睛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我,心,疼。”
我咬紧了牙关,双手抓紧了季笙的袖子,“季笙,离上次我回来,有多长时间了?”
“半个月。”
我说,“季笙,这半个月,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忘了。”
“忘了?季笙,你不是想让我心疼吗?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你怎么可以说忘了?他又伤你了对不对,在哪,让我看看吧。”我伸出手去扯季笙的领口。
季笙一只手制止了我,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生硬,声音干涩暗哑,“你怎么不怪我。”
我垂下眼帘,手还拉着季笙的领子,我的声音很轻,“为什么要怪你,我一直希望能死在你手上,你只是在满足我的愿望。我为什么要怪你呢。”
“因为我自私。”季笙的嘴角艰难的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只想把这个束缚你的身体毁掉,我杀了你,自己也不会独活,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以灵魂的方式,永远在一起……我不能容忍别人伤害你,可是我自己更是无法下手……”季笙的喉结深刻的起伏,“我看到你明明痛苦却忍着不挣扎的样子,我就想着,不行,我下不了手,还是下不了手,你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一个人没有办法用双手掐断自己的脖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在我手上失去呼吸,做不到,还是做不到…后来我根本就不能看到你脖子上的伤痕,每次看到我都会想起那一天,然后就是抽心挖骨的剧痛,我不能承认曾经有一天我的双手以‘杀’为目的停留在你的脖颈上,你看,我是多么一个冷血的人,我为了自己的私欲就要断送你的性命,你确定你不要恨我吗。”
我摇了摇头,声音很平静,“季笙,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我爱你都爱不够……只是……那个时候我真的难受的厉害……我只想着,快点结束吧,为什么我还在呼吸……”
季笙的手抓紧我的手腕,“不,不要说了,小家伙……不要说……”
我停止了,我想,他真的难受的厉害了。
我看到他白色衬衫下的身躯消瘦很多很多,我伸出手抱他。
我将脸埋进季笙的臂弯,声音闷闷的,“季笙,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么瘦了……我好难过。”
季笙的手抚摸我的头,一下又一下。
我感到了他的温柔小心和爱怜。我无法再发出声音了,我怕自己哽咽。
我还没有说出口的是我有一个预感。
说不上来的感觉。这具身体寄存了两个灵魂几乎已经要到极限了,过不了多久,有一个灵魂会离开。
我和季禾,到底谁会留下呢。
肯定是他吧,我有些绝望地想着。
除非他自己愿意离开。
可是他毕竟那么恨着季笙,怎么会在没折磨够季笙之前离开。
到底为什么呢。那样深入骨髓的恨意。
季笙曾经说也许是因为季禾小的时候他的疏远和冷漠。
可是,他忘了,季禾重新回到这具身体里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季笙,“我母亲在哪里?”
季禾深爱着他的母亲,这也许是他无聊寂寞的童年里唯一的温暖了。
可是,季禾的母亲却在季禾走失的日子里悄悄的死去。
因此,我想着,季禾恨季笙,大概还以为他母亲的死是季笙的过错。
所以才要一刀一刀还到季笙身上来。
占领这具身体,然后让季笙尝尝失去珍贵的人的痛苦。
季禾,无论如何,还是一个可怜的小孩。
在我还能控制这具身体的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我拿来了纸和笔。
我想,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完成的时候我把信纸折成了蝴蝶的形状。
曾经还是夏浅的时候我怀着深爱着的小宝宝,卫清握着我的手,一点一点极其耐心的教我折蝴蝶。
他说,孩子以后会像蝴蝶一样。
像蝴蝶一样,自由,并且快乐。
季禾,如今,我把这种还算温暖的希冀转达给你。
这是来自天堂的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
夏浅给季禾写了一封信,而且季禾在后文中也回了信。
而就是这个举动,给后来的夏浅和季笙带来了巨大的变故……
--
夏浅说:
我的心脏一定是被仇恨扭曲成畸形的样子。
所以我对幸福的定义和感知与旁人不同了。
就是这种爱到极致的绝望,被仇恨毁到变异的人格。
她甚至希望死在爱人手里,趁着还被深爱的时候。
【有时候我也经常想,多么浓烈的爱情,最终都会消隐在生活的打磨下,何不在它绽放的最盛大的时候选择离开?】
【有时候离开才是永久,暂时才是永恒】
16
16、血祭 ...
