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分寸
“娘娘,您今日何必做这个好人,奴婢看那个芳贵人看您的样子,也不见得就是领您的情意。”
碧儿扶着漪房,在藏漪宫殿前的穿花廊子下面散步,这是漪房的习惯,每用了晚膳,漪房就带着近身亲信的宫女们在小园子里面散散步,既是养身之道,也是为了在这个深沉压抑的深宫里面,寻片刻的宁静。
在这里散步,不会遇上后宫诸人,只是她一个人可以做主的小小天地,安然舒适。
漪房手里把玩着抽出新芽的柳条,上面翠色骨朵儿蕴含着即将绽发的蓬勃生机,犹如这后宫中无数花一样南年纪的少女。
“她?她的想法,对我有什么要紧。”
“娘娘,您就是心太善了,皇上都偏着您,您又何必把她这个不知进退的贵人放在眼里。”碧儿不满的嘟起了唇。
“碧儿,别胡说,既是贵人,也是咱们的主子。”翠儿厉声冷斥。
碧儿被这么一吼,低下头不敢辩解,嘴里还是在咕咕哝哝,“才不是我的主子,我的主子只有娘娘一个人。”
“碧儿,你!”
翠儿无法可施,气的厉害,漪房却毫不在意,“好了,她不过随口一说,这么也没有外人。”
碧儿听见漪房帮她说话,立马又欢天喜地起来,漪房看到她纯真的笑颜,有片刻的失神。
碧儿这种性子,实在不适合留在她身边,做她心腹之人。单纯,直爽,容易被人利用。可当初决定将碧儿留下来,漪房也正是看在碧儿的性格上。她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时刻提醒自己,不管在这个深宫里如何血腥争斗,如何尔虞我诈,她还是一个人,决不能迷失了本心。漪房在期待,希望她还能有回复本真的一天。
翠儿不似碧儿纯善,当然明白漪房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它意,却也无法领悟其中深意。
“娘娘,是否要奴婢盯着点璇玑宫那边,若是芳贵人再有个好歹,奴婢也好禀告皇上。”
漪房摇摇头,“不必了,今后芳贵人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向我禀报。”
翠儿觉得漪房有些轻敌,“娘娘,芳贵人如今对娘娘可是有些误会的,万一……”
漪房浅笑,泰然自若的摇着手中的纱扇,“翠儿,你认为,这宫中,是谁在做主?”
翠儿一愣,随进恭敬的道:“自然是皇上。”
漪房舒出一口气,看着远方,声音迷离,“是啊,是皇上,而不是本宫。所以一切还是掌控在皇上手中的好。”
虽然不是很明白漪房的意思,不过翠儿还是记住了漪房的话,从此将璇玑宫彻底放在一边。
远山近水,雕梁画栋,都是皇上的。这个宫里,只能有一个主子,若是不知进退,就是犯了他的忌讳,唯死而已。
她今日所做的,在他面前坚持了本该执行的权责,维持了公正,这是他希望看到的,也是他赋予她的权利。而放了芳贵人一马,只是为了让他知道,她是个能够为他分忧的女人,是个能够在关键时刻,面对这压力仍然坚持底线的女人,但同时,她也保持着一份仁心,她不会去视人命如无物,更不会去挑战他的底线。
瞧,一个聪明有心计,能够在深宫中保护自己,却又心软的人,这样的一个女人,能够匹配他,又能被他掌控,那么,让他如何不会再投上更多的注意呢。
第28章 各自试探
漪房想,自己比那些其他的女人跟聪明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她从一开始就将全部的目标压在夏桀身上,她不会去过分期待不该属于自己的权势地位,野心太大,终会覆灭自己。权利也好,地位也好,都是夏桀所赋予,他能给也能收,过高的估量了自己,不过是给人以笑柄。
今日的芳贵人正是如此,她得了一场宠爱,便忘乎所以,漪房罚了她,若她自己收敛,可能还有翻身之日,可她偏偏选择了拿自己在夏桀心中的地位去赌,用自尽来吸引夏桀的目光。这对于高傲自负的夏桀来说,无疑是一种变相的要挟,是不知好歹的体现。所以夏桀不仅要舍弃她,还要折辱她,让她知道,她根本在他心中就没有半分地位。
经过今天的事情,漪房清楚,芳贵人已经再无复起之日,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去花费心力,让夏桀知道她暗中窥伺,只怕就要怀疑她有完全将六宫势力握在手中的心思了。
漪房当然不会这样做,她要一步步蚕食夏桀的心,让他有朝一日,即使明知道君王有情,君王专情并不是好事,也无法放下,不能放下。那个时侯,她才有侍宠生娇的资格,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
漪房的旨意并没有下错,芳贵人失势的消息一传出去,果然就让后宫侧目。芳贵人并不是个有大计谋的人,她的家族在送她入宫的时候,出身教坊司却成功嫁做小吏妇的生母教导的就是她如何施魅引诱,如何勾引人心,却无能为力教导她,面对真正的后宫算计时,该如何应对。殊不知,妖媚大胆的美人能吸引住的,只是那些好色淫邪之辈,是断断不可能让夏桀这样的男人动心的,于是,芳贵人注定失败。
而芳贵人早前一朝从宫女提拔为美人贵人,承了几次皇宠,就志得意满,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尤其是那些宫女采女等,被她折辱欺负的不在少数。如今她失势至此,那些人又怎能不幸灾乐祸,想要去看看笑话。
只是,这些人打听到漪房下的禁令之后,便都打消了念头,也有不甘心的来漪房这里请安求旨意,想要表现一下姐妹情深,漪房一一驳了回去,实则心底暗笑。
后宫佳丽三千,蠢货何其多也!跟一个失势了的人争什么,还不如想想法子好好夺得君王宠爱,好好跟如自己这样还立在上头的人斗。
经此一事,漪房也在暗暗观察后宫诸人的表现,看看哪些是沉稳的,哪些又是心急愚笨的,心中有了计较,日后才好早做打算。
漪房下禁令驳回众人探视的事情传到夏桀耳里的时候,他只是片刻的失神,继而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却什么话也没说,就算是之后招幸漪房时,也再没有提过关于芳贵人的任何只言片语。两个人,仿佛都默契的忘了此事。夏桀依旧隔三差五的前往藏漪宫,漪房依旧代掌后宫,一切风平浪静,直到半月后一件震惊朝堂的大事发生,才真正打破了这种平静的局面。
第29~40章 嫡女事
七月,大夏南地,连降暴雨,南地十州九县陷入洪灾当中。朝廷拨巨款赈灾,修筑河堤。并派数名钦差前往灾地开州府粮库,赈济灾民。然而,在受灾最重,几乎全州被洪水淹没的豫州,却爆出当地官员和钦差勾结侵吞赈灾款项,并擅自将赈济粮食卖给粮商,牟取暴利,而用腐朽发霉的次米给百姓充饥的事情。
豫州百姓不堪忍受,写万民书,由当地亭长邹智勇历经艰辛,星夜加急赶往京都,进城门的时候,困饿交加,恰好碰到窦侯府庶出的九少爷窦祖年,便将万民书托付。窦祖年不负所托,半夜击响宫门前的天听鼓,由此大夏立朝以来最大一桩贪污舞弊案揭开了序幕。从中卷入的王侯世家,豪门贵族不计其数,史称天水之乱!
大夏例,三日一朝会,窦祖年因为上报豫州灾情的事情,也被夏桀召到了朝会上面。下朝后,窦祖年求了夏桀的恩典,往后宫到了漪房这里。
手里捧着今年新上的银针茶黄橙橙的茶汤泛着金色的光亮,这是贡品中的上品,看来漪房在这里过的还不错,窦祖年嘴角就露出了笑容,声音也轻快起来。
“娘娘对这事是怎么看的。”
窦祖年一直认为,自己的妹妹在很多事情上,看法比许多自诩为大智慧的男人要透彻的多。
漪房含了笑,清澈的眸子里露出几分调笑,有些怪责的道:“哥哥既然已经把事情做下了,如今还问我做什么。”
窦祖年听见漪房还是如同在家里一般,甜甜糯糯的叫他哥哥,心里更舒畅了几分道:“说来,也是我的不是,不过当时情势危急,机会实在太难得了,也来不及跟你通个消息。”
漪房歪了脑袋看他,像是昔日闺阁撒娇的少女一样明媚而神采飞扬。
“我自然知道哥哥是有分寸的,这件事情,说起来,虽然得罪的人不少,但对于哥哥,对于窦家,却是有大大的好处。”
“哦!”窦祖年就拉长了语调看着漪房。“妹妹有何高见。”
漪房笑着摇摇头,“哥哥可是在考我。你收下万民状,揽下此事,固然让那些参与此事的世家们愤恨不已。不过也会赢得朝中重视清明吏治的元老们赞赏,加上不顾个人安危击响天听鼓,名士举子们必然会对你称赞有加,也可以吸引窦家长老主意,脱颖而出,何乐而不为。何况,此事牵涉太大,既然已经引起民变,以皇上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包庇的,皇上,不是那种为了脸面而至大局于不顾的昏君。”
最后一句话,漪房说的斩钉截铁。
窦祖年看着漪房脸上自然流露出的光彩,若有所思的问道:“妹妹,你可是……”
漪房一滞,明白过来窦祖年的话后,眼中带着一丝神秘的味道,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窦祖年便也不再追问,皇上和后宫妃嫔的事情,不是他为人臣子该追问的。
顺着变了话题,窦祖年道:“父亲要我问妹妹一声,今次的选秀是办还是不办了。让妹妹想办法捎个准信出来。”
漪房就奇道:“选秀乃是朝廷定例,如何不办了。”
窦祖年这才想到漪房纵然聪明,也是后宫的人,今早前朝商议的事情,她肯定是还不知道的,解释道:“皇上今早在前头下了旨意,说是国有重灾,亦有重贪之人,乃是他施政不当所制,此时如何还能惦记享乐之事,便推迟了选秀的事情。可打量皇上的意思,似乎不仅仅是想要推迟,好像是要罢了这一次的选秀。”
漪房细细听来,初始还有一丝笑意,像是一个旁观者,听到后来,忽然就露出了一抹讽刺的味道,衬在她明媚娇艳的脸庞上,有种奇异的妩媚柔和在一起。
“他们是想送人进宫吧。若我所料不错,还是那位窦家的嫡女!”
窦祖年看着漪房目光中流露出来的轻鄙和危险,心里就一痛,声音也低沉起来。
“窦王氏看你自从进了宫,娘在家里的地位也大大上升以后,便一直坐不住,虽不至明着刁难娘,但却常到了娘的院子里面,三天两日念叨着要让娘进宫跟你说说,把窦漪澜送进宫来,说是要帮衬你。”
“哼!”窦祖年把手中的杯子重重一放,语气里说不出的不满和愤怒,“说什么帮衬你,我看到时候是要你帮衬着她,让着她,把她扶上皇后的位子,好把咱们再踩在脚底下!”
漪房一脸冷漠,早就已经熟知了窦家人的心性,她也没什么好介怀的,“想必我那个爹爹也答应了。”
窦祖年有些为难,“他倒是一直没有应承,只叫我来问问你的意思。再者今年选秀要是罢了,按照窦漪澜的年龄,她也没了下一次的机会,族里的意思,就是给她尽快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出去。”
漪房拿着扇柄在手心里敲了敲,就轻笑道:“这样,她若是想要进宫,也不用过了选秀这一遭,我这就给她一个机会。”
窦祖年一惊,站起身来急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窦漪澜可不是个善于之辈,她早年在家中就曾推你入水,真让她入了宫,只怕你从此再无安宁之日,窦王氏也会更加嚣张。”
漪房见到窦祖年焦急的样子,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安慰道:“哥哥放心,她不可能入宫为妃的。”
明媚如春日桃花绽放的脸上,就露出一种冰寒的笑容来。
“窦王氏自以为自己的女儿长得倾国倾城,又是侯府嫡长女,自然身份尊贵,从小娇生惯养,谁都看不在眼里,就凭她这种心机脑子,进了宫来,只会被人利用,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漪房看着窦祖年已经平静了下去,接着道:“窦家众人,一直认为,我进了宫,虽然身获皇宠,居了妃位,但到底也是庶女,按照大夏前例,不可能登上更高的位子,而如今后位虚悬,又由我在宫里暂掌六宫权位,他们就想趁机送个嫡女进宫,夺得后位,窦家自然也能更进一步。真是妄想。殊不知,皇上可是那等容易让人左右之辈。而我窦漪房,是绝不对给人做垫脚石,好让人把我当做弃子的!”
窦祖年听完漪房的话,复又坐下来,道:“既然你明知道,为何还要给她安排机会。依我看,皇上这次多半是不会选秀的,不如趁机把窦漪澜嫁出去算了。”
漪房面庞如玉,目光却森冷无比,“哥哥你别忘了,窦家可不止长房有嫡女,一个窦漪澜走了,那些长老们难道就会歇了心思,不想着再送一个更有身份的窦家女儿进来?既然如此,我此次便要一举歇了她们的心思,我要让他们知道,除了我窦漪房,窦家再无能人能在后宫为他们争得一席之地!”
漪房的目光转而一暖,“也要让他们知道,我窦漪房的娘亲和哥哥,是他们今后的依靠,在我面前唯一的脸面,从此不敢再轻鄙。”
窦祖年脸上就浮现出一丝惭愧,想到自己至今都还要漪房为了他费尽心思,而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却连娘亲在家的日子都无法护佑安宁,愧色更重了许多。
漪房见状,猜到他的心思,安慰道:“哥哥不必如此,此次南地重灾便是你的机会,只要你处置得当,今后你就是妹妹在朝堂的依靠了。”
“妹妹放心,我比不会让你失望的。”窦祖年握紧了拳头,面容坚毅的保证道。
“哥哥回去,尽管告诉她们,我不日就会设法安排窦漪澜进宫,但有两个条件。其一,我娘不能再做什么媵妾,要做平妻。其二,若是窦漪澜此次不能让皇上心甘情愿的纳她入后宫,那今后窦家子女的婚事,都要请我的懿旨!当然,也包括窦漪澜的。”
不是要拿捏着娘亲来掌控她吗,贪得无厌的窦家人,不知进退的窦王氏,这一次,她就要让他们彻底尝尝失败的滋味。
窦祖年隐隐约约能猜到漪房的意思,不禁有些犹豫,“妹妹,你这是要……”
漪房带着几许落寞自嘲道:“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对那些无辜的人下狠手,我只是想要为自己多一些保证罢了。世家联姻,本就是不可避免,我想,我总会比那些长老宗族们选的人好上许多。”
窦祖年也了解漪房的无奈,何况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举起茶一饮而尽,放下时,恶狠狠的道:“好,我这就回去告诉我们那位爹爹,倒是要看看,他对这个宝贝嫡女,到底有多大的信心,敢不敢拿窦家将来这许多重要的棋子来交换!”
窦祖年脸上现出一种得意的笑容,“不过,要是抬娘亲做平妻,想必窦王氏那个女人这次真是要气的半死,不过为了她这个女儿,她就是打落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想到这里,窦祖年有对漪房叮咛道:“妹妹可要记住,对其他人,尚可心软一些,但是窦漪澜这个女人,当初推你入水,你尽管拿最恨的手段对付她,老天爷要责怪,就报应在我身上好了,大不了,我陪着这些恶毒的女人下地府就是!”
一提到窦漪澜和窦王氏,窦祖年的脸上总是带着无可言说的恨意和厌恶。
漪房轻笑,“哥哥说到哪里去了,老天爷要收拾的话,也只该收拾那些先对我们不仁不义的人。”
缓了缓神情,漪房惦记着花飘零的病情,问道:“哥哥,娘亲的身子骨……”
窦祖年一怔,看漪房的目光有几许复杂,没有说话。
漪房心中一急,追问道:“可是娘亲不好了。”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她当初进宫之前,太医就已经告诉她,花飘零的坚持不了多久,进宫后,每个月上,她也会派人往窦侯府为花飘零诊脉,都说没有大起色。只不过,有准备是一回事,真要面对,漪房还是觉得心中痛楚难当。毕竟,在过去的十年里,是花飘零给了她全部的母爱,为她撑起了一方温暖的天地。
窦祖年摇了摇头,盯着漪房,淡淡道:“太子前几日不知从哪里请出了早已归隐的神医青山居士,他为娘看过后,娘的身子已经大有起色,说是五年之内,只要好好调养,都不会有危险了。”
“太子。”
漪房喃喃轻声,“夏云深。”脸上一片怔愣和茫然。自从进了宫之后,这个名字就很少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了。
当初,为了一举成功,她曾经收集过无数夏云深的资料,在灯下苦读思量,一点点记下他的爱好,一点点从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当中出揣摩他的性情。她花了无数的功夫在这个男人身上,甚至觉得,她对他的了解已经胜过了对自己的了解。
她把他当做目标,当做指望。准备孤注一掷,可是世事弄人,没想到,到了最后的关头,竟然横出意外,曾经给予全部希望的,成为了她如今枕边人的对头。过去本想要并肩战斗的,现在已是她将来面对的敌人。
而就在她或者无意或者有意忽略遗忘这个过去投注全部心力人的时候,他的名字却再度出现。
漪房闭了闭眼,努力思考夏云深这样做的用意,是看在如今她在宫中的地位上向她示好,还是有事相求,或者……漪房的心中一惊,她昔年的准备真的起作用了,勾住了夏云深的魂,至少让他产生了深刻的印象,至今不忘,所以才找了神医去看自己在乎的家人。如果是前两个猜测,她该如何应对,是置之不理,还是暂时联盟,如果是最后一种,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心中在飞快的闪过无数种想法,漪房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混乱。
窦祖年看着漪房的神色变幻不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妹妹,你要记住,你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漪房再度一愣,良久笑道:“哥哥说些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只不过是在想太子这样做有些什么目的罢了。”
窦祖年的脸就一僵,把欲出口的话都吞了回去。其实窦祖年是想说,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当时夏云深化妆成小厮带着神医来窦侯府,而且还交待他不要告诉漪房。这样煞费苦心的隐瞒,那样诚挚中带着点忧郁的目光,就算其中有什么算计,也绝对是真心占了大部分。
其实漪房已经进宫,从窦祖年的心态来说,他也并不愿意她再和夏云深有什么牵扯,夏云深不仅是太子,还是一个不一样的太子,身份地位太过敏感复杂,以如今漪房的身份,和他扯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花飘零的身子突然转好,就算窦祖年自己不说,他也明白,漪房总有一天会打探到实情,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说了出来。
由自己的口中转达,窦祖年清楚,漪房一定会对夏云深的做法有几分猜忌,虽然这种行为算不上正大光明,但为了自己的妹妹,窦祖年也顾不得许多了。
送走了窦祖年后,漪房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里,想到进宫前在窦家的那场舞,眼神渐渐迷蒙起来。似是想到了许多,又好像是是什么也想不到。只觉得有一种世事无常的落寞感布满全身。直到翠儿进来请示她今晚晚膳要准备些什么,才回过神来。
“皇上最近喜欢茹素,叫御膳房那边多准备一些素食的东西,至于肉……”漪房拧了拧眉,道:“叫他们弄个肉汤,说不定皇上还能喝上一碗,不过得把面上的油渣子撇干净了。
翠儿一一记下,顶头应了。漪房就想到了今日夏桀突然传旨意要到这里来用饭的事情。
夏桀这半个多月,也来了她这里几次,不过最常去的是淑妃那里,淑妃虽然一心向佛,但膝下育有皇长子,所以一直皇宠稳固。对于夏桀这个儿子,漪房是见过得,因为是皇上长子,所以即便在现在这种情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依旧被众人捧得极高,性情上难免就很有点骄纵的意味。漪房冷眼旁观,感觉夏桀对于这个儿子的教导并不是很上心,也不是很在乎,想到淑妃出身康王府,漪房对于夏桀若即若离的做法就有些明白起来。
既不会彻底舍弃这个儿子,让康王府始终认为大皇子即位有望,而在夏桀和夏云深的争斗中站在夏桀这一边,又不会过分宠爱,让太子一党开始反弹。平衡之术,夏桀一贯玩的驾轻就熟。
只不过,今日的晚膳,该是为了自己的哥哥而来吧。漪房已经从窦祖年那里知道,夏桀在朝堂上当众宣了旨意,封窦祖年为三司使,前往南地查探舞弊一案,夏桀或者是想要来试探试探她的态度,面对这个同母哥哥的突然崛起,会不会有什么轻狂骄纵的言行,或者借机讨要更多的好处。
猜出了夏桀的意思,漪房的心变安定了许多,站起身来,往内室去。不管夏桀是为了什么过来,她还是要保持最佳的状态。现在还远远不到让夏桀见识她糟糠容颜的时候。她也不准备让夏桀有见到容貌不整的一天。
不要相信男人所说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其实,男人是永远不会介意他们的女人美一点,更美一点的。对于美的追逐,是他们的一种本能,其实人皆如此!当然,这个美的前提是,你的悦己者容,必须是为他,而不是为了别的男人。
黄昏时分,夏桀踏着时辰过来,看着桌上的菜肴,嘴角牵出几分笑意,都是他喜欢吃的,看来着实也是在他身上费了心思的。
夏桀冷酷英挺的脸庞不自觉的露出笑意,眉梢也牵出了清水幽泉一样的灼灼光华,他看着漪房无论何时都是妩媚明艳的脸庞,就生出几分自豪的感觉。
这个女人,看着冷清十足,他不过几日没有;来陪她用饭,就已经知道去打听他今日的喜好,讨他的欢心了。果然是没有女人能拒绝他的。
可与此同时,夏桀心里又生出了一种矛盾的不满,这个女人如此讨好,也是因为开始蜕变,看上了他的帝位权利,想要为自己刚刚出头的哥哥谋一个前程了吗。
不知道为何,夏桀隐隐不希望漪房和其它的后宫嫔妃变得一样,仅仅被他看做一个帝王来奉承。至于他到底想要些什么,却又着实想不出来答案,只能反反复复被这种矛盾的心态折磨。
漪房看到夏桀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他是有前朝的事情要想。这个男人一贯心思变幻莫测,漪房并不想毫无把握的去探看,便安静的呆在旁边,既不催促,也不说话。
夏桀突然生气起来,“你就是这么服侍朕用膳的?”
生气了?
漪房纵使千机百变的伶俐,在夏桀的脾性面前,也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这也正是她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原因。
不知道夏桀为何而生气,漪房只能顺着夏桀的话,用银筷给他夹了一筷子翠绿可口的青菜,放到他碗里,轻声道:“皇上恕罪,臣妾方才只是怕打搅了皇上想事情。”
夏桀看了漪房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被敷衍的强烈不满,冷冷道:“你就是这么赔罪的?”
漪房一愣,夏桀虽然喜怒无常,常常做些事情来试探她,但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可以刁难过。简直就是为了冲她发脾气而找事。
发生什么事了!
漪房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也不是觉得忍无可忍。一方深知,在这个时空里,在这个男人面前,任何人都没有说自己忍无可忍的资格。
哥哥来探望的时候没有提起,翠儿去准备晚膳后回来也没有像她禀告。这中间,也没有什么妃嫔来试探她的口风。那么,应该就是方才她的什么做法无意之间让他不满了。
漪房仔细回想了一下,并不知道她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漪房冒险趁着夏桀低下头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神里面的怒气和平常大有区别,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
恼羞成怒?难道是……漪房嘴角牵出笑意,确实,像夏桀自负高傲的男人,一旦发现自己的情绪有可能被一个女人所牵扯,咋最初的时候绝对是不满或者去抗拒的。而这个时候,她要做的并不是去沾沾自喜她的成功,而是要更加小心翼翼,装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问才好。以免让夏桀生了警惕之心,功亏一篑。
打定主意,漪房低着头,声音极其平淡,既不委屈,也没有过多的惶恐惊吓,“皇上,臣妾知罪了。”
“知罪!”
夏桀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动他心绪的女人,没想到他一番发作下来,只得到这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反应。
“你知什么罪?”
“皇上息怒。”
看到夏桀的怒火越来越高,漪房掩住心里的笑意,面上一丝不显。现在的夏桀,脱去了高高在上的冷峻,像是,一个孩子。反而更有了活生生的人气,让人不会害怕,也不会时时刻刻保持着防备的心思。
“窦漪房,窦漪房,你,你放肆!”
夏桀推倒了面前的龙凤檀木桌子,一甩袖站起来,在殿中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看到漪房在他推倒桌子的时候,立刻恭敬的跪在了地上,没有任何动容,神态保持着完美无缺的镇定,他的心忽然酸涩起来。
原来,自己在她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就算是为了家族权势,她也不会改变自己来奉承他。
夏桀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欣于看到漪房不会如同其它妃嫔一样,为了家族在他身上献媚痴缠,妥协撒娇,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在漪房心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就算是他怒火滔天,面前这个女人也是这副不骄不躁的表情。
为什么不求饶,不为什么不撒娇,为什么不哭的梨花带雨!
一连串的为什么过后,夏桀忽然一惊,他的情绪,已经受到面前这个女人太多的影响!他为何要去在乎她是不是真心把他当做一个男人来服侍,后宫存在的意思,除了为皇家延续血脉外,本来就是控制朝堂的一种砝码。既然能忍受别的妃嫔为了权势名利而留在他身边,为何就独独不能接受这个叫窦漪房的女人!
警铃大作之后,夏桀坚韧的理智和帝皇天生的冷酷血液发挥作用。夏桀迅速调整自己焦躁的情绪,重新坐到了凳上。
“爱妃起来吧,今日前朝事物多有不顺,朕是迁怒了。”
漪房心知肚明夏桀必然要经过一段自我的对抗时期,既然如今夏桀要给自己找个台阶,她为何不下。
“是臣妾准备不周,惹皇上生气了。”
虽然我一章字数很少,但是很多章哈,也有三千字左右,所以下午没更了,不要来看了亲们。我的红楼大家多支持一下哈。
夏桀听到漪房莺语软糯,心中一动,复又一僵,在袖中捏了捏拳头,又松开,道:“爱妃快起来。”
漪房这才起身,吩咐翠儿几个再去准备一桌膳食。藏漪宫的宫人见到平时都冷若冰山的夏桀方才大动肝火,此刻又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虽然心中七上八下,但知道这就表明自己的主子并未失去盛宠,都在翠儿的指点下各自忙碌,片刻之后,就将早前留好的御膳端了上来。
一切如初!
