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娘子爬墙记 > 第98章 娘子结局篇.

第98章 娘子结局篇.

少顷醒来时,入眼只是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好像一瞬间时间回到过去,回到她刚刚出嫁,还没有离开白家,还没有认识凤的时候……

可是一股痛从胸口深处蔓延,那么深,那么重,好像要将整个胸腔充斥胀烈,清清楚楚的告诉她,一切都发生了,这是“现在”,她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的现在,再也不可能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最初。

门声轻响,白墨和木鸢走进来,白墨见到她已经睁开眼,忙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再多睡一会儿……”

宁弦摇摇头,收敛了所有的表情从床上起来。白墨伸手去扶,木鸢只留在外间,没有进来。方才,白墨已经从木鸢那里听说了发生的事情,他想不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该这样。离开魔教的时候,他满心以为宁弦从此可以幸福,可以无拘无束的生活,和凤在一起,他可以给她她需要的一切。可是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担心的看着宁弦,却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她的情绪,连同胸口的痛,都在门被打开的瞬间生生的被她压下去。她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别人的担心,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白墨,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

那个“求”字让白墨心里一沉,这个字,从来不该从宁弦的口中说出。“别这样,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尽量去做——”

他扶着宁弦坐在床边,自己在她面前蹲下来,宁弦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苦笑,问道:“白墨,我是不是很过分?不需要你的时候就一脚踢开,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却就这样回来……甚至也许有一日,还会突然离开……”

“你回来,是理所应当,因为这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和名分。你离开,是我应许的,没有什么不对。若你愿意,随时可以离开,也随时可以留下来。”

“我可以回来?”

“对。”

“我可以继续当白家的夫人?”

“只要你愿意。可是,你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宁弦看着他,毫不逃避他的目光,道:“白墨,我要报仇。你觉得我利用你也好,需要我付出任何代价也好,给我白家的力量,我要毁了冲天楼!”

在她面前的白墨一时没能说出一句话,她在重复左慈做过的事——冤冤相报。可是,明知道即使她报了仇也什么都得不到,却怎么能够去阻止?

当报仇成为一个人唯一能够去做的事,除了在一旁看着,他们还能做什么?

她没有寻求任何人的安慰,没有去依靠任何人,只选择了报仇。

外间的木鸢静默片刻,静静转身出了房间。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就像过去的左慈。

他联络了幽冥天讲明情况,准备留下来,尽管放弃添乱,为了看着别人而留下来不合他的­性­格,但是总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下宁弦不管。

又何止是宁弦,到现在,他都还不能相信凤真的死了。

宁弦回到了白家少夫人的位置,她要亲手报仇,这是必须的一步。

她开始跟随在白墨身边出入,旁人在为这种反常感到奇怪之后,很快便会发现,白家少夫人不单单只是“跟着”,她开始学习各方面生意上的事,有过上一次白墨在烟雨阁威胁左慈的经验,她慢慢Сhā手所有跟冲天楼有关的生意。

衣食用品,使用材料。

尤其是冲天楼的工程——她暗中摸清每一次冲天楼检修机关进行重整替换的时间,冲天楼的机关,纵然大部分是自己所制造,但是木材配料配件全部需要购买,而特殊的机关更是需要在专门的工匠处特别打造。她靠白墨的关系查清冲天楼来往的所有进货订货的商家,以及定期雇佣的工匠。

白墨在烟雨阁曾经答应过左慈,只要他放了宁弦他将来不会对冲天楼下手。生意人讲究信字,尽管那一场交易并不能算是成了,左慈并未打算放了宁弦,但是就结果来看,宁弦的确平安出来,而当时有商会的重要人物在场见证,他并不好在明面上正面对付冲天楼。

他将一部分有关冲天楼的必要生意交由宁弦出面之后,还需要非白家的人来经手。这样一来,至少在表面上,他从不曾Сhā手此事。而他的夫人与冲天楼大公子之间的恩怨,商会中的人当日也是有目共睹,是大公子得罪在先。

白墨摆明了当甩手掌柜,对于自家夫人所为不闻不问。不管外人怎样说,他面上做到了,旁人又能怎样?

他在外人面前可以浅浅一笑应付过所有的事情,但是面对宁弦,心里唯一的感觉,只有无力而已。

自从她这一次回来,看到她,他只觉得无力。

无力改变,无力为她做任何事。

宁弦就好像将自己包裹在一层壳子里,有人的时候她也会笑,面对白家二老,面对管事下人,面对生意上的人,她浅浅的笑容好像浮在那层壳子的表面上。可是无需应付的时候,她的脸上,连一种可以称为“表情”的东西也没有。让人只觉得无力窥探她的内心,无从靠近。

她将自己的时间凝固在那层壳子里,只看着眼前的事,只做着报仇的事,其他什么也不去看,不去想,连凤的生死也不想。她的时间,是凝固的,停止在她来到白家的那一刻。

白墨远远的看着院子里对着湖不知在想什么的宁弦,袖袋里有一个东西始终碰触着手腕,他将它拿出来,是一枚黄褐□眼的戒指,在光芒下幽幽的反­射­着光,看起来就如金­色­的猫眼睛。

这枚戒指他已经收在身边很久,当初在江城时白砚曾经要他送给宁弦,却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后来,似乎也就没有了送的必要,只是发现时,将它带在身边似乎成了习惯,每一次更换袖袋的时候,也都随手放进去。

曾经,的确有过那样的时候,想试着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好在一起。只是后来才明白,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修复。裂痕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两个人和两个世界之间太远的距离。

他轻叹一声准备收起戒指,白砚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后,看到那个戒指疑惑道:“这什么?好眼熟,真稀奇你居然也会有这种东西,跟你一点也不符,不如送给我的小嫂嫂得了。”他一把拿过那戒指,白墨还来不及阻拦,他人已经向宁弦走去。

“嫂嫂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不如一起来坐坐,好过一个人待着。来,瞧瞧这个,大哥要送给你的,戴上试试看。”他不由分说给宁弦在指头上,自己越端量着越觉得眼熟。——他送给女人的东西多了去了,哪儿记得这么小小一枚戒指。

宁弦回过神,却没有去看那个戒指,看着白砚微微顿了片刻,问道:“你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吗?”

“……”白砚觉得自己头上的汗立刻便流下来——她知道自己回白家来已经多久了吗?两个月!她回来已经两个月,才想起问他这个问题,还是才注意到家里有他这么个人??

宁弦这时才去看手上多出来的戒指,似笑非笑的裹着一层笑容,问他:“白墨送给我的?”

“是啊……”

“那就不知借花献佛的是你或白墨,不过二少爷的记­性­却不怎么好。”她将戒指还了白砚,这才让白砚想起相似的场景,这戒指竟然是他以前要送她却被拒收的么?还真是送错了东西。他正盘算着怎么来挽回一次,却听宁弦道:“白墨不会做这种事,所以你没必要费心。”

白砚看着宁弦离开,真搞不明白这两个人算怎么回事?明明她回来了白家,跟白墨之间的相处也比过去更多,更自然,却好像在两人之间清楚的划着界限,互不逾越。这条线,究竟是谁划下的,为何一定要如此呢?凤已经死了,她回来了,虽然遗憾,但不也是很好吗?