{四十四}未果
我能控制这具身体的时间越来越短暂。
我没办法知道季禾控制这具身体的时间里他对季笙做了什么。
季笙再也不肯告诉我。
可能他也感到了什么,当我清醒的时候,他注视我的目光越来越依恋。
我无法想出更合适的词来形容,真的是,越来越浓烈的,依恋。
从某个层面上来讲,我很明白,季笙的精神更像一个小孩子,我是他唯一的支撑点。
那如果,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了我,我的季笙,会不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这是我最深最深的恐惧,如果那样,我宁可,他死。
那样毫无意义的活着只能比死更痛苦,惶惶不可终日,明明迫切希望结束的东西却异常的拖拉,生命成了毫无意义的念咒,逐字逐句的念过只能换来浑浑噩噩的疼痛与烦躁…
季笙,你该,怎么办呢。
最后几天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有时候只是张开眼睛看一看季笙就闭上。
季禾占领这具身体的意志已经越来越强烈,他毕竟是这具身体最原始的主人,我这种从某个层面上来讲我这种已经是孤魂野鬼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和他抢身体的资格。
最后一次清醒的时候季笙站在我身后。
我自己还恍恍惚惚的。
我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前一刻在干什么,我前面有一张很大的写字台,我手里还拿着笔,前面有一张空白着的信纸。跟我写信用的信纸是一样的。
季禾是要干什么吗。
整个房间都是极其陌生的,这不是季家,这是哪呢。
我扭头的时候看到了季笙,他看着我,眼神空洞而黯淡。
我想着,那片海,怎么可以褪色。
我看着季笙笑起来。
我说,季笙,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瘦成这种排骨的样子,我可会真嫌你丑不要你了。
其实我心里想着,怎么会呢,我的季笙永远都是那么好看,好看的晃人眼睛呢。
我看到季笙的表情从茫然变到哀伤,他的手很用力的伸过来。
我看着季笙,想笑着再对他一句,傻瓜,开玩笑呢。
可是我却看到了世界的倾斜。
我看到了花瓶碎在我耳边,锐利的碎屑划过了耳垂,凉凉的。
我眯着眼睛想,我原来已经躺在地上了么。
是我支持不住了?
然后我看到季笙扑到我身上。周围的家具都剧烈的震动起来。
在根本没意识到周围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发出这样尖锐的声音。
我看到一个青色巨大的瓷瓶从柜台上砸下来。
那下面,我的季笙。
紧紧护住我的季笙。
季笙,为什么要抱的这样紧,我怎么推都推不动。
你还担心我出事么,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然后我的记忆里出现了一场盛大的血祭。
妖冶的,浓烈的,张狂着盛开着的。红。
那样的深刻,以至于,到后来,空白的记忆再也无法拾起的时候我还是记得曾经有一片深刻浓郁的红色,曾经,那样绝望的,盛开在我的视觉里。
{四十五}
做了一个梦。
很短的梦。
好像是感冒了,坐在床上捂着被子,呼吸艰难的厉害。
应该还有一点发烧,整个人朦朦胧胧的。
后来有很多人给我递来灰灰白白的药片,我看一眼就把他们晾在一边。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过来。
也不知道等的是谁,反正我知道他来了我的病就好了。
反正他给的药片我才吃。
人们就都过来拉我的手臂,他们说,他不会来了,小少爷,你快吃这些吧。
我用被子捂住头,嘴里不停地说着,不行不行,我就要等他。
然后人们好像就都生气了的样子,忽然之间全都不见了。
我难受的发起抖来,不停地想着,那个人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呀。
反正到了最后那个人也没有来,我躺在床上摸自己的心脏。
原来已经停止了啊。我想。
然后我摸自己的脸,我发现自己瞬间苍老。
我微笑了一下喃喃自语,“原来,我可以等一个人,等到死。”
———————————————————————
十二月的夜晚已经很冷了。
我穿着很厚的防寒服,摇晃在车里。
深吸一口气,更深的躺进高背座椅里,微微侧过头,很多浮光掠影很快的从我眼角划过去。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很慢的站起来。
少女很快的迎上来将手中很厚的毛围领围在我在我身上。
我很快的笑了一下,她把我的手笼进温暖的手套里。
“冷吗?”
