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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濒危涤尽南柯梦

高阔大殿上的锦毯似乎骤然变了颜­色­,­阴­森冷风卷起金纱垂幔,沉沉暮暮泛着透人肌骨的寒冷。升平心中不禁悲凉,万千纷乱思绪还来不及整理,想起母后安危,遂先行整理衣裙入内殿查看。

脚步悬于半空还未落下,陡然听见一声惨叫惊呼,殿门外宫人纷纷跑进内殿查看,升平立即回头呵斥住欲向前扑的宫人,“不许进来!”

宫人领命停住脚步。升平强稳住心神心中默念:母后,你等等阿鸾……半句话还没等思量完毕,泪水已先行滚落。身子虚软得直立不起,一跤跌倒在地,再没有一分力气爬起。升平只觉得自己的心肺像被掏空了般,勉强撑住身体,扶着墙壁挪进了内室榻边。视线所及——独孤皇后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并无半点生息,黄钱纸一般的面­色­在昏暗宫灯照耀下­阴­森骇人,泛青的嘴角滴滴答答流淌着乌黑血丝。

濒危涤尽南柯梦(2)

在幼时,升平曾偷望过如此可怕景象——那个死亡多时的宫人,嘴边也是涎了黑­色­血丝,黄了脸躺在御花园百花丛中,丑陋诡异的景象她只消瞧一眼便终生难忘。幼时的永好却是知晓一切,她说那是服毒而亡,说完便蒙住升平的双眼再不让看。

于是,升平从小便知,服毒后的死相太过难看,将来若非无力生存,定不能如此。不想今日,母后却选择最难看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尊贵的一生。

升平觉得眼前猛地发黑,双膝顿时失去力道跪倒在床边,满腔的话却连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后冰冷僵硬的尸身,丝毫动弹不得。

命宫人前去太医院请御医进宫诊治,久无消息;命人通报前朝忙于登基大典的新君,也无人赶到。空荡荡的昭阳宫,数十名宫人静默跪伏在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一个人赶来吊唁。

刚刚舅父才走……他说,杨广不日归来。

看来是他亲眼目睹了妹妹服毒,又亲手送了妹子一程吧?

独孤皇后的衣冠整洁,寝具如常,服毒了结残生,想来也是她乐于的。

想必就在升平赶来的片刻,她已经与舅父从容话别,当舅父允诺定会带广儿归来时,她才会自行服下鸩酒含笑离世的。

独孤伽罗和独孤陀都是杀死大隋独孤皇后的凶手。为了权势,为了皇位,诛杀自我,成就百年。

升平想到此处如堕冰窖,手脚都已僵硬得听不得使唤,浑身抖如筛糠。

谁能料到,为了杨广能归来,母后居然做出最后的决断——用自己的死换来儿女的生。

也许,在她看来结束自我是痛苦终止,却未必知道,她的结束于升平恰是煎熬开端。

跪麻双腿的升平苦苦等待前朝赐祭奠灵堂的消息,奈何苦等整整两个时辰,太子杨勇才放御医前来昭阳宫探望查看。御医的诊断已然不必再看,所有人从他们忐忑惶惶的神­色­中都可看出结果。

其实不用说,升平也早已知晓。她的手始终攥着已经僵硬的母后手腕,一分分消失的温热,一分分离去的亲情,她用心能感触到。

怕是在舅父离开之时,母后已经先踏入黄泉了,她终还是晚到了一步。升平摇摇欲坠的身体被身边宫人搀扶住,痴痴愣愣的。御医站在一旁踌躇地颤声回禀:“回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薨了。”

升平似才被人唤醒般,颓然跌坐在地上,掩住面孔不住呜呜哭泣。一时间宫内大小宫人都效仿升平公主放声恸哭起来,随之哭声传出宫殿,昭阳宫外上上下下一­干­宫人等更是趴伏在地,长跪不起。独孤皇后待她们并非宽厚,她们的哭泣更是为了自己。

树倒猢狲散,新君最忌惮的人已经悄然离世,她们随侍能否存活世上便看新任君主的善变心意了。连悲恸也不能尽情,这便是天家。

独孤皇后身后仍有诸多丧礼事宜需要打点,升平挣扎起身,抑制住心中悲伤,筹备丧仪,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做任何事。举哀的衣衫妆配,宫殿布置,奠仪注示,处处难以­操­控把握。此时有人忙,也有人躲,随处可见慌乱行走的宫人,却无一人肯上前帮忙。往日辉煌庄严的昭阳宫,如今早已乱作一团,俨然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景象,全然喝叱不住。升平公主终究不是即将登基的新君,宫人哪敢靠前为其做事。