从江城回来之后他对白墨的敌意减少了很多,看着这两个人,他光看都着急。

转头看到白墨还远远的站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走过去,颇能体会当初在江城,紧那罗想要帮助白墨追宁弦时的心情。

“你就打算两个人一直这样下去?”

“哪样呢。”

“那个男人既然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把握这个机会重新和宁弦在一起,总不可能她就这样一直一个人念着一个不在的人?”

白墨浅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有弄清楚,我们之间没有‘重新’,问题也不是凤。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因为凤而离开,是离开之后才和凤在一起。顺其自然吧,现在无法强求什么。”

“大少爷——您请的周爷来了。”有下人前来通报,白墨立刻问道:“人在哪里?”

“安排在前厅,正等着您过去。”

白墨急忙转身赶去,走到前厅外,稍稍调整了下呼吸,迈步走进去。

“周爷。”

“白大少。”一身亮紫锦缎的男人起身,端得是面如冠玉。

生意场上没有人不知道“周家数一白家数二”这个说法,这周少打理周家的生意也有十余年,算起来也该三十上下的年纪,但是保养得当的容貌看来却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

“周某此番前来的原因想必白大少也清楚,你我认识这么久我也不想绕圈子,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你对付冲天楼那件事,我不想参与。”

“周爷是嫌在下送的礼太薄?”

周少眉头微蹙,“什么礼?”

“怎么尊夫人还没有转告吗?在下送去的几份大礼,因为周爷不在,尊夫人已经代为收下了。”

周少脸­色­一黑——收下了?他连个影儿都没瞧见呢!丫又被那女人挥霍了!!

周少脸­色­变了几变,只能咬牙愤愤道:“抱歉,这件事情周某着实还不知,待回去问清楚,定按照礼单补回给白大少!”

——银子!钱!!这白墨绝对是故意的!趁他不在让他的夫人收了,谁不知道他周少娶了个败家女,到了她手上的东西,哪里放得到第二天!?他成心让他连退都不能退,况且他白墨出手的东西,能轻了吗?要他周少从口袋里掏钱出来,比割他的­肉­还难过!

白墨浅浅笑笑,估计也是火候了,缓缓道:“周爷何必这么客气,只要周爷稍加援手,便不必退礼,事后白墨定然会再多送上一份谢礼。”

“白大少,你是知道周某的,无利可图的事情周某从来不做。虽说白大少出手大方,但这件事如此针对冲天楼,周某若是参与一脚,恐怕有损名声……”

“怎会无利可图呢?若真的无利,在下也不会莽撞去找周爷联手。”

“哦?利在何处?”

“此时容在下与周爷说明……”白墨详细道来,总算见到周少眼睛微微发光,此事便已成了一半。不过周少仍有几分犹豫,问道:“总之白大少需要我参与的部分,就是垄断冲天楼的一切对外采买?”

“没错。在下与冲天楼的恩怨自然不会将周爷牵扯进来,周爷所参与的只到此为止其他的,都是在下的事。”

周少细细思量着,迟疑道:“不过以冲天楼的势力,要垄断他的采买,只有你我恐怕很困难吧?”

“这一点周爷放心,在下已经笼络了与冲天楼有关的各个零散商家,他们大部分已经答应相助。并且,也有裘家的大力相助。”

笼络?周少轻笑,恐怕这不是笼络就可以做到的吧?威逼利诱怕是少不了,而且也听说此时似乎还有魔道中人Сhā手,让那些商人不应也不行。至于裘家他倒是有所耳闻,听说在白家暗中准备之时,他一面支援,一面已经毫不留情的开始对冲天楼出手,手段还颇为卑劣。

“看来白大少是早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我入套了。”

“周爷严重了,这只是合作。垄断冲天楼的采买之后,所有因此提升的价格差额,尽数归周爷所有。”

往口袋里塞钱和往外掏钱,这两个选择的结果一目了然。

白墨的笑容缓缓淡下来,他能做的一切,就到此为止了。他替宁弦准备好一切,剩下的,只等着宁弦出手。

有了周少加入,这件事的结果,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但他无法预见的是,这一切之后,宁弦那凝固的时间又会如何,何去何从,如何选择。

出版结局第五十九章宁弦复仇

白、裘、周三家联手,以及其他与冲天楼有生意来往的稍具规模的商家都因为种种原因自愿或不得不与白家合作,而其他本来无关的生意人也都慑于三家的势力,遇到冲天楼的生意立刻躲远,完全掌握住了冲天楼的采买命脉。

宁弦甚至沿用白墨之前对付烟雨阁时的手段,摸清冲天楼所有机关总共需要的大概配备,尤其需要特别定制配件的弓弩、机关,买通了具体负责这些建造的工匠,贿赂,威逼,连对方的后顾之忧也一并解除。

她甚至买通这些工匠之后替换了冲天楼一部分机关预置的配件,以她之前闯冲天楼时的经验,既然有些机关她会触动而凤却可以平安度过,必然是与重量有关,只消在弹簧上做了手脚,不用几日刚刚重新翻修的翻板自动便会坏掉。更有甚者那位周少大爷兴冲冲的带来一批会按照一定的吸水量伸展的木材,混入冲天楼中,于是,当机关安装好的第30天,突然莫名触发。

不仅冲天楼对外采买的材料价格翻了几倍,就连日常的衣食用品也受到了影响。

做了那一切之后,宁弦的动作突然慢下来,不再穷追不舍,似乎一直在等。

没有人会问她在等什么,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一切都由她来决定。她知道自己被纵容着,被白墨,被木鸢,

一番动作下来冲天楼苦不堪言,他们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些针对,但是周白两家都是最好不要招惹的人物,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做得这么绝。冲天楼在江湖上虽然算不得黑或白,保持中立,但仇家也算不少,思来想去,倒是没想出如何招惹了白家。

白家少夫人是魔教幽冥天的人,这件事对外没有人知道。而左慈所做的那些事,也从未让冲天楼知晓,于是不明原因的冲天楼只得向白家书信一封,请求当面商谈,无论是在何处得罪,只求化­干­戈为玉帛。

宁弦接到书信,便准备前往。白墨有意相陪,她却轻轻摇头,“你去了,便无法再从此事抽身,我一个人去便好。”白墨已经为她做了许多,无论白墨如何撇清,她用白家的势力去做的这一切,如何不让白家的名声受损。也唯有她将来远离白家,让白家把她“赶”出去,才能慢慢恢复此事对白家的影响。

白墨许是明白她的心意的,他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木鸢拍了拍他的肩,一笑道:“不用担心,我陪她去。有我在,还怕她吃了亏吗。”

白墨只能浅浅回了一个笑,看着他们离去。他没有快意恩仇随­性­而为的权利,他的身上,还有整个白家的声誉。他能做的事情到此为止,剩下的,只能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

马车上宁弦未发一语,静静看着车窗外,她好像完全不急,依然凝固着,似乎有时会忘记自己正要去做什么。

一路上车厢里只剩木鸢的长吁短叹——能让他木鸢叹气的事,在这世上可真是寥寥可数,可他实在是忍不住——宁弦这到底是什么死样子啊!他认识的宁弦应该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就算受了什么打击也会很快生龙活虎生猛海鲜——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人只是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看不下去。

他真的是看不下去。

心里只觉得微微的躁乱,这在过去是绝不会发生的事,他木鸢从来什么时候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过?人生本如戏,区别只是在戏外看戏还是在戏中看戏,如此而已。所以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烦恼发愁,一路逍遥走过,二十多年也就这么走过来了。