夏桀安静用膳,保持着皇家良好的风度和威仪,漪房完美体现着身为后宫四妃之一的高贵贤淑。夏桀吃的每一道菜,她都会先去尝一尝,并不用太监去试毒,确认没有危险后给夏桀去骨去刺放到碗里面,夏桀喝的每一口汤,漪房会先试试温度,直到确定不会烫到这个世上最尊贵的男子,才给他盛到碗里。还会偶然用婉转的口吻,劝说夏桀多吃一些对身体有好处的膳食。
不管如何,夏桀挑不出漪房一丝的错处来。可看着漪房恭敬有礼的态度,夏桀完全体味不到平时在其它妃嫔那里所感受到的高高在上的舒畅感,有的只是浓浓的挫败和说不出缘由的失落。
一顿晚膳,食不知味,等到夏桀用完晚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本打算要告诫漪房管束好家人,不要得寸进尺的暗示警告之语,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这一晚,夏桀并没有留在藏漪宫,反而是吃过了晚膳,就回了龙阳宫,并且招了丽昭仪侍寝。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翠儿很担心,她小心翼翼的给漪房拆着头上的簪环首饰,却看到铜镜里面,那个本就绝色的女子笑的灿若春日桃李,脸上流露出进宫时就一直存在的手握天下的自信。
发现涨了一点点,继续这样更……我无耻了……
“皇上……”
丽昭仪娇滴滴的喊了一声,今晚的皇上特别疯狂,她几乎都快承受不住了,不过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丽昭仪心里满是得意,那个女人,妩媚如狐又怎样,一个庶女,身份卑贱,没有支撑,瞧,皇上不过是宠幸了她一段时日而已,现在还不是留不住皇上的心了。皇上明明都去了藏漪宫,那个女人居然都没能留住皇上。还是要她这样出身高贵的女子,才能让皇上常常眷顾。
丽昭仪想到等漪房完全失宠后,自己能如何奚落她,嘲讽她,一出这段时间心里的恶气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不过还知道此时是在夏桀身边,无论如何是要收敛的。
“皇上……”
一声唤没有引起夏桀的注意,丽昭仪蛇一般柔软的腰肢缠到夏桀的身上,丰满的红唇轻轻沿着夏桀的喉结一路往下舔舐,流下一道暧昧的痕迹。
“放肆!”
闭目养神的夏桀猛然睁开眼,鹰一样的目光看的丽昭仪胆颤心惊,还没来得及再撒娇,人已经被夏桀就这样赤祼着扫到了地上。
“皇,皇上……”
丽昭仪牙齿打着颤,话都说不清楚,也顾不上此时还光着身子,跪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哭泣声,压抑而惹人生怜。可听在夏桀的心里,不过就是使他本就焦躁的心情更加烦闷。
“闭嘴。”
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即使生气,夏桀依旧是保持着一种让人看不清楚说不明白的距离和森严冷漠,你无法从他脸上看出这位帝王到底生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这也正是其他人最畏惧夏桀的地方。
“来人。”
厌恶的看了地上赤祼的丽昭仪一眼,夏桀叫出今晚值守的太监总管李福。
“李福,这是怎么回事?”
按照规矩,妃嫔在龙阳宫侍寝完毕后,就该立刻由大力太监送回自己的寝宫,今晚由于夏桀心情烦闷,欢愉过后,心头还是无穷无尽的空洞,是以一时忽略了还在他身边睡着的丽昭仪。直到丽昭仪胆大妄为忘记了他不喜人碰触的规矩,这才一掌将丽昭仪扫到床下。但夏桀可以忘,因为他是皇上,这龙阳宫的奴才们却不该忘了规矩!
李福心里叫苦,见丽昭仪手忙脚乱的裹了身边一个薄毯之余还不忘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就觉得实在是难做人,不过他却不敢犯欺君之罪,实话道:“回皇上的话,昭仪娘娘今晚侍寝之前,已经告诉奴才,说是皇上准了她今晚在龙阳宫歇息的。”
“哦!”
夏桀哼了一声,丽昭仪吓得连毯子都不去拉了,不顾在太监面前赤 身 祼 体的丢脸,磕了几个头道:“皇上,这奴才撒谎,臣妾没有这样交代,他是在冤枉臣妾,皇上明鉴啊。”
“够了,还不裹好你的皮囊。”
夏桀的说话的音量口吻都无变化,但丽昭仪却分明感觉到了里面的冷意,不敢再求情,哆嗦着将毛毯裹好身子。
厌恶的看了丽昭仪一眼,夏桀心里就浮现出一个想法,若是窦漪房那个女人,在这种状况下,断不会像这个女人怕的这般没有脸面,她无论何时都是冷清淡然的。
这个念头刚一转,夏桀就发现自己又犯了时时刻刻揣测惦念漪房的毛病,想到今晚即使在欢爱之时,都在揣摩漪房真性情的事情,一肚子邪火没处发作,懒得再问。反正这些妃子们耍的诡计,他不过动动眉头都能猜出来,无非就是添了妄想,想要寻一个特殊在宫里稳固地位罢了。
“来人,将李福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丽昭仪罚俸三月,禁足十日,立刻送回明月宫去。”
丽昭仪深知夏桀这就是不想再问下去,真相如何已然不重要。如此处置她也已经是看了她家中的脸面,不敢再争辩,丽昭仪裹着薄毯,在太监和宫女们探测的眼神下,一路咬着牙,被大力太监扛回了明珠宫。
发作这么一通,并没有让夏桀的心情好转,相反的,更添了几分无名火气。闻到屋子里面浓浓的欢爱过后的味道,夏桀心中说不出的烦闷,一头栽倒在床上,侧过身子,又见到了方才激|情后留下的痕迹。夏桀脑子里面忽然浮现出一张总是平静如水,偶然一笑时,却又惊为天人的脸庞。
凌空虚挥一拳,夏桀恨恨的喃喃道:“窦漪房,窦漪房!”
再也无法睡下,夏桀起身,不管宫女匆匆递上的外袍,径自往龙阳宫后殿的浴池走去,踏出去的时候,扔下一句,“用熏香,换被褥。”
宫人们收到夏桀的旨意,急忙更换了被褥床单,又点燃了上等的清菊香,这是漪房问过太医之后,特意交待龙阳宫的宫人用上的,说是具有安眠之效。
夏桀沐浴更衣过后,踏进殿中,就闻到了这股香气,清淡的若有似无的味道跟那个女人身上的响起一模一样,她一贯喜欢用这些淡雅的东西,身上也很少擦脂抹粉。
“这是什么香?”
正捧着香炉子到处熏香的小太监知道今日夏桀心虚不佳,不敢耽搁,急忙回禀道:“回皇上的话,这是漪妃娘娘特特交待用的清菊香,说是有安神的效用,缓缓皇上的疲劳。”
小太监一边说一边用眼角注意夏桀的神色,看到他并未动怒漪房擅自Сhā手龙阳宫事务后,才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夏桀听到是漪妃特特交待几个字,今晚一直憋着的火气就顺了几分,忽然生了困意,捏了捏眉心,挥挥手道:“这香闻着不错,今后这宫里就一直用这个了。你去领十两赏银吧。”
小太监大喜,像他们这等在龙阳宫伺候的奴才,各宫主子都时有打点,不过这是皇上亲自下旨意赏的银子,说出去可有脸面多了。小太监想到自己不过是提了漪妃两字,就能使大怒的龙颜缓下口气,不由得暗想今后还是要弄清楚改跟着哪位主子。
小太监美滋滋的正要退到门口的时候,已经躺下的夏桀忽然道:“记清楚,谁是你的主子。”
小太监身子一颤,应了声是,浑身冷汗的退了出去。
服侍的宫人都已经退下,夏桀嗅着空气里淡淡的掬花香气,有种熟悉温暖的感觉,终于在这个难熬的夜晚沉沉睡去。
第41章 珍妃
窦祖年回到窦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窦威,将漪房的原话告知。当听到漪房要求将花飘零抬为平妻的条件后,眼睛已经绿了一半,再到后来,漪房要求今后窦家上下的婚事都要由她做主,一把推了茶碗,骂道:“好个漪妃娘娘,没有咱们家里,她能有今日的出头之日,不过就是让她帮漪澜先行铺铺路子,她倒是摆起架子,真以为没了她,漪澜就进不了宫,做不了娘娘?”
“放肆!”
窦威尚未说话,窦老太君已经拍了巴掌,“你是一品的诰命夫人,怎么如此放肆,漪妃娘娘虽说出自咱们窦家,但如今已经是宫中的主子,尊卑上下你可要懂得!”
窦王氏不敢再说话,但要她答应将自己的眼中钉提为平妻,今后和她同享尊荣,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何况,她膝下有五个嫡子嫡女,真要是把做主婚事的权利放到别人手里面,随便被指了人,岂不是后悔死了。
窦祖年早就知道窦王氏会大闹,不过他更相信,窦家既然知道这次选秀多半是要罢了,再加上自己妹妹如今的身份地位,窦家权衡之下,必然还是会妥协,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只不过将话说了出去。就一个人回了自己的院落,连看都懒得再去看这些窦家人一眼。
窦祖年和漪房的估算没有错,虽然满心不敢,不过到最后,即使是窦王氏也妥协了,窦王氏满腹怨愤,办了花飘零升为平妻的宴席,因为漪房在宫中盛宠的身份地位,来贺喜的人颇多,来的人越多,窦王氏的脸色也越难看,窦祖年看到窦王氏不痛快的样子,心里却快活极了。
宴席办后的次日,宫中就传来消息,漪妃娘娘请了皇上的旨意,在宫中举办百花宴,请后宫妃嫔连同豪门贵女们前往宫中赴宴。
因罢了选秀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想送女入宫的各世家门听闻这个消息,都私下忙碌起来,尤其是窦漪澜,漪房答应到时候会为她安排一个私下和皇上相处的机会。窦王氏和窦漪澜都对此给予了极大地希望,恨不能立时就入宫,得了皇宠之后,再把漪房重新踩在脚底下。就连窦家上下,都认为,以窦漪澜的品貌,虽说比不上漪房绝色倾城,但她嫡女的身份足以弥补这点,再加上宫中漪房承诺的帮忙,此次入宫,几乎是十拿九稳了。
“说起来,这段时日,我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拘在自己的凤鸾宫里,倒是辛苦妹妹了。”
“姐姐客气,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只要能为皇上分忧,让后宫一团和气,做的多些,又算什么。”漪房巧笑倩兮的看着一直称病不出宫的珍妃,暗暗觉得好笑。
终于忍不住了么,从自己进宫得宠开始,这位本来在后宫行使皇后权责的珍妃娘娘就开始生病。太医看了几次,都不见好转,反而身体一日比一日衰弱。这样管理后宫的权柄才落到了自己手上,可笑的是,这位珍妃娘娘病势如此沉重,居然还常常有内务府,御膳房等各处的掌事太监以及嬷嬷前往那里拜见。虽说都是趁着不打眼的时候过去,避人耳目。但对于从一开始就保持着警惕的漪房来说,这实在算不得什么高明的计谋。
第42章 权利爱情
“翠儿,你在宫中的日子比本宫还久,你告诉本宫,珍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
听见漪房的问话,翠儿有片刻的犹疑,毕竟,她是奴才,而珍妃是主子,一个奴才的身份,去评价主子,这可是大忌!
漪房看了翠儿一眼,轻声一笑,“但说无妨。”
“是,娘娘。”翠儿知道漪房想要问出来的话,是绝对不容许别人糊弄的,只能道:“奴婢在宫中多年,宫中上下都称赞珍妃娘娘贤惠有加,赏罚分明,不偏不倚。但是奴婢以为……”
“说下去。”
“奴婢以为,珍妃娘娘是个聪明人。”
“有趣有趣,聪明人,好一个聪明人,依本宫看,翠儿你,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漪房眯起眼,看着这个她一路提拔起来的心腹,对她不说百分百的信任,但是现在,真是有百分百的欣赏。
轻轻巧巧一句聪明人,就点名了珍妃的厉害之处,又不会有逾越冒犯之嫌。
翠儿低眉敛目,神色恭敬,“奴婢不敢当娘娘谬赞。”
漪房摇摇头,一举一动之间,都流露出已经刻入骨子里面的妩媚而又清纯的矛盾魅力。
“崔嬷嬷说姚家和寿国公府不和?”
“是。”
“那这位珍妃娘娘还真是大度了,明明不和还要来为姚才人求情,而且是直来直去的求情,不会隐瞒任何人,可谓是问心无愧了。”
翠儿这一次没有回答,在说到这些的时候,只要漪房没有主动询问,她是绝对不糊擅自开口的。在宫中,祸从口出这句话,是她们这些奴才们保命的盛典。
而漪房,是个极端懂得驾驭手下的人,她不会为了满足自己高高在上的心态,而去过渡的为难手底下的人,要他们去做一些根本超出他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或者,要他们说一些能够威胁到他们死活的话。当然,漪房也不会过度放纵手下的人。张弛有度,一直是漪房的坚持。
珍妃在宫中以宽容大度为名,加上举荐的又是和她娘家不合的姚才人之妹,如此珍妃的大度名声会更上一层楼,而且,夏桀也不会起疑,因为姚家和寿国公府可是政敌!
只是,珍妃真是大度么,或者真是同情姚才人?唇瓣婉转流光,不见得。若真是和姚家没有干系,何必这个时候站出来,举荐的偏偏要是姚才人,这个看上去和她没有关系,甚至还有些世仇的妃嫔。一旦姚才人之妹获宠,岂不是给自己增加了一个死敌!
漪房从来不信什么姐妹情深,尤其是在这个遍地陷阱的皇宫里面。
摸索着手上册子的金边,那些埋没了青春在这个深宫里面的女子的名字一个个映入眼帘,烫金大字耀眼无比,漪房晶亮的眸子随着一行行下滑的字体慢慢转动。
这么多,后宫佳丽三千,三千者,能见到皇上有三分之一,能侍寝的是这三分之一中的五分之一,能为皇家生下子嗣且平安把孩子养大的,就是这五分之一中的十分之一还要少,而能最后把孩子捧上帝位的,更是这十分之一中的一个,古往今来,这座皇宫里面处处杀机,比战场还要恐怖。
不过,有那么多成功的女人登上了后座,可是这些成功的女人中,有多少能够让皇上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一生不悔呢!没有,没有,如今,她窦漪房就要做这样一个女人,权利她要,爱情,她,同样也要握在手中!
第43章 心意初动
珍妃的请求显然没有给漪房造成任何困扰,她依旧积极的筹备百花宴,甚至在百花宴的头三日,从她的份例中拨出了一大笔,叫人赏赐到各个贵女手中,要贵女们裁制新衣。
于是开始有了这样一种说法,朝臣们赞扬漪妃贤惠大度,不再用以前那种庶女必无规矩体统可言的眼光看她,弹劾夏桀对她的专宠。而后宫诸人,或者酸溜溜的讽刺漪房装作大度,想要效仿珍妃,拉拢人心,也有人说漪妃娘娘自知盛宠无法长久,也知道她的身份一旦失去皇宠,就会被人踩在脚底下,所以在积极的培养娘家身份高贵的嫡女。
不管人们怎说,漪房都安之若素,不辩驳,也不解释,一笑而过。送到窦家的绸缎布匹,依旧比送给别处的多几分,厚几分,而且,送的光明正大。
夏桀知道漪房送东西给各处贵女的时候,心中是冷笑,也有一丝失望。
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担心身份,担心将来的荣华富贵,所以学起了珍妃的把戏,拉拢各处世家大臣。
真是可惜了,本来还以为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能够看清楚那些世家们就是喂不饱的狼,不管她现在怎么对他们,将来一有机会,还是会把她脚底下的,所以现在花这么多心思又有什么用。真以为,她可以给他安排要宠幸谁不成。
夏桀一直了解珍妃是怎么样的人,也知道珍妃每次为他选秀纳美是在搏贤惠的名声。不过,珍妃从他还是太子时就一直跟在身边。不管她背后有什么样的目的,然而,珍妃对他的忠诚都是不容怀疑的。正因为相信与这份忠诚,夏桀,允许珍妃偶尔在他眼皮底下耍一些小把戏,只要无伤大雅。
可是现在,当夏桀认为漪房是在跟珍妃玩一样的贤惠把戏时,夏桀的心中说不出的愤怒。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愤怒于漪房把他推出去时的失落和不满。夏桀只能解释为,这是因为珍妃和漪房是不同的,一个是他信任的人,一个是他始终无法完全看穿,无法完全信任的人。对于没有捉到的小鸟,猎人的兴趣总会更大些。
“摆驾藏漪宫。”
这是黄昏日落的时候,夏桀无心批阅奏折,那些大臣们,早已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折子上全是吹嘘自己地界的丰功伟绩,或者就是弹劾敌对一方的陈词滥调。夏桀欣于看到朝臣们分成不同的流派,而不会和在一起来对付他这个皇上,但是每天看到这些,也会头痛的。不如,去看看那个一直绕在他心头的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走到藏漪宫前面回廊下的时候,夏桀放慢了脚步,并且叫宫人们不必跟随。
他轻轻的走向前,空气里有淡淡的芳香在浮动,像极了某个女人身上的气息,宁静淡雅,但又有绝顶魅惑人心的本事,能够将男人心头的弦弹奏起来,让你不知不觉的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这是藏漪宫的碧莲溪边,小小的细细的溪水,连接宫中的护城河,甚至不能称之为溪,只是一个小水渠,只不过漪房爱这里的安静,所以叫人在旁边栽了几棵柳树,偶尔心情沉闷的时候,漪房会撇开宫人,独自到这里来。这里周围有假山环绕,一般人,是不会发现的。
第44章 诉说
漪房很放松,她身上穿着夏日薄薄的绮罗纱,里面一层缎衣,绣着山水。乌黑的发丝自然而然的垂下,勾勒出完美的脸部线条,她的嘴角轻轻敲起来,如玉的双脚没有穿鞋袜,泡在浅浅的溪水中,就这么坐在那里,眼神迷离而浸透出一丝伤感的味道,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兔子。
不知道为什么,夏季看到漪房那样寂寥的身影,心里忽然泛起不知名的疼痛,转瞬即逝,夏桀附上心口跳动的地方,浓黑的眉拧起,他不喜欢这个女人这种样子,她总是妖媚的,自信的,风韵万千的,仿佛天下事都不在她眼中,不在她心里。这么一个外表柔弱,内里却比男人还要坚硬的女人,忽然流露出这种脆弱的可怜的神态,实在太让人不舒服了。
夏桀想要上前,漪房忽然说话了,鬼使神差的,他停住了脚步。
“他们都在骂我,说我爱做戏,说我是个很坏很坏的女人。”
漪房摸摸小兔子的头,笑容嘲讽中带着慵懒的味道。
“小兔子,我真是个坏女人,对不对,明明不喜欢那个皇上,还处处要去讨好他,她们说的对,我就是个虚伪的女人。”
夏桀的拳头捏紧,听到漪房说的不喜欢三个字,脸上浮现出怒容。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这后宫里,多的是女人喜欢他的皇位,而不喜欢他的人,而他也本不应该去计较这些。却偏偏忍不住要去执着漪房的不喜欢三个字。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这是个可怕的地方。我被带到这里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庶女,爹从来不在乎我,家里也不会有人为我操心,她们一个个都说我登上高位,却不知道我时时刻刻都怕自己摔下来。我已经进了宫,我娘亲和哥哥却还在窦家,我要是惹恼了他,娘亲和哥哥在家要怎么办,爹和老祖宗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我娘和哥哥赶走,或者,干脆把他们献出来平息他的怒火。”
小兔子在漪房的坏了动了动,漪房笑着拍拍它,将头靠在小兔子身上蹭了蹭,声音里带着点含笑的哽咽。
“为什么爹爹就是不喜欢我呢,我很努力,我进了宫,爹爹也不会真心的喜欢我,还要把大姐送进宫。要我帮大姐站稳脚跟,难道爹爹就没想过,我失去他的宠爱后,会变成什么样吗……”
两行泪滑落下来,漪房软软糯糯的嗓音里满是委屈和伤心,“爹爹其实从来就不会想到我的处境对不对,只有娘亲和哥哥会为我担心,所以我也要为他们多考虑一些,一定要为这样做,要大方一点,要让更多人喜欢我,支持我,这样我才能更好的活下去,让娘亲和哥哥都活的更好。”
看到漪房的眼泪,夏桀的身子一震,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砸在心口,不可抑制的疼痛迅速在周身泛滥开来,从未有过的怜惜感觉让夏桀一贯冷硬的心在此刻悄悄打开了一个裂缝。
他幽深的双目看着漪房,脚站在原地,凝望着她。
“小兔子,你知道吗,我娘爱了爹一生,就算是现在,娘亲也还是爱着爹爹,我不明白,为什么天下的男人都是如此,一个个妻子,侍妾。而女人,却只能守着她的痴恋,这么过一辈子。”
漪房把小兔子举起来,绝美的脸上有坚定和纯真混合的魅力,小兔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漪房脸上的泪珠,漪房笑的如同梨花一样清淡,“我绝对不要像娘亲那样,所以我一定一定不能爱上他,只要不爱,就不会受伤了。”
像是给自己定下了誓言一样,漪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忽然又落寞起来,“可是,他是我的丈夫,是皇上,是这个世间上最英雄最厉害的男人,我每次见他,都会害怕,都会紧张,我想见他,又怕见他,小兔子,我该怎么办啊。”
听到这里,夏桀的心又被一种陌生的情绪灌满,只不过,这一次,是甜甜的,酥软的感觉。
第45章 判断
“小兔子,我真的不想变成娘亲那样,每日每夜都活在思念中,活在痛苦里面。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可是我,是没有这个决绝资格的人,所以,最好还是不爱。”漪房的眼中写满坚决,舒出一口气,笑容里隐藏着的哀婉和几不可见的绝望落在夏桀的眼里,那股针扎一样的疼痛更加明显。
夏桀皱眉,十分不喜欢现在这种感受,想要去阻止,可漪房已经起身,抱着兔子往回走。没走几步,夏桀又听到漪房询问宫人们今晚他宫中的膳食,一样样问的极其仔细,生怕有一点错处。夏桀的迈出的脚步就又放了回来。夏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脚收回去的瞬间,漪房弯着身子抚摸怀中雪白的兔子,精致的脸上有了一抹隐约的笑容。
负着手往回走,身边伺候的宫人见到夏桀一脸兴趣的往藏漪宫而去,却又沉默着回来,都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夏桀的样子也不像是生了怒气,只能在后面跟着走。
夏桀行走在御花园中,看到缤纷色彩,姹紫嫣红,眼前浮现出漪房那张含笑哭泣的脸来。
他可以肯定漪房今日并不知道他到过那里,他身负武功,去那里的时候,刻意放缓了步调,又用了轻功身发,漪房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如何能知道他去了那里。
何况,若是有心演戏,就应该是说些对他情深意重的话,为何偏要开口就说出不爱他,不会爱他的话来,而且,中间多所抱怨,竟然都是窦家的事情,更有后面一句愿得一心人的惊世之语。身为女子,不可善妒那是先圣警训,而且,她还是宫中妃嫔。这么说,是犯了大忌讳。可能就会得到一个打入冷宫的下场。正是因为这些考虑,夏桀断定,这是漪房发自肺腑的期望。
可是,判定过后,夏桀心中那种说不清楚的矛盾更加增加。他怒漪房的不知好歹,竟然妄想要独霸君宠,身为一个皇妃,怎可妄想要帝王只对她好,宫中女子多爱争宠,但是她显然已经不是要宠,而是要爱了,实在是大胆。
另一方面,夏桀终于确定了漪房不爱名利,不爱富贵,心里竟然隐隐起了欣赏之意。哪怕他明知道这种欣赏不该存在。偏偏这种感觉像是生了根一样,无论他如何做,都拔除不掉!
漪房泪水迷蒙的面容再度浮现在眼前,夏桀按住心口的位置,不可抑制的疼惜汹涌彭白的袭来。夏桀想,既然她不爱名利,不爱其它,他倒是可以对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好一点。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这个宫里难得出现这么心不甘情不愿进来的女人,他也已经有了征服的欲望。
越是抗拒,越是不愿,他就偏偏要她爱上他!他是皇上,是天下的主宰,他想要做到事情,没有人能阻止,不过,帝王的心是不会放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所以,要他的心,只是妄想!
似乎是给自己那种想要对漪房好的心情找到了一个理由,夏桀愉快的脉动步伐,会前殿处理政事了,顺便交待了负责妃嫔侍寝的李福,今晚招漪妃侍寝。
第46章 李福
漪房接到侍寝的旨意时,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完美而平静,既不想其他的妃嫔一样沾沾自喜,也不像那些欲擒故纵的女人一般,充满了做作的清高和不愿。漪房更像是一条随波逐流的鱼,恰到好处的随着水流的方向游动,表现一种完全臣服于皇权和命运的姿态。
李福小心的打探着漪房的神色,不敢太过明显,怕引起漪房的注意。当她看到漪房的神色动作是那样的宁静自然时,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终于明白了为何夏桀要他来宣旨的时候,会命令他详细探查这位漪妃娘娘的神情举止,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错漏!
李福在感叹,他是一个阉人,他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和雄心壮志。这些失去促使他有了更多对于女人的敏锐,那是独有的。
这位漪妃娘娘是天生的魅者,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着致命的吸引男人的魅力,让男人用尽全力去探索,去追寻,她依旧能够保持平静。这样神秘的女人,外表亲和却完全不容易征服的女人,的确能够让男人前赴后继,为之沉迷,尤其是像帝王这样拥有一切的男人,更是无法逃脱这种魅力。
李福作为内宫总管,在这后宫里面见过无数美人。比夏桀见过的很要多,因为有些送进宫的美人,是无法得见君颜的,而李福这位皇上面前的人,就成为了她们觐见君王的一条路。所以,李福自以为见过了无数美人,也见过了无数美人的心计。
这些美人,有的天生妖媚,却失去清丽无尘,让帝王只能一时尽兴,而后就视为淫娃荡妇,不屑一顾。有的明明容颜出众,举止娴雅,却太过端持于所谓的自身风骨,陷于礼仪约束之中,让帝王品之无味,立刻就兴趣索然。只有这位漪妃娘娘,能够集所有美人的特点于一身,恰如其分的把握分寸。不会有过多的矜持,却也不会有过多的妖媚之感。
在对漪房下了如斯评语之后,李福果断的做了一个决定,他绝不要和这位漪妃娘娘为敌!
所以当漪房伸出手,进行宫中例行的打赏时,李福没有收下他平时最喜欢的银子,而是恭敬的弯腰,说一切都是他应做之事,说他是皇上的奴才,也是漪房的奴才。
而漪房,面对李福的忠心,微微一笑,澄澈如水晶的眸子里闪过盈盈的光芒,点头,叫翠儿收回了银子,然后自顾自的前去沐浴梳洗。她的身后,是拖曳在地上的长长的裙角,像是一幅画,美如天仙!
第47章 厌倦
宽敞的浴池里,女子优美的背脊线条祼露在夏日微凉的空气里面,展现出无限诱惑的风情。
漪房的手轻轻拍了拍洒满花瓣的水面,水花溅起,落在她如脂如玉的肌肤上。宛如荷叶上露珠的清新。翠儿拿着柔软的丝帕,沾上太医们为宫廷妃嫔特制的香膏,在漪房身上一点点的擦拭,整个屋子里,都是渗入心脾的香味。
翠儿看着漪房垂眸时脸上的慵懒,无意间流露出的魅惑人心的力量,忍不住在感叹,这样的美,已经进入骨子里面,无人可以比拟。
指尖无意中擦过漪房细腻的肌肤,那样的光滑感和柔腻度,让同样身为女人的翠儿也深深的嫉妒。
正在闭目养神的漪房感觉到翠儿手上的略略停顿,睁开眼,凤眸里利光惊鸿乍现,“翠儿,怎么了?”没有等到翠儿回答,漪房转身,趴在汉白玉石砌成的浴池边上,眼睛里笑意流转,语气甜糯,“可是累了?”
