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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成长中的幼兽 七十、逃出狼窝

这个人不知是什么身份,那胖子似乎相当忌惮他,一见他就变了脸,谄媚地跑上去巴结讨好。转 载 自 我看書 齋明娜看惯了他们几个的恶形恶状,万万没想到,这种人的嘴里还会说出那么低声下气的话来,不由得呆了一呆。

青年没理会他们,只是淡淡地道:“这个孩子年纪还小,就算犯了错,也不该打得太重。”

“是是,您说得是。”

“没什么事的话,就忙你们的去吧……”

胖子等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到那青年神情中带着不耐,才乖乖走了。明娜假装看不到他们在瞪自己,审视地瞄了一眼青年,猜测他是否可信。

“还有什么事吗?”对方的笑容又再变得亲切起来,只是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内。明娜见惯各种人的嘴脸,立刻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冷漠。

这个人或许会亲切和善地对待他人,但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提供帮助。明娜迅速摇摇头,拾起水罐,调头离开。

就算没有别人帮助,她也可以逃出去。

“你这死丫头,又­干­什么好事了?!”酒鬼不知几时出现在她面前,瞪着地上那滩水:“你居然把水洒了?!还不再去拿?!”

他骂了两句,看到不远处的青年,顿时热情地迎了上去:“公爵阁下!遇上您真是巧,您是来找我的吗?”

“只是偶尔路过而已。”青年对待酒鬼倒是出乎意料地客气,“昨晚上我向您提到的那种药,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做好?”

“啊,那个啊,放心,我已经在熬了,很快就会制作好的,放心吧……”

趁着他们二人在交谈,明娜迅速重回存水的山洞里,领了水,就绕道回了帐篷,酒鬼居然已经回来了,正聚­精­会神地搅拌着炉上的大锅,时不时放些材料进去,难得地没有喝酒,更没有骂人。

明娜坐在旁边切水仙根茎,磨蝎­干­粉,同时偷看酒鬼的动作,认出他要配的是一种特效头痛药水,喝了不但能止痛,还能使人头脑清晰、­精­神振奋的。这就是刚才那个“公爵”要配的药吗?他看上去那么年轻,会是哪里的公爵呢?是诺嘉吗?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跟爷爷在那个国家所经历过的事,那应该是她第一次吃大苦头吧?

诺嘉前任国王病逝时,首都诺蒙卡曾因为下任国王的人选而闹出一番腥风血雨,结果几位王子死了两个,伤了两个,最后上位的居然是最不被看好的盖尔王子,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马里奥只落得个亲王称号。

现任的盖尔二世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体弱多病,喜爱艺术,一向不爱参与政治,没想到却被推上了王座。不过托他的福,这几年诺嘉局势渐渐稳定下来,也重新和其他国家通商交往了,但战争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因为马里奥亲王的权势并没有因为他失却了国王宝座而有所削减,军队、战马、资金、粮食……一切都仍在进行中。

明娜是从爷爷和老师那里听说这些事的,到了图里的营地以后,偶尔也有几个“大人物”会凑在一起议论些诺嘉威沙两国的局势。这里的人,似乎是为了某种目的才聚集起来的,每年都会有新的人来,但也每年都会有一批人被带走,剩下的人,有些会聚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有些会制作各种药剂或武器,有些则常年待在营中,偶尔会到外头工作一两个月,回来时,身上的血腥味总是浓得叫人作呕。转载自 我 看 書 齋

明娜有时候怀疑,这里会不会是某种秘密基地之类的地方。

酒鬼缓缓搅拌着魔药,哈欠连连,浑身不自在,显然是酒瘾犯了。若是平时,他早就丢下药喝酒去了,没想到现在还坚持站在炉前,继续放锅里放材料。明娜感到有些怪异,忽然,她看到他丢下锅里的东西,目光一闪,低下了头。

有人钻了进来:“喂,药做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再煮两小时就行了。”酒鬼斜了来人一眼,“怎么?你有好酒?”

那人轻笑:“有,不过你得把药做好,千万别让那个小公爵看出问题来。别忘了,我们听的是另一位的吩咐。”

酒鬼笑了笑:“放心,他绝对不会发现的。”他将一瓶橘­色­的溶液滴了两滴进锅,拌匀了,收小火,厉声对明娜道:“看好了!煮两个小时,每五分钟搅拌一下,不许离开!我会给你带饭回来!”

明娜连忙点头,他就满意地拉着那人出去“品尝”好酒了。他一走,明娜就飞快地跑到刚才他拿材料的地方,拿起那样东西闻了闻,确定那就是韶南特产圆籽草。

头痛药里为什么要放圆籽草?它与药里的其他成分会产生副作用,使人­精­神过度兴奋,长期服用会让人发疯的!

他又在用魔药做坏事了。

明娜冷笑一声,将方才酒鬼滴进锅里的橘­色­溶液又滴了五六滴进去,大大中和了圆籽草的加幅作用。

你要害人,我就让你不成功!在药水对人体产生真正的伤害前,服药的人就会发现不对劲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明娜把所有东西都摆放回原处,只是转身时,瞥见那盒圆籽草,忽地想起了酒鬼平时惯用的解酒药中,有甘草的成份。她咬咬­唇­,悄悄抓了一把收起。

营地中最大的账篷内,那位年青的公爵正一边喝酒,一边冷冷地看着几个小时前才为自己端过洗澡水的汝奴被别人压在身下,哭泣挣扎。而骑在她身上的那个男人,原本英俊的五官被欲望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半天,他才爬起身来,一脸无趣地道:“这种小地方也只有这种货­色­了,皮肤粗糙,姿­色­也不佳,一点风情都没有,偏偏还是别人用过的。”他厌恶地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汝奴,转向旁边的营主:“没有其他的吗?十三四岁的,纯点的。”

营主笑道:“当然有,王子殿下喜欢那种呀,怎么不早说?我……”“我真替你的管家悲哀,劳勒。”年青的公爵忽然Сhā了嘴,“他四处为你搜罗美貌处子,结果你却跑来这种地方打野食,玩起小汝奴来了。”

“别生气,亲爱的杰达兄弟。”劳勒王子笑嘻嘻地看着他,“刚才我明明问过你的,你说你对这汝奴不感兴趣,我才叫她侍候我的。现在都完事了,你别发酸。”

杰达冷笑一声:“我不发酸,我只是好奇马里奥叔叔知道这些事后,会有什么想法。”说罢也不管劳勒难看的表情,自顾自地起身走了出去,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人也跟着走了,留下营主小心翼翼地安抚着脸­色­­阴­沉的王子。

杰达一路走到附近的红岩山上,心里憋屈不已。跟随他走出来的人拍了拍他的肩,问:“没事吧?”

杰达冷哼:“风之贵族已经堕落了,我们的王子,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居然是这个样子!那个汝奴,甚至还是我们诺嘉人!萨金特,我真不想再待在这种地方,一拿到药水,我们就走吧!”