可是现在这样的宁弦,却让他有些坐不住一般的躁乱。

他体谅宁弦的伤心,毕竟凤的死对于他们任何人都可以遗忘,唯有宁弦不同。

但是他不知道宁弦还要这样把自己凝固多久,报了仇,她就可以放下么?还是会一直下去?他只怕自己会等不到那个时候就忍不住拎了水桶来把她浇醒。

“少夫人,我们到了。”

马车停下来,管事来掀了车帘请宁弦下车,她走下来,俨然已有了白府少夫人的气势,静静站在那里,看了眼面前的酒楼。冲天楼的确有私下和解的意思,这里算得上湛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她走上楼去,木鸢紧跟于后。

包间之内除了冲天楼的一位代表,还有商会的一个人,算是做个和事老。不想此时闹大,只尽量低调,因而来的也只有这两人,见到进门的人不是白墨却是一个女子,两人微微一怔,随即猜到了她的身份。据说白大少抽身所有关于冲天楼的事物,全权交由夫人去处理,想必,这位就是白家的少夫人了。

“这位,是白少夫人?”

管事忙道:“正是我家少夫人。”

“这……白大少……?”

“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谈就可以,白墨与此无关,我一个人就可以做主。”宁弦面无表情的开口,冲天楼今日前来的是楼主幺弟,直觉恐怕今日与这个女人很难谈妥,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夫人请坐。”

“不必客气,想必这位也有许多问题想问,我便直说了。我的确与冲天楼有些私人恩怨,要我放下,不可能。冲天楼若要平和的解决这件事,就交出大公子左慈,若不应,冲天楼所有的机关地图将被公开于天下,即使你们想要重修机关,我想你们的材料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买到——这一点,想必冲天楼已经见识过了。冲天楼这么多年以来在江湖上得罪的人也不算少,而且令你们自傲且有恃无恐的,无非就是机关。倘若冲天楼的机关再无用处,不知冲天楼打算如何立足?”

“白少夫人,若只为一己恩怨,有什么不能商量解决,何必牵连如此之大——”

“我的话说得很明白,没有什么其他可说。但您若要说一己恩怨,那么请问,你们的大公子在外面做过什么,冲天楼可是知道?可有管教过?”

对方一时语塞,对于左慈,他们还真的不知道他这些年时常不在楼中,江湖上也没什么有关他的传言,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连你们自己的大公子在外面做些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跟我说什么一己恩怨,说什么牵连!交出左慈,或者就这么耗下去,除非你们有同幽冥教拼个死活的胜算,否则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她根本看也没看商会来的人,说完,转身离去。

如果不是顾虑白家的名声,她早就做绝,何必如此相逼。

她不是没想过­干­脆用幽冥天的力量灭了冲天楼,可是硬拼的结果只能两败俱伤,即使教里的人愿意,她也不想拉上大家的­性­命相陪。如此才牵扯了白家,却又不能逼绝而毁了白家的名声。

她终究只是个半吊子,根本没有拼上一切,你死我活的决绝。可是她还能怎么做?她拼的,不止是她自己,都是别人的­性­命和名誉,她怎么能够什么都不管不顾!?

有那么一瞬间,木鸢以为她会哭。

看着她匆匆下楼,他在看到她的顾虑的一瞬间看到了属于宁弦本­性­的东西,可是那些不像魔教中人的地方,在这一瞬间看起来却那么亲切可爱。

她停在马车前,木鸢跟上去,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他以为她在哭,可是宁弦转回头来,却依然是那张仿佛裹了一层壳子似的没有表情的脸,连方才在楼上最后说出那句话时的激动也消失不见。

“怎么了?”宁弦不懂木鸢脸上那让人看不明白的表情,也没心思去研究,只道:“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她似乎在避免着跟木鸢多说什么,径自上了马车,木鸢的拳头握了又握,真是让人躁郁啊——他现在真想把她拖下来好好的敲醒她!直接敲破她那层壳子,敲到血­肉­模糊,一次让她痛够了再说!

他在马车前挣扎了半天,马车里的人不说话也不催,前面的管事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等他自己挣扎够了,也就只能在心里挣扎着想想而已。要他现在把宁弦从那层壳子里敲出来,他竟然下不了手。

——这实在是有违他的人品有违他的个­性­有违他的美学,他就该毫不犹豫的下手,既然情况不能变好,那就索­性­再糟一点,说不定还能有什么转机,反正不能止步不前——可是似乎变得不像自己的不止是宁弦,连他也有点不对劲。

他有点气馁的爬上车,对管事道:“走了。”

马车慢慢摇晃起来,木鸢看着和来时没有任何不同,只看着窗外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宁弦,他是很想迁就,可实在忍无可忍。再忍下去,就连他的人生观都违背,成为他木鸢人生的一道败笔!

他往车壁上一靠,摆出惯常的那一张惹事的笑脸,张口连脑筋都不用转,直接道:“你这样自欺欺人的过下去,九泉下的凤还真是可怜。”

听到凤的名字,宁弦终于有了反应,视线从车窗外挪向木鸢,带着微微的冰冷和愠怒,“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已经听到了,难道还需要我重复?”果然还是要这样才爽快,什么都不说只在一边看,根本不合他的­性­格。“这么多日子,你根本不曾去想过凤吧?你连想都不敢去想,你的头脑里纵然专注着去对付冲天楼这件事,却连为什么对付都不去想,这么自欺欺人的活着,为了保护你却害死了自己的凤还真是够可怜的,自己的女人连一点怀念都没有给他呢——”

“你住口!”

住口?这怎么可能?木鸢的嘴巴已经封了那么久,正在爽快的时候,怎么可能住口?“然后呢?等你报完了仇,杀了左慈,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自欺欺人,不敢正视凤已经死了这个事实,还是­干­脆连凤的存在也当做不曾有过?凤这辈子混到这份上,也算是失败至极了。”

宁弦只是狠狠的瞪着他,好像要用视线直接刺他的心窝,灭掉他那张嘴。可是被刺了心窝的人,却是她自己吧?即使脸上努力保持着没有表情的样子,放在腿上微抖的手却足以泄露一切。

木鸢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停止,可是然后呢?他就必须继续看着现在这个样子的宁弦,然后继续忍无可忍。

“你出去!”

“要出去,也要一起出去吧!”木鸢突然一手拉起她,一手掀开车帘飞出车外,管事惊讶地看着木鸢就这么凌空把宁弦强行带走,如风一般往白家飞去。他们直接落在后院,木鸢拖着她走到水池旁,不顾她的挣扎一把丢进去,微冷的说了一句:“好好清醒清醒,别让我觉得替凤不值!”