翠儿心中一惊,虽然漪房的话音很温柔,语气也很平淡,看不出任何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但是翠儿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漪房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探究味道。她在漪房身边呆了这几个月,在漪房刻意的暗示或者调教下,早已明白漪房什么时候是在真的体贴奴才,什么时候是在暗示警告!
“娘娘,奴婢不累。”
翠儿慌了心神,强作镇定的挤出一个笑容,继续为漪房擦背,按摩她的肌肤,使香膏的药性更好的渗透进去。作为一个。
漪房没有多说,只是深深的凝视了翠儿一眼,对于她的粉饰太平,微微一笑,又翻过了身子,继续享受翠儿的服侍。
感觉到翠儿的力度逐渐恢复,漪房飞快的睁了一下眼,又飞快的敛目,只是在心里,掠过了一丝暗流。漪房知道,在刚才的一瞬间,翠儿的心,乱了,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不过,好在这是个极致聪明的丫头,仅仅是一瞬,就已经领会到了她的警告,将所有的妄念受了回去。
右手伸出,嗅到上面芬芳的气味,漪房的指尖擦上去,轻轻一按,就留下一道小小的红痕,漪房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上四个字,吹弹可破!
这是她精心保护的肌肤,雪白,莹润,光泽而有弹性。每一天,她都要在这具美丽的身体上花费无数的精力和时间,用上等南珠磨成的珠粉,细细的涂遍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用宫廷御医秘制的香膏擦遍身体每一个部分,再用透着热气的湿巾包上,还有无数宫人伺候的花瓣香浴,方才能让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宠幸时能够触手莹润,爱不释手。
不是只有她才如此,这宫中的每一个女人,每一天,都要打扮的光鲜亮丽,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的容颜,只是为了在君王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能够给他留下最美丽的一面。只是,漪房看着自己,看着周遭的一切,忽然有种厌倦的感觉。
第48章 把握
漪房的厌倦,是因为她的身体里面毕竟有着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她不是这个古代的女人,无法真的从内心里面做到心平气和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高床暖枕,肆意调笑。这个宫廷里面的女人争宠,是为了能够夺得更多瞩目,夺得更多的权势。却没有一个人会从内心里面认为,一个男人只应该有一个女人,只应该忠诚于自己的妻子。而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所以,漪房对于这一切,始终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哪怕她现在并不爱夏桀,也无法忍受,也正因为如此,好几次宫廷的宴席,当那些妃嫔们都在席上谈笑晏晏,姐妹相称时,漪房会选择独自走开,这也是漪房的底线,绝不和其他的女人一起,躺倒那个名叫夏桀的男人的龙床上。
而时时刻刻的算计,漪房也会有中无奈的感觉,她为了自己跌生存,为了娘亲兄长的生存,步步算计,支撑到这个地步,其实她又何尝不希望能有一个真心实意爱她的男人,为她抵挡风雨。在漪房的骨子里,并没有什么当女强人的欲望,她更希望找到一个坚实而不会变心的依靠。
不过,漪房也知道,在这个时空里,要让男人对女人动情,知道尊重和爱惜,几乎就是一个笑话,而要让这个世间上最尊贵的男人衷情与她,更是一个难度极高的挑战,但是漪房没有回头的路,她也不能回头,前是陡徒,后面悬崖。只能进,不能退!
所以,刚才的翠儿,她只是点醒,这个宫廷里,期望着一朝富贵的女子太多太多,而夏桀,是她们目前唯一的出路。后宫三千,都是夏桀名正言顺拥有的,她能杀的了多少,关键,还是在夏桀身上啊。
心底一叹,漪房的脸上又露出了一抹浓重的悦色。好在,她已经一步步走向成功,即使缓慢,前面所做的也并非都是无用之事。
“娘娘,今日李公公不肯收这份银子,您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翠儿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心,这才小心的开口。翠儿深知,漪房可以容得下别的妃嫔,却是绝对容不下自己一手调教下来的亲信起背弃的念头。其实,她刚才也只是被面前的荣华富贵晃花了眼,等真的平静下来,想到宫廷中那些有家门撑腰的娘娘们尚且落得凄惨一生的下场,连美如天仙的自己的这位主子,漪妃娘娘,都因为庶女的身份一直被人诟病,在宫中小心翼翼,她一个宫女,无依无靠,什么都不是,父母只是普通的百姓,又算得了什么。在这个最重家世门第的大夏朝,是容不下她这等宫婢飞上枝头的。
这是翠儿的清醒,也是漪房一直赞赏并且选中翠儿的原因。能时时刻刻看清楚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的人,才是她需要的人才。蛇,岂能吞了象!
听到翠儿开口,虽然漪房知道,翠儿有些掩饰她先前事态的缘由,不过漪房不愿意揭穿,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他,那也是个聪明人。”
漪房微微一笑,想到今日李福的态度,低下头继续为身上涂抹香膏,语气悠悠淡淡的,写满了不经意和成竹在胸的把握。
第49章 一场戏
翠儿想到自己曾经回答过漪房的话,手底下缓了半拍。
“娘娘可是看出来什么,奴婢愚钝,想不明白呢。”
漪房青葱一样的指尖掐住池中一片花瓣,轻轻一弹,花瓣在空中旋转中飘零翻飞,最终掉入水面。她回过头,看着翠儿,眼神无边无际,似是瞭望,又似是近探。
“翠儿,你知道吗,真正的聪明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只说模棱两可的话,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嫁妆什么都不懂。”
脆弱心里咯噔一跳,脸色苍白了几分。本以为漪房下面还要说出些什么话,没想到,漪房却格格的笑出声来。
“李福今日说那些说,无非是为了向我表示一种态度,一种绝对不会和我作对的态度。”
翠儿拧拧眉,“娘娘的意思是说,李公公是向娘娘投诚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面前这位漪妃娘娘,实在是她入宫多年,所仅见的厉害人物。龙阳宫的总管公公,天子身边的近臣内侍,这么久以来,宫中无数妃嫔想要收买,让他彻底站到自己的一边,可是这位李福公公都不曾假以辞色。
李福爱钱帛财物,他会在适当的时候,在有把握不会错触怒天子的情况下为你通传消息,为你说些无关紧要的好话。可是绝不要期望这位李公公会彻底成为你的人。无论前面的那些妃嫔们做了多少,他永远不为所动。
“效忠?”漪房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从水中站起身,窈窕的身段经过温泉水的洗涤,显得格外光滑柔腻。
翠儿给漪房慢慢擦干身上的水渍,服侍着漪房一层层穿上衣物。
漪房一边穿衣,一边道:“翠儿,你要记住,李福是皇上的人,他只效忠于皇上,这才是他这种聪明人会选择的方法。”
身为夏桀身边近身伺候的人,不偏不倚才是他需要的奴才。他可以容忍身边的人被他的妃嫔收买做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但不代表能够容忍自己的奴才忘了主子。一旦李福真的明确表明了自己要效忠于某一个妃嫔,确立了字节派系,那么李福的总管之路也就走到了尽头,他的性命,亦是到了尽头。所以,李福当然不会这么做。
“他今日不收我的银子,只不过想要表明一个意思,今后绝对不会帮着任何妃嫔来对付我。但是,却不表明,他就会帮着我对付其它人,如此,而已!”
漪房笑着系上腰间的软带,巨大的铜镜里面,女子笑颜如花,明媚如同春日绽放的桃花,灼灼其华!漪房满意的微笑,拿起梳妆台上的浣扇,为翠儿做出最后一句似是而非的解释,便走出了房间。
只不过,漪房心里清楚,她自己的这个如此而已里面,隐藏着多大的喜悦和信心。
李福是个老狐狸,而这个老狐狸,不用她再像以前一样,苦心拉拢小心应对,就已经自己表明了态度,隐晦的暗示了自己绝对不会招惹的意念。那么,是什么使这个后宫中没有任何妃嫔有资格处置的总管公公这样做呢。答案,只有一个!夏桀!
李福的一切,都仰仗在夏桀身上,他不必惧怕任何人,却惧怕夏桀。看来,这位长久跟随圣驾的公公已经意识到了夏桀对她的不同,才会做了这个决定。
漪房莲步逶迤,眼睛澄澈的清光下有道不尽的狡黠,她身形婀娜摇摆,漫步在属于她的藏漪宫中,走在回廊下的时候,看见了远处的假山小溪,漪房就想到了自己演的尽善尽美的一场戏。
第50章 前路难
她不会武功,却因为前世的记忆知道光线的折射反应。她布置了那条溪流,那座假山,她每天都会在那个时辰去那里小坐,她在等待着夏桀的出现。她不能刻意做些什么引诱夏桀去找她,因为夏桀是一个太过聪明而敏锐的男人,任何计谋,在他面前,都会有拆穿的一天,而现在的她,冒不起这个风险。何况,她在宫中,没有盟友,在外面,没有支持,什么都没有,只能靠她自己,她拥有的最多的,就是耐心!
上天没有亏待她,不过多久,夏桀就在那个上次时辰到了那个地方,站在了那个位置。假山那里,是漪房精确计算过得,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在特定的时辰站在那个地方,会因为阳光折射的缘故,将人的影像清晰地反射到溪水里面,而漪房做的位置,能够自安第一时间看见影像,又挡住其他的人看见影像。所以,她知道了夏桀的到来,说出了半真半假的早已准备好的话。
效果真是不错,对于夏桀这样的男人,若是她一开始就诉衷情,他必然会怀疑,哪怕那份怀疑毫无依据,帝王的多疑也会促使他对这些深情报以冷笑和蔑视。可是反其道为之呢,让夏桀知道,她并不爱他,也不似其他的女人一样,朝夕渴望着他,但是这份不爱,不是不想爱,而是不能爱,加上自己在窦侯府面对的妻妾成群的争斗和过往曾经有过的凄苦岁月,哪怕是心硬如夏桀,多疑如夏桀,只怕也忍不住会动恻隐之心。
而他天生高傲的性格,也必然会相信,这样一番不能爱的话,必定不会是什么妃子为了吸引他注意而玩出的把戏。
而她,窦漪房,就这样成功的慢慢的一步步剥除这位帝王的怀疑,防备,试探,冷漠,从最初的猎物转变为该放诸关怀的女子。
风吹来,漪房伸出手,一片绿叶旋转着落在漪房的手心,看见上面经年的纹路,漪房心里散发出朦朦胧胧的喜悦和不可终止的孤寂感。前路难,前路难,为君使儿不回头。
第51章 夏云深
月上枝头,漪房行走在前往龙阳宫的道路上,她拒绝了李福派过来的轿撵。也许别的妃嫔会认为龙阳宫的轿撵是一个尊荣,可是漪房此时却有些意兴阑珊。她想体会一下,像少女那样,抱着一颗欢喜的心,在路上雀跃的迈着步子,忐忑不安的心情。而不是坐在华丽的轿撵中,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毫无尊严的人。
宫人们远远地跟在后面,漪房走的很慢,进宫数月,她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和夏桀的斗智斗勇上面,放在和那些妃嫔的尔虞我诈上面,这个宫里的太多美景,却被她忽略了。哪怕,入眼的风景,可能就充斥着无数血腥,至少,也是风景。所以,她特意吃罢晚膳就提前了一个时辰往龙阳宫行进。
在走到龙阳宫侧面的廊桥下时,漪房顿足,前方一个暗紫色的身影,使漪房的心脏有瞬间的失常。她停住步子,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男子由远及近,同时,听到身后宫人跪下请安的声音。
“参见太子。”
“免。”
温和淡雅的声音,不会过多的展现出热忱,但是绝对让人如沐春风一般身心舒畅,使人感觉到这个说话的男子散发出的善意。
暗紫色的身影停在漪房的面前,不用听到那些请安的声音,漪房就知道这是谁。朝野百姓都赞誉有加的太子——夏云深。
从窦家见到夏云深的第一面开始,即使隔的那么远,但是漪房依然能清晰的看出夏云深和夏桀的不同。
一个让人身心松弛,以仁义之名着称,而一个是朝臣惧怕的铁血天帝王。两个人,用两种截然不同的面孔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可是不管夏云深如何带着笑意面对世人,漪房依旧能够从他眼底隐藏的欲望中,看出这个男人,深深压抑的冷血和无情。
其实,漪房并不意外夏云深会竭力压制自己性格之中那股嗜血的本性。因为他空有一个太子的封号,手中的权利却被夏桀牢牢握住,明面上没有半分实权的太子,不是夏桀亲生骨肉的太子,除了以温和体贴的态度去赢得朝里朝外的支持和赞誉,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如果他不肯安分,不肯示弱,夏桀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罔顾先帝旨意,废了他的皇位。就算人们在心底唏嘘同情,也无济于事。
而夏桀则不同,他现在坐在皇位上,下面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子,觊觎他的江山,他若再示弱,只会让那些忠于先帝,忠于太子一党的人觉得他软弱可欺,步步紧逼。所以,他亦不得不以铁血震慑。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来维护自己。一如这宫中的女人。
漪房一直认为,自己进了宫,就该和夏云深保持距离,这是最明智的做法。所以无数次,她也在宫中远远地见到过夏云深,然而,那时的她,都选择了另外一条和夏云深背道而驰的路前行。只是这一次,夏云深迎面而来,她们站在彼此的唯一道路的两端,避无可避。她只能静静的,静静的,看着这个生命中和她擦肩而过的男子,缓缓而来。
第52章 不甘
“漪妃娘娘。”
夏云深的声音很和缓,如同他的人一样,给人以春风拂面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何,漪房却觉得,在如此近的距离听见夏云深的声音,竟然能听出里面呆着一丝不甘和凄怆。
这个想法只是一瞬,漪房就在内心里自己嘲讽的微笑起来。
怎么会听出这样的感觉呢,夏云深在朝政上并不是完全处于颓势的,私底下,他也有自己的幕僚,有忠于自己的旧臣。就算是一时落于下风,这样一个男人,也活该是野心勃勃的,岂会凄怆。当然,不甘是必然的。
漪房迅速收拾起自己的小心思,侧身,行了半礼,她莹润的手抬起手中的浣扇,按照宫廷的礼节,恰如其分的遮挡住自己三分之一的容颜,只露出一个绝美的侧脸,让人能够看清一点,却不能窥见全貌。这于男子而言,是绝顶的诱惑。
“太子殿下。”
夏云深看着漪房,眼神里带着几分恍惚,这个女人,本该是他的,那一天的惊鸿之舞,勾走了在场所有男人的心魂。若没有他在,那一日之后,会有无数子弟前去窦家求亲,而他在了,自然就该是他的。可惜……眼底隐藏已久的不甘渐渐凝聚在一起,可惜,夏桀却来了!
他的小叔叔,现在的皇上是,居然恰好就在那个日子出现在窦家府中,于是,最应该得到美人的人,就变成了皇上,而他还只是太子。
一直是这样,明明都该是他的,夏桀偏偏都要来抢,江山如此,美人如此!总有一日,他夏云深都会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只是这个美人,已经是他的妃子,而且颇为受宠,恐怕他登基之后,不能再给以名正言顺的位分了,也许放在宫外不错。毕竟,她当日的曲确实唱到了他心中从未有人到过的柔软角落。她的舞,确实引燃了他身为一个男人的狂热。
夏云深温柔如春水的笑容上就现出了一道光,势在必得的光芒,那么快,却也被漪房收到眼中。
第53章 交际
原来,这也是一个想要猎物的人,这位太子,看来是处处都要想计较,倒是自己想的多了。对于夏云深请人给娘亲看病的事情如此放在心上。原来,人家并不是无所求,只是对她没有太高的期待,没有指望她在朝政上帮忙,却想在掠夺美人心上,快夏桀一步而已。
打算在争得帝位之后,对我金屋藏娇吗,可惜啊,夏云深,我窦漪房此生,是绝不做陈阿娇那种傻女人的!
“太子从龙阳宫那边来,可是刚见过皇上?”
不管如何,还是要客套几句,哪怕各有各的所思所想。
夏云深听到漪房甘甜如清泉的嗓音,感觉心上的忧愁都被拂去几分。想到听说的关于夏桀对漪房的盛宠,内心浮现出一种喜悦又愠怒的情感。
温柔乡既是英雄冢,夏桀从未这样宠爱一个女人,他多花一分精力在面前这个堪称人间绝丽的女人身上,自己的担子就要轻上几分。不过,夏云深也知道,夏桀绝不是一个重色的君王,所以不要指望漪房能够左右朝政。
这也正是夏云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利用漪房来帮助他朝政上计划的原因。只是,能乱乱夏桀的心,还是不错的。所以,这位漪妃娘娘,暂时还是得拉拢,好在他已经开了一个很好的头。
“孤不过是进宫来和皇叔父闲话几句家常,倒是漪妃娘娘,常常伴驾身侧,宠爱非凡啊。”
试探吗?你们两人闲话家常?漪房轻笑,掩了唇,“太子见笑了,漪房不过一介女子,太子身份尊贵,才是皇上眼中真正的看重之人。”
夏云深闻言,柔和一片的眸光里锐利再现,他不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就侧身让过,漪房知道,这表示,今日偶然相遇的闲聊,就到此为止了。
哪怕他们都有心试探对方,然而男女有别,必须避讳,何况,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两个人,相视微笑,保持着皇家合乎规范的距离,和得体的笑容,在廊道上相遇,继而错身而过。但是两条本来不相交的线,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此时,彼此都已经知道,有了一个交际的地方。
第54章 吻
“皇上,漪妃娘娘求见。”
夏桀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头,嘴角牵出一个笑容,道:“传!”
须臾之间,就听见了环佩叮当的声响,鼻尖窜入一股熟悉的如同梨花淡淡清香的味道。
“臣妾参见皇上。”
夏桀起身,从龙座上走下,慢慢靠近低垂着头请安的女子,在还有一步的时候,加快速度,猛地上前,大掌伸往女子纤细不堪一握的腰际,带入怀中。
“皇上。”
漪房一声娇呼,尚未完全喊出,声音已被覆灭,温热的唇有力的印在她柔软上,雄烈的男性气息灌满全身,腰间是男子热烫的大掌在摸索,引起肌肤强烈的战栗,嘴里,火热的舌猛力摩擦口中的各个地方,一寸角落都没有放过。
漪房被这样的凶猛攻势弄得浑身酸软,整个人软绵绵的往后瘫倒在夏桀搂抱着她的手臂上。
似乎是感觉到漪房的不胜柔软,夏桀的吻渐渐从狂野到温柔,舌尖慢慢的打转,吞噬着漪房口中甜蜜的津液。
就在漪房感觉到呼吸不畅的时候,这个吻终于结束,漪房脚下一软,倒在夏桀的怀里,吐气如兰。
夏桀意犹未尽的捧起漪房的脸,密密麻麻的热吻从眉梢到嘴角,再度落下,只是这一次,和风细雨的让漪房有种被珍视无比的感觉,心里的一寸地方,绵绵的陷了下去。
“漪房,漪房……”
耳朵里忽然传进来夏桀的低语声,随着他热烈的吻一起发出。漪房脑海里晕眩的感觉瞬间被扔出,她扬起脸,眉目中有激|情中晕出的漩涡,唇如同三月的花儿绽放,在夏桀的轻啄下,从无力的反抗到不由自主的沉浸。她经过了一个完美的转换过程,渐渐的,身子靠上去,莲藕一样的手臂也缠上了夏桀的脖子。
第55章 不忍释手
感觉到漪房慢慢的变化,夏桀薄微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用力捧着漪房的脸,更加轻柔的吻,眼中却有一丝精光闪过,喃喃道:“漪房,今晚在主殿陪我歇息到天明可好。”
话音刚落,夏桀就感觉到怀里柔软无骨的娇躯轻轻的颤了一下,怀中刚才还抱着恨不能嵌到一起的女子此时已经和他微微隔开一段距离。即使脸上还有残留着的红晕,眼底也有一丝迷蒙之色,可更多的是清冷无比的醒然。
“皇上,祖宗律令,皇后才可陪皇上在龙阳宫主殿歇寝安眠,臣妾身份微贱,不敢逾矩。”
漪房半跪着,在夏桀的面前,淡淡的说出这番话,脸却侧着,这一次,是背着夏桀的方向。漪房感觉到夏桀身上有一层无法探究的冷冽气息,她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夏桀走近漪房,伸出手,抬起漪房的下巴,看到她美若仙子一般清丽的脸上,带着太过清醒的压抑,眼里,还有几分回避,隐隐带着几分不得不为,不得不说的挣扎。这样沉默隐痛欲语还休的眼神如同一支箭,准确无比的扎在他心头。最近那种熟悉的痛感,慢慢的再度侵上来。终于控制着他,伸手扶起漪房,用力的搂在了怀中。
这一次,没有激烈的吻,没有缠绵的吻,也没有耳边细语,夏桀只是用力的抱着夏桀,按着她的头,紧紧的,毫无隔阂的靠在心脏跳动的地方。
夏桀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明明是还存有一丝犹疑,想要试探,想要知道这个女人是否真的如同面上表现的那般,不能爱,不敢爱。没想到,这个试探的结果,完美了他的猜测,却深深的扎痛了他的心。
有一种要抱住,再也不放手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朝他涌过来,让他只能抱紧怀中的女子,不忍释手!
而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漪房如猫眼玉石一样明若星辰的眸子里,散发出的,是喜悦和醉人的魅惑光芒。耳边是男子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漪房伸出手,环住男子的腰,感觉到自己腰间的力道紧了几分,笑容更盛!
第56章 缠绵
天明,靡荼,一夜缠绵。
外面响起更鼓的声音,夏桀在宫女的伺候下传好衣物,洗漱完毕,在准备上朝的时候,目光落到侧殿一处,他的眼皮微微掀动,犹豫了片刻,迈步而动。
龙阳宫伺候的宫人从来没见过这等场景,欲跟上却被龙阳宫的大总管李福拦住。李福示意众人呆在原地,自己却看着夏桀的背影露出笑容。
一踏入侧殿的殿门处,就有芳香袭来,让夏桀感觉到神清气爽,因昨晚未眠却又早起的气闷心情,也不禁舒畅了许多。再度深吸一口气,甘甜的气息涌进心肺,夏桀终于确定,这不是他的臆测,而是这个女子在的地方,空气里就真的会有这样凝神的香气。
“皇上。”
站在偏殿门口处的小宫女,看见夏桀突然出现,不禁有些害怕,也有些不明所以。皇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上朝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直到看见夏桀摆手示意她噤声,又看到夏桀走向内殿之中,小宫女恍然大悟,眼里露出羡慕的神色,原来,皇上是要进去看漪妃娘娘。
绝世无双的女子躺在龙阳宫侧殿的大床上,锦被微掀处,一道道花样的红痕从她脖子到肩头次第绽放,让人不禁回想起昨晚那场极致的缠绵。
夏桀喉头略有些干涩,走近几步,双手忍不住抚摸上那一片光洁祼露的肌肤,触手之处,细腻柔软的不可思议。夏桀就感觉到自己身子瞬间绷紧。脑海中,想到了女子在他身下时的盛开怒放。夏桀自己的心,也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清晨,软的一塌糊涂,就连想要把漪房抱起来,都害怕让她受到伤害。
“嗯。”
床上的漪房感觉到身上灼热的碰触感,还有轻微的麻痒,红唇里吐出嘤咛。
第57章 兰汤赐浴
夏桀本就竭力冲破樊障的欲望不受控制的炸响,他俯下身,重重印上了漪房花瓣一样的唇。
无意识的娇软和回应使夏桀不断索取漪房口中的香津,直到听见外头的更鼓响了三声,夏桀才拼命抓住身边的锦被,轻轻咬了咬漪房的舌尖,然后抬起身子。
似乎是不满被人这样对待,又或者是寻找刚才相贴的温暖,漪房眼儿迷糊的张了张,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人影,却没有彻底张开。
夏桀以为漪房醒了,手伸出去摸摸她的脸,正想跟她说句话就走,却看见漪房眨了眨眼,就又闭上了眼睛,红艳艳的唇撅起来,妖姬一样的妩媚,却又娇憨的呢喃,“看错了,看错了,没人。”
自言自语过后,漪房翻过身,抱着旁边的软枕,又彻底合上了眼。
夏桀从未见过漪房这样的神情,只觉得妩媚可爱的让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才好。
夏桀奇异于自己这种不受控制的想把一个女人捧在手心的情绪,却觉得如此美好,并不想反抗。
伸出手,拍拍漪房的脸颊,坏心的想要再看一次这样矛盾动人的表情,可漪房却沉沉睡了过去。圆挺的鼻翼呼出规律的气息,绯红的舌尖儿无意识的伸出来在夏桀大掌上舔了舔,像是一只小猫。
更鼓再起,夏桀无可奈何的收回痒痒的手心,给漪房盖上了锦被,在侧过身子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满是暖意的吻。这是第一次,他想要温暖一个女人,而不是,宠爱一个女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夏桀想到昨晚的疯狂,目中有丝担忧。
“娘娘醒来后,兰汤赐浴再行回宫。”
小宫女眼睛惊诧之色一闪,继而敛眉,“奴婢遵旨。”
九声鞭响,乃是帝王上朝的开道之声,漪房清晰无比的听见匆忙消逝的脚步声,面向床边内壁的脸上,早已不见方才的慵懒。
或者她刚才是慵懒的,此时却是清醒的。只因,女人有时的慵懒是出其不意的杀手锏,她选对了最好的时光,让夏桀看见她最不设防的一面。可在这之后,她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因为下面,她将会有很多事要做,要应对很多人。
第58章 应对
兰汤赐浴,是大夏给予皇后独有的尊荣。当然,历代君王,也曾有为了自己的宠妃破例的,可是在漪房之前,这些破例的君王里面,从来不包括夏桀。
能够成功使一个从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的君王为自己破例,漪房想,自己应该有一些身为女人的骄傲和自豪。
面对着墙,她抬手附上自己的唇,上面还有残留方才一片温情下残留的温度,可漪房的心,并不轻松。
只是一个破例证明不了什么。夏桀对她,现在依旧没有动到最深最纯的真心。他只是开始运用自己的权利,对她怜惜而已,可一个皇上,他的怜惜,上一刻可以把她碰上天堂,下一刻就能让你粉身碎骨。帝王心多变,怜惜,没有入骨入心的怜惜,更加廉价。
而且,兰汤赐浴的确可以增加她在后宫的地位,可以增加她在窦家人眼中的分量,可是百花宴在即,在没有确定窦家不可能再出一个身份高贵又得宠的嫡女皇妃之前,窦家绝对不会彻底放弃送嫡女入宫的想法。毕竟在大夏人的心中吗,嫡出尊贵,庶女微贱,已经是根深蒂固的想法。然而,在窦祖年在朝堂,在窦家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之前,漪房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罔顾窦家长老的看法。这也正是漪房一直掣肘的地方。
而兰汤赐浴有利有弊,这样显眼的荣耀,会让窦家人更加得寸进尺的要求她在百花宴上协助窦家嫡女争宠,也会让那些隐藏而不出的后宫嫔妃将她视作大敌。也就是说,淑妃,珍妃,这些本来准备坐看她下场的女人,可能会经此一事后,意识到她目前对夏桀已经有影响力,而选择纷纷出手,甚至,可能联盟对付她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窦家那边,就要尽快解决,百花宴上,绝不容失。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她需要一个稳定支持她的家族,才能毫无顾虑的对付根基颇深,出生非凡的珍妃等人!