我笑着摇摇头,女孩拉着我的手说,“回家吧。”
———————————————————————
一个月前我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公园的长椅上。
那个时候我疲惫的厉害,身上布满了小伤口。
我坐起身来翻了翻口袋。
没有钱。有一封叠的很工整的信。
很像小孩子的字迹。上面写着——
“你得信我看了,我从不知道我妈妈和他以前的这些事情,原来是这样。
那既然是这样,我放过你们。不过,他以前对妈妈不好,我也要惩罚他。怎么惩罚他呢?那,我就封存你的记忆好了。我让他找不到你,即使他找到你,你也不会认识他,他会很痛苦,这就算惩罚了吧。
我的身体就送给你用吧。
那么,再见,我去找妈妈了。”
重新折好,放回口袋。
莫名其妙的信。
我从长椅上站起来,四周望了望。
正是傍晚时分,阳光很温柔,很安静。
我向前走了两步后就停下来,我想着,怎么办好呢。
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更重要的是没有钱。
去哪,今天晚上。
后来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着,大概是命运吧。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总会有人出现。
可他们都不是挥着翅膀的天使。
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劫难。
有一双手从后面搭住我的肩膀。
我扭过头去,看到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是一个大约二十五六的女孩子。温柔的让人心疼的样子。
我想着,这个人一定认识我吧。
我正酝酿着怎么开口的时候,那个人开口了。
她说,“一会儿要下雪了,别在这躺着了。”
我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你认识我吗?”
那个女孩子摇头。
我垂下眼帘,用了很委屈的声音,“您能帮帮我吗,我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住在哪里……”
女孩子很快的点头,然后很自然的拉起我的手。
我跟着她,在渐渐低垂下来的黑暗中,一步一步。
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彼此相信了?
我闭了闭眼睛,嘴角在黑暗中弯起来。
那个女孩子把我带到了一个小旅店。
昏黄的灯光,陈旧潮湿的墙壁,店主是一个风独残年的老人。
我站在柜台前能很清晰的听到里面的喧嚣和叫骂声。
她很羞赧的咬着嘴唇,“我钱不多,你先……”
我迎上她的目光,很快的微笑,“没关系,没关系,你能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真的,真的,你太好了。”
听到我的话,她就忽然低下头。
她的眼睛隐在暗影里,嘴角忽然扭曲。
她纤细的手指忽然抓紧身边的衣服,又松开。
我垂下眼帘。
她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把我带到房间里,然后顺手取走我的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
她扭过头来很努力的对我笑了一下,然后过来拍拍我的后背问我饿不饿。
我很诚实的点点头。
她就走出去了。
再回来时她手上提着很多小食品,我笑着接过来。
然后她走到床边替我铺好被褥。
她走的时候一再的嘱托我睡觉的时候要把门关好,不要蹬被子,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叫她,她就在隔壁。
我问她,你不回家吗。
女孩笑了笑就对我说,“我家住在沿海的一个小城镇里,离这很远呢。”
我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四十六}
然后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定居下来。
从某种程度上我和这个女孩是相依为命的。
她不肯让我出去打工,我们就租了两间便宜的小屋,她每天白天工作,晚上回来为我做饭。
我常常想,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我会不会有一天爱上她。