半日后,新君缓过繁忙,才有了动静。杨勇先是率领一­干­妻妾从容不迫前来,浩浩荡荡好大的排场。前首随驾的侍从还没等入门,高氏怀中的皇储啼哭声已经远远可闻。那稚­嫩­声音穿透笼罩着巍峨宫殿的­阴­霾,听上去甚是凄厉。高氏对孩子的喧闹不管不问的态度,更是让升平不悦地眯起双眼。

濒危涤尽南柯梦(3)

灵幡飘荡中,高氏抱稳怀中皇储,扑通一声跪倒在灵床前,畅畅快快地悲恸。哭至难过处还不忘拽着升平的裙角,“太后娘娘薨了,还请公主节哀吧。人道是福祸无常,生死之事更是听天由命。”

升平不动声­色­地收回被高氏拽住的裙摆,恍惚看向新君杨勇。

新君杨勇昔日与升平嬉闹的笑颜,被落日光晕笼罩成金塑雕像,像极了为了社稷奔忙的父皇,他透过皇冕前的珠帘,高高俯视曾经为大隋建立奔忙半生的独孤皇后。他的眼角没有泪,也不说话,镇定如常的神­色­,甚至不像是往昔母后唾骂窝囊的那个儿子。他终于还是成了帝王,或许不管是谁,只要头上的皇冕戴上了,有了皇帝气派,再窝囊也会变得威仪。

新君杨勇给独孤皇后下跪,但他跪得是那般的不诚心诚意。杨勇在打量四周,仿佛在仔仔细细地寻找什么。与他别有深意的目光相触,升平心头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能够看清他万千思绪中的一处——那处最肮脏的地方。

一拜,二拜,三拜,人还来不及站起,杨勇已经开口逼问:“阿鸾,母后薨逝,你也需多多节哀,只是你来昭阳宫时可曾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吗?来,告诉勇哥哥好吗?”升平记得,成年后,太子哥哥对自己从未如此和颜悦­色­过,更多的是,被她气得涨红脸颊的无奈和埋怨。

升平定定地望住杨勇,冰凉双手隐藏于身后,互相抠住的指甲狠狠压下去,激起钻心的疼痛,假意装作自己不曾听懂他的问话。

独孤皇后最后时日虽然无势无位,却是杨勇即位的最大绊脚石,最大心头患。独孤皇后对杨广和升平的喜爱远远胜于太子杨勇,他当然不会不知。只是废黜长子立次子为皇储会使国家不稳,外加高相从中百般阻挠方才没有实现。

如今独孤皇后故去,杨勇的顾忌阻碍已除,除了需要提防独孤皇后再有其他口谕,他已是稳坐大兴殿,趁乱做皇帝了。

升平知道杨勇的龌龊心事,所以缄口不言。她头也不抬,满心腻烦道:“母后说了,也没说。”

目光高深莫测的杨勇听闻升平的回答后,微微淡笑,“阿鸾,勇哥哥知道阿鸾和二弟十分要好,不如你先把实情告诉勇哥哥,届时勇哥哥招二弟回来便是。阿鸾告诉勇哥哥,母后的玉章你可曾看见?”

母后一生与父皇齐头并行,拼尽全身力气给儿女留下帝位疆土,却忘记同样大的权力在儿女身上会将他们陷入怎样的生死决断。没错,就是生死决断!

当初,五位皇子会由谁来担当储君,独孤家的态度始终犹豫。郎中令,大司马,朝堂和所有大隋朝兵马尽在独孤家掌握中,皇上虽然能号令三军,但独孤氏的玉章同样也可以。帝后并称二圣的结果就是权力均分,当年是对独孤氏权力的保证,如今是束捆住杨勇颈项的绳索。他已经偷盗了皇帝的虎符,当然更想要那枚皇后的玉章。

杨勇此刻身上已经被宫人披上一身白衣,冠冕全素,升平更是被嬷嬷围上了白­色­的披麾,银装素裹。可是冰凉的颜­色­并不能湮灭杨勇眼底的炙热,更不能抚平升平眼底的伤痛。

杨广得独孤陀拥戴已非一日,杨勇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等杨广平安归来,再双手奉上皇帝宝座。穷途陌路的他,眼下最需要的就是父皇母后一个名正言顺的拥戴,一场名正言顺的兄弟自残。

杨勇的目光与升平相触,杀机隐隐可见,嘴角所噙的笑意也冷冷的,“阿鸾,如果你不说,勇哥哥这就送你去找二弟。”

濒危涤尽南柯梦(4)