想法既定,算算时辰,已经离夏桀上朝半个时辰左右,此时起身,不会让夏桀事后怀疑她是故意装睡,把握的恰到好处。
漪房明亮的大眼就露出一丝亮光,她掀开被,揉揉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59章 耻辱
“娘娘,您醒了。”
门口的小宫女见到漪房从床上做起来,急忙小跑过来。
漪房赤着脚,站在地上,薄雾轻纱笼罩着她,若隐若现勾勒出她完美无缺的身段。白色的长裙拽在地上,窗边初晨的日光打在漪房脸上,蒙上了一层光晕。小宫女觉得自己看到了九天仙子站在面前,脑海中就想到了刚才夏桀走出去时餍足的神情,脸上飞出朵朵红霞,也有单纯的羡慕。
“噗嗤。”
漪房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单纯的神情,在这个早起的时光里,心都舒爽了几分,不由自主就笑出了声。
小宫女被漪房的笑声惊醒,羞红了脸,埋下了头,嘴里絮絮叨叨。
“娘娘恕罪,奴婢知道错了。”
漪房心情大好,走到她的面前,“伺候我更衣吧。”
小宫女本来以为自己出现差错,以漪房这样一个受宠的身份肯定会狠狠整治她。哪知道漪房只是忽略不提,感激的不行,急忙走上去,拿起一旁备好的衣物,碰到漪房的面前,讨好的笑。
指尖穿透凌云长袖,滑的在手中几乎握不住的缎子从漪房的手臂一路缠绕上肩头。感受到肌肤上贴和的柔软舒适,再看看小宫女身上此等的粗缎,漪房笑了笑。
难怪人人都爱争上游,不争,怎么过的这种好日子,只是,这样的日子真的就好吗。若不是为了求得一线生路,不会被人随意掌握在手心,乃至于被人强迫着嫁给一个七十岁的老翁。
直到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像是被猪狗一样带到那个一脸淫邪满是在皱纹的伯爵面前,整个伯爵府的人都出来围观,伯爵府年过五十的长子和年已三询的长孙,甚至只有十几岁的重孙,都对她露出淫邪的笑意。
无数人的目光下,窦王氏的在旁边笑的开怀,漪房觉得自己被那些人侮辱的眼神看着,仿佛是脱光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亲耳听见窦王氏和伯爵府谈价。聘礼从十万两到二十万两,再到三十万两。满心愤怒,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站在那里,像一个木偶!那样的耻辱,她想,自己永生都不会忘记!
第60章 安逸
窦王氏,窦漪澜,这两个名字,她一定会永永远远的记在心里!
漪房收回思绪,在宫女的引领下,来到位于龙阳宫西侧殿的兰汤阁。
解下衣带,她将自己完全浸泡在水中,只留下纤细的脖颈在水面上。
兰汤水和一般宫妃沐浴的池子不一样,这里面的水,全是龙泉山脉的温泉水引入,加入各式各样的香料和珍贵药材,对女子的肌肤极好。可惜,除了皇后能每月过来享用一次外,其他的妃嫔,只能等着皇上的特例了。
漪房掬起一捧清水,水汽从她手掌之中缓缓升腾起来,缭绕成一团看不清的烟雾,就如同这个深宫中的一切一样,都只能管中窥豹,你永远无法完全看清人们心里真实的想法。
两个宫女守在殿外,开始和漪房说话的那个小宫女吧被漪房选中,带进来给她揉肩按摩。
小宫女的力道适中,压在漪房的肩上,让漪房觉得昨晚被夏桀狂风骤雨一般侵袭过得身体分外舒爽。漪房昏昏沉沉之间,甚至有个突来的想法,要不要把这个小宫女要回去。
可这个想法只是一瞬就被漪房否决掉了。不行,在这个时候,她不能给任何人有机会说她恃宠而骄。夏桀不会管这些小事。李福会在这个时侯卖她这个脸面。可那些后宫妃嫔,无数双眼睛都在此时盯着她。说不定她上一刻带走了人,下一刻就会有人告到夏桀的面漆那,说她把手伸到了龙阳宫。
算了,为了一时的安逸,不值得。漪房有些想要苦笑,都说宫中生活华贵安逸,又有谁知道,她连要一个奴婢,都要费心思量。
小宫女和漪房不熟悉,心里还存着畏惧感,她只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兰汤阁里便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水流的声音和淡淡的熏香味在屋中飘散。
漪房闭目,她想要趁着机会休息一会儿,一旦待会起身,她要面对的,又是一场场耗心耗力的争斗。
“嘶嘶嘶。”
极轻极微的声音,混合在水珠落下的动静里传入漪房的耳中。漪房猛的睁开眼,总是蕴含无限风情的眼尾,此时全是冷冷的防备和戒备。
“什么声音!”
第61章 毒蛇
小宫女突然听见漪房的一声惊喝,按在漪房肩上的手一时加大了劲道,在漪房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明显的红痕。小宫女害怕,咬住唇不敢说话,直到漪房又问了一声,才跪在地上害怕的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抬起头,小宫女看漪房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胆子大了一些,“娘娘,会不会是您听错了。”
漪房远山一样的眉就微微的拧起来,她明明没有听错,而且她有种强烈的危险袭来的感觉,让她浑身冰凉,心中剧跳。照理说,这是龙阳宫,是宫中最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什么差多。就算有人想要对她下手,也不管选在这个地方。可是漪房绝对不敢掉以轻心。也许,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这里是最危险的,容易将其防备,所以才会被人选做最好的下手场所。
漪房闭目,她试图摒除自己心中慌乱的情绪,全身心的沉浸下来,她要再听一次。这里是龙阳宫,在没有绝对的确定以前,她不能擅自叫人进来,何况她还是在沐浴!她的衣服还在外殿,让人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就算是太监和宫女看见了,她也会如同丽昭仪一样,在宫中被人耻笑一生,声名大跌!
然而,丽昭仪还有身后的大将军府撑着,她却没有!
“冷静,冷静!”
漪房拼命的告诉自己这两个字,当她终于控制住心里的慌张时,最初听见的那阵细微的声响重新落入了耳中,双眼立时睁开,漪房的瞳孔亮的惊人,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朝着兰汤阁西北偏僻的一角望过去,一刹间,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因为随着这一望,映入眼中的,竟然是一条满身黑色鳞片,还在吐着信子的毒蛇正在朝着她的方向缓缓爬行过来!
第62章 底线
“蛇,蛇。”
小宫女在漪房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一个方向,登时吓得放声尖叫,人也跳进了池子里面,跟漪房挤在一起。
漪房的心在抽搐,强烈的恐惧感窜上来,让她想要和小宫女一样的大喊,不过漪房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漪房的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小宫女的叫声还在继续,在还没有引来其他人之前,漪房手快一步,直起身子,捂住了小宫女的嘴。
“闭嘴!”
漪房一边示意小宫女不许再出声,一边紧张的看着渐渐爬行过来的毒蛇。
“你要是再吵,这蛇立刻就会爬过来。”
小宫女恍然大悟,看到本来慢慢在地上滑行的毒蛇在她尖叫过后,明显加快了速度,蛇信不断地伸出来,在寂静的殿宇里,发出恶毒催命的响声。
看到小宫女眼中流露出依赖,艰难朝着自己点头,漪房松开了手。
怕惊动蛇,小宫女小心翼翼的挪动自己的身体,贴到漪房的耳边,恐惧的道:“娘娘,咱们现在怎么办。”咽了口水,小宫女望着那昂头的粗蛇又道:“娘娘,要不,奴婢上去抓住它,娘娘快走。”
“不行。”
这个提议,被漪房断然拒绝!
她是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前世在商场上打滚的经验让她可以狠下心算计别人,尔虞我诈。可是她的底线是人命。无论如何,她也没办法让自己面不改色的去牺牲掉别人的性命,何况是一个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的无辜者。哪怕是恨之入骨如同窦漪澜,漪房自认,自己也是没办法做到的。所以,她在宫廷之中,总是小心翼翼的防备着,生怕中了别人的算计。
漪房心里清楚,她没办法狠下心要别人的命,可别人却未必如此。这是她的弱势!然而,不管内心如何说服自己,古代那种示人命如草芥,尤其是奴才的命更不值钱的想法,都无法让她心安理得的接受。
再者,就算她恨得下心,她要怎么出去,不着片缕的出去吗,丢弃她作为人的尊严和皇妃的体统。
漪房的心,经过最初的慌乱和强迫沉寂之后,已经整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今天这场戏,绝对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要的就是她在这里沐浴的机会,只怕此刻的兰汤阁外已经安排好了无数人手,在一个说不清楚的巧合里面聚集到了一起,等着看她这个得宠的漪妃娘娘丢尽颜面,然后被皇上打入冷宫!甚至有可能还会被赐死!
第63章 逆局
至于这条蛇!
漪房壮着胆子,重新看向那条蛇,发现这条蛇停在了水池边上,兰汤阁的浴池把阁内中间的地方,呈方形,蛇要过来,就要进入水中,然而,这条蛇,头昂着伸了几次,却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丝丝的叫着,看样子很是焦急,应该不是不想过来,而是过不来,因为漪房整个人都在水中。
漪房的眼睛一亮,这条蛇绝对不可能凭空出现在龙阳宫内,是有人为了对付她,偷偷放进来的。目的,除了想要用蛇要她的命之外,更重要的目的恐怕是要夏桀彻底厌弃她!毕竟宫中侍卫无数,御医无数,要是自己拼了体统不要,非要跑出去,那自己的性命必然无碍,但是却能让自己彻底失宠,再无复起之日!这,应该才是幕后之人最大的目的。
下手的人是谁漪房一时无法得知,但她已然想出来自己最好的做法。那就是,她不能走,不能逃,不但不能逃,而且还要一直守在这里,直到,夏桀亲自过来救她!
是的,夏桀,只能是夏桀,别人进来,宫女无能为力,这条蛇看样子虽然不能入水,但是蓄势待发,只要她一离开池水,就会过来恨恨咬她一口,宫女哪能制服得了。太监和禁卫,中间有捕蛇的能手,但是她不着存缕,叫他们进来和自己出去,是一样的后果。所以,只能是夏桀。
漪房不担心夏桀收到消息后,会置她于危险中不顾!以夏桀的精明,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别人在算计自己。就算是为了他的高傲与威严,他也不可能让他的女人在自己的宫殿里被人算计。这于他是奇耻大辱,不可忍受,而她窦漪房,要利用别人摆下的这盘棋,走上自己绝妙的一步。她要让夏桀看见自己为了维护他的体统和颜面所做的,她要让夏桀看见自己惊恐过度后楚楚可怜的模样,要让这一次危机在他心里留下永生难忘的痕迹,她要让幕后那只手,彻底后悔下了这步棋!
你要利用夏桀的自负来钻龙阳宫的空子,我就要用你的自负来触碰夏桀的逆鳞!
哪怕,这一次,我窦漪房可能要赔上命来跟你赌!
漪房晶亮妩媚的大眼中闪过决绝,既然已经快速的做了决定,漪房立刻就在想该如何分散那条蛇的注意力,她需要想个办法,让小宫女出去报信。虽然她刚才说舍身拦阻那条蛇,可能从她眼里的惊恐看出来,她是害怕的,只是因为是奴才,知道主子出了差错,不仅她自己的性命报不了,很可能还要连累家人,所以才出了那个主意。
既然现在看到那条蛇不动,恐怕她也不敢冒着危险出了水里面出去报信了。所以,她一定要想把办法把蛇的注意力彻底吸引过来!
眼神一凛,看到蛇越来越耐不住性子,已经试探着往水里晃了晃,又快速的退回去。漪房知道,自己不能再拖!
她试探着用手掬起一捧水,泼向还在晃动的黑蛇,果然发现它缩了回去,眼睛里放射出毒光,摇头摆尾的想要朝她的位置冲过来,看上去已经有些不管不顾了!
果然没错!
漪房心里一喜,看来这蛇真的害怕这池子里面的水,兰汤水里面配有药材,也许是其中的一味药,可以压制毒蛇的毒性,但是效用却不是很大。
第64章 突变
“娘娘。”
小宫女看着黑蛇被激怒的接连吐出蛇信,害怕的抓紧了漪房的手。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这位漪妃娘娘还要去激怒这条毒蛇。万一它不管不顾真的冲到水里面怎么办!
漪房已经有了主意,拍拍她的手,“待会我朝这蛇泼水,你就去外面拿了我的衣物,然后给我扔进来,等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再叫侍卫朝里面走,记住,我不叫,谁也不能往里面来!”
漪房话说的坚决,要小宫女拿衣物救人,然而漪房心里清楚,只要小宫女一个人浑身湿漉漉的出去,就必定会吸引无数宫人的注意,那个时侯,自然有人抱着讨好的意思去禀告差不多下朝的夏桀。
她要不着痕迹的把夏桀引过来,自然不能直接告诉小宫女!
同时,漪房的心里,也浮现出一丝苦涩和自嘲,若不是无人可以依靠,无人可以扶持她,她又何必走这么冒险的一步来加深她在夏桀心中的地位!
小宫女听了漪房的话,没想到漪房竟然是要她先逃生,纯真的大眼中一片雾气。不过她也明白漪房的身份,知道她这样出去实在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含着泪,点了点头。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让人进来救您的。”
“好。”
漪房微笑着点头,明艳照人的脸庞上流转着说不清的动人光华。她安抚的握了握小宫女的手,示意她爬到池子边上准备好。
等到小宫女顺从的游到池边,漪房看准时机,迅速的掬起水,用力朝黑蛇击打过去,黑蛇被激怒,嘶嘶直叫,瞪着眼朝漪房这边跃跃欲试。
漪房尽量游到小宫女相反的方向,同时手上的动作不断。直到黑蛇已经完全被漪房吸引住,一个劲的往她这边使力蹿的时候,漪房大喝一声,“走!”
小宫女会意,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子,爬出浴池,拼命的往外殿跑去。
漪房紧张的注视着小宫女的动作,手里片刻也不敢放松,看到黑蛇暴跳如雷的样子,漪房如雪的背脊已经生出来冷汗,快一点,一定要快一点,她真的不知道,她能在这种恐惧面前支撑多久,也不知道这条蛇会不会被她刺激的狂性大发,不顾一切的冲过来。
然而,就在小宫女要跑到阁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小心!”
“啊!”
随着漪房的惊呼,小宫女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嘴唇迅速变得苍白,手揉着自己的脚踝,脸上呈现出乌青色。
漪房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没有想到,就在小宫女快要跑出兰汤阁的时候,在阁门口的青铜香炉里,居然会窜出密密麻麻的一堆黑蛇,就那么迅捷的缠上小宫女的脚踝,释放致命的毒液!
第65章 惊蛇
“啊……”
小宫女显然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只会不断地用手试图见身上缠绕的蛇都扯掉。可这样做导致的结果却是让更多的蛇顺着她的手腕攀上她的身体。
漪房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刹那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用手死死的捂住嘴,惊恐的看着小宫女惨叫着被蛇群吞噬。脑袋里只回想着一句话,“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守在外面的两个宫女终于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惨叫声,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但到了兰汤阁门口的时候,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一群毒蛇,两个人都吓得跌在地上,最后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
小宫女无力的躺倒在兰汤阁门口,一步之遥,却成生死之别!
漪房看到蛇越来越多,不断地从香炉里面爬出来,都往小宫女的身上缠绕。恐怖的场景,让漪房从最初的惊慌和悔恨中平静。脑袋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要上去,要把人救下来,哪怕只是暂时救到水里面。外面的两个宫女已经出去了,只要坚持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管他是男的,女的,只要能把人救回来就好。漪房现在脑海里面,只有这一个想法!
漪房心念一动,往门边的方向游过去,她一动,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那条粗蛇就跟着滑动,在漪房即将爬上池边的时候,粗蛇猛的一滑,几乎和漪房对目而望。漪房迅捷的把身子倒仰回水中,粗蛇一击不中,躁动的在岸边左右滑行,却没有往小宫女的方向而去。
漪房眼睁睁看着小宫女身上几乎已经成为了一条黑色的巨大的蛇影。她想到自己开始的算计,自己出的主意,自己坚持不肯让人进来才导致这个局面。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决绝!
一片水花泼向粗蛇,漪房趁它躲避的时候,两只手已经离开了水面,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小宫女微弱却竭尽全力的呼喊。
“娘娘,不要过来!”
第66章 临死之念
小宫女使劲全力扯掉缠在脖子上的一条毒蛇,在面对生死困局的时候,反而前所未有的坚强起来。她已经注定要死,要是还要拖累一个为了奴婢能够舍生的主子,她就真的是该死了!而且,小宫女心里很清楚,既然漪房能够不顾安危想要上来救她,只要今日保住漪房的一条性命,就算她死之后,以皇上对漪房的宠爱,以漪房的性格,她的家人,必然能够保全,说不定,她那在家中了进士却因无钱打点上级只能待职在家的哥哥就能谋个县吏,她的弟弟,也能有笔赏赐银子进学了。
人,有的时候,越是危险,反而越是清醒的意识自己面临的处境,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娘娘,奴婢身份微贱,死不足惜,您别为了奴婢冒险。否则,奴婢一家性命都担待不起。”
漪房呆在池边,冰雪凝脂一样柔软的手臂此时却僵僵的,她看着小宫女嘴巴一张一合,坚决的眼神,拼命压抑却又绝望的神情。好像看到了自己,当初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只能和哥哥娘亲相互依偎,面对窦漪澜等人的戏弄,隐忍沉默。明知道窦王氏是要把她带出去如猪狗一样卖掉,也要精心装扮,带着笑脸前往伯爵府。这就是身份的微贱!
她并不比谁差了几分,只因为是庶出,所以她只能忍。明明想要过幸福安宁的生活,却为了有点自尊的活着,能吃饱穿暖的活着,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改变成妖娆魅惑的女子,进入这个深宫里面,和无数的女人,去争夺一个男人的心!
而现在,这个小宫女,她同样是条性命,却在生死关头,只能选择生存的唯一希望,只因为,她是奴婢,就连生的想法都不该有。为了主子,为了家人,她只能选择慷慨赴死!
漪房忽然悲从中来,到底命运是在愚弄她,还是在厚爱她。曾经,她用自尊求一条活路,而今,变成了别人在她的面前用性命换一个身后封赏!
电光火石的意念转换,那条缩到旁边的粗蛇已经重整旗鼓,带着多次攻击不成的恼怒冲向漪房。漪房退避不及,愣神之间,左手腕被粗蛇死死咬住,漪房想要缩回手,粗蛇死死不放,漪房的手腕立刻变成了乌青色。
“娘娘,回水里去。”
小宫女看到漪房被咬,鼓足最后一口力气冲过来,扑在地上,用力拽起粗蛇的蛇尾,粗蛇吃痛,转过头冲着小宫女狠狠攻击。漪房趁机缩回了水里。
第67章 人命
水波荡漾,漪房游回水池中央,她看到小宫女用力的卡住那条最粗的蛇,双腿在地上使劲蹬着,试图摆脱从香炉里面源源不断出来的小蛇的纠缠。看到小宫女虽不柔腻但依然白净的手,逐渐满是无情,连唇,都变成了和那些蛇鳞一样的黑色。
漪房把手压在心口,抑制住剧烈的心跳,她瞪大眼睛,不肯错过眼前惨景的一丝一毫。她拼命告诉自己,窦漪房,窦漪房,你看清楚,看清楚,面前的这个人,是为你而死,你要记住,记住这个教训,今后,绝对不可以在大意,不可以再输,否则,会有更多的人为你而死,或者下一次,就是你自己和你最在乎的家人!
耳边是声声惨叫,高悬的凤头上还有引入的温泉水在哗哗流下,漪房就这样睁着平时总是含情妩媚的大眼,三分呆滞,七分雾气悲伤的看着,一动不动,恍若木偶。
小宫女抬起的手渐渐低垂,她扭过头,正好对上漪房的眼睛,干净却青紫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笑容,淡淡的,轻轻的,像是一株开在空谷里的小花。
“娘娘,奴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还有家中老父老母。”
漪房望着她,许久过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本宫记住了。”
随着漪房的这一句话落地,小宫女的手,慢慢的垂下,眼睛闭上,一直被小宫女的手卡住的粗蛇立时扑上,在这领头蛇的带领下,无数条小黑蛇涌过来,片刻之间,漪房已经看不到之前那个小小的身影,只有面前的无数黑色的物体在晃动。
漪房望着眼前的一幕,死死的咬住唇,鲜血顺着血肉卷起的伤痕滴落到水中,在池子里荡漾出一圈一圈红色的涟漪。她手上青黑色的伤口,在周围血水的浸泡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
一条人命的消失,从开始到结束,如此短暂,不过片刻之间。
第68章 自尽
“快,娘娘在里面,快进去救娘娘。”
漪房听到外面宫女的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红艳的唇瓣挂起一丝笑容。
一开始是她不想让人知道,想要先设好一个局。而后来,已经惊动了外面的人,为什么却不是立刻就有人进来,兰汤阁在龙阳宫内,所以宫中侍卫不得擅入。那有宫女出去叫了,喊了人却在此刻才说要进来,就真的太奇怪了!
那两个宫女,跑的也太慢了些,看来,不仅想要她出丑失宠,如果能顺带要了她的命,或者被毒蛇咬伤两口,也是能让幕后那个人心旷神怡的!
“快快。”
焦急慌乱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真实,越来越近。却只能让漪房冷笑不已。漪房伸出右手,抬起,拔下了随意束发的金簪。她在沐浴,本来无需束发,可是漪房素来习惯将身子和头发分开洗,就会在头上用一支金簪随意的挽个发髻。没想到,现在成为了她捍卫尊严的武器。
“娘娘,奴才等进来了。”
一名太监的声音传进来,听声音,人已经是在兰汤阁门口。果然,声音刚落地,漪房就看到了一个身影出现在面前。
漪房的眼角一眯,整个人沉入水中,没有给小太监和宫女半分的机会。显然,来的人顾忌她的身份和门口的毒蛇,哪怕是有人指使,也不敢真的进来。
“出去,本宫在此沐浴,你等敢擅闯!”
“娘娘,奴才不敢,只是阁中有蛇,还望娘娘行个方便,让奴才等进来捉蛇。”说着,就有几个脚步声响起来。
“放肆,给本宫推开十尺之外,否则本宫立刻自尽在这里。”
“娘娘!”
外面一声惊呼,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过后,漪房看见一个壮实的宫女小心的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隔着高高的门槛露出半边身子,然而门口的毒蛇却并没有涌上去。漪房心中一抽,对着宫女的眼神,已经完全冷凝下来。
那奉命打探的宫女看到漪房果真拿着一枝金簪对着自己雪白如玉的咽喉,细腻莹白的肌肤上已然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娘娘,您可别乱来,奴婢们时想帮您捉蛇,并不是有意冒犯。”
漪房眼波如秋水长剑,盯住宫女心虚躲闪的眼神。
“不必再说,本宫身为皇妃,宁肯死在这里,也绝不能丢尽皇家的颜面求的生存。你立刻让那些侍卫都退下,给本宫拿衣物来,本宫自己穿戴好,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否则……”
漪房的话音陡然一沉,“本宫即使死,也要在死之前,禀告皇上,你们这些奴才的冒犯之罪!”
漪房此刻已经确定龙阳宫的这些奴才和侍卫是被幕后之人收买了。否则,他们怎能在她明白拒绝的时候,还要不死心的叫人进来劝说她,接受侍卫进来的帮助。目的,就是要坐实她的失礼之名。
一群蠢材,为了一点小小的银钱,就敢行此大不韪之事。难道她被这些人看光了,夏桀处置完她之后,会放过这些人证!既然幕后之人花言巧语糊弄了这些蠢货,那么,她正好点出这层厉害,让她们知道,现在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转为她窦漪房宁死维护皇家颜面的人证!
进来的宫女被漪房一番话打醒,恍然明白,自己这些人收了那一大笔银子又如何,有银子,也得有命等到放出宫去,才能花用。要是这一次就站错了方向,帮错了主子,不仅自己要死,只怕连家人都要拖累。
想到夏桀冷酷的手段,宫女这才悔恨不已,枉自己也是宫中积年的掌事,居然被那千两银票晃花了眼。这一下该如何是好!
第69章 等待
漪房恰如其分的抓住宫女晃神的契机,控制住自己手臂上的酸麻感,漪房尽量想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大一些,最好能传到外面,让所有的奴才都听见。
“你现在出去给本宫拿衣服进来,哪怕是死,本宫也会为你们留下一纸血书,告诉皇上,此事与你们无关!”
宫女听见这一句话,脑中灵光一闪,是啊,皇上,皇上,这位漪妃娘娘皇宠深重。既然她们已经注定不能帮着那位主子,不如把此事报到皇上那里,如果皇上让人进来救漪妃娘娘,那么她们无需担责,那位主子那里,他们也不用害怕。
他们几个是拿了银子,可是有谁知道,而且,他们是龙阳宫的人,此事出了,那位主子要避嫌,皇上要压住下面人的话,安这位漪妃娘娘的心,谁也不会贸贸然的出手处置他们,否则就是留了话柄给别人。他们反而安全,又能得银子!
但若是漪妃死在这里,或者清誉毁在这里,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们必然要陪葬。这事,看来必然要按照漪妃说的话办了。
主意拿定,宫女对着漪房笑了一笑,道:“这蛇看起来怕水,娘娘安心,奴婢这就去给娘娘拿衣衫,就算死,也要让娘娘衣着完好的出去,必不让娘娘落忍话柄。”
漪房锐利的眼睛盯着她,不过片刻,已经交换了彼此隐藏的信息。漪房就轻轻的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宫女见了,心神大定,吐出一口浊气,退了出去。不过,她刻意放缓了拿衣服的步调,却急急命一个腿脚快的侍卫去前朝,将这里的事情禀告夏桀。而不是像最开始的那样,刻意阻缓消息的扩散。
漪房看到宫女出去,提着的心退了一半,被咬的左手腕泡在水里,伤口发麻肿痛,逐渐扩散到全身。漪房狠狠的咬破自己的唇瓣,用锐利的痛楚迫使自己神智清醒。
手中的金簪牢牢抵在喉管处,鲜血一滴滴往下掉。漪房瞪大了眼睛,看到远处已然腐蚀的那具小宫女的尸体,面对毒蛇和生命有可能消失的恐惧就慢慢消失了几分。
坚持住,窦漪房,一定要坚持下去,你一定要让夏桀赶来的时候,看见你最楚楚可怜和拼劲全力抗争却最终无能为力的状况。这是你牺牲了一条性命才求到的一个结果,你绝不能放弃!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漪房在这种近乎残酷自虐的坚持中,前所未有的期盼听见一个名字。
第70章 夏桀
夏桀形色匆匆走在宫道上,对周围下跪请安的人群视而不见。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敢相信,在他准备今日奏折的时候,居然会听到龙阳宫有蛇的禀告。而且,他的妃子,窦漪房,还被困在兰汤阁里,为了名节,不肯出来。
龙阳宫有蛇,荒谬!