也许吧。这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告诉她,然后娶她。
只要她愿意就好。
其实对我来说,好像也无所谓爱与不爱。
我总觉得自己根基就是没有感情的人,或者,在我忘记的过去里,有什么人什么事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感情,我现在活着,只是一具干巴巴的没有灵魂却带着血肉的骨骼。
只是,我却还能体验到抽筋剥骨的痛楚。
每次每次,在一片瑰丽的像玫瑰一样热烈的红色中醒过来。
我的颤抖都是无法抑制的,那是刻进灵魂深处令人发指的恐慌。
有什么人,似乎正一点一点死在我的记忆里,我极其不愿却又无奈的感知这一切,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无能为力。
好像有一片深色的海,终于安静了咆哮,褪去了色彩,一点一点变成浅白。
呐,就是这样的,你看,我的心又在疼了。
女孩的名字叫加叶。
我念了一遍,然后说,加叶,我喜欢这个名字。
加叶就很开心的笑着,脸上淡出漂亮的粉色。
我不知道自己具体年龄多大,但是应该有十六岁左右了吧,但是无论如何,加叶也是比我大的,可是在我面前,她总是表现的像个小孩子。
还有她蹩脚的磕磕绊绊的谎言。
不过我并不在意,她现在是我身边唯一的亲人,我只记得这一点就好。
其它那么多的‘为什么’就没有必要问了,活的简单一点有什么不好呢。
加叶的工资不高,她给一家纺织工厂工作,我就在报纸上找了一份替人抄写广告的工作。
虽然什么都忘了,但是还好,我提起笔来,还有写汉字的感觉。
这让我很开心,我抄的很慢,看着字迹被一笔一划的写在纸张上有一种很舒心的感觉。
打发时间又可以挣到钱这是我再乐意不过的。
在等加叶回家之前我总要做点什么。
加叶每次回家都会给我带来很多小零食,甜甜的,很和我的口味。
她了解我似乎比我自己要多多了。
所以,我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也很舒心,虽然两个人的日子有一点点艰难,但是起码是温暖的。
是啊,温暖。
只比幸福差一点点了。
我常常想,其实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我要求不高,只是平平静静的过完我的后半生就好。
我的心似乎早在以前就苍老了,所以会产生这种只有历尽沧桑的老人才会有的想法。
我常常不相信自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所以我会觉得镜子里的人一点也不熟悉,甚至是极其陌生的。
我常常摸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原来这样年轻啊。自己。
真是,不可置信。
我和加叶在一起居住,当然,是各自分开住在不同的房间里。
加叶对我很放心。
我对自己也很放心。
好像对自己的性别没有特别的认知,我完全是怀着好奇的心情每天每天一点一点了解自己。
喜欢吃甜食,不喜欢女人身上香水的味道,对黑色的东西有很浓烈的感情,害怕很深的红色……
我把这些一点一点告诉加叶事,加叶只是看着我笑。
好像她很了解似的。我抿起嘴,伸出手去抓她的衣角。
那一瞬间,我停下了这种动作,因为感觉完全不对。
不对不对,就是不对。
捂住头蹲□子。
加叶担心的弯□子抚摸我的头。
说不出话来,我想,我的思维有点乱了。
仰起头盯住加叶的眼睛,我说,加叶,我好像要记起一些事情了,头好疼。
加叶的嘴角扭曲起来。
她弯□子抱住我。
我伸出手回抱她。
加叶抖得很厉害。
我一只手抚摸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她披在肩膀的长发,我说,加叶,你放心,就算我什么都记起来,我也不会不管你的。我们永远在一起。没关系的,不怕的。
加叶的声音很低,她说,不会的,你不会那么做的,你要是都想起来就会很恨我,你会骂我是一个坏女人。我是一个坏女人,我做了坏事。
坏……女人么……
加叶。我轻笑着张嘴,加叶,放心吧,我啊,绝对不会骗你的。
加叶就笑起来。
我看到她撇起了嘴角,纤长白净的食指点着我的额头,她说,“你啊,骗过我很多次很多次了……要是再骗我的话……我就会惩罚你喽……”
我眨了眨眼睛,“惩罚……你舍不得。”
加叶就甩开我站起来。
她很快的走进厨房,没有回头,她对我说,“我去做饭了。”
我还在原地看着加叶有些僵硬的背影。
我想着,她围起围裙的样子是多么让人温暖啊。
17
17、手术过了,我就娶你 ...