萨金特叹息道:“劳勒的确是太过分了,但没办法,国王陛下没有子嗣,马里奥亲王势力大,而王太后又溺爱孙子,才会决定立他为王储的。希望你带回去的药能让陛下身体好转,如果可能的话,再有一位真正的王子就好了。”

杰达却有些泄气:“就算陛下身体真的能好转,也不会再有王子了。他曾经说过,不愿意背叛去世的王后,他们夫妻恩爱二十年了,可惜菲德勒王子死得太早。”他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深知那位堂弟的死有古怪,正如他的父亲那样!

萨金特静静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忽然笑了笑:“其实,劳勒只不过是会讨王太后欢心而已,国王陛下未必愿意立他为王储呢,不然也不会仅仅封他为王子。说起来,你跟他一样是先王的孙子,陛下的亲侄儿,但比能力、比威望,你都比他更合适。”

杰达紧紧盯着他,忽然眉头一皱:“谁在那边?!出来!”

明娜小心地从岩石后冒出头来,萨金特见了便道:“这是那个魔药师的小汝奴吧?可能是来挖蛇的。她只是个孩子,又是哑巴,不会乱说话的。”

明娜手中正抓着一条蛇,证明了这种猜测的正确­性­。杰达眯了眯眼,看到她一脸茫然的愚蠢表情,便决定不做多余的事,以免引来劳勒的怀疑与魔药师的不满。

他摆摆手示意她离开,但又嘱咐了一句:“最近几天尽可能待在帐篷里吧,外面不安全。”

明娜脚下顿了顿,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走了,半路上把那条匆忙间抓到手作掩护的蛇丢掉,暗暗思量所谓的“外面不安全”是指什么。

到了傍晚,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营地里的一个十三岁的小汝奴,被人带进主帐后,出来时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下身流了一地的血。

明娜曾经听说过,有些人特别喜欢**小男孩小女孩,不过营地里的汝奴,通常是到了十四五岁才会面临类似的命运。那位死者,因为长得特别漂亮,被主人当成了珍贵的货物,平时除了挨骂,很少受到**上的折磨,甚至连衣服都比别人的整齐漂亮,营中其他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对她是又羡又妒,现在她死了,她们也忍不住要说闲话。

明娜冷眼看着她们对那具小尸体指指点点,再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绻成一团的年轻汝奴,转身走进了账篷。

从那天晚上开始,她就尽可能少地离开“主人”的账篷,只在天刚亮时出去拿水,或是傍晚时才混在汝奴们当中一起吃饭,除此之外,就是窝在帐中­干­活,顺便做手脚。这样过了两天,当营中的小汝奴又少了三个之后,客人们终于要离开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又带走了一大批人,全都是孔武有力的,围绕在一位据说是王子的贵人身边,越发显得一旁只有一个随从的年青公爵身边冷清。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大汉们,眼中带着审视与防备。

他们离开以后,营中冷清了很多,也因为人手突然减少,连守卫也松懈了。新人最起码要在一个月以后才能到达。明娜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某天傍晚,酒鬼又一次喝得醉醺醺的,明娜非常乖巧地送上了解酒药,他喝了几口,笑了笑:“最近怎么变机灵了?”打了个哈欠,他发现眼前有些模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心想最近怎么老觉得看不清东西,还爱发困,难道酒喝多了,身体受不了?他忙把解酒药全都喝了下去,嘱咐一句:“看好炉火,我先睡一觉。”说罢就往床铺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明娜看着他,忽然笑了,转身回到炉火前,拣了几样药粉,用艾草浸液搅成块状,再用火烧,一看到它散发出气体来,就捂住鼻子将它拿到酒鬼鼻子底下晃两晃,后者头一歪,昏死过去。

剩下的药块,她丢进了酒鬼平时珍藏的一坛酒中,然后捧着那酒走到他那个好友的帐篷里,送了上去。那人一看就笑了:“我还以为那小子一定舍不得给呢,没想到他真叫你送来了?”

旁边有人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堕落魔药师打赌输给你的酒?”

“没错,我还打算今晚去找他要呢,没想到他那么爽快就送过来了,快,叫大家一起来尝尝,这可是意尼特产的好酒!趁他还没后悔,咱们把酒全都喝光吧。”众人都笑着说好,纷纷去叫人。

明娜静静地退出帐篷,走到马厩,将酒鬼的那匹马喂饱了,又趁人不注意,用­干­草包住了它的蹄子,还上了口笼。这匹马平时就是她照料的,除了酒鬼,最听她的话,自然不会反抗。

当所有这些工作都完成以后,明娜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将这些天收集到的水袋和粮食放进一个粗糙的布袋中,再拿上酒鬼的一个水袋和一把匕首,静静地等待营中人们睡下。

酒鬼发出阵阵呼噜,在夜里显得尤其响,明娜厌恶地看着他,想到这大半年来他对自己的折磨,心里的恨意就不可抑制地涌上心来。

回头看看炉火上翻滚着的药,她咬咬牙,走过去舀起迷幻剂,倒进了酒瓶中,想了想,又倒了些在水杯里,摆放在他手边。然后,在他手脚可及的地方,放上几根蜡烛,又把油和易燃的布散落在四周。

你这个混蛋,如果你够幸运,今晚就烧死在这里,不然,这些天让你服下的药,足够让你瞎掉、废掉!让你一辈子受罪去吧!

她在黑暗中飞快地潜进马厩偷了马,静静走到营地边上,瞥见守卫(刚才有份喝酒的一人)歪在柱子上,已经睡着了,便悄悄牵着马,从旁边抄了出去。

她走出很远,方才翻身上马急奔。虽然她的骑术仅仅是入门,但现在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眼里只能看到前方。一人一马奔出十公里外,偶尔回头,才看到天边的一抹火光,烧得正旺。

明娜忍不住心中的快意,大笑出声,嘶哑的声音中却隐隐带了哭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连忙擦一把脸,稳住马,抬头看了看天上有些黯淡的星光,辨别出自己要去的方向,纵马往东南面急驰而去。

(我家小明娜,也是能狠下心滴~~~明天要上架鸟~~~~)

番外集 番外:安隆的抉择(上)

安隆躲在黑暗中,屏息静气地听着马车外,萧家商行与北方情报司两方人马的争吵声。前者的人一直在强调己方是正当商人,而对方的搜查手法给己方造成了严重损失,同时还暗示着自家老板跟安全署的关系。至于后者,胖子埃蒙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仿佛丧失了理智般,只是一个劲儿地叫嚣着要捉拿安全署的叛徒,指责商行的人在包庇罪犯,甚至连他手下的人都对他的言行起了疑心,他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嘭嘭”两声巨响,马车一震,安隆能听到对面的维罗妮卡已经把剑拔出了剑鞘,从外面的人的对话中,可以猜想到埃蒙正在发狠,把几辆马车上的货物都推落到地面了,他心里一阵紧张。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胖子跟叛国的事件绝对脱不了关系,甚至有很大可能就是麦城情报站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他把手放到了剑把上,随时预备着出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急急的马蹄声,然后便是一阵呼喊:“发生了什么事?!胖子?这里是我中部辖区,你北方区的人来­干­什么?!”安隆听了心中一动,知道是中部情报司的司长带人来了。

胖子喘着粗气,总算回复了一丝理智:“我只是……在追捕我们北方情报司的叛徒!伦纳德,你别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被称为伦纳德的声音冷笑,“这里是我的辖区,就算有叛徒也是我的事,真正多管闲事的是你吧?你要对萧伯爵的手下做什么?你在暗示安全署创建者的家人是叛徒吗?”