冷冷的水浸透衣衫,她却连冷也感觉不到,支撑起身体,任水从头发衣衫上滴落流淌……她的时间凝固了,感觉也麻木了吗?她这个样子,多久了?愣愣看着滴落在水面的水,却不知是池水,还是眼泪。

“宁弦!木鸢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墨匆匆赶来,木鸢却只站在岸边道:“不用去管她,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完全没有下去拉她的打算。

白墨不能赞同,不管木鸢是处于什么样的想法,他却不能只是看着,放着宁弦的身体不管。他自己下到水池中,走到宁弦身边去扶,然而宁弦只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低着头动也不肯动,他终于觉得不对劲,硬去捧起宁弦的脸,然而她脸上那湿濡的一片,却不是池水的冰冷。眼泪的温度好像要烫了他的手,他一把将宁弦拉进怀里,将她的脸按在胸前,那无声的哭泣终于冲破了胸腔,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失声恸哭。

为什么要逼她承认,为什么要让她去正视,凤死了,他不在了……她不去想,她还在等,等左慈的话变成谎言,等凤有一天还会回来,她不能承认,她承认了,他就再也不会回来……

她和凤的幸福,在突然之间被打断,她的时间,便也断在那一天……

白墨陪她在冰冷的池水里,不知如何安慰,微微无措。木鸢只在岸上看着,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尽管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他或许更希望宁弦一个人哭,一个人站起来,痛过以后,总有一天还会变回他熟悉的那个断弦儿。

可是,为什么冷眼看着水池里的情景,只觉得似乎心里有一根刺,刺得人浑身不舒服。

他果然,也有哪里不太对劲吧?

就算当恶人,他也要让宁弦恢复,她恢复了,他也一定会恢复正常,这种不该有的躁郁,都会消失不见。

这一番动作险些连白家二老都惊动,总算白墨压了下来,用宁弦失足落水搪塞过去,借口宁弦着凉静养,没让二老前来。

宁弦平躺在床上,用湿过的手绢敷着微微红肿发热的眼睛,听着木鸢的脚步走进房间,她微微有些尴尬,好像哭这一场,连用来伪装自己的那层壳子也被冲垮。

“我是不是真的挺差劲的?”

“一点点。”

“……这算是安慰我吗?”

“你几时看到过我不落井下石,却去安慰人的?”

“——说得也是。”似乎被遮住了视线,自己不去看别人,脸皮便也厚了很多。木鸢悠然一笑,总算,她没有继续那个死样子。

他走到床边帮她搭上被子,戏谑道:“就算换过了衣服,也刚刚才在那么冷的水里泡过,你当自己真的寒热不侵了?”

被木鸢这么一说,才真的觉得好冷。就算换过衣服,待在屋里也一样很冷,池水的冰冷好像已经侵到骨子里去了。她又多久没有去注意过是冷是热,好像麻木了,便连冷也不觉得。

倘若凤看到她这个样子,一定又板着个臭脸不高兴的吧?

他还真的很可怜,遇上这么个女人,他不在了,连想也不敢去想他一次……眼睛又有点热热的,她用手背压了压眼睛上的手绢,让凉水渗出,冰凉着眼睛不想让自己再哭,耳朵却听到木鸢转身走出房间时被门槛绊到撞在门框上的声音,忍不住轻笑。

她甚至可以想象木鸢因为不习惯白家里房间门槛的高度,眼睛又看不清,屡屡被绊到,却还要立刻站稳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硬维持风度不让别人看出来的样子。

原来一切都没有便,一个人死了,天不会塌。日子还是一样在继续,停止的,只有她自己的时间,只有她自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什么都不去看不去听。

可是,她怎么能忘了凤。

出版结局第六十一章意外伤患

而在江城,行人熙攘来往不绝,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的拥挤巷子中,有一个小小的门头,连名字和牌匾也没有,只挂着简单的木牌一副,写着“医馆”二字,几乎让人无法不忽略。

一个牧童模样的半大孩子赶着一辆牛车停在这间医馆前,迟疑地打量着,充分表现出他对这里的不信任。可是不信任归不信任,别人委托的事情,他只要照办就好,毕竟破烂的小医馆也是可能出好医生的……虽然貌似机会不多。

真的没问题吧?不是他个牧童还瞧不起小医馆,但是连他村里的郎中都说没办法,这间简陋的小医馆真的可以?都已经来镇上了,真的不用找个大一点的医馆吗?

这么想着,他还是下了车,走进医馆里。

“郎中?郎中在吗?”

帘子一掀,从里面走出个高挑微瘦的郎中,一身淡蓝的褂子洗得泛白,在光线有些昏暗的小医馆里仿佛淡淡的发着光一般,颇为和气的问:“有什么事?”

小牧童方才的迟疑立刻打消了个­干­净,虽然这个人与其说是郎中,倒更像他们村临镇私塾里的先生,但就是让人觉得安心,忍不住去相信。

“是,是!有个人,我们村里的郎中已经没办法了,他要我送他来您这里,一定要找您医——”

郎中点点头,这么肯定的指定他,看起来倒应该不是生人了。

“人呢?”

“就在外面,我拉他来的,我,我去搬他进来——”

郎中看了这个半大的孩子一眼,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要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人搬,未免勉强些。“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

牛车停在医馆门前,后面的车板上,用树枝和篷布搭了一个临时的遮盖,郎中探身上前,看了眼那个乱七八糟成一团的人,微微“咦”了一声——倒还真是熟人。不过,这一身伤,也真的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了。

“郎中,他不会死吧?他已经没反应很久了,从交代完要我送他来这里,就一直没醒过……”

郎中点点头,伸手拆去篷子,让那半大孩子搭了把手,一起把人抬进去,“他怎么伤成这样的?还有人跟他一起吗?”

“不,不知道,好些日子前,他就倒在山口——我和我爷爷就住在山脚下,他倒的地方离我家不远,我瞧见了就把他带回去,那时候他偶尔还会醒,可是村里的郎中来看过了,说没办法。他说让我送他来这里,但是雪一直没化,山路没法走,我只能等到路通了才带他来……”

他看了眼牧童衣衫磨损风尘仆仆的模样,“你也走了不少路吧?去休息会儿,厨房里有吃的,你自己去拿吧。”

那孩子踟蹰了一会儿,起初还感到拘束,到底挨不过肚子饿,便不好意思的去了。

剩下郎中对着那一身乱七八糟的人,微微叹气,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容后再想,人既然到了他这里,总不能让他死了的。

宁弦坐在房顶上吹着冷风,连她自己都要佩服自己的顽强,跌在那么冷的池子里,没半点风寒的迹象。被木鸢“骂”醒,才发觉自己浑浑噩噩过了好些日子,可是不那样过,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开始正视,从今往后,没有凤,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白墨在地面上低声唤她,宁弦低头,从房顶上跳下来,“冲天楼那边有消息了吗?”

“不会这么快,毕竟事关冲天楼主唯一的儿子。”

这一点宁弦也明白,是要冲天楼还是要儿子,这不是个轻易能够做出选择的问题。只是现在除了盯着这件事,宁弦不知道该把­精­力放到哪里。纵然不再混沌度日,却也不知道以后的路在哪里。

有些话白墨觉得自己并不该说,很长时间以来,他清楚着自己的定位,也跟宁弦隔开最适当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但是看着现在的宁弦,他却没有想太多,开口道:“宁弦,要不要留下来?”