根本不用动脑,夏桀就已经能够做出判断,蛇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就是不知道,这蛇要捕的是他这个天子,还是他的宠妃。
若目的是他,那么,朝上朝下,就有人已经坐不住了,若是窦漪房!夏桀眼睛眯起,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后宫那些女人果然是过的太平了,居然敢把手伸到他龙阳宫中来,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他夏桀要宠谁,他们就要灭了谁不成。难道真的当他这个皇上,是不存在的!
“哼!”
夏桀一甩衣袖,加快脚步,冲在最前面。此时此刻,他迫切的需要得知一个消息。窦漪房那个女人平安的消息,她是他的妃子,如果因为他的缘故在龙阳宫中出事,他颜面何存!何况,心里面,在听到她处事的那一刹那的心痛他尚未弄明原因,窦漪房,此时绝不能死!
来报信的小太监跟在后面,跑的叫苦不迭,又暗自庆幸。还好袁姐姐临时改变了决定,要站在漪妃娘娘这一边,看皇上焦急的样子,若是漪妃真的出了事,他们这些人,绝对不会像那位主子交代的那样,能够拿着银子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人呢!”
夏桀走到兰汤阁门口,看到侍卫和宫女太监都聚集在院中,不由暗自恼怒。
“衣服拿过来了。”
袁宫女捧着衣服,在夏桀出现的那一刻,恰到好处的也拿着衣物赶过来。
夏桀扫了一眼衣服,大怒,“还拿衣服做什么,居然不早点把娘娘救出来。”
袁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含泪道:“皇上息怒,不是奴婢等不冒死救娘娘,而是娘娘有令,若是不能给她先送入衣衫,让她穿戴整齐。她宁死也不肯出来。”
“是啊,皇上,娘娘贞烈,用簪子架在脖子上,奴婢等也是怕娘娘处事,这才……”
“糊涂!”
夏桀听到几个宫女的回话,一声暴斥,对于漪房这样不要性命也为维护体统规矩怒上心头,一把抢过宫女手中捧着的衣服,拔脚就往兰汤阁中而去。
原地待命的奴才们见了,不免惊疑不定,上去阻拦。
“皇上,里面毒蛇众多,还是让奴才等进去吧。”
若是真咬到皇上,哪怕只是一口并不致命,也足以让他们九族尽灭了,虽然已经决定帮着漪妃娘娘,可分寸,他们这些人,必须得拿捏好。
“漪妃若是肯让你们这些奴才进去,她又何必自己守在里面不出来。”
夏桀冷哼一声,此时看到众多太监和侍卫跪在那里,对于漪房的坚守不肯出,夏桀莫名的有种安慰和自豪感。心里的那股心痛,却增加了几分。
“刷”
夏桀拔出一名侍卫腰间长剑,下令道:“朕进去把漪妃带出来,等朕一出来,你们立刻放药驱蛇,记住抓几条活的!”
“奴才遵命。”
宫人们知道夏桀一贯说一不二,不敢再阻拦。只是没想到夏桀居然要亲自进去救漪房,脸上都不禁有几分骇然变色。
第71章 心痛
夏桀刚走到兰汤阁门槛之上,已经看到一团团黑蛇和倒在地上的小宫女,脸色变了几分,不过他不是那些软弱无能的君王,他是随着先帝征战过沙场的雄主!
冷剑飞舞,剑影纷乱,片刻之间,门口团团围过来的毒蛇已经被他斩的七零八落,那条粗大的黑蛇,带领着还活下来的毒蛇退到了一边。
“是谁,不准进来,把衣服给我扔过来就行,我能自己出去。”
夏桀听到浴室里面传来漪房的这句话,气的发根倒立,怒吼道:“该死的女人,你给我出来。”同时大步往里面走去。
“皇上?”
带着点惊疑和不敢置信的声音,夏桀看见一个身影从浴池角落的阴影里吃力的游出来。
苍白的脸,染水的眼,干涩的唇,还有脖子上那一道触目惊心正在流血的伤口!以及无情的手腕和依旧高举着的金簪!
夏桀额头青筋跳了跳,看到漪房眼里脆弱的样子,心口猛的一抽,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窦漪房,你!”
夏桀将剑扔在一边,跳入水中,用力的把漪房搂在怀里!
一掌拍掉漪房手中握着的金簪,拿起她受伤的手腕看了看,夏桀双眼通红的骂道:“窦漪房,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一次却笨得要在这里等死!”
漪房却似没有听见夏桀的话,眨了眨眼,抬起右手,抹了抹夏桀的脸,露出一抹恍惚的笑容。
“是皇上吗,真的是皇上吗?”
夏桀满腹的怒气就忽然在这样一句迷糊的问话里面消散殆尽,心痛的绞成一团,夏桀无暇去顾及这种痛楚的由来。一面抱紧漪房到了池边,一面柔声道:“是朕,是朕在这里。”
“哦。”
第72章 我是庶女
夏桀低着头,望着漪房像孩子一样稚气满足的笑容,看到她手臂上乌青一片,又痛又担忧。
他一手抱着漪房,一手拿着地上的宝剑,斩断滑行过来的两条小蛇后,拍了拍漪房的脸。
“别害怕,朕马上带你出去找太医。”
看到漪房的神色越来越虚弱,夏季心急如焚,抱起漪房就要往外走,却被漪房拉住了手臂。
“皇上,衣,衣服。”
“这个时侯了,你还顾忌什么衣服!”
夏桀快被漪房的固执气疯了!后宫的妃嫔,稍微有些脑子的女人,都不会在中了蛇毒,命都保不掉的情况下,还要顾忌这些礼仪。
“窦漪房,没了性命,你要这个名声做什么!想争朕的宠爱也挣不了了。”
夏桀看了一眼已经在浴池中被他失手弄湿的衣服,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陪着这个女人发疯,再出去给她拿衣服再进来,只怕到时候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皇上,我是庶女。”
夏桀浑身一震,看到神色倔强,无双的眉宇却流露出无限辛酸和脆弱的漪房。想到了在假山后听到的那些话。
夏桀没有再说什么,微微挪开漪房,他反手一剑,隔开自己的龙袍,一声碎裂,龙袍分成两半,夏桀足尖一踢,紫色的锦缎已经飞扬起来,恰好盖在漪房的身上。
漪房一震,夏桀微笑着看她,眼神从未有过的怜惜柔和。
“你是庶女,朕是皇上。”
没有再去看漪房复杂迷雾一样的眼神,夏桀抱紧了漪房,大步前行,在到门口的时候,轻轻一纵,躲过粗蛇的攻击。落地时,人已经站到了兰汤阁外。
早已久候在外面的侍卫,此时纷纷簇拥上来,拿着准备好的蛇药,让躁动的蛇群喷洒。
“快传太医!”
夏桀抱着漪房,运起轻功疾步往龙阳宫寝殿行去,他感到自己心在急速跳动,手上抱着的柔若无骨的女子躯体渐渐冰凉,失去温度,让他竟然起了惶恐不安的害怕情绪。仿佛生命中正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一步步流走。
而逐步失去意识,被夏桀搂在怀里的漪房,清醒之前脑海里浮现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真的做到了!
第73章 怜爱
“到底怎么回事,龙阳宫居然会有蛇,内务府和禁卫军都在做什么!”
处于盛怒边缘的帝王已经在屋中来来回回走了几次,龙阳宫寝殿外间,禁卫军统领,内务府总管,龙阳宫总管,六局尚宫总管,此时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汗如雨下!
龙阳宫纵蛇一事,他们几人初一听闻,就已然觉得身家性命都在旦夕之间。
龙阳宫乃是天子居所,守卫森严。若此次在兰汤阁沐浴的不是漪妃,而是皇上,那么,此事就变作了谋逆大罪。然而,现在虽然伤得紧紧是漪妃,可她是如今皇上最宠爱之人,暂掌六宫之权,一旦漪妃有个三长两短,难保皇上不将此事强硬按照意图弑君来处置。就算漪妃无事,只怕他们的失职之罪也难逃了。
“朕将皇宫的安危交给你们,结果你们居然让朕的妃子在龙阳宫中遇蛇!”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朕息什么怒!”
夏桀心中烦躁不安,他每一走一步,都会想到抱着漪房时,怀中那股冰凉的感觉,柔软却毫无生气。让他的心不断往下沉,沉到最底。
他弄不明白为何竭尽全力,也控制不了心中那种汹涌喷发的怒火和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只能暂时将之归咎为对于龙阳宫遇蛇的耻辱造成。
“不要,不要过来。”
众人冷汗涔涔之际,内店里面忽然传来女子娇弱慌乱的惊叫声,宛如春日细语,无声无息的钻进人的心中,让人心神一荡,怜惜四溢。
夏桀猛然转身,疾步往内殿走去,地上跪着的几人,不约而同齐齐松了一口气。
“娘娘,娘娘……”
“散开。”
夏桀跨进殿中,推开围在床边的宫女,抓住那双在半空似乎毫无着落的柔荑,握在手中,看到漪房满脸冷汗的样子,心头一缩,将她抱到了怀中。
“漪妃,漪妃,朕在这里,别怕,别怕。”
第74章 珍妃
怀中的女子拼命挣扎,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噩梦在困扰着她,她的身子扭动不停,眼睛紧紧闭着,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像是耗尽了力气,也无法从黑暗中醒过来。
“蛇,不要,不要。”
“娘,哥哥,救我,救我。”
“爹,是我错了,不要打娘,不要。”
“大姐,别推我下去,我怕水。”
“蛇,蛇,三哥,你把蛇拿走,我爬,我爬,我听话。”
不断地叨念隐藏着往事在昏沉中无意识的倾泻而出,夏桀看着漪房脆弱的样子,想起她在兰汤阁中拿着金簪抵在脖子上,想到她身受蛇毒之苦却不肯出,想到她坚持要穿一身衣服的倔强和脆弱,再想到她此时的话,方才明白,为何她一定要那么固执。只因,一切如她所说,她是庶女!
她是庶女,因而只能自己努力,为了兄长和娘亲,哪怕是死在兰汤阁里面,也绝对不能丢窦家的颜面。所以她怕蛇,怕死,怕的都快要昏过去了,痛的都快要昏过去了,还是要宫女给她拿一件衣服进去。
她并不是为了恪守礼仪,只是她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家人着想而已。
这个总是在他面前倔强高傲着的女子,原来曾经这样心酸又卑微的活着!
大姐,是说窦漪澜吗,她曾经被窦漪澜推入水。窦家却还要她引荐窦漪澜入宫,逼着她筹备百花宴!夏桀又怒又痛,他已然准备好好宠爱的人,他的女人,怎可容许他人如此肆意欺辱!人已经到了他的宫中,难道还要让她继续受委屈下去,这样活一辈子!
窦漪澜,百花宴!夏桀脸上,明显的勃发怒气让宫人们看了也不禁骇然变色!
“皇上,皇上,不,不是你,你不回来,只有我一个人,我一个人。”
听到漪房呼喊他,却又在潜意识里不断拒绝,夏桀心头一痛,想起了那日假山后的不能爱不敢爱,心头顿时满满的都是怜惜,他低下头,吻住漪房的唇,轻轻吸吮,“漪房,漪房,是我,是我,我在这里,我是皇上,是夏桀。”
周围的宫人看到夏桀自称我字,都不由得瞳孔一缩,看着床上渐渐安静下来的漪房,神情复杂。而刚到门口的珍妃,听闻夏桀此语,看到夏桀捧着吻着漪房的小心翼翼,身形一晃,眼中闪过幽幽冷光。
第75章 怀疑萌芽
“臣妾参见皇上。”
“谁准你……”
看到来人是珍妃话音消失在空气里面,夏桀丹凤上挑的眼角几不可查的一缩,恢复平静。他低下头,轻轻拍着怀里因为珍妃突然说话儿再度挣扎的漪房,淡淡道:“爱妃怎么过来了。”
珍妃见夏桀对于怀中的漪房如此重视关注,嘴角轻扯出一个笑容,走近道:“臣妾听闻漪妃妹妹在龙阳宫中遇蛇,特地前来探视漪妃妹妹的。”
夏桀抬头,逆光下珍妃的表情展露在面前。
她文雅的脸上依旧是一派平和之色,一如平时进宫时候的样子。对于自己怀中抱着的漪房,既不像平日其它爱作戏的妃嫔一样,露出虚伪的不胜担忧,也不会有隐忍不住的幸灾乐祸。珍妃的脸上,更多的是平淡,恰到好处的平淡。
可此时的夏桀,并不像往常那样欣赏珍妃的真实流露。因为,他没有错过珍妃在第一眼看着他时,毫不掩饰的慌乱,也没有错过珍妃在走过那几个值守兰汤阁的宫女身边时,微微停顿的步子。
当一些细小的痕迹连在一起时,这个裂痕产生的作用,往往是巨大而无比弥补的。
其实夏桀即使不用看珍妃露出的那些踪迹,在救出漪房他慢慢开始冷静下来后,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珍妃。
龙阳宫守卫森严,又是天子居所。除了权掌后宫十年的珍妃,能够有这样的能力和布局,还有谁能收买龙阳宫的人,又有谁有这个胆量!但,夏桀只是怀疑,他还来不及查探,也还没来记得审问这些人。不过,珍妃来的如此匆匆,恰恰激起夏桀怀疑中最深重的一环。
往日宫妃有事,珍妃虽然会赶过去处理,却从没有来的如此快速,哪怕是她荐举上来的人,哪怕是得宠已久的人,珍妃都会先去了解事情的始末,保证她能够公正的处理事情,不会给人留下把柄。珍妃一直很谨慎。
而这一次,在他将漪房抱出兰汤阁不到半个时辰,久病在床的珍妃居然就横穿半个后宫赶到了这里。
夏桀在心里冷笑一声,掩去眼底的精芒,只是淡淡的唔了一声,算是回答珍妃说的话。
珍妃心里有些乱,夏桀对她一直有超乎寻常的信任,这样的信任让夏桀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同于其他的妃嫔。这一次,为何会如此漠然。是在担心窦漪房,所以无心理会她,还是对她起了怀疑。
若是起了怀疑,那就该早日料理干净,自己虽然深信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可还要小心一点才好。若是为了窦漪房这个女人!
利剑一样的目光对准了呓语不断的漪房,在看到夏桀抬头轻看的时候,又迅速的缩了回去。不过,珍妃除掉漪房的决心却更加强了几分!
第76章 柔情
“皇上,太医给妹妹看过之后,可曾说什么。”
夏桀听到珍妃的询问,手依旧轻轻拍着漪房,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面脸上就流露出了明显的怒气,冷哼道:“都是一群废物,能看出什么。”
说完,毫不避忌珍妃的在场,低下头,又吻了吻漪房带着汗珠,如朝露一样的脸庞,宠溺道:“幸好毒解了,否则,朕必不饶他们!”
跪在地上的太医闻言,不敢辩驳,只是从这个话里听出来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珍妃看着夏桀抱住漪房的样子,如此小心翼翼。男子宽厚温暖的胸膛将娇弱的女子完全包裹起来,他们之间,没有留下任何缝隙,完美的不可思议。珍妃的眼里,暗涌越来越不受到压制。
而夏桀,在抱着漪房的同时,薄微的唇,就往上翘起了一个冷酷的弧度。
珍妃并未在龙阳宫呆很久,按照她原来的准备,既然漪房是暂时代替她权掌六宫,那么此时漪房被毒蛇咬伤,就该是她收回大权的时候。
结果,夏桀虽然对于珍妃主动提出收回权柄,不舍漪房劳累的话并未加以驳斥,也令珍妃重新执掌六宫,却在上面也加了一个暂代,并且道珍妃往日辛劳,以致身体虚弱,这段时日,漪妃打理后宫,井井有条。所以等漪妃身体康复之后,就和珍妃一起执掌六宫。
珍妃惊愕之下,并未有其他的表现,她一直是淡然的,只不过,看了看躺在龙塌之上的漪房,珍妃还是温言劝道:“皇上,按照规矩漪妃妹妹是不能在这里养伤的,否则只怕污了妹妹的名声。”
见夏桀面露不豫,珍妃忙道:“皇上若是不放心妹妹回藏漪宫,臣妾愿意带妹妹回去凤鸾宫悉心照料。”
夏桀的手在漪房脸上停了停,转身看着珍妃,面色温和,“爱妃本就身子不爽,又要操劳后宫,怎能再让你照顾漪房,还是把她放在朕这里。至于前朝那些大臣……”
珍妃的心就随着夏桀的话提了起来。
“朕的龙阳宫进了蛇,他们没有尽到护卫君主的责任,此时难道还敢来跟朕说那些废话!爱妃就不必操心了。”
珍妃闻言心中一紧,她分明听见了夏桀对于她们称呼上的区别,一个是爱妃,一个,是漪房!
没有再多说什么,珍妃攥了攥手中的绣帕,浅笑道:“既然皇上有旨,臣妾这就下去,只怕妹妹这么一出事,宫中乱的很,臣妾先去打点打点。”
珍妃正要退下,夏桀忽然叫住了她。
他的目光柔和,看了看珍妃,只是深深地凝望一眼,又转身去看着漪房,眼神无比缠绵。
“今日漪房在朕宫中遇蛇,此事不管如何,后宫必定有人Сhā手,就交给爱妃处置吧。”
看到珍妃身上的慌乱一闪而逝,夏桀又笑了笑,道:“爱妃可不要让朕失望。”
珍妃只觉得夏桀最后那句话如此意味深长,以致她此时仿佛是被毒蛇缠住了颈项。她抬头看见夏桀依旧在抱着漪房呢喃轻哄,晃似眼神从未停留在她身上,咬了咬牙,退了下去。
第77章 疑虑
珍妃刚离开,夏桀的表情骤然变幻,从温柔多情满布寒冰,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把怀里的漪房放在床上,夏桀转身刚要走,却被人抓住了衣袖。夏桀低下头,正对上一双迷蒙有带着几分固执的大眼。夏桀心里一震,想到当初那个在高台上高歌欢舞的女子,脸色柔柔。
“怎么了。”
漪房松开抓住夏桀衣袖的手,眼波荡了荡,包裹着白布的手放在身侧,似乎是努力的想要坐起来。夏桀看大她固执着自己努力的样子,莫名觉得刺眼。大手一伸,把漪房扶起来靠在了软垫上。
夏季低头看着漪房,却发现她晕着桃花红丽的脸上有怯怯的闪躲,他握住漪房的手,轻声岂唇,“告诉朕,怎么了。”
是不愿意让他离开么,刚才在噩梦中教的那样难受,一个平时总是那样刚强的女子忽然变得这样的脆弱,夏桀总觉得,这使他对于龙阳宫被掌控,他的尊严被冒犯的怒火更增添了几分。
漪房望着夏桀,眼底波光粼粼,她的唇张开了又合上,像是有什么很为难的事情,直到看见夏桀鼓励的眼神,才嗫嚅着开口。
“皇上,那个孩子呢。”
夏桀凝眉,“什么孩子。”
这是在说什么,看这样子,真的是清醒过来了么,如果是醒了,怎么会说什么孩子。
夏桀的眼神就凌厉的扫过旁边站着的太医,怒气陡的上扬到最高点。
没等到夏桀开口斥责,他的手臂已经被一双光滑细腻的手紧紧抓住,“皇上,皇上,她呢,那个伺候我沐浴的孩子呢。”
夏桀此时终于明白漪房说的孩子时指何意,看到漪房满是雾气的眼渴盼的望着他,他突然觉得喉头一阵阵发紧。对于一个宫女的死活,他自然是不在乎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漪房竟然会这样表现激动,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追问那个宫女。
可是,那个宫女当时在兰汤阁中就已经身亡。他抱着她出来的时候,她也没有追问,没有反应,若是真的关心,为何现在才问?
第78章 释疑
夏桀本性里多疑的心思在这个时侯占了上风,他眯起眼,原本的怜惜渐渐退去,换上一副深沉的眼光望着满是悲伤的漪房。
漪房浑然不觉夏桀的怀疑眼光,她死死的咬住唇,拼命不让自己哭出来,身子倒回了床榻之上。
“我应该早点醒过来的,我若是早点醒了,就不会让她这么孤零零被抬走,我答应过她,一定要把她送回家乡安葬的。”
原来是这样……
夏桀听到漪房在哭泣中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明白了漪房所问的只是那名小宫女尸首的处理。心中莫名的安心,也起了一丝难得的愧疚之意。
他不该这么怀疑她的。早该想到,她暂掌后宫的几个月,虽然手段层出,待人严苛。却也不像以往,隔三差五的他会在其它妃嫔那里看见陌生的面孔。这个女子,面上刚硬,心里却软的如同那三江的春水。
这个宫里,又有多少妃嫔会脱口称呼一个宫女为孩子呢,想来,该是真心的愧疚和疼惜才对。
夏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捧起漪房的脸,指腹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轻声道:“别哭,她的尸首,还要查验,你若是真的想把她送回家乡安葬,朕隔几日叫内务府的奴才去安排就是。”
漪房止住哽咽声,抬头,目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夏桀看到她恍惚的样子,伤中的苍白让漪房本就娇颜明媚的脸更添了楚楚可怜的风韵。让夏桀看的心头又痛又酸,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女子。
“或者,是让她父母来把人领回去,再赏他们些银子。”
漪房此时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微微推开夏桀,低下头,掩去脸上的几分悲伤。
“多谢皇上,只是宫中规矩,就算是开恩送宫女尸首回乡,也只能火化之后再行待会,臣妾万不敢违背朝廷规矩,烦扰皇上。若是皇上准许,臣妾想请家中兄长进宫一趟,让他帮臣妾处理此事。”
第79章 痕迹
指腹停在漪房残留泪痕的眼角,夏桀浑身怒气飞扬,望着一脸神色淡淡的漪房,病中的孱弱还在,眼底的忧伤和恐惧尚未散去,可是,这个女人却已经推开了自己的怀抱。她的脸上,重新带上了那副永远恭谨有礼,贤淑贞雅的面具。夏桀觉得,自己讨厌这种疏离的感觉,甚至说得上是厌恶了!
与温香软玉的触感无关,他只是觉得,在这个女人推开他的那一刻,本来渐渐填满的某个角落重新以不可挽回的速度崩塌,化为齑粉。
“爱妃果真恪守规矩,不愧为后宫表率。”
夏桀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就连站在一边的宫人都察觉出了他的怒意。而漪房,依然神情淡淡。
“臣妾不敢当皇上夸奖。”
夏桀放在漪房脸上的手随着她这一句话骤然收回。他能够清楚的看见她的隐忍和小心翼翼。他此时,是真的存了要怜惜她的心意,可这个女人却把他拒绝在千里之外,远远隔开!
帝王的高傲在这一刻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夏桀神色阴沉,一甩袖,不想再看见这张不识好歹的脸。哪怕,这张脸,此时已经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永远洗不去的印迹。
“既然爱妃如此认为,朕就准你所奏。”
漪房闻言,匆忙抬头,一瞬间,又低了下去。就在夏桀以为漪房会因为看到他冰寒的脸儿出言安慰求饶时,却听见漪房清泉流水的话音。
“臣妾谢皇上恩典。”
这一次,夏桀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不过是一个女人,他护她,怜她,因她绝色的容貌,因她的知情识趣,因她在龙阳宫中受伤,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因她能够逾越他的心情,而不是因她这个人的本身。既然现在她变得不识抬举,他又何必再多费心思。
只是,在他走出龙阳宫寝殿,形色匆匆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那名手执金簪的女子,在望着他时决绝凄婉的脸,依旧不断的浮现。
第80章 恨意
对于夏桀的离去,漪房并不放在心上,她本就是要刻意激怒他。怒气腾腾又如何,脸色骤变又如何。他生气,他发怒,都只是因他越来越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绪。她的每一步棋吗,都已经落到了最该落的地方!
珍妃,珍妃!
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漪房低下头,略带凉意的指尖擦过那道如同月牙一般的伤口。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她的眼前,是小宫女临死前苍白绝望的眼,她的耳中,一声声惨叫犹存。她从鬼门关前饶了一圈,才回到这个人世间,身上却已经背负了一条鲜活的性命。花一样的女孩,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漪房咬牙恨恨,她需要拼命的压抑心中的愤怒。她在兰汤阁中,的确身中蛇毒,神智昏聩,可是,她一次次咬住舌尖,用剧痛来提醒自己不能真的彻底昏过去。所以她等来了夏桀,有了似是而非的话。
她用自己不胜柔弱的模样打入夏桀心底最深最脆弱的地方,如同给夏桀一直紧闭的心门找了一个闸口,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缝隙,也要夏桀自此覆水难收。
她依赖夏桀也抗拒夏桀,更加让夏桀挫败之余,潜意识里为她的过往而心痛怜惜!
她用近乎自虐的方法控制自己不要被蛇毒掌控,躺在龙阳宫的时候,她一半昏迷,一半清醒,她身体挣扎在冰火两重天中,灵魂却置身在痛苦的炼狱里。
她听见了夏桀的温柔呢喃,也听见了珍妃的迅速到来。那一刻,她就做出了和夏桀一样的判断,这件事情,和珍妃脱不了干系!
可是即使有了判断,漪房知道,自己也只能忍。夏桀是对珍妃起疑了,夏桀是对自己有了怜惜。可是这一切,都不足以彻底动摇珍妃在夏桀心中的地位。
此时的夏桀,只会认为珍妃是心生妒意,有意去除自己这个宠妃而已。事实上,这也的确是珍妃的用意。珍妃执掌后宫多年,夏桀不可能不知道珍妃的那些动作,他一直沉默不言,就代表这是一种默认。默认珍妃偶尔的醋意,偶尔的小把戏。
而刚才,夏桀对自己柔情蜜意,万般刺激珍妃,只是想给珍妃一个警告,警告她不能再把手Сhā到龙阳宫来,警告她,目前自己这名漪妃还是他看重的女子,她不可以再动手。所以,与其说,夏桀剥除珍妃独掌六宫的权柄是为了要维护她窦漪房,不如说夏桀是想要维护他的权威和所有物。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珍妃就会识时务吗?
殊不知啊……
漪房在心里冷冷的笑了一声。
夏桀,枉你自负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你却从不了解自己枕边的女人。
她们的妒意和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你的警告只能让她们更加疯狂的扑上来,撕碎那个得到你关注的女人。哪怕,她们爱的并不是你,而是你身后那个天子的宝座。
至于珍妃,漪房苍白的脸上绽放无双笑容……
当网已经牢牢布下,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就等着你这位国公府的嫡女自己飞进来!
夏桀是信任你,夏桀是看重你身后的门阀,我也的确是庶女,可我也是窦家女,而且,是慢慢走进了夏桀心的窦家女!
不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夏桀可以将那些事情视作你无伤大雅的游戏,可若是夏桀已经把我放在了心里,你的再次出手,你的故技重施,只会让他出离愤怒。
珍妃,你的心,已经乱了,你的前路,业已注定!
你的心已经乱了,你的前路,业已注定!
我窦漪房今日的忍辱吞声,必要你十倍奉还!