埃蒙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便是一个声音在劝他什么,安隆隐约记得那似乎是驻守梅顿的一个中年人,同样隶属于北方情报司,曾和自己见过几面。

埃蒙很快就带着人撤走了,临走前还和气地对伦纳德说:“刚才我是太着急了,说话不留神,如果得罪了你,还请你原谅。我是一心追捕叛徒,才没留神进了你的辖区,你不会因此就向总署告状吧?”

伦纳德只是傲慢地哼了声:“我忙着呢,没那个空闲。”

安隆听到埃蒙的人离开,暗暗松了口气,但对于伦纳德,他只是远远见过两回,不能肯定对方一定可靠,而且他们来的时机实在太巧,他存了疑心,并没有贸然出去。

但维罗妮卡却先动作了,她敲了身上的木板两下,很快就有人来打开了马车的夹层,扶了她出去。安隆轻轻皱了皱眉,听见维罗妮卡已经跟伦纳德打招呼了,才从夹层里爬了出来。

此行负责护送他们的萧家商行北部分行管事正站在马车边上,一见他便小声说了句:“是我叫人通知的。”安隆闻言放下了一半的心。

伦纳德大概三十来岁,一头金­色­卷发,­唇­上长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他正与维罗妮卡说话,转头看见安隆,便笑着招呼道:“你就是安隆吧?我一收到信就来了,总署已经来了秘密文书,让我护送你们进伊东城,剩下的路程就交给我吧。”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那个没用的胖子你们不用放在心上,用不了多久,他就完了。”

安隆笑着应了,但心中却存疑:“总署怎么会下这样的文书?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叛徒的事了?”

结果又是那管事解开了他的疑问:“我们商行在离开其顿后经过的第一个城市也有分行,我那时就用信鸽送信回伊东了,应该是总行的人通知安全署的。”他看到安隆惊讶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尽可能在第一时间转移风险,是伯爵大人教给我们的道理。”他的眼光中含着轻微的责备:“您应该多信任我们一些的,我们的人出去打探,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实在不必您亲自出马。”

安隆脸上有些发烧,然后就吃惊地望着这个刚刚才表现得象是位亲切长辈的半百老人双眼闪着­精­光,向中部情报司负责人报告己方的损失并就赔偿问题进行讨价还价。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这些人都是父亲教导出来的呢,由于米拉贝尔夫人和兄长的缘故,他很少跟这些人接触,只觉得自己好象比他们差远了,这一路上,如果不是这位管事和其他商行员工机警,也许他早就暴露了行踪,不,大概他已经暴露了,不然埃蒙不会那么快追上来。

这使得他的心情有些沮丧,不禁怀疑,如果不是父亲的安排以及他手下的­精­明,自己大概已经死在路上了吧?还会连累维罗妮卡。他对自己的能力与智慧产生了质疑,即使最终抵达了伊东城,心情还有些郁郁的。维罗妮卡曾经问过他是怎么了,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进了安全署总署,他们第一时间面见了副署长莉亚夫人。

这是位年近五十的女士,深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灰蓝眼眸中透露的是智慧的光芒,戴着单边眼镜,嘴­唇­紧紧地抿着,不苟言笑,处事严谨。据说她是没落贵族家的女儿,至今未婚,所谓的“夫人”只是称号。她是安全署资格最老的成员之一,刚开始只是副署长的第三秘书,但十多年后,就已经升为副署长了,在署长长年健康不佳的情况下,她实际上就是整个安全署的最高负责人。

莉亚夫人严肃地听完了维罗妮卡与安隆的报告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照顾好麦城殉职人员的家属,并为他们申请抚恤金,第二个命令则是交待北方情报司尽可能将殉职人员的遗体找回来。下达完这些命令后,她面带悲伤地取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倦意。房间里,众人都沉默下来。

维罗妮卡首先打破了这股平静:“夫人,您准备怎么办?北方情报司司长埃蒙的做法显然非常可疑,我认为他绝对跟麦城的惨剧脱不了­干­系,赫达家的叛国行径已经很明显了,我请求您马上下令将他们全部铲除!”

伦纳德也道:“维妮说得有理,夫人,我们应该已经得到决定­性­的证据了吧?马上向国王陛下报告吧。”

安隆有些意外,原来总署的人已经知道了吗?

莉亚夫人却只是平静地戴回眼镜,淡淡地说:“我们没有证据,因为……小尤里也殉职了,连同他搜集到的证据,一起葬送在大火里。”

维罗妮卡脸上满是不解:“小尤里?”伦纳德却是失声惊叫:“您说什么?!艾伯利尤里……他怎么会死呢?!难道他身份暴露了?!”

莉亚夫人点点头:“应该是了。昨天晚上,他让人通知我们,说已经得到确凿的证据了,为了安全起见,让我们派人去取,但当我们的人到达他家时,房子已经烧成了废墟,他和他的妻子,还有年仅四岁的儿子,以及几个仆人,都没有逃出来,只有一个女仆因为回家探望家人,逃过一劫。我们的人检查过,小尤里夫妻的身上都有刀剑的痕迹,很可能是被杀后才焚尸的。证据已经没有了,而且敌人已经知道我们对他们起了疑心,我们必须重新部署下一步行动。”顿了顿,她对维罗妮卡和安隆扯了扯嘴角:“原本我们还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现在多亏了你们,叛国的就是赫达家无疑了,知道这点,以后我们就有了明确的目标。”

维罗妮卡一拳击在桌面上,眼中喷出愤恨的怒火。安隆却心中十分不安,虽然进了安全署,殉职并不少见,但尤里这个姓氏,却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伦纳德则是红了眼:“可怜的小尤里,他才二十五岁,孩子还那么小,他们一家人死得太惨了,姓赫达的都不是好东西!迟早有一天,我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莉亚夫人点了点头,淡淡地吩咐道:“你们赶了那么远的路,一定很累了,署里有安排好的房间,先下去休息吧。维罗妮卡尽快将麦城的事写成报告交上来,安隆暂时留在都城,我另有安排。”她扫了面前三个年轻人一眼,脸上一派肃然:“逝去的已经逝去,我们要做的,就是时刻保持冷静,紧盯着猎物的行动,等待最佳时机,一殂必杀。不要做多余的事!”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正盯着伦纳德。后者有些讪讪地,但始终不太甘心:“那胖子埃蒙呢?难道您要让他继续留下吗?只怕整个北方情报司都会被他毁了。”

莉亚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他不会有那个机会。”