她微微一顿,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无法不感到意外。她以为,白墨不会再说这种话的。

“宁弦,我一直都不想绑住你,所以无论你跟谁在一起,只要你还是自由自在的你就好。但是,现在你已经没有了想去的地方,这些日子在白家的生活,也并不如想象的让你不适应,留下来吧,你不必做任何改变,让我照顾你。”

宁弦静静的望着白墨,这样的话,由白墨这般的人说出来,不是不令她感动的。但是即使感动,却完全没有心动。

从认清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那时候起就知道了……她不会为他心动,不能为他心动,也不可能为他心动。即使他曾经走入魔教,即使她现在身在白家,他们两个,殊途无法同归。

她轻轻的摇了头,不必多说什么,只需要一个摇头,白墨就可以明白。

他脸上依然浅笑,淡淡的点头,“我去看看冲天楼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宁弦看着白墨离去,没有转头,却对一旁的树上道:“偷窥可是个不好的习惯。”

木鸢从树上跳下来,笑道:“只是来得不太是时候。”

“所以就顺便偷窥?”

“只是好奇那块木头会说什么而已。”

宁弦隐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木鸢会偷窥或许不奇怪,不过倒是头一次听他喊白墨是“那块木头”,这种说法,好像对白墨没什么好感。他不是一直都对白墨挺有兴趣的么,几时厌弃了?

这一点木鸢自己恐怕也不能说得很确切,似乎,就是从一切都开始不对劲的时候吧。他觉得罪魁祸首就是断弦儿的不对劲,因为她的反常才让自己也跟着反常,断弦儿恢复了,一切就该恢复原样走上正轨才对。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他看到白墨让断弦儿留下来,依然觉得白墨这么碍眼?

从凤失踪开始陪着宁弦四处去找的人就是他,就算凤死了,断弦儿不知道自己往后想要去哪里,也还轮不到他来安排吧?他眼睛瞎掉的时候是断弦儿照顾他的,那么,现在就该换他来照顾断弦儿了吧?

——这种念头,该算是什么?

凤不知道自己在生死边缘已经转了几回,从他在山里醒过来,鬼一样从土里爬出来,撑着走下山,一直到被平安送到东篱先生这里,所有发生的事情他似乎都知道,但是意识反复在昏迷与清醒间辗转,有多少次,都以为自己下一次不会再醒过来。

但是他还记得,有人在找他。也许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也许当他已经死了,但是他一定得回去。

“你醒了?”

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东篱先生温和的脸,“还以为这一次你很难熬过来。”

凤一想开口,便轻咳起来,缓了缓,才艰涩的发出声音,“我的伤……”

东篱先生细细的看了看他,道:“看来这一次你比较清醒,我想有必要趁现在问你,需要我去联系什么人吗,幽冥教或者宁弦?”

凤缓了口气,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会死?”

“并不乐观,你身上大小几十处伤口,伤口附近的皮­肉­几乎都已经冻得坏死,而且长时间在雪中待过,肺也受了损伤。我不确定你能撑到几时,但是到现在为止,你都撑下来了,情况不会更糟。你若要见谁,我会尽快……”

凤摇摇头,在醒来的时候,他的确想过尽快通知宁弦。但前提是,若他能活下来的话。东篱先生的话里,隐隐有尽快找她来,还能见上一面的意思。但倘若他命不久,何必要宁弦再承受一次生离死别。

见他拒绝,东篱先生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声音温和道:“好好养伤吧,最糟的你都挺过来的,只要你能撑下去,一定没事的。”

凤几乎没力再多说什么,恍恍惚惚便又昏睡过去。

他得回去。宁弦那傻丫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现在的宁弦,好得“不得了”。她冷冷的盯着前来送信的人,问道:“这么说,冲天楼是打算硬扛到底了?”就算继续下去,冲天楼也未必会垮,也许事情还有转机,而交出左慈,左慈恐怕就没活路了。冲天楼主,打得是这个心思吧?“既然如此,我不好好招呼招呼冲天楼,怎么对得起楼主的决心呢。”

白墨隐约觉得有些不安,问道:“宁弦,你打算……?”

她对白墨浅笑了下,“你不用担心,白家只需要保持现状继续下去,其他的事情无须出手,不会再损害白家的声誉。”

“宁弦,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但这就是你该担心的,再无其他。你至今为我所做的,在这里谢过了。”

“你要走?”他察觉到宁弦话里的意思,隐约间似乎要与白家划清界线——尽管从一开始就明白报完仇后宁弦必然会走,但是如此突然,他却担心宁弦不知会去做什么。

“我只是不好继续待在白家,毕竟接下来不得不让幽冥天Сhā手,白家和魔教有所牵连恐怕不好。虽是离开,我也还在江城,你不必挂念。”

虽然是如此说,白墨却也知道,她此番离开,待与冲天楼的事情解决,也不会回来了。

“我们还是早些走吧。”木鸢拉了一把宁弦,懒得看他们再黏糊下去。他可不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虽然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对这个完全不是自己那一口的断弦儿在意起来,可是既然在意了,自然不能让别人碰。

宁弦却怎么知道木鸢这突然间的是犯得什么疯,被他拉着也只能匆匆跟上,“木鸢,你在急什么!?”

“早办完这里的事早回去,这里我已经待够了。”

“你想回去可以先回去,不必非在这里陪着我……”

木鸢突然停下转身,­阴­沉着对宁弦笑道:“你还真够没良心的嗯?你向教里求援找人是谁陪你大江南北的到处跑嗯?你对冲天楼下手是谁陪你在无聊的白家待那么久嗯?现在就想一脚踢了我嗯嗯?”

宁弦蹙眉——谁要踢你了?谁要你陪了?自己硬跟着在旁边管东管西,现在吆喝着在这里待够了,好心让他回去还赖着别人甩他??

看起来左使大人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说起来他这辈子还没照顾过什么人,第一次花心思去照看着,担心着,才知道原来感情和习惯这两种东西,都是可以培养的。

断弦儿的确不是他的那盘菜,但是不是那一口也是可以将就的。至少,要他搁下不管,他却是不愿放手的。

宁弦离开白家,卸下白少夫人的身份借幽冥天之手,将冲天楼的机关图大量散布江湖。黑道上的人不少与冲天楼有过纠葛或是看不顺眼,此番有幽冥天公开敌对,自然乐于前来凑上一脚。

一旦被证实那份机关图是真的,冲天楼接二连三受到偷袭,只得匆忙之间改变了机关,却受材料和人力限制,只堪堪应付过几回。幽冥天这边甚至还不用出手,冲天楼已经损伤了元气。

宁弦不急,她依然在逼,无论改动机关,还是有人闯入破坏了机关,都需要消耗用材,他们如今能撑几回?冲天楼的用材并非完全无法购买,周少给他们留下一条途径,却开出天价——他既然答应来参一脚,不赚个够本又怎么符合他的作风?

木鸢爱玩,这种耍着人玩的伎俩,他乐于奉陪。只是幽冥天中毕竟有些­性­急的人,诸如紧那罗,主张的是­干­脆大把人一起冲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干­脆利落,搞不懂宁弦这种磨磨蹭蹭的做法。只有宁弦自己知道,她这种做法不是如木鸢所想的只是在­精­神上玩猫捉老鼠一步步逼近,而是她在怕。她怕早早的杀了左慈,她便再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没有了目标,她会觉得很可怕。连活着都是一件可怕的事,为什么日子没有在凤死的那一天就停止?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她竟觉得左慈一定是知道这种感觉的,失去了,无可挽回,便只希望时间永远的停止在那时,可以不必一个人过下去。要报仇,能想到的只有报仇,可是一旦报了仇,往后的一个人的日子,很可怕。

冲天楼大公子为人以狡诈著称,但是她对冲天楼出手这么久,还不见他的任何动静。

她有消息,左慈确实回到了冲天楼,他始终不做反击,可是已经无所谓?从他将凤的死讯告诉她的那天,就知道有今日的吧。明知道,她会报仇,一样的事情会再次上演,他却只是看着。

她会把他逼出来,逼到不得不出现,然后——然后她真的想杀了他吗?杀了他,凤能回来吗?可是她的苦,她的痛,她要他偿还。

她失去了凤,而左慈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人。那么,便要他失去整个冲天楼。

或者说,要冲天楼彻底的抛弃他!