{四十七}
我对加叶的感情很奇怪。
好像不是爱情吧。
一种很深刻信任和依恋。这种厚实的感情的建立的确需要时间的积累。
我失去记忆后到与加叶相依为命才不过几个月。
我想着,我啊,看来并不是那么冷漠的一个人,起码我还能对一个人有这么真实的感情。
真是不容易呢。
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加叶走过来,她把手放在我肩膀上。
她身上还穿着温暖宽松的家居服。
她胸前还挂着画着小兔子的水晶吊坠。
真是很可爱的样子。
我笑的弯起了眼睛,我说,加叶,你真是太迷人啦。
加叶扬起眉毛,眼珠转动,口中的糖果从一边倒到另一边。
我叹了口气,抿起了嘴唇,“好吧…加叶,加叶,我想吃芝士蛋糕了。”
加叶嘟起了嘴唇,一只手Сhā在腰上。
我说,“好加叶,你一定不忍心见我在这么美丽的除夕之夜被活活馋死……加叶,好加叶……”
加叶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那好吧……不过,要你陪我。”
我很快的点头。
加叶就笑着看我。
我眨眨眼睛,很无辜的笑笑。
我说加叶啊,过了这一年,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在我这蹉跎了岁月。
加叶扬了扬眉毛,嫣红的嘴唇好看的撇起来,“那还用你说……谢谢您老的关心……”
然后加叶就过来推我,嘴里不停地说着,快去换衣服,快点快点啊。
很多年以后,我一直都在想,如果,那一天,我没有想缠着加叶给我买东西,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改变,我还会和加叶挤在两间破旧的房子里,艰难却温暖的生活,说不定我还会爱上她,然后和她结婚,然后……然后……
可是,再也没有“然后”了。
而且,永远也不会有了。
“如果”这两个字,果然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加叶手里提着刚买的芝士蛋糕走在我前面。
我跑过去牵她的手。
虽然比加叶小,可我已经差不多和加叶一样高了。
我侧过脸看到加叶披在肩上软软的长发,忽然就伸出手去。
加叶好像惊了一下,然后就笑了。
她嘴角荡起的温柔的弧度是那么好看。
我正细细的看着的时候,加叶的唇就印上了我的额头。
我看到加叶的脸渐渐变红了。
加叶的唇很温暖,并不反感这种感觉。所以我也笑了起来。
我觉得加叶一定是不好意思了,所以就若无其事的先迈开了步子。
没走几步的时候,我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一声很大的钝响。
我立刻扭过头去。
我看到加叶匍匐在地上,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鲜红的液体很快的在柏油路地面上蔓延开。
加叶的背上压着一根巨大的大理石石柱。
又是这样,张扬着盛开着的红色。
炽烈的晕眩。
我几乎失去了跑过去的力气。
如果,加叶没有过来推我,那根石柱下面的人就是我了吧。
加叶。你这个傻瓜。
我触摸到加叶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很软了,巨大的石柱还死死地压在她背上。
她已经被巨大的疼痛麻痹了意识。
我惊恐起来,那么大的石柱,我怎么推都推不动。
好像记忆中也曾经有一个人,我狠狠地推他,那个人一动不动,无比倔强和固执。
我的眼泪掉下来。我大声的喊,可是没有路人过来。
这是一条偏僻的林荫路。
我低下头吻加叶的额头,我不停地说,加叶,加叶,不要紧的,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坚持一下。
我开始使劲的搬动那根白色的大理石柱,我无法想象它是怎么断的,怎样残忍的压在我的加叶的身体上。
石柱一动不动,我的力气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我被巨大的惊惶侵袭了。
我跑到更远的地方,试着挥动手臂,我撕心裂肺的喊着,谁来帮帮我。
没有人。
我的眼泪更凶了。我们身上都没有任何通讯工具,我没有办法联系什么别的人。
我站了一会,很快的跑过去看加叶。
加叶的脸对着地面,红红的血液已经沾湿了半边脸。
我哑着嗓子很大声的喊加叶的名字。
我说,加叶,没关系,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加叶根本就不理我。她怎么可以不理我。
她的身体已经很凉了。
我想起几个小时前加叶穿着可爱的家居服,嘴里喊着糖果,一手叉腰的样子。
加叶,我没有说谎啊,你真的很迷人,一直都是。
我很深的低下头去,很小声的对着加叶的耳朵说,加叶啊,你要是坚持住,等我长大一点,三年,不,两年吧,我差不多成年了,我就娶你。
我知道你喜欢我。
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喜欢我。
所以才那么放心的和你生活了这么长时间。
虽然我无法爱上你,可是,我可以娶你。只要你活下来。加叶,我的加叶,只要你,活下来。
加叶不理我,她就那么凉凉的躺在地上,安静的蜷伏。
像一只小小的无辜的动物,就那么软软的,可怜的,与世无争的。