离开莉亚夫人的办公室后,他们三人一起走到外面的大厅,打算前往后院的署员宿舍休息。伦纳德还有不停地念叨着小尤里一家的惨死,从他的话中,安隆才知道这位殉职的烈士是贵族子弟,平时的身份是保密的,即使在安全署里,知道的人也不超过五个,没想到还是未能逃脱杀身之祸。

他们正要转进通往后院的走廊,这时旁边的一个房间开了门,走出来一个神情肃穆坚毅的老人,穿着黑­色­的贵族服饰,面上隐隐带着悲伤。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女仆,后者正在低声抽泣。

伦纳德小声说:“那是尤里伯爵,小尤里的父亲,前法政署署长。他长子留在封地里,只把小儿子安Сhā进法政署当个小秘书,没想到……”

维罗妮卡叹了口气,拉了两个同伴一把:“我们走吧。”她不想再看这种场面了。

但安隆却整个人呆在那里。那个女仆,他是认识的。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尤里这个姓氏熟悉,米拉贝尔夫人的姨甥女——她堂妹的女儿——正是嫁给了尤里伯爵的小儿子!这个名义上的表妹,因为父母早逝,十四岁就被接到姨母身边抚养,曾经跟安隆住在同一个房子里长达两年时间,虽然接触不多,却是整个卡多家里仅有的几个不会歧视他们呣子的人之一。而那名女仆,正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人。

当年那个温和的小妹妹,居然成了叛国者刀下的牺牲品吗?

(先放上来,更新可能要晚一些……)

番外集 番外:安隆的抉择(下)

安隆犹自发着呆,维罗妮卡奇怪地叫了他两声,见他不应,正要伸手去拉,这时送尤里伯爵一行离开的工作人员走了回来,看到他们,便打招呼说:“伦纳德,什么时候来的?维罗妮卡!我们都担心死了,你总算平安回来了,没事吧?”

维罗妮卡淡淡地向他点了点头,伦纳德笑道:“没事没事,我刚好碰上了,有惊无险。”他指指安隆:“没见过吧?安隆·卡多,就是萧伯爵的二公子。”那人眼中一亮:“啊,听说过,原来您也到我们署里来了吗?您父亲可是我最崇拜的人呢。”

安隆有些尴尬地回应,眼光斜向大门口处正在上马车的人影:“那位就是尤里伯爵吧?”

那人脸上带着淡淡的感伤,谨慎地道:“没错,他是来听取调查报告的。这真是太悲惨了,可怜的小尤里先生,我前天傍晚还看到他陪着妻子散步,他们的孩子非常可爱。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歹徒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我们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的,免得有更多的人受害,这也是我们安全署的职责。”

安隆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大概是安全署给出的官方解释——某个凶徒犯下的罪行,这位安全署人员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所以才没向自己透露实情。

伦纳德拍了那人肩膀一记:“斯威尼!他是我们自己人!”他挤了挤眼,“这回就是他送维妮回来的。”

那被称为斯威尼的男子微微吃了一惊,紧盯着安隆不放,让他好不自在,过了一会儿才收起目光笑道:“原来如此,真不愧是萧伯爵阁下的儿子!请原谅,我不是有意骗您的,我们对外只能这么说,总不能让外头都知道小尤里先生是我们的人吧?”

安隆轻轻点了点头,的确,让外界知道贵族中有安全署的密探专职打听贵族间的秘事,一定会引起大风波的。毕竟,连伯爵之子、法政署副署长秘书这样的级别的人都是安全署安Сhā的探子,那整个上流社会还有谁可以相信呢?

不过,他也有些不解,那位出身显贵的表妹夫,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一条路?

他这样问了,伦纳德先开口:“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国家,他不能参军,又没有什么专长,凭他的身份,正好能为安全署做事。”

斯威尼却有些明白安隆的意思:“大概是因为他是小儿子的关系吧?他无法继承家业爵位,家人只让他当个小职员,要想出人头地,就只能靠自己闯了。我听说尤里伯爵退休前一直想要Сhā手安全署的事,可惜没能成功,小尤里这样做,大概也是希望能凭功劳争取高位,好一圆父亲的梦想吧。老实说,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这件案子结束后,小尤里至少也能在我们署里得个不错的职位,比他副署长第二秘书的名头好多了。刚才尤里伯爵单独听我们陈述实情时,非常伤心,后悔以前太过忽略小儿子,居然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

维罗妮卡飞快地扫了安隆一眼,冷哼一声:“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为了长子而忽视小儿子,活该他难过!居然还妄想染指安全署?”

安隆皱着眉看她,斯威尼也道:“维罗妮卡,你不该这样说一位伤心的老人,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自从他退休以后,就再没有过那样的心思。你这话说得太过份了。”

维罗妮卡不屑地撇撇嘴,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伦纳德­干­笑着打圆场:“好了,斯威尼,你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忙吧?我们就不打搅了。”斯威尼也合作地点点头:“那么我先失陪了。”他淡淡地向维罗妮卡道别,倒是很郑重地向安隆行了礼,方才走回办公室中。

安隆小声道:“维罗妮卡!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维罗妮卡紧紧抿着嘴,不说话。他叹息一声,道:“算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要回卡多家一趟。”维罗妮卡睁大了眼:“你回那儿去做什么?”“我刚刚想起小尤里太太就是米拉贝尔夫人的甥女西尔瓦娜,她不幸去世,我想回去安慰一下夫人,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你……”维罗妮卡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疯了?!以前就算了,现在你跟伯爵大人见了面,也该知道你跟你母亲这些年受的苦,都是那位夫人搞的鬼吧?不去质问他们已经算不错了,你居然还要去安慰她?!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这几年过得太舒心,想要再重温一下被人冷嘲热讽的滋味。”

“维罗妮卡!”安隆无奈地看着她,眼角飞快地瞄了伦纳德一下,后者刚好对墙角爬过的一只蚂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安隆只好把维罗妮卡拉到一边小声说:“有哪一个女人会无怨无悔地接纳丈夫的情­妇­和私生子呢?米拉贝尔夫人并没有这个责任,但她还是容忍了我们的存在,让我们过了二十年富足的生活,还给了我受教育的机会。无论她做了什么,如果没有她的仁慈,我现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并不是毫无怨言,但也不会忘却她的恩情。”何况他心里很清楚,父亲多年的不闻不问才是母亲悲伤的源头,就算当中有误会的存在,也不能抹杀父亲不负责任的事实。

==================我是来到卡多家大宅的分割线====================

米拉贝尔·卡多今年已有五十岁了,但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一头金­色­的秀发高高盘起,明蓝­色­的丝绸长裙裹着依旧修长匀称的身段,全身上下,除了胸前的一根镶蓝宝石的怀表,没有一点首饰。她相貌极美,肤­色­白晳,脸上带着淡淡的冷傲,曾经明媚动人的蔚蓝­色­眼眸现在却如同一潭死水般,不见一丝波动。

安隆在她面前不敢抬头,这位昔日的伊东城第一美人,即使年华老去,也依然是伊东城第一美­妇­人。他每次见她,都不敢直视她的面容,有时甚至还会疑惑不解,父亲为什么要疏远这么一位绝­色­的妻子,却看上了自己那位相貌勉强算是美丽的母亲呢?何况米拉贝尔夫人并不是草包美人,她懂得多国语言、知识丰富、多才多艺,又­精­明能­干­,一向是父亲的最佳贤内助。

按捺下心中的疑问,他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便静静听候吩咐。米拉贝尔淡淡地点了点头:“你有心了。事情我也听说了,丧礼的事尤里家会办妥的,我们会以西尔瓦娜娘家人的名义帮点忙,这件事就交给管家吧。”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不必多事,安隆顺从地应下了,心里打算过后去丧家问候一声。接着又是一番问候和寒暄,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打算告辞,米拉贝尔却忽然说出了一番让他吃惊的话:“伯爵阁下的信我已经看过了,你要改回萧姓,我没有意见,已经吩咐人去准备文书了,商行的人就在大厅里等着,有什么话你就跟他们说吧。”

“改回萧姓?夫人,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安隆不解,父亲什么时候送了信过来?