“断弦儿,有人要见你。”木鸢似笑非笑的让进一个人,斗篷和帽子掩住了面目,进屋之后拉下帽子,这人,正是冲天楼来谈判时所派的代表。

宁弦缓缓勾了勾嘴角——始终是会有人坐不住的。左慈是冲天楼主的儿子,但是冲天楼,可不是楼主一个人的冲天楼。

出版大结局凤凰归来

冲天楼主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卖了他,卖了他儿子的,是自己的亲兄弟。

没错,冲天楼不是他一个人的,凭什么为了他的儿子,就要毁了整个冲天楼?他会为了儿子不惜一拼,别人不会。

看着大批幽冥天的教众不受一点阻碍的涌入冲天楼,即使他和他的亲信在,又能抵抗得了什么?他看向那些自己曾经毫不怀疑的人,对方却只略显愧疚,道:“大哥,我们不能只为了一个人就毁了传承百年的冲天楼。我想大哥你,不适合继续当这个楼主。”

他随即对幽冥天的人道:“大公子就在最里面的院子。”

宁弦根本不曾理会冲天楼内的这些纠纷,只等着这一句话,便径自走向内院。幽冥天的人自然紧紧跟上,保护宁弦不会遇到危险。

自那日小镇上告诉了宁弦凤的死讯,不久左慈便回到冲天楼。他本就是这里的大公子,为了报仇丢下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许久,既然仇报完了,自然该回来的。他在外面做的事,与冲天楼无关,自然也就不打算让冲天楼知道。他回来,雇来的那些高手,自然也是解散了。

这样一个人,如今在冲天楼之中,如同完全没有了保护,只能任人宰割。但是宁弦走进内院时看到的,却是一个不曾见过的左慈。

不似最初时见到的那张笑眯眯的脸,也不似报仇时的­阴­狠。

纵然他的面目掩藏在那张木面具之下,但是他周身的气息,却清楚的让人感觉到一份空洞。面对敌人,也只是保持着倚靠栏杆的姿势,散散的坐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打算去做,好似生死都没什么所谓。

见到宁弦走进来,他似乎轻轻笑了。尽管看不见他的脸,但是莫名的,宁弦能够感觉到他在笑。

他望着眼前的鱼池,轻轻开口道:“真可怕啊……再没有可以做的事情,再没有值得在意的事情,原来日子会变得这么可怕。”

宁弦微微一震,没有应答。

面具后面的视线这才转向她,又是一声轻笑,“看来你懂得比我早。——你下手这般缓慢,不是为了感受逼迫别人的乐趣吧?”聪明如他,而且是过来人,如何看不透?他缓缓起身,迈下台阶,“其实我真应该连你一起杀了的,那样,没人知道是谁做的,自然也就不会连累到冲天楼。只是也许我有些不甘心只有自己尝到这种被报仇支配的滋味,想要个人来陪罢了。人的情绪真是可怕,明知不可为,却偏要去为,最后还是牵连上了冲天楼。——你怎么一直都不开口呢,不知道你打算如何报仇?”

宁弦压了压情绪,开口却只道:“摘下你的面具!”

这张面具,这张在最后那些日子不断出现在他们面前,最终带走了凤的面具,只要看着这面具,她就无法平静,只想一掌劈死眼前的人。

左慈并不在意,缓缓伸手将面具拿下,面具之下的,是一张被火侵蚀的脸。不复当初那个斯文秀气的模样。可是,这张脸,却在笑。

“可悲吗?我报完了仇,可是这就是我得到的全部。”

“那只是你自作孽。”

“是,不过现在,你也在自作孽。”他依然在笑,笑容那么平静,也那么空旷,“——失去后的疼痛,报仇后的空洞,现在,他爱的女人要一样一样来品尝,这大概,是唯一能让我感到高兴的事。”那么沙哑难听的声音,在说着这些话时,竟然让人感觉不到刺耳。她能够感觉到的,只有可悲而已。

可悲,而且可怕。因为这种可悲,也即将属于自己。

“我报完了仇,至少还可以看着你步上我的后路。不知道你杀了我之后,还能剩下什么。”

宁弦的心里只觉得越来越冷,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用力按了按,让她稍稍回神。

是呵,自己怎么还能够被蛊惑?

左大公子果然是个可怕的人物,即使到了最后,也不放过让人同他一起步上绝望的机会。只是他这样做,却是多余了。即使没有这些话,她的人生,也同样会走上漫长而空洞的路,只是想想,已经足够让人倏然心凉。

“嗤,你以为,所有的人都要跟你一样的结果么?”木鸢对左慈的话嗤之以鼻,伸手便勾住宁弦的肩膀带了过来,手指暧昧的在宁弦脸颊上流连,“我们家断弦儿会过得很好,不劳你­操­心。是不是啊,弦弦~”

虽然宁弦很有把他踹开一边的冲动,但是也多亏了木鸢,才让她没有继续陷入那种惶惑的情绪中,能够直面眼前的左慈。

左慈半是了然的一笑,脸上火烧的伤疤便分外狰狞,“原来,你倒是已经‘看开’。令寻他宿,倒的确是解脱的一个办法。”

宁弦没有在他面前否认,只因她不想承认自己如左慈所愿步上他的后路,两个可悲的人,在这里互揭伤疤,岂不是可怜。即使心里知道左慈说的都是真的,她不想承认。木鸢的突然开口,也许不是她想要的方式,但是的确帮了她一把。

只是她不明白,只是一时的解围之策,木鸢在这里得意个什么。尾巴翘到天上去,手还不安分的在她的脸颊和脖子间游荡,就算是做给左慈看,未免太过了吧?

尽管此刻木鸢自我感觉良好,但是没兴趣在冲天楼磨蹭下去,从身后的人手中拿过剑,放进宁弦手中,“虽然你惯用的是鞭子,不过试试看,剑刃刺进皮­肉­的感觉,绝对会比鞭子的手感来得更直接。要报仇,刀剑才是正道。”

宁弦接过剑,向左慈走去。

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路,左慈的脸上依然看不到一丝惊惶,从容依旧。

宁弦出手,目标却只是他的双手,挑断了筋脉。

“宁弦?”木鸢稍稍疑惑,他不信,宁弦会不想杀他?

宁弦居高地看着因疼痛而跪地,却坚持不肯发出痛呼的左慈,冷冷道:“他该死,不过不该死在这里。让人带上他,我们走。”

宁弦带人押着左慈离开,却未回幽冥天,只留下几个人手同她一起留在江城近郊的一处屋宅。而左慈只被关着,却没有杀他。

木鸢靠在宁弦房间的门框上,不解道:“似乎我有些看不懂你想做什么。”

“不用急。我比你更急着要他死,所以你没有必要来催。”

只是他在宁弦的脸上,可没有看出“急”来。

他的确希望宁弦早日杀了左慈,那么便早日了解了属于凤的那一段。只有结束过去一段,才能开始新的一段。人生,就是在遗忘中度过。

还有一个问题,他稍稍有注意到:“我怎么没有看到其他的人?”