我轻轻地弯□躯,将脸贴在加叶的背上,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
我只是一个未成年的男孩子。我什么都不能做,我自己瘦的要死,手上也没有什么力气。
所以现在,我只能看着血从你的体内一点一点流失吗。
我自己,真是,无能。
手指深深地掐入掌心,从来没有过的,对自己,深深的厌恶和憎恨。
这么多天来,我一直一直,依靠的,还不是加叶。我自己有做过什么吗。
自私。冷漠。
可恶的是我还不能给加叶一颗真心。
心脏的跳动剧烈起来。
我诧异的捂住心口。
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有心脏病。
艰难的喘息,加叶,加叶,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把你送到医院呢。
还没和你结婚,给你一个幸福的生活。
还有……梦里那一片撕裂视觉的血红色。我还没有找到答案。
有一个人,我并不知道名字的人。
我在等他。从我在长椅上张开眼睛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在等他。
呐,他还没找到我,我怎么可以先死呢。
无奈的苦笑,轻叹一口气,我将脸埋加叶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听天由命吧。加叶。
我对不起你。
我的,加叶。
{四十八}
我张开眼睛的时候闻到了很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
精神立刻紧绷了起来。
加叶,加叶。
手下意识的伸出去,抓握住一片虚无。
心被巨大的恐慌侵袭了。
然后有一个护士走过来,她告诉我说,“和你一起被送来的那个女孩住在隔壁呢。”
我立刻拔掉手臂上的管子光着脚冲出去。
然后我看到了加叶。
她闭着眼睛,很安静的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透明吊瓶里的液体一点一点流进她的体内。
她半长的头发被梳理得很顺,像瀑布一样贴着软软的枕面。
我想向她笑一下。
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就走过来。
他跟我说,你是这个女孩子的家属吧,你过来一下。
刚才跟着我跑出来的小护士就闪到一边愣愣的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角,跟着那个医生走到了一间挂着人体|茓位图的屋子。
医生说了一大堆医学术语,我只听懂了最后几句话,他说,那个女孩脊柱受伤,可能有瘫痪的危险,除非做手术,需要的医疗费用很大。
我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走出来。
瘫……痪吗?
加叶。
我失去记忆张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她用可怜的工资竭力维持艰难的生活。
她总是笑着回家。
甚至会带一些小孩子爱吃的零食。
她会穿着闲散宽松的家居服,随意揽起额上的碎发,手里拿着勺子,因为我的挑食跟我发脾气。
加叶。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加叶在出门前围在我身上的毛线围领从肩膀上滑下来。
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
掌心有一道干净利落的刀痕。
生命线,感情线,生生划断。
我想着,我啊,以前一定是个狠心冷漠又自私的人。
因为我肯定早就不相信生活了。所以才在掌心代表命运的纹路上狠狠划一刀。
真是对命运无声的抵抗。
可是,无论如何,以前的人和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使是,再重要的人,再撕心裂肺的痛。
那么,现在,我的生命中,只有加叶。
嗯,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陌生的城市的夜晚,灯火交错,像一个柔软的梦境。
我回到医院的时候还是在加叶病房的门外站了一会。
等到身上的冷气散尽了,僵硬的脸可以模仿笑容,我推开了门。
加叶已经醒了,手里正拿着小护士递过来的冒着温吞热气的杯子。
她张着两只湿漉漉的鹿眼看着我。
加叶就是这么好,无论自己怎么样,让别人看着她,总会有种家一样的感觉。
真是个温暖的女孩子。
我笑着走过去,牵起加叶的手。
我眨眨眼睛,我说,加叶,你好好养,等这个手术过了,我就娶你。
加叶笑起来。
我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
加叶忽然很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其实,有一个人,一直在疯狂的找你,是我把你藏起来了。”
我弯起嘴角,伸出手抚摸加叶的眼角,“没关系,你要是怕他再找到我,可以把我藏得更隐蔽一点,那样,你就可以无牵无挂的嫁给我了。”
加叶看着我的眼睛,“等你都想起来,你会恨我不让你们相见吗?”