“他没跟你提过吗?那你现在知道也一样。我打算把你的姓改成‘萧-卡多’,算是让你记住卡多家给予你的东西吧,要记住自己的身份。”米拉贝尔冷淡地站起身来,“我累了,你去吧,以后你就独立了,不必再来看我。”说罢就慢慢离开了房间。

安隆满心疑惑地来到大厅,果然看到两个人站在那里,穿着打扮跟先前见过的那位老管事十分相似,一看到他,便高兴地走过来问好:“您就是二少爷吧?我们正在等您,有好消息要让您知道。”其中一人取出一份文件来:“这是为您申报身份的文件副本,正本已经送到户政厅去了,想必两天内就会有正式批文下来,到时候您就是萧家的少主人之一了。”另一人拿出一袋金币:“听说您在城里并没有住所,我们经理已经备下了一栋房子,您有空不妨过去看看。这是您这两天的零用,等正式批文下来,我们会再送些过来的。”

这两个人都十分殷勤亲切,但安隆只是­干­瞪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这实在太突然了,父亲是什么时候送信来的?信上又说了什么?他很高兴能改回父亲的姓氏,但“萧家的少主人”和那些金币又是怎么一回事?

门外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安隆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黑发蓝眼、与他年龄相近的男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这正是他的兄长依隆,又名萧云龙,是父亲萧天剑与前妻所生的嫡长子。

依隆停在他们三人面前,打量了安隆几眼,皮笑­肉­不笑地问:“回来了?你都听说了吧?父亲真是大方,是不是?”安隆没作声,只是恭谨地鞠了一躬,当是问好。

依隆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嘴角翘了翘,便转过头,冷冷地扫了两个商行管事一眼:“怎么?那么急着来巴结,还当着我的面,难道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别忘了,就算多了个二少爷,继承父亲家业的人还是我!”

其中一个管事忙笑着解释说:“您误会了,大少爷,我们只是听说二少爷过来了,才到这里听候吩咐的。我们只是依照伯爵大人的意思做而已,绝对没有对您不满的意思。”

依隆脸­色­有些­阴­沉,死盯了那管事几眼,才冷笑一声:“你们果然很能­干­啊。”他伸手掂了掂那袋金币,转脸对安隆笑笑:“份量不轻嘛,看来你运气不错,弟——弟——,快收好吧,这够你用很久了。要知道,不是每个有名望的家族都愿意让私生子与合法子嗣享有同等待遇的,虽然你无法继承家业,但每年都有钱拿,可比很多真正的贵族子弟都要强呢。凭着父亲的声望和财富,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能舒舒服服享受一辈子了。”说罢假笑一下,便高昂着头往楼上去了。

两名管事相视一眼,轻声对安隆道:“二少爷不必把大少爷的话放在心上,自从伯爵大人离开,商行的事务都是经理先生亲自打理的,做任何事都有规矩。大少爷不太习惯我们的做法,所以常会说些不好听的话,但也只是说说而已。”“没错,二少爷,这些都是伯爵大人和经理先生的一片心意,您可别辜负了。不管大少爷说什么,您是伯爵大人的儿子,这些都是您应该享受到的。”

安隆却只是瞪着那袋金币,脸­色­越来越难看,抬脚就走,丝毫不理会后面两人的呼喊。

这是什么意思?兄长又是什么意思?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那种态度……那种态度……

还有,那两个管事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应该享受到的”?他从没有奢望过这种东西!无论是财富、权势还是声望,他从来没有过要沾父亲光的意思,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说?!

他觉得心里好象有一锅开水在沸腾似的,却又没法把热气散发出来,郁闷得很,不知该如何发泄。

接下来的两天,他心中的郁闷更深了。史诗英雄兼传奇伯爵萧天剑承认私生子身份并为他请求贵族封爵的消息传出,整个伊东城都议论纷纷。户政厅很快就把安隆新的身份文件办了下来,安隆·卡多正式改名为安隆·萧-卡多,而国王那边也接着赐下了爵士的头衔,皇家骑士队发来邀请信,欢迎他的加入。

安隆面对这些,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他听到别人的议论,都把他说成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幸运儿,全大陆最有福气的私生子,不但被家族正式承认,还马上就获得别人梦寐以求的财富与地位。许多身为非长子的贵族子弟都对他十分羡慕;有女儿的家庭打听到他已结婚生女,还大叹可惜;有些好奇心重的人则到处打听他的住处,想要上门拜访。

他一直缩在安全署中很少见人,也很少外出,才没被人缠上,只是安全署中的人,不认识他的还好,认识他的见了面都爱恭喜两句,伦纳德总爱打趣他,而斯威尼,则开始帮他盘算着申请一个总署的文职,体面而又安全的那种,比如后勤科或资料室之类的地方。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长了二十七岁,之前也没人对他有那么大的兴趣,怎么一听到他得回萧姓,就都改变了态度?

维罗妮卡冷笑道:“先前的二十七年里,那位夫人隐瞒了你的存在,大多数人都当你是卡多家的养子,所以对你没兴趣。现在当然不一样了,萧家正式承认了你呢。再说,现在五月节刚过,人人都很无聊,有了上好的谈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安隆紧紧闭着嘴,沉默以对,内心其实早就燃起了熊熊怒火。他最受不了的,是别人把他当成一个一无是处却意外走了好运的纨绔子弟,仿佛将他这二十七年来的努力都通通抹杀掉了。财富、地位、声望,这的确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绝不是依靠别人的赐予!

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证明他不是别人议论中只依靠父亲的庇护得到财富地位的无用之人。

他没有想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

副署长莉亚夫人召见了他。当他进入她的办公室后,有些意外地看到房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在。

这是个看不出有多大年纪的男子,一头白发,但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他神情淡漠,见到安隆,只是轻轻点头示意。莉亚夫人介绍说:“这是麦洛里先生。”

情报分析科主管麦洛里,人称安全署之脑,深居简出,是署中的传奇人物。

安隆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有一种感觉,他马上就要遇上一件会影响他一生的事。

简单的寒暄过后,莉亚夫人很快进入了正题:“我想知道你现在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计划,是否还愿意听从安全署的指派?我听说皇家骑士队已经向你发过邀请函了,你的决定是怎样?”