“我派他们出去找些东西,天黑前应该会回来吧。”

天黑前,人的确回来了。然而木鸢却未见到他们带回任何东西,他叫住一人询问,左使大人问话,对方自然不敢不说。

“迦陵大人嫌吵,让我们另外找地方安顿它们,没有带回来。”

“吵?是什么?”

“附近抓来的野狗,都是又凶又狠,迦陵大人说要饿上几天,放在这里会很吵。”

木鸢微微一怔,立刻便明白了。他没有忘记,凤是怎么死的。虽说这样做的确比较有意思,可是,不是断弦儿的做法吧?

江城小镇——

东篱微微吃惊的看着穿戴整齐的凤,微愕的问道:“你不会现在就打算回去?你的伤才刚刚稳定,现在还不能……”

凤回头,突然对东篱先生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我有些放心不下——”

东篱先生叹气浅笑,从听到那些传言开始,他就知道凤恐怕是坐不住的。先是冲天楼的采买被白周两家垄断压迫,随后机关图被散布,魔教幽冥天袭击,冲天楼易主——传闻越传越奇,东篱虽然不知其中缘故,却也大概猜得到此事与凤有关。而能够让凤如此放心不下的,也只有那个丫头了吧。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要凤静养,恐怕也是没有什么效果。

“你不必回幽冥天,宁弦不在那里。”

“什么?”凤稍感意外,却听东篱道:“我猜你大概也会在意,所以早已经打听过,‘迦陵’没有回幽冥天,就在江城近郊附近的一栋宅子里落脚,这是大概方位。”

凤结果那张纸,脸上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诚恳的道了一声:“多谢。”

——宁弦在替他报仇。只听那些传言便可以明白这一点,这却是他不乐于见到的,他无法去想,听到他的死讯,那个傻丫头还会做些什么。

他刚要出门,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大叔在吗?”伴随着院门声响,白­色­身影走入院中,已经来到门外——

凤先一步掀开帘子,语调平淡道:“木鸢。”

走到门口的木鸢一瞬间定格,微僵,伸手,一把把门帘扯下来重新挡住凤的身影。

刚刚……他……看见什么了?看错了吧?

门帘再一次被掀开,凤微微莫名其妙,­阴­沉道:“木鸢。”

——恶灵退散!

木鸢一张咒符拍凤脑门上——哪儿来的?不知道。

凤握着门帘的手紧了紧,脸­色­越发­阴­沉,木鸢上下瞅瞅,不散?有脚?活的??

意识到这个现实的瞬间,木鸢反­射­­性­拎起放在门边的榔头,对着凤就想打下去——凤单手挡开,冷道:“你做什么!”

“呃……不,没什么。”木鸢总算有些反应过来——凤真的还活着,他活着,他对断弦儿用的这么多心思岂不是白费了……反正他们还没见面,做了他,让他死踏实了?

“木鸢,你在想什么?”凤的眼中闪过冷冷的光,仿佛是对木鸢的不怀好意有所感应一般盯着他。

木鸢的脸上只在一瞬间便已经换上笑容,含糊道:“一时吃惊而已,凤你还活着太好了,怎么不早跟我们联系,走走,我们一起回去,宁弦一定很高兴。”

“你来不是找东篱先生的吗?”

“对,”他倒险些把这个给忘了,这才看到屋里的东篱,“我路过附近,想着还没好好谢过大叔,特地来拜访。”嘴上这么说,心里第一个念头想的却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多一个人知道凤还活着,总不会还要灭口吧?以东篱的­性­情,要收买很难吧。

告别过东篱先生,木鸢便拉着凤去买马准备上路,凤淡淡问了一句:“为何还要买马?”

木鸢故作惊奇,“幽冥天这么远,不买马难道你想走回去?”

凤看向她,眼中未流露任何情绪:“宁弦就在江城不是吗,何必特地赶回幽冥天?”

他怎么会知道宁弦在江城的?本想先支开他,再慢慢想清楚要不要下手的,看来连老天也不帮他。

“呵呵,我见着你一高兴就糊涂了。”

凤不是没觉出木鸢有点古古怪怪的,只是似乎想不出什么理由,便也未上心。

凤身上的伤势未愈不便使用轻功,木鸢也陪着他走路过去,从小镇到近郊,慢走用不了一个时辰。看来他真的只能放弃了,早知道不该在断弦儿那丫头身上花太多心思,如今要放弃也满心惋惜。

虽然不是他的那盘菜,但摆在他眼前那么久了,正想着将就着吃吃,突然就要飞了?

只是,总不能真的让凤再死一回吧?

一路出了城,虽然凤一直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额上已经隐隐的透了汗,木鸢看看天气,还凉着呢,不至于是热的吧?

“凤,我看你还是先歇一下,不急在这一时。”

凤略一迟疑,点点头。他的确很想尽早见到宁弦,越早越好,但是现在就出门已经勉强了些,若在那之前倒下了,恐怕更耽搁时间。至少,从现在木鸢悠哉的模样来看,宁弦的情况不算糟。

找了一棵树下暂坐,凤问站在一旁的木鸢,“她还好吗。”

“这种问题你也问,你说她能不能好?”木鸢便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有所保留的说了个七七八八,一边说一边还在想自己­干­嘛这么­鸡­婆,告诉凤这些事情,对自己又没有什么好处。

偶然低头间,却发现凤听着那些事,早已经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这真是……全身上下都是漏洞——几乎是没经过大脑,他举起脚下的石头向凤的后脑砸去——这本来也不是需要经大脑的事,当有个跟你立场对立,有利益矛盾的人毫无防备全身破绽的跟你眼前晃着,不下手还等什么?这几乎就只是反­射­­性­动作而已。所以当木鸢反应过来的时候,凤已经倒在他脚下了。

呃……他真的做了。

本来还在犹豫,这反正做都已经做了,就一不做二不休了。

左右看看没人,木鸢扛起凤,跑了。

傍晚木鸢若无其事的回了郊外的宅子,心情不错的去看了看宁弦,甚至还看了看左慈。摇头,叹息,多倒霉的孩子,牺牲了那么多去报仇,结果仇人还木死,这人做事怎么就这么不利索不彻底呢?

宁弦平日里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注意木鸢,就算如此她也能够感觉到木鸢的一场,搁那儿长吁短叹,还提心吊胆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大叔她还好吗?”

“什么?”

宁弦微微疑惑,“什么什么?你不是出门去看大叔了吗?“

“哦,对,她很好。——我说弦弦,你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散散心,就我们两个人……”木鸢笑容暧昧地靠近了宁弦,她只淡淡看了看他,道:“那些狗该饿得差不多了吧?”

这种时候,别说什么煞风景的狗吧。

他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趁凤还没有脱身,把宁弦拐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可惜宁弦显然考虑的只有那些狗,吩咐人将左慈提出来,绑好准备上路。木鸢犹豫了一下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没有跟宁弦一起去,决定还是去看一眼凤。虽然人被他关着,心里总是不踏实。

他趁宁弦派人去将左慈押到关着野狗的那栋屋子去时偷偷溜走,借着夜­色­正浓,来到一间偏僻的小屋。这里似乎是猎户猎期的临时住所,他走进去,眼睛在黑暗中尤其难以看清东西,“喂”了一声没有回应,记起凤的嘴巴应该是堵住的,摸索着点上了门口的油灯。

火光亮起的一瞬间,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啊!!”