第81章 袁氏春儿
夏桀的离去无疑让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宫人们更加骇然,而漪房的沉默也让众人心中擂鼓。他们从未曾见过皇上像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怒而形于色,柔而现于外。他们不明白,皇上为何上一刻还在柔情蜜意的哄慰着漪妃娘娘,现在却又这样怒气腾腾的离去。
说起来,皇上对漪妃娘娘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以前,也曾听闻过皇上去了藏漪宫却又离开,然后招幸丽昭仪。只不过,那一次,看似占了上风的丽昭仪最后却被皇上折辱,赤身 祼体被逐出龙阳宫,从此由还算得宠的妃嫔沦为宫中笑柄。而皇上停步藏漪宫数十日后,却再度迷恋上漪妃。
抱着这样拿不定的想法,袁宫女信步而出,她已经看出,这位漪妃娘娘绝非池中之物,就凭刚才皇上驳了珍妃的面子,坚持将漪妃留在龙阳宫养病后,袁宫女就开始和李福保持了一样的想法,绝对不可以得罪这位漪妃。
龙阳宫中人不能明确投效于后宫中任何一位娘娘,否则,就是和天子作对。但是,龙阳宫中的奴才也需要和皇城之内所有的奴才一样,有一双能够清楚看清时势的眼。
“娘娘,珠儿得娘娘的恩典能够回乡安葬,已是她的福气,娘娘就不必再挂怀了。”
漪房望着她,轻笑一声,如水长发随着她的回眸摇荡如青榭。
“你说她叫珠儿。”
“是,珠儿和奴婢都是宣地人,还是一个村子的。”
漪房听了,叹息一声,“她叫珠儿,那你呢。我看你们年岁,差了许多。”
“回娘娘的话,奴婢叫袁春儿,珠儿论起来,是我族中堂姐的女儿,我是她姨母。”
“姨母啊。”
漪房的话里有无限疲惫。看这个袁春儿的神情,脸上不见半分哀色,进兰汤阁的时候,她看见地上珠儿的尸首,也只字不语。血缘之情,单薄的仿若纸片,一阵微风,便可以吹得四散飘零,不留半分痕迹。
“服侍我起来更衣吧。”
“娘娘,您这是……”
袁春儿看到漪房说完已经自己寻找衣物,想要起来,顿时不明所以。
漪房望了这华丽尊贵的龙阳宫一眼,笑容清淡,“这是龙阳宫,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哪怕是夏桀的一时同意,她也不会留下把柄在别人手上。夏桀现在的心意,只是受了她的一时触动,并不坚定,一旦有御史联名弹劾,也许他就会为了一个明君之名,逐渐疏远她。她不能冒这个险,而且,她现在也不想再过多的把人们嫉妒的目光都引在她身上了。除非,等到夏桀能够不顾一切的支持她的时候。也许,她可以无所顾忌一点。
“可是,娘娘,皇上有旨。”
袁春儿不明白,能够留在龙阳宫养伤,是天大的恩典,多少女子求而不得。上次的丽昭仪,不就是为了能够和皇上一夜共枕,才触怒龙颜么。一贯谨慎的珍妃甚至为了不让这位漪妃娘娘获此殊荣,让其今后有资格压她一头,不惜装作看不懂皇上的脸色。而现在,这位漪妃居然自己提出来要走!
“给我更衣。”
袁春儿看大漪房的脸上又露出了那如同在兰汤阁中一般用金簪对着自己的坚决神情。心中豁然一跳,闭口不言了。
第82章 忍
夏桀虽然怒气腾腾的回了上书房,但并未忘记叫人详查兰汤阁纵蛇之事。他是怀疑珍妃,以他多年对珍妃的秉性了解,这个面上温柔和缓的女人,私底下沾染的人命绝不会少。所以他毫不意外珍妃做的出来此事。只是夏桀心中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于珍妃掌控的失误,明明就该是在他手掌心的女子,居然能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渗透到龙阳宫中,收买龙阳宫的宫人!所以,夏桀还是想要查一查,与其说他是过多信任珍妃,不如说他是不甘心自己的判断失误。
可暗探在三日后禀告回来的结果,显然让夏桀大失所望。
“启禀皇上,属下得知,内务府采办其嬷嬷曾经在半月前出宫采买的时候,和同去的太监分道而行,独自消失了半个时辰,属下拿了其嬷嬷的画像去养蛇人那里询问,证实其嬷嬷确实从他们处购买了三箱异域毒蛇,并买了诱蛇的熏香。”
“其嬷嬷,就是三月前漪妃见计数老练,特意提拔起来的其嬷嬷?”
夏桀沉吟片刻,薄唇露出轻鄙的笑容,说出来话的却夹杂着阴寒和戾气。
“这步棋,倒是走的妙极了!”
用漪妃提拔起来的人去买蛇,用龙阳宫的人去放蛇,每一步,看上去都和珍妃没有关系。可惜了,其嬷嬷当年曾在寿国公府做过烧火丫鬟的事情,这次也被他手下的暗探一并打探了回来,否则他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还真不知道。寿国公府,从十几年前就在不遗余力的往宫中安排人手,虽然那时候尚是先帝主政,可臣下窥视皇家,就是大忌,就是死罪!
至于用其嬷嬷去买蛇……这样的恶毒心思……
夏桀哼了一声,恨极珍妃居然把他当不经事的孩童戏耍。是低估他的判断能力,还是看轻皇家暗探的能力!
胆敢妄想把自己的心腹推向漪妃那里,然后让他查下去后误认这是漪妃自演的戏目。这样,无论事成事败,都能让漪妃讨不了好处。
可惜了,若是暗探没有查出其嬷嬷在寿国公府当过三天的差事,若没有漪妃那个女人傻乎乎的在中毒甚深,差点丢了性命的情况下仍坚持不出兰汤阁,甚至用金簪对着自己的脖子,如果他那天没有进去亲眼看见漪妃刚硬之中的真实凄婉,也许他真就信了!
此时此刻,被蔑视和利用的愤怒占据夏桀的心神,过往对于珍妃的信任和怜惜爱护,几乎在这一瞬间完全颠覆。
夏桀拿起御笔,朱红的墨眼看就要落到明黄|色的绸缎上,却停了下来,他忘了,寿国公府!
他可以收回对珍妃的与众不同,但是他不能在这个时侯,为了一个宫女,为了他暂时的怒火,就把寿国公府推到夏云深那边去。他不惧寿国公府,但是也不能在此时增长夏云深的力量。此事,只能暂缓放下,徐徐图之。等以后机会到来,再一举拔除掉寿国公府的势力,而现在,只能忍!
夏桀不是没有忍过,天子,也不是永远纵情纵性的。至少,在和夏云深的这一盘棋中,他们两个人,彼此都已经忍了无数次。何况这一次,从根上看,珍妃要对付的并不是他这个皇上,他并不应该觉得此次的暂时退一步是多大的事情,可是夏桀,却莫名的为此刻做的这个决定心虚不已。
第83章 犹豫彷徨
因为这不知来源的愧疚,夏桀的心中又浮现出那张含笑带泪的脸庞。胭脂绝色,哀婉倔强。想到自己匆匆离开,留下漪房一个人在寝殿之中,又想到了那日漪房说的那些话,夏桀心中的愧疚更多了一些。
她本就是谨慎小心的女子,她本就是因为庶女的身份连命都不敢拼命争取,这样的她,自己又何必要求她骤然改变,冷冷离去,她的泪水会不会更多更盛,会不会以后更加和自己隔开距离。
不知不觉中,连夏桀自己都没有发现,何时,高傲自负的他,竟然回去体贴一个女子的心情和苦涩。
“来人。”
“去告诉漪妃,让她等着朕待会回去陪她用晚膳。”夏桀说话的时候,手中捏着一封奏折,挡住了他微微弯起带着期待的唇角。
“启禀皇上,漪妃娘娘,娘娘已经回藏漪宫去了。”
“什么。”
刚刚转好的心情被完全的破坏掉,夏桀怒视着底下颤颤发抖的小太监,手中的奏折几乎要被脱力扔出去。
“回藏漪宫了!”
怒气炙炙,冲上头顶,夏桀心里咆哮着想要去教训漪房,一再违背他心意的女子。
可一步刚迈出,夏桀又停住了,在屋中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夏桀努力控制住怒火做回龙椅,沉默不语。屋中,只闻书页刷刷翻动的响声。
被叫过来的小太监汗流浃背,不明白天子是为何意,小心往老神在在站立的李福一瞥,见李福轻轻摇头躬,小太监心领神会,躬身退了出去。
夏桀这次的奏折接连批阅了四个时辰,直到天空已经被渲染成一块巨大的黑幕,他抬头,见已经宫灯次第铺展,心中想要去藏漪宫的念头又浮了上来,只是一想到漪房罔顾他的宠爱,自己回了藏漪宫,就觉得自己此时过去,将会让自己丢尽天子的颜面!
心不由己,念不能控,让夏桀的神情万分复杂,李福察言观色,近前一步道:“皇上,可要现在去藏漪宫。”
夏桀烦恼之间,蓦然听到有人提藏漪宫三字,沉脸道:“朕什么时候说要去藏漪宫了!”
李福并不惧怕夏桀此时的怒气,谄媚笑着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道:“奴才上了年纪,恍惚竟记得皇上早前交代要去藏漪宫用完膳,皇上恕罪,奴才自己掌嘴。”说完,手就在脸上啪啪扇了几下。
夏桀闻听此言,捂嘴轻咳了几声,魅气霸道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朕记起来了,确实说过,只是今日奏折太多,竟然忘记了。这就起驾,别让漪妃一直等着。”
“是,皇上。”
李福弯腰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淡淡又得意的笑容。身为奴才,有时候,欺君,也是一种为君分忧的体现。只不过,却要会抓住时间。而他李福,这一次,显然是抓对时机了。
李福跟在夏桀的身后,看着夏桀沉稳却并不缓慢的步伐,越来越觉得,自己那一次在漪房面前的表明的话,是做的无比正确的决定。
第84章 夜半祭祀
夜色深深,藏漪宫中却并不是灯火通明,甚至伺候的宫人都未曾看见几个。夏桀一路行来,心中疑惑甚深,这样的遣退手下之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疾走几步,脚下如风却可以放慢了几步。他不想惊动任何人,他要知道,这个时侯的藏漪宫到底在准备些什么,连灯笼都只亮了寥寥数盏。
“皇上……”
前门楼下,翠儿听漪房的命令站着等候,心里担忧不已,此刻娘娘做的事情,可是在宫里犯大忌讳的,一旦让人知道,就算是皇上再宠爱,只怕也……哪里知道,最害怕皇上来,见到的人偏偏就是皇上。翠儿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有心想大叫一声,夏桀的眼神如刀锐利,让她立刻不敢再言语。
“娘娘呢?”
“娘娘,娘娘,……”翠儿噤声半晌,想到前面漪房正在做的事情,咬了牙,先跪倒地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娘娘也是心里难受,这才……”
夏桀没有听完翠儿的话,脚下加快,面色阴的能滴出水,脑海里面推测过了千万种可能,居然还派了个宫女在前头看守,到底是在做什么!
难道是在谋划些什么不成,这个女人,也要珍妃那样,还是想的更狠一些。失望,愤怒,一起涌上来,夏桀带着缠绕不去的复杂情绪走到前院时,脚步无声停下。他想了很多,却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月光零零洒下,一身白衣的女子,青丝垂下,拖去宫廷华美高贵的装束,跪在院中,双手合十,睫毛蹁跹,望月诉求。
女子的面前,是一整个祭祀的烛台,放在那里,烛火在微风中摇晃,一如女子娇弱的身躯,弱柳扶风。
“苍天在上,信女窦漪房,今日设台拜祭救命恩人珠儿,许下三愿。一愿珠儿此去黄泉之后,来生能转身到大富大贵之家。二愿此事之止,无再牵连她人性命,三愿……”
夏桀看见漪房低了头,又抬起来,清辉月光照在她如玉的面庞上,染上一层柔柔的媚色。
“三愿诸天神佛,看彼天眼,让害珠儿性命者,自食其果。”
夏桀听到这里,眉头一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走了出去,冷冷道:“为何要神佛开眼,朕已下旨彻查此事,爱妃难道还以为朕会轻纵凶手?”
第85章 唯心
出乎夏桀所料,面对他的突然步出,漪房仅仅是在回眸的一刹那眼中涌过波动的神色,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夏桀顿时恼怒不已!
是对这个女人太好,让她不知进退到明知在宫中穿素设祭是违背宫规的行为,还要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自己宫中作为,被他亲眼撞见之后,还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不行礼,不请罪!简直是放肆!
“如果是其他的女人,他立刻就会把她打入冷宫!”
这样一句话在夏桀脑海里飘过之后,他身体一震,望着已经站起身,用从未见过的淡漠眼神看着他的漪房,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感和疼惜感。
为什么在第一时间,会想到窦漪房不是其他的女人,为什么在看到她用这样近乎大不敬的眼神看自己,心中微薄的怒气反而随风泯灭,唯剩怜惜。
“臣妾在宫中擅自设祭,请皇上赐罪。”
清冷的话音,不卑不亢的神情,夏桀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到跪在地上请罪的漪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有些迷惑,明明上一刻还是不顾一切想要维护体统规矩的女子,下一刻,却能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情况下,在宫中设祭,而且,为的还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难道宫女的性命比她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么。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女人?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故意为之?”
漪房听出夏桀的语气平淡,毫无怒气,愕然抬头,水色倒映在那双乌亮的眸里,尽显自嘲和冷漠。
“回皇上的话,唯心而已。”
见到夏桀似乎不明她话中何意,漪房跪在地上,回头看着那祭拜所用的瓜果,遥望月色清辉,说不出的悲伤,诉不尽的凄婉。
“皇上问臣妾,为何不求圣意主持公道,反而祈求上苍开眼?”
“不错。”
夏桀惊诧于漪房话中认命的姿态,这个女人,能在宫中安稳度过数月的时光,以新宠姿态稳掌后宫,在兰汤阁那样不利无助的情况下,即便脆弱,都能清醒的判断形势,为何居然会认命?这样的女子,身上最不该有的就是认命二字!在后宫拼命厮杀,最后得到胜利的宝座,这才像那个他认识的窦漪房。
第86章 无言
尚未等到夏桀想出一个结果,漪房已经回头,望着他,眼里闪着透彻的光芒,如同一柄锋利的剑,穿透夏桀极力掩藏的一处,深陷最不可碰触的那一道心门。
夏桀身形一颤,就听到漪房了然的话音。
“皇上果真会秉公处理么,或者,皇上真会彻查到底?”
望着漪房的笑容,夏桀第一次,觉得在一个宫妃面前,尴尬难堪,可是他连恼羞成怒的情绪都不曾有,哑然于漪房的聪敏之前,他此刻,最重最深的情绪,就是愧疚,他想要躲避那双眼,那双平日总是含情带媚,让他情不自禁沉醉其中的眼,却又忍不住去深深的凝望,因为他想看到里面那双眼里,会不会有对他的轻鄙和漠视。
小心翼翼的情怀,夏桀来不及去思索整理,因为这种感觉来的太快太猛,击溃了他作为人的理智禁区,夏桀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最终无言。
漪房看到夏桀变幻的脸色,始终面色平静,许久,她移开眼,“皇上问话,臣妾不敢欺瞒,只能将所思所想一一道出,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皇上恕罪。”漪房的语气淡的仿佛刚才那个有些咄咄逼人的女子从来就不是他,一切都是夏桀的错觉。
夏桀再次哑然,他狼狈不堪,妖媚霸道的脸上闪现从未有过的难堪,他在一个宫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不是不怒,可这份怒气,却不是针对漪房,不是因为她猜出了他的心思,猜出了他的决定,而是针对珍妃和寿国公一家!
若是没有珍妃,若是没有寿国公,他夏桀,堂堂大夏天子,何尝会在一个妃嫔面前,这样无能为力,连回话都不敢,只因,他这一次,确实决定息事宁人,他这一次,确实明知面前的女子在他的龙阳宫,本该是他最安全的羽翼下受了委屈,差点丢了性命,却无能为力!
夏桀负在身后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分明的筋络,他看着漪房跪在地上,无欲无求的静默,如死水一样沉寂,再看看那祭台,终究无言!
第87章 动心和最后的利用
他走上前几步,将漪房从地上扶起来,望着她淡然出尘的脸,未施脂粉,洗去了娇媚,竟然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个女子,立刻就会随风而去,他的心脏泛起痛,下意识的,他把漪房紧紧搂入了怀中。
他想要抓紧怀里这个女子,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他此刻不想放开,他抗拒过,排斥过,曾经以为不能让一个女人左右自己跌情绪,可是到了这一刻的心不由己,夏桀已经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
罢了罢了,既然理不清,断不了,他就不理,也不断。他是天子,在乎一个人又如何,挂念一个人又如何,天子,天下之主,没有什么不可以!
“你忍忍,漪房,你忍忍,朕,总会为你做主的。”
这一句话,夏桀说的有些无力,更有十分的恼怒,为了一个珍妃和寿国公,要让他第一次想要永远留在身边的女人受委屈,他心中有千万个不愿,但是现在,不只是漪房,就是他自己,都只能忍!
要对付寿国公府,就算此刻查明了珍妃的罪状,也是师出无名。大夏世家,盘根错节,联姻甚广,寿国公府七代公爵门第,煊赫世家,开国功臣之后,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珍妃而责备寿国公府,否则天下士子都会称他一声昏君!而只动珍妃,却会让寿国公府倒向太子一党,那是他极所不愿见的。所以,现在真的只能忍,忍到他掌握了这些世家大族的罪证,然后一举拔除这些毒瘤。
所以,尽管几多不愿,夏桀也只能搂紧了怀中人,无力要求。
“皇上,您……”
感觉到漪房意外之下的推拒,夏桀微微松开她,捧起她的脸,看到她脸上带着的惊愕,心中一痛,轻柔的吻住了漪房淡粉色的唇瓣。这一次的轻吻,和缓缠绵,让漪房感受到了珍惜的味道,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夏桀从来凉薄的身体,终于有了热度。
夏桀的手在漪房的身体摩挲,激荡起一片暧昧的热力,打在脸上的呼吸已经越来越灼热,漪房闭上眼,感觉到自己被拦腰抱起,身体仿佛漂浮在云端,无根无萍,但那只放在她腰间的手,却告诉她,她现在停驻的这个怀抱,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
绮罗深深,云帐微暖,纱帘垂下的那一刹那,漪房透过那雕花窗口的缝隙,看见外面月光下森冷的祭台,心中默念。
“珠儿,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利用你。”
第88章 祸水东引
龙阳宫中纵蛇一事,最终内务府洒扫司七名奴才暴毙而终。只因,内务府查明后的情况,不涉及后宫事,只是因洒扫司的粗使宫女和太监,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以致夏日初来时,蛇虫一类喜欢阴凉,游窜进了宫中,所以惹下滔天祸事。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大夏的皇上想要息事宁人,也知道这背后,可能涉及到后宫中妃嫔之间的惨烈争斗,可是皇上无言,受害的漪妃娘娘不语,此事,便也渐渐淹没下去。就此戛然而止。
只是,当无数人用同情怜悯的眼光看着漪房,仿佛在说如此得宠,终不过因庶女身份要对幕后之人退避三舍,连皇上都不做主时,漪房的眼里,心里,都满是冰冷的笑容。
这些人根本不懂,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能借着此事将幕后的珍妃一举击垮!珍妃的根基太深,她的身份,夏桀和她积年累月建立起来的情分,都让她无能为力。
百年树木,怎么一夕拔除,漪房自己明白,她需要一点一点瓦解珍妃在夏桀心中的地位,一旦有了裂缝,就会灌进冰冷的风,腐蚀的酸,然后,那道珍妃用性命救驾铸成的高墙,终会有一日瓦解。何况,夏桀已起灭寿国公府之意,珍妃最依仗的出身,迟早会成为她致命的地方。所以,夏桀如夏桀所说,忍一忍,不就好了。她窦漪房,能够在窦王氏的对待下忍十年之久,此时,又算什么!
何况,此次还有意外的收获,夏桀对她,从怜惜到动情,从本能反抗内心的波澜,到安然接受。这一步,是意外的收获。越过了这个坎,从动情到爱上,她又还能花费多少功夫呢。
而且,因这次事情最后的处置,她本来坐在箭靶之上的位置,如火烤一样被无数目光注视的情况,终于发生改变。后宫里面,朝堂里面,不乏聪明的女子,聪明的朝臣。只要略略一猜,就能知道这个后宫里面,能在龙阳宫纵蛇,最后又安然而退的人,能有谁,又是谁。现在,后宫诸人都已判断出,珍妃仍旧是她们最需要斗倒的人,而她此时,可以全心全意的安排百花宴,对付窦漪澜之流了。
不得不说,夏桀如此行事,也是对她一片的疼惜之意,否则,即便决定放过珍妃,也不会让他偃旗息鼓的动作摆的如此之大,至少,也会面上彻查许久,再行放下。夏桀这样的祸水东引,让漪房真是满意的很。
第89章 南地来信
“娘娘,南地来的信。”
漪房从沉思中抬头,面上一片欣悦,窦祖年奉旨前往南地查探灾情,也是查探当地官员贪赃枉法之事。这一趟差事虽然是加官进爵从此得到青云之徒的捷径,可同样是漫步荆棘,处处充满杀机的危程。
现在,终于收到南地的来信,漪房心里的担忧放下了许多。窦祖年的性子,漪房一直很清楚,报喜不报忧。只有能来信了,必然就是已经了十之八九的把握。
“快,拿过来。”
翠儿笑着递上了信,看着面前的漪房素手莹白,淡黄|色的信笺握在手中,趁着更加肌肤如玉。芙蓉春面上时而含笑,时而凝眉的动作,都似润物的春雨,能够在人最不禁意的时候钻到人的心底。翠儿的心中,不禁一叹。
宫中人都说自己的主子漪妃娘娘以色事君,终究色衰而爱弛,不能在皇上心中真正拥有牢固的地位。只凭龙阳宫纵蛇一事,就能看出皇上心意归属。可谁又知道,漪妃娘娘到底有多深的手段,那位面上依旧隔几日才来藏漪宫的皇上,其实每夜都会暗自过来,和漪妃同塌而眠!却因为漪妃蛇毒未清,并不宠幸,这样的爱怜,前所未见!
重臣都以为皇上担忧南地灾情,疏远后宫,却不知这是皇上的一片心意。这样费劲苦心,不知道那些自以为是的妃嫔们最后知道结果时,会是怎样黯然的表情。
翠儿一直呆在藏漪宫,亲眼看到夏桀对漪房一步步态度转变,感慨良多之余,更坚定了决不能背主的信念。
“真是不肯让我省心啊!”
“娘娘,这是……”
翠儿看到漪房阅完信之后,依旧眉目藏笑,可那双含情妩媚的眼角,已隐忍锋利,不禁担忧一问。
漪房的手,摩挲在信纸上,指尖凉凉一弹,脆薄的信纸就撕开一个大大的裂口,漪房轻轻笑出声来。
“哥哥来信说,他主持修建疏通淤塞的沟渠,已经小见成效,南地虽然依旧连日暴雨,却再也没有增加灾民。”
漪房的话音在这里停住,翠儿缄默的等着,她知道,漪房下面必然还有话要说。
果然!
“只可惜我哥哥在前面不顾性命,费心争一个功劳,我那位嫡母,却在后面给我使袢子,把我尊贵的嫡出大哥派了去,说是要祝我哥哥一臂之力。”
漪房的话音云淡风轻,依旧带着珠落玉盘的清脆透人,却让翠儿听的不寒而栗。她知道,漪房这是动怒了。
漪房深深的凝望着那阙信纸,她心中有数,窦祖晨前往南地,必然是窦王氏担心她们兄妹,一个在宫中得宠,一个在朝堂上马上就要崛起,怕她在窦家的地位再也不保。从嫡亲变得连平妻也比不上。或者……
漪房如桃花妖娆的唇微微弯起来,眼里的光华明亮似水,或者这位嫡母,还想着窦漪澜进宫之后,不能压制住自己这个嫡女呢……所以才让自己的儿子,尊贵的嫡子纡尊降贵前去南地,哪怕不能分了一份功劳,也要让哥哥无法顺利办好差事,永无出头之日。
只可惜,窦王氏,你真的打错了算盘!
我哥哥这么些年的谋划准备,厚积薄发的雄才伟略,我窦漪房如今在宫中的身份地位,如何还能容你手段百出,将我们如泥球一样搓圆揉扁!
第90章 庶子
指尖顺着心思在桌上轻轻一划,本就残破的信纸在窦王氏三个字上流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翠儿看的心中一颤,下一刻,就被漪房抬手交到了身边。她弯下身子,静静听着漪房的话,同时面色一变。
漪房看着翠儿不明所以的神情,轻轻一笑道:“去吧,我本想将珠儿回乡的事情交给我哥哥,可现在发觉,父亲那十三姨娘所出的庶弟安儿平日也跟我颇多亲近,你去窦家传我意思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十三姨娘,我对安儿可是寄予厚望!最好是当着所有窦家人的面前!还要告诉她,安儿这趟差事办好了回京,我就给他安排上国子监入学,将来不管参加科举还是直接入仕,也算有个门路。本宫疼爱的弟弟,本宫自然不会不管。”
漪房停了停话,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笑道:“对了,另外差人,选几名美人给我尊贵的大哥送去。否则,他从小金尊玉贵,此次在南地却无人侍奉,岂不是太清苦了些?”
翠儿闻言,愕然抬头,踟蹰片刻,才低低道:“娘娘,送美人前去给当差的官员,这可是……”朝廷大忌,最后四个字,无声湮灭在翠儿的喉头里面。
闻听翠儿直言,殿宇里面,回荡起漪房翠如黄鹂的笑声,蕴含讥讽。
“我那大哥,是嫡母自愿送去当差帮助我哥哥的,可不是皇上派遣去南地的官员。他是为了兄弟之情而去,我本宫这个做妹妹的,为了兄妹之情赏他几个美人,别人又有何话可说!”
两次自称的本宫,都让翠儿听出里面的力重千钧,她抬头,看到漪房青莲一样浅浅笑意的脸上,分明泛出一切尽在掌中的自信。
翠儿顿悟漪房话中之意,应声退出,殿中,之余漪房一人。
她抬起手,眼神停留在那薄薄的信纸上,明媚生辉的眼底,藏着深不可见的讥讽。
窦王氏,你要用你子坏我兄用性命拼来的前程,我便要你的儿子毁在你这一次的布局里。我送美人,为兄妹之情,无人可怪责,可若你那自诩风流的儿子,自己沉醉美人乡中,无心赈灾之事。只怕就算不是皇上派遣,因而不会获怠忽职守的罪名,却依旧会让狮子朝臣自己轻鄙,我倒要看看,他今后还如何立于朝堂之上。嫡子又如何,无德无能,依旧无法出人头地,我等着看你后悔的样子!
过往扎的那根针,慢慢浮上来,刺痛在心头,庶女,庶子,十三姨娘,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我给了你儿子一个借势而起的冲天机会,今后如何走,该站在哪里,你可一定要明白!