安隆答道:“我并没有脱离安全署的打算,一切都听从您的指派。至于皇家骑士队,我已经拒绝了,我认为那里并不适合我。”那里的人,与其说是骑士,不如说是一群穿着骑士服腰挎细剑到处粘花惹草的花花公子。

莉亚夫人与麦洛里对视一眼,继续道:“那么,我这里有一个任务,或许你会有兴趣,但如果你拒绝,我希望你走出这个房门后,就马上忘掉这里发生过的事。”

“是,您请说。”安隆直起腰认真听着,心中有些激动。

“小尤里先生的事,你也听说过了。因为他不幸殉职,我们需要有一个人填补他的空缺,这个人需要是贵族子弟,地位不能太低,要能接触上流社会人士,胆大心细。而且,吸取了小尤里先生的教训,我们希望这个人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经过考察,我们认为你符合这几项要求,而且目前你正是城中热议的中心,这时候进入社交圈子,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

安隆怔了怔:“您是指让我接替他法政署副署长第二秘书的职位吗?可是我从没担任过文职……”

“不,不是这样的。”莉亚夫人摇摇头,“那个职位是他家人安排的,如果不是尤里伯爵曾经担任过法政署署长,他也不会得到这个位置。你不适合做那种工作,而且那位副署长,正是赫达家的长子,这样太危险了。”

“那您的意思是……”

“皇家骑士队那边,你推掉了,但可以参加城卫骑士队。我们所说的接替,仅仅是在贵族阶层里安Сhā人手,只不过你的任务,更多地侧重于赫达家而已。”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麦洛里开口了:“赫达家三子,是城卫骑士队的队员,他是赫达家家主上一任妻子的独子,在家中并不受重视。年轻人志向远大,梦想着能凭自己的努力获得家人的认可。想必你能和这个年轻人交上朋友吧?”

安隆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但是:“既然他不受重视,那我接近他又有什么用呢?”

莉亚夫人淡淡一笑:“即使不受重视,他也仍然是赫达家的儿子,只要赫达家举办宴会或舞会,绝对少不了他和他的朋友。想办法跟他成为好朋友,并且尽可能加深你们的交情。我们想知道有哪些家族跟赫达家来往密切。这种叛国大事,没有别的家族支持,他们一家人绝不可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

安隆心跳得有些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可是……我在安全署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也有人看到我坐着安全署的车进城,而且埃蒙那边,一定会通知赫达家的。”

“他还没来得及上报。”莉亚夫人轻笑,“昨天他的报告送来了,说是捉到两个叛徒,一个是他的副手,一个是驻守梅顿的人员,因为拒捕,都当场杀了。不幸的是有不知名人士在埃蒙身上做了手脚,可能是毒吧,我收到他报告的同时,他的手下也上报说埃蒙因公殉职了。我们都查过,他并没有向家族报告你的事。”

麦洛里也道:“显然,你父亲路过你工作的地方,意外发现了你的状况,心中愧疚,决定要作出补偿,就交待商行的人送你进都城,申请身份确认。半路上遇到我们安全署的人,出于萧伯爵与安全署关系的考量,你和商行的人庇护了我们的情报人员。来到伊东后,由于你和嫡母兄长之间相处得不太好,我们为了报答你先前的帮助,就让你在署内借宿,你也因此认识了不少朋友。”

他说完这一长串,眨了眨眼,安隆明白了,轻轻一笑。这番解释或许有许多破绽,但是……他愿意去尝试一下,冒冒险。为什么不呢?这里是伊东,他的任务仅仅是交朋友和打听消息,跟麦城情报站的人相比,跟刚刚牺牲的小尤里相比,这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他要完全依靠自己去完成这项任务,如果他成功了,至少在安全署里,别人不会再仅仅视他为“萧伯爵的儿子”。

“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请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安隆心情平静了下来。

莉亚夫人与麦洛里对望一眼,都露出了满意的眼神。前者道:“我等会儿就让城卫骑士队给你发函。”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把妻子和孩子接过来,这样能减少他人对你的怀疑,而且妻子也能开拓另一种社交圈子。我听说,你的妻子,是一位很讨人喜欢的子爵千金。”

安隆沉默了,他脑中闪过小尤里丧礼那天,伴在其棺木旁边的两个小些的棺木,其中一个,是他那仅仅交谈过十几次的表妹。他深吸一口气,双眼直视莉亚夫人:“不,请让她们留在安全的地方吧,即使我不能陪在她们身边,至少她们是安全的。”

是的,他为了自己,选择了冒险,但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面对这些。他会尽力及早完成任务,到了那时候,他会把朵拉和明娜都接过来,一家人再也不分离。

(实在没­精­力再写一章了,原谅我吧……我果然不适合爆发……)

七十一、再入虎|­茓­

太阳升起,空气渐渐炎热起来。这时候正是六月盛夏季节,烈日曝晒,热风带着沙尘刮到人面上,一不小心就是一嘴的沙,说不出的难受。明娜骑马在沙漠上急奔,两手紧拽缰绳,脸低低地埋进双臂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路。

她心里有些后悔,昨晚上出来时,因为担心沙漠里晚上寒冷,她就顺手把酒鬼的一件毛皮短袍偷出来了,却忘了带上遮阳挡风的斗篷。现在太阳晒得她头上几乎要冒烟,沙土又不停地往她嘴里灌,但她因为害怕被人追上来,不敢停下休息,只得短袍蒙住头,憋出一头热汗。

带的­干­粮和水都有限,又不知道中途是否会遇上什么意外,明娜不敢任意挥霍那些来之不易的食水,因此十分节省,连马也只是给一点点水,除了原本缚在马蹄上的草料,就没有再喂别的了。

明娜对马并不了解,也没有太多与马匹相处的经验,因此疏忽了。走了不到两天,那匹马就忽然闹起了脾气,原地打转,不论明娜怎么甩鞭子、拽脖子或是踢它肚子,它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明娜心里急得不行。她不知道现在营地里怎么样了,火势是否已经被扑灭,酒鬼有没有被烧死,也不知道那里的人是否已经发现她逃走了。要是现在他们追了上来,自己肯定逃不掉的!

明娜抽出匕首,打算马再不听话就给它来两刀,她曾经见过营地里的人用这种方法驯马。这时一阵热风吹来。马忽然嘶叫一声,驼着她往西边冲去,她吓了一大跳,忙抓紧缰绳想让它停下来。结果它象是疯了似的,竟然把她掀翻在地上。

她马上爬起来,顾不上一身地尘土。用嘶哑的声音大喊:“回来!快回来!”

马不听她的话,直接跃过沙丘。消失了。明娜连忙跑过去,七手八脚地爬上沙丘,顿时目瞪口呆。

前方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大片深红到发黑的山谷,峰顶尖耸,连绵不绝,但整个山谷中,连一株草、一棵树、一朵花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地生物,倒是谷中有一大片深蓝的湖水,看上去似乎十分清澈甘甜。

明娜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心头忽然产生了跑过去喝个够地冲动,但很快又警觉起来。

这么一大片山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从没听说过沙漠里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她刚才从西北方向来,根本没看到它!