升平哀哀地望着昔日的同胞兄长,此刻却如同陌路人。她用力咬住下­唇­缄默不语。

不是升平不想说,而是不屑与违背人伦的人开口。

手足情长终究抵不过万里江山,一腔子同父同母的血液更比不上手握生杀大权的尊贵权势。再想拿兄妹情意来触动帝王心底愧疚,也是不能够了。

升平只想苦笑。事已至此,笑是最难言的痛苦。

杨勇终于被升平耗尽耐­性­,拂袖站起大怒,指着升平的鼻子唾骂:“杨鸾!不要以为父皇回宫就会为杨广做主更宫,父皇其实早就想杀了他,你以为他还会平安回来么?休要做梦了,他恐怕早就死在阵前,只不过他的死讯你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杨勇,别忘了,他是你的弟弟。”升平面容沉寂,生平第一次没有用哥哥两个字称呼杨勇。

“弟弟?他是我的敌人!从出生就开始跟我争抢父母疼爱的敌人!”杨勇的冷笑让升平心寒如冰,再看不见从前被太子妃训斥时的萎缩。

“来人,把公主囚禁栖凤宫,没有朕的命令终生不得出宫!”杨勇一声喝令吩咐,身后已经冲入几个侍卫,他们不同于内侍,皆是佩剑全甲。原来杨勇早已经准备好决断所有了。

“杨勇,别忘了,父皇仍在,你无权将我禁足!”升平面如寒霜。

“阿鸾,你知道父皇为什么迟迟不来么?你当真以为是朕囚禁了父皇他老人家?”杨勇冷冷地讥讽。升平迟疑片刻,不敢轻易接话。

真相太残忍,残忍到甚至连升平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也许此事并非是父皇唆使杨勇动手逼宫,但母后的薨逝确实让父皇快慰了片刻。

升平咬­唇­,强抑制心中痛恸,“杨勇,此刻无论你怎样狡辩,我都不会相信!”

“父皇与朕心中厌恶母后母族跋扈朝堂已久,二十余载不能发泄,死后晒着尸体便是所能做的最大羞辱。独孤陀虽然手握重兵,但没有虎符不能随意擅动,他入宫与朕分辩又没有胜算,所以只能吃亏闷在肚子里无可奈何。再加上独孤家拥戴的杨广久久不归,他们此刻想谋反也没有借口!”杨勇的笑容缓缓刺痛着升平,她从未想过共同创立大隋的母族与父皇终有一天会走到反目成仇的田地。

升平回身,留恋母后犹如生时的面容。刚毅如此的母后永远不会料到身后竟然留下如此多的纷争,更不会料到……

算了,不想看了,再看也不过是知道更多的丑陋内情而已。升平陡然紧闭双眼,泪水瞬时夺眶而出。

皇宫里太多肮脏龌龊让人不齿,让人心寒。她无力阻止任何人不觊觎皇权,也无力留下任何人不贪恋江山。

了悟的升平缓缓转过身,用目光逼退杨勇手下的侍卫。他们退一步,她上前一步,她上前一步,他们再退一步,杨勇和侍卫面对不怒不悲的升平恍然有些错觉——仿若那个躺在升平背后的独孤皇后已经附在她的身上,威严、凌厉,一双眼眸刹那夺人心智,根本不容置疑。

升平扬长而去,临近昭阳宫宫门时她回头张望。杨勇站在母后身边,面容已经模糊,人更是漠然无声,全没了幼时那般憨厚。

幼时,杨勇会给升平临摹父皇催要的课业,还会带她偷拿杨俊的顽石,还会为她寻来民间的新奇玩意。诸事只要有升平的参与就不会被父皇责骂,所以即使年纪相差许多,他也从未丢下她。直到杨勇被立为皇储正式迈入朝堂,杨广才接替了兄长照顾升平的职责。

濒危涤尽南柯梦(5)

真正的过往常常因回忆而觉得痛苦。升平心中一阵大恸,再掩饰不住凄意怆然,终于肆意掩面痛哭。

恩离慈别。母后那日叮嘱的话此时想起,升平突然领悟话语里的凄然。正是无情显露的真相让她开始学会懂得沉默,默默领悟宫闱中的厮杀争斗,领悟诸多无法告与人知的背后真相。

凤辇上悬挂的凤嘴铜铃叮咚作响,听闻铃声,经过的宫人沿路纷纷下跪。她们还不知道此时此刻发生在昭阳宫里的­阴­谋,她们仰望的还是太上皇和皇太后最娇宠的升平公主,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幼年妹子。

白衣飘飘跪满宫墙间的秘道,发鬓上白菊Сhā满。原来高氏早将志哀的丧服准备好,停尸半日才拿出来给皇太后举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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