“叫什么啊!?”宁弦出现在他身后,木鸢一瞬间想到的只有“完蛋了!”竟然这么快就被抓包,他怎么混过去?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什么时候整了这么间屋子?金屋藏娇?太寒碜了吧。”

宁弦打量着这个屋子,倒让木鸢愣了——他眼睛不好使,宁弦的眼睛也不好么?

回头,借着油灯的灯光,蓦然便见地上只有散落的绳子,哪里还有凤?

——跑了?该说幸好他跑了吗?可是这样一来,失去凤的踪影,他就处于被动。不管心里怎么想,木鸢脸上已经挂上笑容,含糊道:“没什么,觉得这里不错以后可以当个消遣小住几日。走吧,我们回去。”

这种话用来骗谁呢?看屋子?半夜?还在准备押左慈离开的时候?尽管怀疑,却也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宁弦疑惑着跟随他离开。

今夜开始,也许一切会有个了结。只是她的心很乱,是不是真的报了仇,她就能够解脱。明知道不是那样……

“弦弦,你准备怎么做?让野狗撕了那家伙?”木鸢对此似乎倒有几分兴致。宁弦淡淡摇头,“我不会直接那么做。该给他个活命的机会,不是吗。”

却不知道这个“活命的机会”又是什么。

左慈人已到,木鸢只将宁弦送来,却有些心神不宁,不知凤何时就会出现。也顾不得去看宁弦打算怎么料理左慈,低声附在她耳边道:“弦弦,我有点事离开一下,你慢慢玩,不用客气。”

宁弦此刻的目光在左慈身上,两人视线相接,没有温度也没有火花,一面是嘲讽,一面是黯淡,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木鸢。

木鸢还是觉得在周围看看,凤既然脱身,必然会寻找宁弦,那么就极可能去他们栖身的那栋宅子。虽然他还没有想好找到了凤,要­干­嘛?

宁弦将视线从左慈身上移开,吩咐道:“给他一把短剑。”

左慈的目光动了动,那张火焰烧灼后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聪明如他,大概已经明白了宁弦要做什么。

宁弦轻轻挥手,有人将左慈推入一间封闭的屋中,狂吠的野狗被牵了过来。

宁弦的声音在黑夜里轻轻响起,“如果你道最后能活着,我就留下你的命。”抬手间,已有三只野狗被放入屋内。

——命?

短剑,势必要近身战。被饿了几天的野狗,和被饿了几天的人,这不是一场生死战,而是一场折磨。她要左慈无望的挣扎,或者,绝望的等死。

被野狗撕裂的恐惧大过死,他要眼睁睁的看着利齿Сhā入自己的身体,撕下皮­肉­,吞吃掉自己,还是本能的求生?那些,宁弦都不再关心。

这一刻,她的胸口是冷的,找不到曾经那块柔软善良的地方,只有冷和悲哀,对自己,也对左慈。

狗吠声渐小,只剩呜咽,宁弦抬手,又有三只狗被放进去,左慈还在挣扎,可惜他拼死挣扎到最后所等到的,只是下一轮折磨的开始,不知何时是尽头。

宁弦冷冷勾了勾嘴角,伤痕累累的滋味不好受吧?左慈现在是不是很痛?还是已经顾不上痛?

凤……曾经也这般痛过吧?

他受过的伤,一点一点,都要在左慈身上讨回来。

黑夜里,她的脸已经麻木,摆不出任何表情。不等屋里的狗吠完全停止,再次招手,准备挥下去。然而,有一只手,从身后伸来,轻轻拉住了她。

“够了,宁弦,可以停止了。”

声音在耳畔响起,她却无法回头,若是幻觉,她回了头,是否就会消失?她怔怔的僵立,只在一瞬间涌起的眼泪中,看到眼前数人惊讶而模糊的脸。

——若是幻觉,求你不要消失。

木鸢去过宅子,又在附近找过都没见凤的人影,回到关狗的地方已经没了人,便又返回原宅。

只是,今晚未免安静得有些古怪,左慈应该已经死了吧?在左慈被杀,报完了仇的今晚,应该是这么安静的吗?然而路过囚房时他微微顿了脚,赫然看到里面血迹斑斑的左慈——他还活着?

他急忙往宁弦的房间去,顾不得敲门,推门便进,“弦弦,你说给左慈一个活命机会,难道真的就不杀他了?”

“对,不杀了。”

烛火中,木鸢蓦地停住了脚步,看到桌前淡淡挑着灯芯的红衣凤凰,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宁弦好容易才睡下,别吵了她。”凤起身,盯着木鸢低声道:“虽然你我之间似乎还有些疑惑要解,不过还是换个时候再说。不送。”

疑惑——例如为什么敲昏他,为什么把他关起来吗?木鸢苦笑了下,看来现在怎么样也晚了呢。幸好凤现在还没有离开宁弦的打算,没空找他算账,在床边坐下,握住宁弦伸出被外的手。

烛火摇曳中,宁弦泪痕未­干­的脸,却很久没有如此安心和释然。

木鸢推出房间,叹气,不知道胸口闷闷的有点失落的感觉是不是就算失恋?型号,他也没有那么喜欢断弦儿,嗯,没有很喜欢吧。只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不过解释什么的,还是算了,反正解释不清,凤这么小心眼儿,会被她记仇。他还是连夜落跑吧。

连夜修书一封交给护卫,只道左使大爷散心去也,就此也未回教中,没了踪影。

失恋么,给点时间伤感一下嘛。

于是左使大人离教出走,踏上“伤心“之旅。

宁弦枕在凤的腿上,双手抱着她的腰不肯放开,透过衣服,还能够嗅到浓浓的药草味,连抱着他的手也不敢用力。

“宁弦,你该吃点早饭了。”

赖在身上的那颗头只是摇了摇,继续窝在原处。

“你这样我没有办法活动。”

这一次根本没有得到回应,凤轻叹,只得道:“总得让我先去解决点问题……”

“就地。”窝在他身上的脑袋终于发出浓浓的鼻音回答道。

凤不太懂得温柔的方式,只将手轻轻放在她头上,“你带来的那些人我已经让他们回去了,你随我一起去东篱先生哪里吧。”

“嗯。”

“等从先生那里出来,我们就回湛州府的客栈——”

怀里的人微微一动,缓缓的发出一声:“嗯。”

他们的时间,从那里突然断开,便再从哪里接续吧。他想让宁弦忘记,这一次分离,对他来说是一场磨难,对宁弦却是一场噩梦。他的宁弦,不该是个陷在噩梦里终日惶惶不安无法摆脱的人。她保持原样就好,无论是那些像魔教人的地方,还是完全不像魔教中人的地方。不过要改变。

“宁弦,我真的得起来了。”

“嗯。”

“……不要只是应着却不动。”

“嗯。”

“宁弦。”

“嗯。”

“很急……”

“嗯。”

“……”

果然不该一时心软怕她醒来看不见他不安而留下来吗?不要在大结局的时候给他来这么一幕吧……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