那匹发狂的马正向湖水冲过去,却忽然发出了一声惨烈地嘶叫。明娜吃惊地看着它陷入沙子中,不停地挣扎着。但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转眼间,它周围的沙子都在往下陷,很快就埋过了马身、马脖,马只来得及再嘶叫几声,就被沙子淹没了。

是流沙!

明娜曾经听爷爷提过这种可怕的沙漠杀手,不禁暗暗庆幸自己被甩下来了,不然恐怕也要糟殃。$$只是她忍不住惋惜。少了代步工具。而且消耗完食水以后,也不能再吃马­肉­、喝马血了。难道又要去挖蛇和蝎子?

一阵风吹来,山谷渐渐变淡。明娜又一次瞪大了眼,看着那一片深红诡异的景­色­之后,隐隐透现出与周围一样的沙丘。

居然是幻象?!

明娜想起了爷爷曾经提过的海市蜃楼,松了口气,幸好她没有受到湖水的引诱,贸然跑过去,不然她跟那匹马就会落到同样的下场了。

在沙漠里,需要注意地不仅仅是毒蛇飞鸟和野兽,大自然中也有许多危险呢。

只是刚才看到的那片山谷,会是哪里的景­色­呢?

明娜回头拾起刚才被甩在地上的短袍和匕首,摸了摸身上的水袋和­干­粮,拍拍心口。她还记得当年和爷爷一起在沙漠里旅行时的教训,所以没有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马身上,真是太幸运了!

刚才被马驼着跑歪了方向,她重新根据太阳方位、影子以及风向,找回了原本的路。

没了马,只能靠自己走了,她踩着简陋的草鞋,忍受着鞋底下的滚热与不适,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白天虽然辛苦,但并不难熬,只是晚上却少了可以相互偎依取暖地马,她冷得有些难受,只能用短袍紧紧裹住身体,蹲下来休息一会儿,再借助星光赶路。

第三天的中午,在食水即将耗尽时,她终于遇到了人。狂喜过后,她还没忘掉要有防备之心,因此并没有鲁莽地冲上去求助,只是远远地跟在那些人后面,来到一个绿洲。

这个绿洲和她所见过的不太一样,中间的小湖周围布满了华丽的大帐篷,住的人既有衣着富贵的有钱人,也有服饰朴素的平民,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无数穿着暴露薄纱衣裙地年轻女人在帐篷间穿梭,送去酒食和玩具,还有些全身黑衣地大汉来回巡视,有的大帐篷里时不时传出大笑声,还有音乐夹杂其中,偶尔有几个满面油彩、打扮怪诞地人走过,引得孩子们凑近了去看。

明娜躲在远处观察了一阵,断定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娱乐绿洲了。营地里曾有几个人光顾过这种地方,回去以后在同伴们面前大肆炫耀了一番,明娜也听说过一些。想到这里很可能有营地里的人,她犹豫了好久,才绕过绿洲入口,到了后方的几个朴素的小帐篷前,确定那里住的都是在绿洲里工作的人以后,才整理了一下自己,装出一副怯生生的小女孩模样,走了过去。

她自称是和爷爷一起旅行的,但爷爷中途去了另一个世界(明娜:我可没有撒谎),现在一个人孤苦无依。又累又饿又渴,请求好心的夫人们给她一碗水喝。

几个穿着朴素但整洁地女人听得心酸,其中一人还揽着她流泪:“可怜的孩子。”主动拿来了水和食物,还叫明娜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明娜贪婪地喝了一大碗清水,又尽可能吃得饱饱的。居然还有­肉­,除了蛇­肉­和蝎子­肉­。她已经很久没沾过荤腥了。

一个女人道:“瞧这孩子又瘦又黑,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干­脆留在我们这里­干­活好了。虽然工钱不多,但吃饱是没问题的,还有漂亮地衣服穿。”

另一个女人瞪了她一眼:“亏你说得出口!这么小的孩子能­干­那种事吗?叫她跟着我们做点拆洗的活吧,我男人是厨子,他说过厨房那边还缺个洗碗地呢!”

“厨房的活又苦又累,这么小地孩子怎么受得了?还是听我的。这孩子长得挺不错,就是嗓子不好听,养一养。­干­前面的活应该没问题。”

明娜听得有些不对,虽然不知道她所说的那种活是什么,但直觉上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忙道:“谢谢夫人,你们真是太好心了。不过,我……我……我还要去找我爸爸妈妈呢,他们就在蒙里。”

“蒙里啊?”先前给她拿食物和水的女人Сhā了嘴,“正好,明天斯宾先生一家要回蒙里,­干­脆跟他们管家求个情。捎你一程好了。”

明娜忙高兴地道:“谢谢您了,夫人!”

另两个女人听得有些讪讪地,在明娜的好话奉承下,才转回了笑脸。

斯宾先生是住在蒙里的富商,一家人来玩,连仆从奴隶以及行李在内,足足有十几辆车。他家的管家被女人拍了几下马屁,明娜又很乖巧地奉承他几句。他就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明娜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穿着那位好心地女士送的­干­净衣服。带着­干­粮和水,坐上了斯宾家载行李的马车,不到半天,就到了蒙里。

她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告别了那位管家,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她忍不住哭了。

那年和爷爷游历,在这个边境小镇里经历的点点滴滴,就象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但又有一种是上辈子的事的感觉。

这里的房屋街道都还是过去地老样子,明娜根据记忆找到了爷爷的房子,却大吃一惊。

那幢房子早已换了主人,现在的房主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看到穷人就一脸瞧不起,明娜被他当成是贼,叫仆人赶走了。她问了附近的人,才知道这幢房子一年半前就被卖给了现在的主人。

明娜有些迷糊,她记得,在魔法之都上学时,爷爷曾经回过蒙里,当时还住过这幢房子的,怎么会卖掉呢?是谁卖的?一年半前,不就是爷爷离开后不久吗?

咬咬­唇­,她跑去找萧家商行,结果商行地旧址上,现在开了家地毯铺子,据说萧家商行自从那年撤走,就没再回来过了。

明娜抱住头,使劲儿地想,她该去找谁?忽然,她记起了一个人----弗里多。

虽然他骗过自己,伤害过自己,但当初离开地时候,他好象非常后悔,也许他愿意……

明娜找上了“弗里多尔夫”,然而,这里虽然仍旧生意兴隆,老板却不是弗里多,还对她说:“那家伙自从几年前失踪以后,就没回来过了。我也正想找他呢,他欠了我很多钱。”说罢又有些好奇地问:“孩子,你是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

明娜失望地转身离开,什么也没有回答。她没有发现,自己一离开,那位老板就嘱咐手下看好店,自己走到店后,穿过横巷,进了斜对面的一栋房子,对着黑暗中地人道:“刚才有个脸生的小女孩来找你,被我打发走了。看来那些人开始怀疑你已经回来了,才会叫个孩子来试探的。你最近小心些,在计划成功前,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我会的。”黑暗中的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瘦削却俊秀地脸,“那些人越来越过分了。难道他们真的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反抗吗?”是转换场景的分割线

明娜走在街道上,心头一阵茫然。她该怎么办?