我摇了摇头,“不清楚呢,不过,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我肯定回答“不恨”。我的好加叶拼了命的护着我,怎么能说恨就恨呢。”
加叶苦笑了一下,“你一定知道我对你撒了很多谎话吧。”
我笑着看着加叶。
加叶又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从你七岁就认识了,我那个时候是你家的女仆,你叫我‘页子’。”
“页……子……是吗?很好听啊。”我抓住了加叶冰凉的手指把它们暖在手心。
加叶的手指微微颤抖,“你呀,那个时候一点也不像小孩子,整天连笑都不笑一下,我总想着,这个小孩似乎有点难照顾呢……可是,实际上才不是这样啊,你很懂事,很乖,你知道吗,你那个时候很会照顾人的,你会拉着我的衣服让我回去换上厚夹衫,我不舒服的时候你就用小手把自己屋里的药递过来……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从来没有,我只知道自己好喜欢你,简直就想把你抱到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圈养起来……”
加叶微微闭上了眼睛,“呐,就是这样啦,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离离合合,稀奇古怪,后来我在另一个城市里找到你的时候你正躺在公园的长椅上,那个时候我不愿说认识你,我要说认识你,你一定要求我带你回家了,然后你就会见到你这辈子最依恋的人,你就会忘记我忽略我……所以,我骗了你,我说不认识你,我霸占了这么长时间,我很自私是不是,我自己都这么觉得呢,那个人一定想你都要想疯了,我却把你藏起来……”
加叶仰起头,眼泪从她的眼角划出来。
我说,“加叶,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在我的生命里只有你一个。”
加叶张开眼睛,湿漉漉的睫毛蝶翅一样扑闪着,“你看,我后悔了,现在就后悔了,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就应该耽误你一辈子,让我瘫痪好了,你养我一辈子……你看,怎么办,你随便说一句话,我就在乎的不得了,心里就难受到不行……我是离不开你了,还以为告诉你真相会让你生气然后就一走了之呢…”
我抿起嘴角,“加叶,怎么会呢,我的加叶这么漂亮,我才舍不得呢。”
加叶就笑了起来,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那怎么办,医药费这么多,你担不起,又不同意让我不做手术,我除了让你去找那个人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可是,我知道,你一去找他,一定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抿着嘴笑了起来,“加叶怎么知道我付不起呢。”
加叶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笑了笑说,“呐,你看我还算个漂亮的男孩子吧,有一家平面模特的杂志公司看中了我,他们答应预付我一年的工资,加叶,足够你的医药费了,你呀,只要乖乖的做手术,好好地养身体,然后嫁给我,什么事都没了。”
加叶的大眼睛里露出惊喜,“我的小禾会挣钱了……”
我点点头。我努力让自己眼睛里闪出光亮,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正受到很高的嘉奖,所以骄傲的仰起头。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
加叶含着眼泪笑了,“那我就不把你送走了,我要你在我身边,你不可以丢弃我,听到没有……至于那个人,我……”加叶低下了头。
我急着张嘴,“加叶不用告诉我,真的真的,我的生命里只有你一个。”
加叶的眼泪又簌簌的落下来,“可是,你都骗过我很多次了,你小时候什么都好,就是总骗我总骗我,这次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可要惩罚你了,呐,你看,你让我心里又有了希望,你就要履行下去,你说要娶我,要和我在一起,就一定要做到,不然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急着点头。很用力的点头。
可我的心是空的。
我为什么总是急着向加叶承诺呢。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和季笙再次相遇了,大家一定猜不到季禾以哪种身份与季笙见得面……
好吧,心情继续郁闷,比季笙还痛苦。而且又要忙起来了,不知道那个时侯文能码到多少字……实在不想把自己暴露在人群里,就喜欢安安静静的码文,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已经不多了……
(大家不要担心,我不会把情绪带入写作中,情节和文笔不会受任何影响。)
18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