信纸化为齑粉,从窗口吹进的微风,让殿中充满了灰寞的气息,漪房站起身,走到窗前,遥看着苍穹碧空,只看到宫城顶端圈出来的一方天地,然而就是这样一片天地,又藏着多少挣扎。漪房淡然一笑,似乎已看到了窦家那如同这后宫一样残酷的争斗,只不过,窦家是宠妾和嫡妻,而这后宫里,却全都是妾。
妾啊,现在自己还只是妾,漪房轻声一叹,转而满目决然,总有一天,她不会再是妾的,总有一天!
第91章 窦家事
“这,这是什么意思。”
“贱妾恭领娘娘懿旨。”
窦家,一样的呼吸里,两种截然不同的回答。
前来宣旨的小太监是翠儿按照漪房授意,精挑细选过的人,对这种混乱的状况视而不见,拿着窦威给的银两,回宫复命去了。
窦威打发了小太监,回身再看到窦王氏时,满脸笑容都消散不见,目如寒冰。
“你堂堂侯府嫡妻难道还不知道规矩,宫中娘娘遣人来宣旨意你胆敢质问何意?”
窦王氏对于漪房,一直是恨不能拆其骨,喝其血。若不是为了其女窦漪澜进宫一事,窦王氏可能会每日求神拜佛让漪房在宫中早日失宠!不过,现在窦王氏对于花飘零还肯隐忍一二分,是看在漪房还有可利用的地方,那就是为她女儿做踏脚石,但对于十三姨娘,这个从进了窦家以来,就一直因窦威的宠爱在暗地里和她争锋的女人,她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我不知道规矩,还是这旨意别有深意,为何要让十六去送葬,小小的一个宫女,也敢要我窦侯府的少爷去送葬,娘娘这么做,不是打我们窦家的脸面?”
窦王氏从先前的惊愕中转过来,已然清晰的知道抓清问题的关键所在,不会直接出言侮辱漪房。
窦威皱皱眉,未待说话,十三姨娘已款步上前,保养良好的肌肤在窦王氏的面前,衬得更加人如玉颜。
“太太有心了,不过那死去的宫女,可是救了娘娘的性命,也就是咱们窦家的恩人,安儿能为娘娘效力,定然不会觉得委屈。说来,娘娘虽入了宫,也是把窦家放在心上的,尤其是大少爷,娘娘可特意叫人送了四名美人过去。那可是宫中教坊新进的美人,大少爷好福气。”
“你……”
窦王氏心中深恨不已,但漪房的身份,她将要用到的助力,以及现在窦家的形式,都容不得她在这个关头再说出任何质疑的话。哪怕窦王氏明知漪房此举是为了报复她将窦祖平送去南地拖窦祖年的后腿,她也半句话都不能说。气的脸色发情之余却又无可奈何,窦王氏只能走回了自己的院落,而十三姨娘,看着这等情景,耻笑两声,在窦威警告的目光中,款款一笑,自己回了自己的小院。
第92章 后续波澜
漪房送四名美人去南地给窦祖平的事情,不出意料,引起了诸多人的注意,这些人之中,形形色色,有后宫妃嫔的议论,也有朝臣的议论,一名御史甚至在早朝例会上就此弹劾漪房,说漪房依仗宠爱,胡作非为,罔顾法纪。而这名弹劾的御史,被夏桀以后宫事不入朝堂驳回时,仍不死心,言后宫妃嫔身为天子妻妾,自应谨守本分,为天下人表率。夏桀恼怒之余,竟认出此名御史曾是寿国公府门生,当即大发雷霆,以冒犯皇妃为由,杖责该名御史。同时,斥责窦威,擅自送子入南地,不过,漪房送出去的美人,却因为是兄妹之情,或者不合规矩,但窦祖平一非朝廷官吏,二非以正式名义前去南地,所以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牵涉到朝廷制度,便没有收回美人。
可夏桀杖责寿国公家所出御史,同时责骂窦威治家不严的两面手段,同样落在了宗室贵妇的眼里。无疑成了人们心中揣度天子心意的一个风向。
这是夏桀第一次在朝廷上为了妃嫔事杖责谏臣,可若说这是宠爱漪房的表现,夏桀在朝堂上责骂窦威的话,字字句句都是严苛之语,似乎又未以为漪房的出身就给窦家留任何颜面。总之,这样两面打板子的做法,让众人着实摸不着头脑。对于此事,最直接的反应便是,被杖责的御史在次日上寿国公府的时候,被老国公逐出了府,大骂其擅自过问天子家事,乃是逾越之举。而窦威在被斥责后,派窦家家将,连夜前往南地,接回了无官无爵却在南地赈灾大营指手画脚数日之久的窦祖平,同时回来的,当然还有窦祖平舍不得丢下的四名美人。
而漪房,在知道这个结果后,脸上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这一次,她所要达到的效果,都已经见到了成效,甚至,还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
第93章 周氏姨娘
这一箭,不仅按照她原本的意愿,分化了窦王氏在窦家的势力,让更多的人见风使舵,转向十三姨娘,同时毁了窦祖平的名声,天子当庭斥责,背负着这样的名声,将来窦祖平的出仕,注定艰难重重!
不过,还真是有意外的收获啊。出自寿国公府门生的御居然会在这个时侯当庭弹劾她,在这个夏桀对她心生愧疚,对珍妃已存不满的时候,漪房在心底无声的轻笑。
她不信,一贯谨慎的珍妃会看不出最近夏桀的暗示,会在这个时侯指示自己的娘家人对她下狠手,这样做,无疑是在让夏桀更加不满,怒上加怒!所以,这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能说动对寿国公府忠心耿耿的门生出面帮忙,是收买了,还是利用了计策,真是扑朔迷离!
那夏桀,在朝堂上毫不犹豫的表现,真的完全是为保护自己,还是在更加明显的暗示,借力打力,让寿国公一系谨守本分,迷惑幕后的人?或者怒斥窦威,也是为了让做出公正严明,绝不会色令智昏,维护他的明君姿态?
漪房目色清冷,嘴角的笑意无可掩饰,好戏,好戏,真是一出好戏,她的一个举动居然能牵出后面如此多的风浪,高高在上的天子,钟鸣鼎食的世家,后宫诡谲的众人,都在其中加了搅浑水的泥浆。这天下,果然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听闻娘娘身子不好,贱妾和安儿在家中都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却碍于身份卑贱,不能进宫了,幸得这次皇上特旨恩诏,才算是见到了娘娘一面,贱妾在家中也能安心了。”
漪房回神,看着面前含泪的女子,身段娇弱似扶柳,看似苍白的脸色带着一份淡淡的哀愁,分外惹人怜惜。难怪,难怪,好面子的窦王氏,不管何时何地,总是摆出十足的嫡妻架势,为了不让人小看,她丢却女人骨子里所有的柔美,相比之下,当然是这个十三姨娘更让人心怜。真是难怪呵,哪怕是最重视嫡庶之别的窦威,也屡屡为了这个小妾和窦王氏不欢而散。
第94章 同命相连
看到十三姨娘唱做俱佳的脸孔,漪房忍不住就觉得好笑,不知道近来早已被她气得厉害的窦王氏,今早又闻她特旨宣一个府中姨娘和庶子入宫觐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能亲眼看见,还真是有些遗憾。
漪房想着,这十三姨娘也算是她的一个功臣,便抬了抬手,淡笑道:“周姨娘快收了眼泪,本宫一向知道你和安儿的心意。”
周氏急忙住了哭声,陪笑道:“说起来,安儿今日也进了宫,偏只能去内务府忙娘娘交代的差事,他是外男,纵使挂念着娘娘,也不能到后宫来。”
漪房笑着摆了摆手,“无妨,这段时日要筹备百花宴,暂且不便,等隔一段时日,本宫再请皇上的旨意,让他进来见见,本宫也好久没有见过这个弟弟了。”
周氏顿时大喜。她本是歌女出身,能在窦家斗垮其它出身相对高贵的妾室甚至可以时不时跟窦王氏较劲,自然有她的厉害之处。周氏最厉害的一点,就是看清形势,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靠向什么人的身边,这样清醒敏锐的判断直觉,跟漪房头脑做出衡量轻重的判断不同。周氏是靠直觉,而漪房是凭借分析。
歌女迎来送往的生涯,即便周氏是清倌,察言观色,也已经成了本能。谁更厉害,谁是占据优势的一方,周氏在明白之后就会做出判断。因为这样的判断,周氏看出漪房的聪明,漪房的狠辣,漪房将来的不可限量,一如漪房当时临阵改弦易辙,将赌注压在夏桀身上,周氏此时,因漪房的一道懿旨打压的手段,就看出了漪房这个曾是窦家最不起眼的庶女,现在已然一飞冲天,势不可挡。哪怕窦家上下都希望让窦漪澜这个嫡女进宫,取代漪房的地位,可是,周氏以为,所有人都低估了漪房,所以,漪房才是她现在最想依靠的人,而不是窦威。
男人的宠爱,到底能维持多久,又能做到多少。周氏看过太多,深以为然,千般宠爱,万般柔情,都不如自己的儿子能够出人头地,这是一个做娘的希望,也是一个女子将来的依靠。
所以,在进宫之前,周氏早已衡量清楚,哪怕明知漪房是要用她斗倒窦王氏,维护花飘零在窦家的地位,维护花飘零在窦家的安稳生活,要她去做这个马前卒,周氏也决定不遗余力的冲锋陷阵。至少,她的儿子会有机会走上朝堂,而窦王氏时绝对不会给她们呣子出头之日的!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当漪房看见周氏眼底那一抹坚决的光芒滑过时,她知道,她彻底握住了周氏这一步棋,窦祖安就是周氏的一切。为了窦祖安的将来,周氏肯定会竭尽全力对付窦王氏,哪怕因为会改变周氏在窦家辛苦维持的沉稳安静惹人心怜的形象,哪怕会让窦威疏远,周氏也不会后退。说到底,这个周氏也是个可怜人,不过都是为了命运苦苦挣扎的女子罢了。
漪房想到自己在深宫中的步步为营,心中一叹,那些曾经困苦的过往,虽然早已过去,可她现在在宫中,每一步,都是踏在刀剑上舞蹈,既然如此,又何必为难她,漪房暗暗下了决心,若是窦祖安可用,便要窦祖年多多提拔,如此,也算是对得起他们呣子了。
第95章 群芳宫
“娘娘,群芳宫的管事嬷嬷过来了。”
打发完周氏,漪房正在软榻上假寐,她这段时日,心上一直紧紧的绷着一根弦,珍妃后面会有什么动作,窦王氏会不会按照她的设想走下去,以致夏桀到底对于她的所作所为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凡此事端,都盘旋在漪房的心头,像是一张绵绵密密的网,让她连喘息,都觉得艰难。
直到今日周氏进宫,漪房清楚自己暂时解了窦家的后顾之忧,从此在窦家有了一个能牵制窦王氏的盟友,又确定了夏桀必然继续打压珍妃和寿国公府之后,她那根弦才稍微松一点。只是没想到,未待真正的松下去,那弦却已经被另一张弓拉得更直了。
“让她进来。”
漪房坐起身子,等待着翠儿将来人领进来。
群芳宫,群芳宫,那里是她为参加百花宴的贵女们准备的暂住之处。百花宴她费尽心机,就是要断绝窦家,乃至于于窦家联盟的几大豪门世家送女入宫的心思!绝不能有任何差错!不是她惧怕与她们争斗,反正这宫里,早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美人,可是,送进来的人,绝对不能是窦家一系的嫡女了。窦家的势力,她要定了!
“老奴参见娘娘。”
漪房打量着地上的王嬷嬷,目中一闪,轻笑道:“王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不必如此多礼,快起来。”
翠儿听到漪房的话,急忙上去搀扶,却被王嬷嬷侧身让开,漪房脸色变了变,明铛珠环在光线中折射出刺眼芒色。
“王嬷嬷这是何意,可是有什么人让受了委屈?”
王嬷嬷跪在地上,磕了头道:“老奴是来向娘娘告罪的?”
“哦?”
清泉流水的音色婉转动人,听不出一丝息怒,即便是王嬷嬷这样在宫中混迹了一辈子的老人,也不禁在漪房的莺声笑语中起了惧怕之心。这宫里,往往听不出味道的调子才是最危险的。
可王嬷嬷没起身,没继续告罪,就这么跪在那里,等待着漪房。
漪房目色流光,挥了挥手中的纨扇,任风卷起几缕青丝在额前,吐气如兰,青丝散开,刹那轻笑中,恍如神仙妃子。看到王嬷嬷低头更甚时,才缓缓开口,“可是群芳宫中那些参加百花宴的贵女不懂规矩,气着了王嬷嬷?”
王嬷嬷听到漪房猜测如此之准,心里对漪房不禁起来敬畏之意,然而漪房下面说的话,却更让她骇然不已。
“本宫猜度着,若真是群芳宫里贵女们的事情,嬷嬷又是直接来回我,想必,定是我那娘家不争气的几个姐妹们惹的祸才对。”
王嬷嬷猛然抬头,望着端坐在上方,笑意盈盈的漪房。
漪房的眸光明亮,她看着王嬷嬷骇极变色的脸孔,侧过身子,对着身边的翠儿玩笑道:“瞧瞧王嬷嬷这脸色,想来本宫定然是猜对了的。”
漪房没有等到翠儿回应,已然直接对上王嬷嬷有些溃散的瞳仁,声如娇啼道:“珍妃姐姐可也真是,本宫的姐妹难道就不是她的姐妹,何必还要让你特特来问本宫的意思,既是犯了错,嬷嬷秉公处理,也就是了。”
漪房最后的几句话,让王嬷嬷周身彻底冰凉,如同过水一般。她双手撑在地上,却似有千斤重,两鬓已然斑白的爽发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汗水,头发帖服在脸上,汗渍也随着在脸上攀爬,迷糊了王嬷嬷的双眼,也冰凉了她的心。
第96章 探路石
“嬷嬷这是做什么,本宫不过随口说两句,嬷嬷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漪房从位上起身,竹纹青花色的长裙拖曳在地上,举止行步间,荡起层层涟漪。
“嬷嬷,快起来吧,方才翠儿扶您,您却不乐意,看来真是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姐妹气的您狠了,如今本宫亲自来扶您,可别再不给本宫脸面了。”
漪房的话音清清脆脆,听上去爽朗之极,可就在她手刚伸出去的瞬间,本已存心要起身的王嬷嬷双膝一软,再度跪了下去,而且,这一次,她的腿结结实实打在坚硬的花岗石地面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气氛逐渐变得凝滞。
王嬷嬷上了年纪,摔得狠了,半天起不了身,脸上满是痛苦隐忍的表情,若是此刻是在别人的宫殿里,别人的面前,她会毫不犹豫的站起来,但在漪房面前,王嬷嬷莫名觉得心虚,只因,她刚踏入藏漪宫,尚未掀开自己的底,漪房已然将她的牌摆了出来。
漪房静静站在王嬷嬷的面前,看见她汗如雨下,背上的衣衫已经因为痛楚和恐惧印出贴身衣物的折子,漪房唇角弯起来,再次伸手去扶王嬷嬷。
“嬷嬷,快起来。”
这一次,漪房没有在那句起来后再加上任何的赘言,只因,已经够了。
不管王嬷嬷是为何会被珍妃收买拿制住,可王嬷嬷是当年跟随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在宫中的资历也是硕果仅存。若不是当年王嬷嬷在太皇太后宾天后,自请去看管群芳宫,教导新入宫的秀女规矩。王嬷嬷此时恐怕已经被荣养在家乡中了。所以漪房深知,她绝不能过度!只因这位王嬷嬷不仅是老人,而且还是在夏桀做皇太弟时,拼死保护了他的老人。
不过,漪房心里蔓延开笑意,看王嬷嬷这样子,似乎不复之前在宫中的风头和锐利呢。被她一吓,就自己揭了出来。其实她一点把握也没有,王嬷嬷到来的时候,观察面色,并不爽利,加上后面说出来的话,她断定王嬷嬷是来将她的脸面。而王嬷嬷看守群芳宫,除此外,在宫中再不管事,联想到今早已然进宫参加百花宴的贵女,再想到窦漪澜一贯的风格,她才能准确的判断出是群芳宫那里出了问题,否则,王嬷嬷绝无她其它的把柄可拿。
再想到藏漪宫和王嬷嬷的从无瓜葛,漪房在心底轻笑,珍妃啊珍妃,我就是不想到你那里去,都不容易,谁让,你娘亲也曾养在宫中,养在太皇太后膝下呢,除了你,我还真是想不出来谁能让王嬷嬷心甘情愿的做探路石!
第97章 是否珍妃
打量王嬷嬷被扶起来的神色,漪房在心中冷笑,珍妃,你如今心慌意乱,走的棋一步不如一步,我倒要看看,你现在还想如何?
“本宫看嬷嬷这样为难,如此……”
漪房轻轻凝眉,看到王嬷嬷更加惶恐的神色,婉转一叹,道:“如此还是本宫亲自去看看吧。我那几个姐妹,原本,在家中也是被惯坏了的。”
王嬷嬷惊诧抬头,看到漪房眉梢藏着的笑意暗含锋利,不禁一颤,刚要张口,漪房已然抖了抖衣衫,扶着翠儿的手,带领藏漪宫的宫人,浩浩荡荡往群芳宫而去。
王嬷嬷没想到漪房竟然全不动怒,在开头接二连三的已有所指之后,便要亲自去群芳宫,而且神色之间一派坦荡,心中大急!
她舍了一张老脸来到藏漪宫,明知道可能得罪这个后宫中最得宠的宫妃,还是来了,是为了给那个孩子拼出一条路。而不是要引着人去注意群芳宫,这样,那个孩子,会更危险的。
想到这里,王嬷嬷急忙跟了上去,无论如何,事情没有按照她想要的方向发展,但是,她一定要保下那可怜的孩子。否则,以这个漪妃的聪敏,亲自去了群芳宫,难保不看出端倪,只怕那孩子,就保不住了。
宫道深深,绮罗珠玉,漪房在漫天翠色的宫廊上缓缓而行,身边的翠儿几次抬头,欲言又止。
漪房从一开始就注意到翠儿的神色,直到看她再也忍不住,才目视前方,淡淡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翠儿敛目,似有若无的看了看后面跟着的王嬷嬷,不放心的道:“娘娘,您真信王嬷嬷是珍妃娘娘叫来试探您心意的?”
“翠儿,你果然是个聪慧之人,做个奴才,可惜了。”
漪房若有所思的看了翠儿一眼,让翠儿扶着她的手都随之一颤,漪房却迅速的反手握住,紧了紧,然后轻笑着看向前方。
“娘娘,奴婢出身微贱,能做娘娘的奴才,已是三生有幸,绝不敢有其它妄念。”
面对翠儿的急切保证,漪房目含冷色,嘲讽道:“我的出身,只怕也不必你好到哪里去,庶女而已,只要皇上喜欢,出身又算是什么?”
“娘娘?”
翠儿差一点就要惊呼出声,她惊骇的望着漪房,恐惧与漪房脸上此刻的冷色。她害怕,下一刻自己就会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漪房收回一身的冷意,看到翠儿一脸惊慌,纨扇挡住半边脸孔,语气平静道:“你不必多想,本宫并未有它意。”
翠儿得了这一个保证,提到喉咙口的心裁渐渐放下。
“本宫只是在想,或者还是在宫中呆的时间太短了,看事看人竟然还比不过你的敏锐。”漪房自嘲一笑,从宫廊旁边的碧波里看到王嬷嬷映在其中的侧影,行动举止见步履隐隐透出沉重缓慢之意,漪房的笑容,扩散如同三月芳菲,掀起面上一片桃红春意。
第98章 两边人马
群芳宫翠桥上,漪房衣袂翩翩,看着不远处那团混乱的场景,笑意未散,她侧身,对着几步开外的王嬷嬷,用抱歉的口吻道:“王嬷嬷,您瞧瞧,这还真是我管教无方,也太不成体统了些。”
“娘娘恕罪,是老奴没有管教好。”
漪房低头,漫不经心的掸去衣上的尘灰,“怎么能怪嬷嬷呢,说到底,还是本宫家里的缘故。您也别生气,本宫这就去训诫她们,让这些吵架的贵女们,都知道知道规矩。”
漪房扶着翠儿的手,摇曳生姿的往前,款款背影勾勒出绝美形态,看在王嬷嬷的眼中,却别有一种催命的恐惧。
“我乃是云中郡王之女,自然该我先去沐浴,你们这些小小的侯爵之后,也该跟本郡主争锋!”云天衣丰润的脸上,满是怒气。
窦漪蕊站在一边,没等满脸轻视,自顾站在一边的窦漪澜说话,已然抢先一步,“笑话,我窦家也是累世阀门,说起来比你云中郡王府不遑多让,不过是多袭了几代的爵位,才变成了侯府。论起来,开国的时候,我祖爷爷乃是正经的亲王,你凭什么要我们姐妹几个让着你。”
“你们好大的胆子,长幼尊卑,侯府贵女怎敢跟郡主争锋!”见到云天衣吃亏,陆莹莹也开始帮腔。
“郡主又如何,百花宴乃是漪妃娘娘向皇上请旨筹备的,漪妃娘娘可是咱们窦家的人,你们要是再这样不识抬举,我们就去找漪妃娘娘做主,看堂姐帮着谁。”窦漪莲满意的看着云天衣等人在她说出漪妃二字后,瞬间变幻的脸色,自觉地得意无比。
“你们……”
漪房一路行来,听见这刺耳的对骂声,面上容色不改,在听到窦漪莲先说一声漪妃,再称一声堂姐时,漪房忍不住心头的那抹欲望,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漪莲如今也肯称我一声堂姐了,这可真是不容易。”
“娘娘……”
“窦漪房。”
一样的脱口而出,却是两样的称呼,在听到窦漪澜那声直呼姓名以及瞬间来不及掩饰的错愕和愤恨时,漪房妩媚的眼底,只是轻轻的滑过流行一样的光芒,快的让人根本无法看见,而漪房的脸上,依旧带着盈盈笑意。
第99章 无心之语
对骂的两边和四周观看的贵女们,哪怕不是都能认出漪房的身份,可在那些宫女太监们跪地之后,都纷纷明白过来,跪到了地上请安。刹那间,万芳低头。
“参见娘娘。”
不同的香味涌入鼻尖,漪房没有忽略窦漪澜在跪下去时,不甘不愿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她太过熟悉,只因,她曾经也带着这种眼神,匍匐在窦王氏和窦漪澜面前,只不过,现如今,一切都换了方向。
漪房心头掠过一丝兴味,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没想到,窦漪澜如今,倒是聪明了一些,若是原来的她,想必立刻就已经站起身了。看来,窦家在窦漪澜身上真花了不少的心思。
按下兴味,漪房被翠儿扶着走到前面台阶之上,越高的位置,她越看不见这些人低头的神情,但漪房的心,却在这样的高高在上中,变得更加冷静而敏锐。例如,此刻的她,就在这样一团锦绣中,看到了一颗颗充满欲望的灵魂。
“都起身吧。”
悉悉索索的响声,每一个女子,都用自己最完美的姿态,一举一动,完全具有豪门世家的风范。
漪澜看在眼底,微微一笑,把视线转向刚才说话的窦漪莲。
“这是三叔公的孙女吧,你的名字,可是唤作漪莲?”
窦漪莲见漪澜第一个点到她,而且是满面笑容,也顾不得旁边窦漪澜难看的脸色,从人群中步出,微一行礼,风情毕现,耳边钗环走出清脆的响声。
“堂姐,您还记得我,您入宫后,怎么也不叫漪莲进宫看您,是不是忘了漪莲了。”
漪房亲自把她扶起来,打量了她一眼后,唇角微弯,拍拍她的手,神色亲昵,“瞧瞧,当年的小妹妹,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是个标致的美人呢,也不知道,今后能有怎样的际遇,能做什么样的贵人。”
漪房的话,听在众人耳里,自然别有意味,马上就是百花宴,世人都认为漪房这个百花宴是变相的为夏桀选妃,那么除了留在宫中做皇妃,乃至那个皇后的宝座,还能有什么际遇和贵人之位能够相比?
窦漪澜听了这个话,固然脸色难看,盯着窦漪莲的眼神,已是漫步寒冰,利剑迭出,而其他人,或意味深长,或漠不关心的站在一旁等着好戏上演,或者,还有些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窦漪莲的得意,看着窦漪澜的愤恨。而漪房,从说了这句话后,就一直带着柔媚的笑容,绝艳动人,疼惜的低声和旁边的窦漪莲交谈,仿佛她这样引出了无数心思的话,只是一句无心之语,或者,已经被她所遗忘一般。
第100章 心生嫌隙
漪房携了窦漪莲的手闲话家常,看似浅笑盈盈的脸上,隐藏着对于在场之人敏锐细致的观察,当看到窦漪莲因为她的话,而在眼底泛起的欣喜时,漪房笑容更盛,艳光四射招摇的满庭芬芳尽皆失色。而窦漪莲,看到漪房越见明媚的笑脸后,心里,是涨的就要喷薄而出的欢喜。
在入宫的时候,窦家乃至于窦家的姻亲长老们,早已定下盟约,此次百花宴,其它窦氏一系女子入宫,都是为了做窦漪澜的助力,如果有幸被天子看上,那么,就是她们的福气,今后就要竭尽所能的把窦漪澜推上皇后之位,若是不能,百花宴上,也要想尽办法衬托出窦漪澜的不俗。总之,窦漪澜是窦家嫡长房的嫡出女儿,身份最为尊贵,所以,她是窦家选定的最适合的人。
可即便长老们商议了,面对那滔天的富贵,万人跪拜的地位,又有多少女子真的能够坦然以对,毫无私心。何况窦漪莲从小也是嫡出女儿,外祖家亦是累世豪门,这样被逼着来给窦漪澜做嫁衣,亦是满心不甘。如今,漪房这样明确的表示了对她的喜爱和亲近,她的心里,自然也起了别的想法。
同样都是嫡出的女儿,我又不是庶出的,注定上不得大台面,凭什么我就要给窦漪澜那个半点不懂得变通的女人作陪衬呢。
保持着这样的想法,窦漪澜的脸色越凝滞,窦漪莲越往漪房的身边靠近,若不是当年窦漪莲也曾和窦漪澜一起奚落漪房,几乎连漪房都要以为,身边这个现在一脸娇憨,与她撒娇的女子,真是她闺阁之中感情深厚的姐妹了。
“娘娘,臣女云天衣给娘娘请安。”
窦漪莲讨巧卖乖的话被一个声音Сhā进来打断,面目不悦,可没等她说话,漪房已然拿扇面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道:“瞧瞧你这副厉害的样子,要是百花宴上被皇上瞧见了,还不得说咱们窦家都是一群辣子。”
窦漪莲闻得此言,面上笑容更盛,羞怯的俯身,“堂姐,你就会笑话漪莲。”
对于窦漪莲不顾规矩,屡屡称呼自己为堂姐,漪房从未提醒,甚至按捺住了身边欲说话的翠儿。她抬手,浣扇轻摇,对着云天衣,脸上是满满的温和。
“这是云中郡王的郡主?”
第101章 算错
“回娘娘的话,臣女爹爹正是云中郡王。”
漪房点点头,纤细的食指弹上窦漪莲的额头,嗔怪道:“我说来的时候,听见你们几个在争吵,窦家和云中郡王府也是世交,你们几个,为何还这般不懂事?”
漪房从一来就很温和,面上始终带着不去的笑意,可是她此时陡然说出众人先前争吵的事情,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又是选在云天衣请安的时候提出,便让所有人都觉得其中大有深意起来。
或者,这是漪妃娘娘在明确的表示为窦家撑腰,不满意云天衣几个和窦家姐妹想争。思及此,人们的心里,都各自有了各自的计较。
而云天衣,满面绯红之余,手心已然满是汗渍。
她本是高贵的郡王府出身,身上也是有皇家血统,现在却因为暂时的身份,被一个低贱的庶女压在下面!云天衣心中的不甘浓重,可内力,还有几分疑惑。
云天衣不是莽撞只知道娇贵的女子,云中郡王府这些年皇宠日渐稀薄,今年的选秀又被取消,百花宴是云天衣的一个机会,不容有失,否则,云中郡王府也将难以挽回颓势。所以,云天衣绝不会去做什么意气之争。
可今日云天衣敢这样和窦家姐妹争吵,是因为打听到窦家和漪房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因为早年的一些事情,极之疏远。而就漪房在宫中处理事情的手段来看,云天衣以为,漪房的脾性里面,应该由着宁折不弯的一股傲气,否则,当初也不会去去杖责天子新宠,哪怕,最后并未吃亏,但也不该是明哲保身的人所做的事情。
所以,云天衣打着胆子,和消息中所称的与漪房关系最为恶劣的窦漪澜争吵。为的,不过是立威二字!
百花宴上,群芳争斗,姿容固然重要,但威势也同样重要,若是不能在一群贵女中先行立威,哪怕是人人给你是一个袢子,也能让你在百花宴中败北。何况,云天衣算计长远,她希望借此机会,早早的立下自己的威势,今后入宫,也算是有了帮手。否则,她绝不会选着窦家人下手。毕竟,谁不知道,后宫,才入三月的漪妃,是天子新宠。
然而,漪房的种种表现,让云天衣心中狂跳不止,直觉的,她认为,自己算错了!
第102章 告密
“娘娘,臣女……”
在看到窦漪莲和窦漪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后,云天衣恨恨咬牙,终觉得为了将来的路,此刻只能忍辱负重,她抬头,刚露出委屈的样子想要解释,已被漪房止住了话头。
漪房就淡淡的笑了笑,神情悠闲,“别说了,我都知道,都是花一样的年纪,磕磕碰碰几句嘴,又有什么大不了。”
漪房的笑,让周围的人都跟着放松了心情,唯有王嬷嬷,看到漪房笑过后对她投来的视线和眼光时,身体一寒,下一刻,漪房的话音已然落了地。
“不过你们几个,吵嘴归吵嘴,也得注意些宫中的规矩,哪能没有体统,和王嬷嬷为难,弄得她都没了主意,还特特要上我那里请示,依我说,要不是王嬷嬷真注意着你们几个,不想罚你们,早就给你们一人一通惩戒了。”
此言一出,随着漪房的笑声,无数道目光豁然交集在王嬷嬷的身上。
众人本以为漪房是无意到此,没想到竟然是王嬷嬷去请的人。这几日,贵女们自持身份,在群芳宫中多所有事烦扰,但王嬷嬷却从未真的怪责过,也未在背后说过什么闲话,然则这一次,却一声不响的去请了宫中主事的妃嫔,那么先前的和颜悦色是为了什么,此刻又是为了什么。
各个贵女都是累世豪门世家出身,她们的人生里充斥了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最不缺乏的就是去揣度别人的一言一行后面蕴藏着什么含义。而漪房这一番话,成功让她们去各自想象,至于想出来的结果,和王嬷嬷所求的,到底有什么偏差,就不是漪房所能管束的了。
漪房满意的看着王嬷嬷雪白的脸色,芙蓉春面上写着悠然,“说起来,珍妃姐姐也是放纵你们的,否则,明知道我这个几个堂妹在这里吵闹,如何还能让王嬷嬷上我那里请示。真是拿定了我会偏疼你们几个。”
第103章 幕后之人
丹寇指尖在窦漪莲额头上一戳,王嬷嬷的身子,感觉到了更深更彻骨的寒冷。
漪房的眼角眯起,她看到王嬷嬷在众人目光下强作冷静的坚持,先前的判断越发笃定。
这个王嬷嬷,在她藏漪宫中的表现,不说是完全的虚伪作假,但至少有一半,都是来源于想要迷惑她的意图。
一个在宫中积年的老嬷嬷,连皇上都会看顾一二分脸面的人,如何能在她寥寥几语中,就怕得那样的明显,而且毫不加以掩饰,为何又会在她提出珍妃二字时,没有半点的辩驳,反而更像是一副默认的姿态?
唯一的解释,王嬷嬷确实先去了珍妃那里,珍妃也确实将她打发到了藏漪宫,可这出戏,挑动甚至放纵窦家姐妹和人争斗,不顾规矩的人,绝不是珍妃!
一贯谨慎的珍妃,如何会在这个时侯,再出狠招,这样只会让珍妃自己作茧自缚,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幕后有个人,在推动她和珍妃之间的矛盾,想尽方法,要让她们两个互相对付。
这样的算计,漪房不以为意,宫中,借刀杀人,挑拨离间,只是最通俗的争斗戏码,就算是漪房自己,不也常常用了这样借力打力的方法么。否则,全靠自己去一个个防备,三千佳丽,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只是,漪房在这场戏中,最重视的,却是何人能让王嬷嬷背叛曾经带过珍妃的情谊,心甘情愿的为那人卖命,演戏逼真的连自己都差点骗了过去,若不是后来想到王嬷嬷的表演真的过了头,漪房自己恐怕也不会怀疑。
珍妃,前头朝廷的戏,今日群芳宫的戏,这幕后之人可是一个,还是不同的人马,这出戏,对付的是她窦漪房,还是在宫中得宠太久的珍妃,抑或是寿国公府,乃至于把寿国公府和窦家都算计在内?
漪房心中疑云重重,却也不至于如芒刺在背。反正她已有防范,今后的棋,还不知道谁会走在前面呢。
第104章 原来如此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都说开了,世交姐妹们,斗几句嘴,也是常事,就算了吧。”
漪房笑如春风,目光从窦漪莲几个人脸上滑过,最终落到云天衣等人身上,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漪房不是特意赶着来护着窦家人了,在心里对那些传言中说漪房和窦家关系极差的话,就有些不以为然起来。然而,与之同时而来的,就是对窦漪澜姐妹几个更大的防备之心。
若是漪妃娘娘不是迫于无奈要将娘家的姐妹选入宫中,而是刻意要扶持娘家势力,那么,以漪妃如今的势如中天,窦漪澜姐妹要入宫,是多容易的事情,她们希望窦漪澜等人和漪妃相争而她们从中得利的想法,也就完全成了空谈了!
一时间,在一片笑意的相应声中,每一系的人马,心里都起了其他的打算!而漪房,将众人神色收在眼中,万分愉悦。
她就是要坐实她和窦家的关系,窦漪澜是窦漪澜,至于其他人,她必须把她们切割开来。至于这次百花宴,她要对付的,也是嫡女这个名头,而不是特意的为了谁。这个时候,可不能让窦家太多人嫉恨她,否则,今后的助力,会有更多的阻拦。
至于王嬷嬷,漪房柔荑轻晃,眼角一抹妖娆余光在看见王嬷嬷往偏房那边看的一眼时,骤然亮的惊人!
那个宫女!
继而,漪房眼角眉梢的笑意更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难怪王嬷嬷会为了她不惜冒险得罪她和珍妃,哪怕王嬷嬷再是宫中的老人,如此算计两个宫中主事的妃嫔,就算是明面上不能如何,可暗地里,王嬷嬷只怕也会受尽苦楚,尤其,珍妃主理后宫多年,王嬷嬷设计她,要承受的风险,恐怕就是无缘无故的丢掉性命。但王嬷嬷毫不犹豫,心甘情愿,原来,是为了这么一个宫女,这样的身份,的确也算值得,王嬷嬷,也算是一个忠仆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宫女的身份是不是真的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毕竟,那位老祖宗,自己也只是见过一次画像而已,还是得查一查才好。否则,就是一个心腹大患了!
漪房面上不动声色,回身和窦漪莲几个人继续说笑了几句,看着骄纵如同窦漪澜,也压下了眼底的不服和狠厉,于云天衣携手相交,漪房的笑,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窦漪澜,窦漪澜,你变得更聪明了些,那,这场特意为你安排的戏,也更有趣了些啊。
第105章 赏赐
群芳宫的事情被漪房三言两语化解掉,而其中意味不明的态度,模模糊糊的处理方式,让所有人陷在云雾中的同时,对于漪房更加敬畏,因为,她现在不止是一个有了虚无皇宠的皇妃,还是一个背后有豪门世家撑腰的皇妃了。
皇宠如浮云,随时可能改变笼罩的方向,可家世如根基,轻易不能拔起。只要根基犹在,那么那朵九天之上的浮云,就会为这拔地而起的根基添上最瑰丽的色彩,让人无法轻视。而现在的漪房,恰好就是两者得而兼之!至于窦家为何会重视一个庶女,又是如何能够看出。就需要从那群芳宫的一场争吵来判断了。
藏漪宫声势,再不复之前的有名而无实,成为了继珍妃所居的凤鸾宫和淑妃所居的明珠殿之后,第三个贵妇们最爱去请安的地方。
“又病重了?”
漪房拿起一瓣桔子,透明的脉络清晰无比,和宫廷中人心的深不见底完全相反。听到珍妃病重的消息是,漪房露出了然的笑意,不再言语。
翠儿淡淡道:“凤鸾宫那边的云儿来禀了话,说是皇上已经准了珍妃娘娘不出席今晚的百花宴,可百花宴是娘娘筹备的,所以还是得跟娘娘说一声。”
“珍妃的身子骨,还真是不好。”
漪房一笑而过,对与珍妃心中的怨气,了如指掌。当然要病重,此时不病重,更待何时!
珍妃接连在她手下吃了大亏,龙阳宫的事情被削了颜面,后面安排王嬷嬷来藏漪宫,想看看他如何处理和窦家的关系,是维持一视同仁的不假辞色,还是公开的维护娘家人。无论怎么做,她珍妃都有把柄可抓,哪知道,她只是模模糊糊的暗示,而云天衣等人,又大为识相,为了郡王府的出路暂时忍辱,一腔盘算失了着落也就算了,到最后,还得知自己也是被人设计的一枚棋子,这样的珍妃,除了在此时病情反复,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来维护颜面。难道,还要去百花宴上看那姹紫嫣红,看她窦漪房出尽风头不成?
一色的宫女穿着流云装束,捧着精致的妆盒袅袅而入,银匣子打开,满室生辉,映的人眼,全是晶亮的光芒。宫女们艳羡的看着漪房站起身,走到妆盒面前,十指纤纤,挑选着这些宝石玳瑁,价值连城的首饰。
这是今晚百花宴漪房要用的珠宝,身为百花宴筹办人,漪房自然不能让人看轻了去,何况,这其中有一多半是夏桀为了让漪房欢心,而特意赏赐下来。其中不乏府库的珍宝,在众人皆知的为天子选妃的百花宴,夏桀却为漪房送来这样的首饰,如此明目张胆的暗示他心之所向,仅仅是这份含义,就让后宫诸人艳羡不已。
第106章 不能爱上
“娘娘,这个天晶红宝石珠钗是皇上特意吩咐给娘娘留下的,一共就三个,除了珍妃娘娘和淑妃娘娘那里,就只有咱们藏漪宫才有呢。”
“哦?是吗?”漪房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圆脸宫女,面上笑意不减,却不着声色的将原本拿在手中,已经选定的珠钗给放到了首饰盒中,转而,走向了下一个捧着妆盒的宫女。
圆脸宫女本是为了奉承漪房,没想到漪房居然会这样不着痕迹的表示了她的脾气,顿然有些害怕,怯怯的看了一眼漪房身边的翠儿,低下了头。
翠儿叹口气,这个圆脸宫女她是知道的,家里穷的很,本是洗衣房那里的粗使宫女,也是她的同乡,就因为看她可怜,才把她从洗衣房弄到了藏漪宫,做些洒扫的差事。漪妃待人一贯和善,只要不生出其他的心思,是从来不会随意打骂宫人的,打赏也多。方才这样说话,想来也是为了讨些赏钱,却犯了漪妃的忌讳。
这宫里,多少妃嫔在明争暗斗着,又有多少人不是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人。她这么多日陪在漪妃的身边,亲眼看着漪妃的心计手段,总觉得,自己的这位主子,想要只怕不仅是那独一无二的地位,恐怕,还有更大的所求。所以,说她排在珍妃和淑妃之后拿到了这一枝珠钗,哪里会讨好得了呢。
然而,翠儿感叹的同时,漪房的心里,更加涌起了惊天巨浪!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掩饰不住情绪!从进宫开始,甚至是从窦家开始,她就一直能够很好的控制心绪,让人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痕迹,哪怕是精明如夏桀,不也屡屡让她骗了过去么,她甚至是连自己都能够欺骗的人!
可是为何,只是一个毫无地位的小宫女的一句话,就能够让她放下原本定好的物,舍弃原来的决定,改弦易辙!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不该的,不该在听到旁人口中说出夏桀对珍妃和淑妃的重视时,这样怒火迭出,至少,不该表现出来。女子善妒,尤其是从现代时空而来的女子,她一直知道自己从本心里不愿意和自己相伴的那个人身边还有着别的女人,心里还放着别的女人,可以前,她都能控制住,一步步完成自己的计划,现在,却不行了。
不,不行,绝对不行!
漪房的心里敲起危险的钟声,窦漪房,窦漪房,你要控制住,你不能这样下去,夏桀是你选定的人,但是现在,你绝对不能爱上他,你绝对不能让他先左右你的心神。否则,你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你的兄长和娘亲又要怎么活下去!
警告在心里回荡,贝齿在微笑里咬紧舌尖,鲜血的腥味蔓延到喉管里面,渐渐让周身都涌上一股苦涩的味道,而漪房此时的微笑,完美无缺。那双在明铛宝石中挑拣的玉手,依旧保持着最合适的优雅。
就在这样一片真真假假,连心都被欺骗过得笑容里,漪房清晰地听见了来自殿外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
第107章 牡丹辞
漪房抬头之时,明紫色龙袍伴随猎猎风响映入眼帘,夏桀妖娆精致如同地狱冥花的容颜在每一个脚步踢踏的瞬间打落她心湖,幽藏的浑浊被卷起来,泛起看不到的波浪,无边无际。
“参见皇上。”
“爱妃免礼。”
夏桀温柔的扶起漪房,片刻的打量过后,满目柔情。
“爱妃本就是美人,今日更加姿容出众,朕看这百花宴也不过是为了衬托爱妃这朵牡丹罢了。”
漪房心中一惊,低头错开夏桀的眼神,“天下美人何其多,牡丹乃是花中之王,臣妾愧不敢当。”
手中本来握着的盈香柔腻失去,夏桀有些微的不悦,薄唇一抿,他微眯着眼打量漪房,发现她躲闪的神色时,本来怀疑的心,忽而长长一叹。
夏桀本不是有意试探,只是在听说了群芳宫的事情,和她处置事情的手段时,才生了复杂的心思。珍妃,王嬷嬷,夏桀自问宫中事,宫中人,哪怕有再大的本领,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漪房,夏桀总觉得看不清楚她的心。然而,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让他总是无法完全掌控的女子,偏偏在慢慢的水滴石穿,划破他坚韧不可摧毁的心墙,似水而无形的浸透进去。这样的漪房,让夏桀患得患失,所以文听了稍微的风吹草动,就会发展成燎原大火,不可收拾。
窦漪房,你可知道,朕的牡丹一问,不过是想知道你是否真有问鼎那凤座的野心,并非是……为何,你总是要在朕面前如此小心翼翼,为何这样小心翼翼的你,偏偏是最让朕怜惜不已的女子?
夏桀在心里摇头苦笑后,装作毫无察觉的道:“百花宴就快开始了,爱妃可是还没有寻到合适的珠钗?”
漪房愕然,她听到牡丹一词时,本已揣起小心,她太过大意了些,可能是最近走的太顺,每一步都按照她事情发展而去,反而让她轻狂自大。夏桀,可是一个从只言片语就能察觉端倪的君王。可当她正准备努力恢复恭谨姿态的同时,夏桀居然自己岔开了话题,不再逼问。漪房心里泛起疑惑,抬眸小心的看了夏桀一眼,发现他的视线真的专注于妆盒中的首饰时,才低低的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这就赶着挑选,必不耽误百花宴的时辰。”
说完,漪房的手,就伸向了妆盒,她的动作很快,一手抓去,指尖随意碰触到了一枚物事,看也没看,就拿了起来,准备簪到发上,却被夏桀阻止了。
“这钗,不适合你。”
漪房眼睁睁的看着夏桀温柔却认真的从她手中拿下了选好的钗子,一回身,金钗被随意丢到了妆盒里面,金玉碰撞间,奏出清脆的响声。
“还是这个适合你一些,暖玉生香,流光葳蕤。”
夏桀噙着笑意把仔细挑选后的一枚白玉莲花簪给漪房Сhā到发髻之上,略退开几步,看到那一袭竹色曼花裙和头上的玉钗呼应一起,点了点头,重又走近,笑的肆意而缱绻。
“拿铜镜来,让爱妃看看朕的眼光如何。”
夏桀兴致极高的下令,识眼色的宫女捧上澄亮铜镜,漪房从夏桀未曾见过的温柔中回神,看铜镜之中的女子,眉烟细腻温婉,面色嫣红,目中生辉,带着数不尽的风流含情,衬在昂藏男子的身边,越发人如玉,玉衬人。漪房的心,忽而擂鼓一般,狂狂乱跳。一种事情即将脱缰的预感,蔓延开来。
第108章 暖心
夏桀亲眼看到漪房的神情从惊愕到慌乱,逐渐转变,心里沉了沉,终究什么话也没说。他记得,那个在假山下无所适从的女子,在兰汤阁中固执的女子,在昏迷中脆弱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即使他满心愤怒于自己的步步退让换来的依旧是挣扎和疏离,也不忍苛责。
也许,混乱的并不只是面前的她,还有他自己。一贯高高在上,从不曾为任何人费过心思,却在想要关心一个人的时候,不知该如何是好,连那种怜惜,都只能依照微薄的本能,所以,暂时还是别逼迫的太紧了,等他理清楚自己的心绪,明白他到底想要这个女子做些什么,做到什么地步再说。只要一旦想清楚了,他夏桀,天下之主,绝不会再有半步的退让!
夏桀的心上,重又恢复与生俱来的强烈自信。
他漪房的脸,让她看清楚铜镜之中的一对丽影。在看到漪房急于躲闪的目光时,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漪房心里一松,再不去想夏桀今日这样体贴温柔的缘由,她现在的心太乱,宛如乱世中的浮萍,稍有风吹草动,便成为惊弓之鸟,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太大的危险。
“皇上的眼光比臣妾真是好太多了,亏这暖玉钗子还一直在臣妾面前放着,臣妾居然翻来覆去折腾这么许久。”
夏桀朗朗一笑,攥起漪房的手,爱她娇羞的容颜,唇贴上她耳边道:“那朕以后都为你挑选珠钗首饰?”略带粗糙的手指在漪房脸上流连过后,尾音上扬,“可好。”
感觉到手中握着的柔软香嫩有退惧之感,夏桀不动声色的紧了紧,移开目光。
“摆驾香月园。”
李福应了声是,一甩尘拂,帝王威仪流云摆开,漪房跟随着夏桀走到殿外,看到放在藏漪宫外院里的天子全副銮驾,再回神时,已经被夏桀带上了龙撵之中。漪房心里一震,奈何手还被夏桀紧紧的攥着,只能半跪下去。
“皇上,这于理不合,臣妾万万不敢。”
夏桀前来藏漪宫和她一起去香月园参加百花宴已经让她吃惊不已了,遑论要坐上天子的銮驾。这种行为,无疑会让她吸引尽今晚贵女宗室们全部的目光,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夏桀脸色一沉,盯着漪房半响,看她毫不改初衷,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攥着漪房的手微一用力,漪房低低惊叫一声,下一刻,人已上了龙撵,落在了夏桀的怀中。
第109章 有朕
“皇上。”
漪房错愕抬头,却看到夏桀上挑的凤眸里竟隐隐藏着单纯欢喜的得逞光芒,像孩童一样的纯真的笑意刹那间止住漪房想要说的话。
见到漪房再没有多说,夏桀的心情明显愉悦了许多,他亲身放下了一方帘幕,隔绝轿中和外界的视线,漪房被夏桀紧紧搂在怀里像是一件稀世的珍宝,意识混沌间,她听到了外头起驾的喊声,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只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抱定了待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主意。
“在想什么,嗯?”
夏桀满足的怀抱着温香软玉,在漪房滑嫩白皙的颈项间磨蹭了几下,感觉到漪房瑟缩的颤抖,低低的笑了起来。
“臣妾,没有想什么。”
漪房话音里的不稳让夏桀心神更加畅快,他爱极这样真实的漪房,不是惧怕和疏离,不是冷淡和时时的揣测他的心意。本能的娇羞,好像那些诗词中少女对情郎期盼一样的欲拒还迎。
他的身子燥热如一团火,狂乱了他的神智,也让漪房本就紊乱的心更加乱成一团剪不断的麻絮。
“漪房,漪房,朕的漪房。”
火热的大掌在柔软不堪一握的腰肢上抚摸,渐渐往上,穿过喘息欺负的胸口到了绝丽的脸上,猛然捧住,漪房从夏桀火焰窜动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清晰地倒影,情感不可抑制的喷发出来。
那里面有她,那里面有她,她努力了这么久,这双冷冰冰,只看的见江山天下的眼,已然能看到自己了。并不完全,可好歹是装下了。
漪房突然就想哭泣,无处匿藏的脆弱情绪被释放,汹涌成巨浪,她的眼,水洗过一样的晶亮。
“漪房,漪房啊……”
晃似感觉到怀中女子的难过忧伤,大掌覆上那双眼,绵绵密密的吻落下来,仿佛是阳春三月江南的蕊雪,微凉中带着醉人的芬芳醇厚,一旦落入了尘埃,就会成为滋润干涸的暖泉,让人从身到心,都恨不能永远沉浸在这一刻的美妙无穷里。
唇辗转,听在总是散发出淡雅香气的粉色柔软上,夏桀轻而温柔的吸吮,却已把漪房压在心里的浊气和悲伤都吸纳而出,让她的世界,唯剩祥和安宁。
“漪房,别难过,你还有朕,还有朕在。”
呢喃轻轻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回荡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漪房动情的抬手,此刻,她想要真的用心去搂住这个男人,只是为了心而已,不再是为了其他的任何事,任何人。可就在她手伸出去的瞬间,外头传来了山呼万岁的喊声,以及那一声清脆的落轿脆响。
漪房猛然回神,眼睛再度睁开的瞬间,她的眼里,那个温存怜惜她的男子早已不在,只有那个龙冠紫衣的霸绝天子还在面前。漪房骤然苦笑,怎可忘了,他还是皇上,而且,是一个尚未爱上她的君王。此刻的她,怎么纵情肆意!
她站起身,俯身退让在一旁,“皇上,臣妾恭送皇上下轿。”
夏桀瞳孔一眯,看到在这只有两人的天地里,从迷乱中抽身的漪房,薄唇微微上扬,怒气促使他用力的挥开帘幕,先行落脚后,面对入目中人海一样的跪倒身影,却视而不见。他转身,唇角微扬,正对上漪房欲出的身影,笑意陡盛,双手伸出,在漪房错愕的瞬间,已将漪房拦腰一抱,在万千人惊愕交加的眼神里,再度上演来窦侯府的那一幕。
第110~114章 百花宴
水袖流云,星光香色,华美宫灯牵出一排排此起彼伏的红水河,此面临水的香月园,今晚烛光,星光,水光,交相辉映,衬着湖边的水光山色,分外娇娆。
夏桀高坐园中玉台之上,夏云深带着太子妃坐在夏桀略次一个台阶之上。漪房陪居在玉台下面左边,而淑妃,带着十岁左右的皇子,坐在夏桀右面下方,不过淑妃一如既往的安静,让人,似乎根本无法感觉这个也是后宫四妃之一的存在。两边,是穿着贵气的宗室大臣命妇,头上纷繁的宝石玉器,在月色下,闪出奢华的荧光。
宫婢们穿梭往来,端上一盘盘珍馐佳肴,夏桀和亲近朝臣高声谈笑,看上去,一派何乐融融的景象。
三盏开宴酒之后,目光聚焦在漪房身上,漪房轻笑一声,浣扇遮面,似娇羞花蕊,葳蕤生光。
“皇上可是等不急要欣赏我大夏贵女们的风姿了?”
这句调笑换的夏桀朗声大笑,端起夜光酒杯,一饮而尽杯中之物,却不发一言。朝臣命妇们看在眼里,难免心中各有所想。
今日的百花宴是她们送自己家族女儿入宫的绝佳机会,否则就要再等三年。那时候,大半精心栽培的贵女们,都会过了选秀年龄,需要重新物色人选。
何况,初始他们这其中多数人,都是抱着庶女以色事君,必不能久长的态度来选择家中女子的。所以,她们选上来的女子,除了容色之外,更有血统身份。这是大夏世家根深蒂固的想法。然而,今日,一见夏桀在宫中不顾人言,乃至不顾御史参奏,在给漪房冠上祸水红颜的名分之时,心中也难免有了其他的计较。
漪妃容貌绝丽,皇上终究也是个男子,男子,在很多时候就会重色胜过其他。而且漪妃的娘亲本也是出身花家大族,又被抬为了平妻,漪妃的身份也就算是半个嫡女了。以她现在如日中天的得宠势头,一旦此次送女入宫不成,三年后,只怕漪妃已经生下了皇子,那么,漪妃的地位,便再也难以撼动。倒不如先和漪妃结个善缘,如自己家族中女子能入宫得宠,再慢慢和漪妃计较,若是不能,也算是在后宫中留下了一条路。漪妃总会年老,总会色衰,也需要找些后面的佳丽培养。
主意打定,原本对于漪房一直带着些左摇右摆的轻视命妇们纷纷上前戏言文,围拢在漪房身边。
“娘娘容色天成,今日这些贵女们,也就只是来凑个趣,哪能夺了娘娘的荣光。”
“是啊,娘娘的容貌,那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漪房听着这些吹捧的话,眼尾看向夏桀,此刻,那个天子正在和叫到身边赐酒的礼部侍郎交谈,似乎并未发现她这里的事情。只是漪房回头的时候,敏锐的发现,有道火热的目光在她背后一转即逝,漪房愕然,再度以扇面遮住脸孔,轻扭过头去看,却见夏桀端坐龙座之上,而夏云深意味深长的眼神,却和她碰撞在一起。
漪房心中豁然一跳,凝滞片刻,望着夏云深,看他在对面举起酒杯,微微一笑后,一饮而尽。漪房心里,忽然起了一种冰凉的被人洞穿所有之感。
“漪妃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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