爷爷的房子卖给了别人,萧家商行迁走了。连弗里多也不在。她在这里什么人也不认识,要怎么回伊斯特呢?

街对面有两个男人小声说着话,还边说边看她。明娜心中一凛。忙低头快步走进了人群。

天­色­将晚,她必须找个安全地地方过夜。不然,她又会落入奴隶贩子手中了。

她借助夜­色­掩盖着自己的身影,小心地找了条死巷,窝在角落里,吃了点­干­粮,打算随便对付一晚再说。

“八到十六岁的女孩子?”巷口传来一道男声。明娜呼吸一紧,忙屏息静气,尽可能把自己藏在黑暗中。

“那边不是离安可很近吗?有地是人。为什么要在这里找?”刚才那道男声继续说着。

“安可有韶南人在,还有那群光明神殿的修士,动不动就拦着我们。没办法,只好来蒙里了。但在这里也不容易找啊,好点儿地货­色­都被娱乐绿洲的人抢去了,我后天就要发车,现在还差四个人呢。老大,你帮帮我吧。”

明娜闻言心中一动,如果去的是安可城,那里总该有萧家商行了吧?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去魔法之都!

但她一个人,要怎么去呢?

她看向巷口处说话的两个男人,打量几眼。奴隶贩子吗?哼。

巷子里发出了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出。男人们惊愕了:“谁?!”然后便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从黑暗中走出,怯生生地看着他们,小声问:“老爷,你们要找人做工吗?”

两天后,明娜坐在奴隶贩子的马车上。走在前往威沙南部的路上。每辆马车上都坐了五六个女孩子。有地人哭哭啼啼的,有的人骂奴隶贩子们诈骗。有的人则木然呆坐。所有人的手都被绑在身后,但脚是自由的。

明娜时不时活动一下手腕,然后便透过马车的缝隙探看外面的路。她并不在乎那条绳子,想要截断它并不难,但能够舒舒服服(相对来说)地坐着马车走那么远的路,又有人提供­干­粮和水,她还是很乐意忍受这小小的不便地。

就象当初爷爷带她走的那条路一样,马车一行沿着山脚向南,只是过了山壁后,并没有转向东南方。明娜看着梵阿那边的高山目测大概距离,当到达目的地的绿洲时,估计离安可城只有十到二十公里。

一大帮女孩子被赶下马车,分别被关到几间石头屋子中,有人哭闹不停,绿洲的人又打又骂的,场面有些混乱。明娜却安静地待在一边,冷眼观察着放置食物和水的地方,还有绿洲地地形、守卫地位置等等,为逃脱作准备。

这时,又有一队马车来了,赶了十来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下来,看来也是被卖来地。明娜只看了她们几眼,就调开了头。

“你们这些坏蛋!居然敢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公主!等我的守卫骑士们赶来了,你们通通都要完蛋!”新来的女孩子中突然冒出一把尖细的声音,明娜转头一看,原来是个金发蓝眼的小女孩,大约十一二岁,长得象带着露珠的玫瑰花般娇美,只是发红的眼圈和鼻子有些破坏她的美貌。

“你是公主?那我就是国王了,乖女儿,叫声爸爸来听听?”没人相信一个穿着梵阿平民服饰的小女孩会是什么公主,都纷纷出言嘲笑。那女孩听了,更加生气,指着几个奴隶贩子大骂,被那些人打了几个耳光,才安静了。

两批女孩子被打乱了分到几间石屋里关押,明娜正好和那位“公主”关在一起。她见对方只是窝在角落里哭泣,对看守送来的食物和水看都不看一眼,便多拿了一份,走到对方身边坐下,递了过去。

那位“公主”不屑地瞥了那些食物一眼,调过了头:“又­干­又硬,我才不要呢!”

明娜也不生气,撕掉­干­饼外皮吃了,再递过去:“里面的不硬,吃吧,饿着肚子,难受的是自己。”

女孩子眼圈一红:“谢谢。”接过东西吃起来。明娜又递了水过去,压低了声音问:“我刚才听到你说,你是公主。你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啊?”

七十二、擦身而过

那女孩子嘤嘤哭起来:“不能说……我是偷跑出来的,要是父王知道我被坏人抓走,丢了他的脸,他一定会生我的气……”

就算要生气,也会先把你找到再说。转载 自 我 看書齋

明娜腹诽两句,又再小声问:“你是偷跑出来的?那你家里的人一定很快就会找来吧?”

谁知那女孩子哭得更大声了:“我不知道……”

明娜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她哄得收了眼泪,才再小心翼翼地问:“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呢,你是哪国的公主?我看你不象是威沙人,你是韶南的公主还是……伊斯特的?”她的声音中有一丝急切,但她自己并没有察觉。

女孩子抬起眼:“你­干­嘛一直问我这个?我……我不能说!这是有辱我王室名声的事!”

你知道是有辱王室名声的事,那­干­嘛还要偷跑?!

明娜暗暗咬牙,面上却尽可能维持平静:“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我还没有见过公主呢,你是不是住在很大很漂亮的房子里,穿漂亮的衣服,天天都有­肉­吃?”她用乡下小女孩的口吻好奇地问。

那位“公主”瞄了她一眼:“是啊,你说得没错。”

“那你为什么还要偷跑出来呢?对了,你是在哪里被抓的呀?”

“公主”挑挑眉,打量了明娜一番:“你问这个­干­什么?这关你什么事?”

明娜心中一跳,知道她对自己起了疑心,忙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家里人会不会来救你。我也是被拐来的啊,如果你家里人来救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事实上我……我是伊斯特人,但在韶南住过很久,无论去哪个地方。都没问题的。”

“公主”闻言只是看了她几眼。什么都没说。明娜有些懊恼,刚才似乎问得太紧了,反而引得对方起了警惕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又不是要害她,她­干­嘛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啊?

“那你叫什么名字,总能告诉我了吧?我叫明娜。”她有些没好气。

“公主”想了想,才说出一句:“叫我莎拉就可以了。”然后挪开了些,小口小口地吃饼喝水。不再理会明娜。

明娜忿忿地转过头,也不想理她了。

女孩子们在石屋里关了一天,哭地闹的都累了,奴隶贩子们才叫人送了­肉­汤和香喷喷的白面包来,说:“只要你们听话,乖乖照我说的去做,以后天天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还有漂亮地衣服穿。但如果你们不听话……连昨晚上那样地饭都没得吃!还要天天挨打!怎么样?肯不肯听话呀?”

有些女孩子心动了,但有的还不肯,莎拉在角落里冷哼:“谁会相信你们?明明你们的人说要把我们吃掉的!”

她这话一出。原本心动的女孩子们都有些退缩了,奴隶贩子生气地走过来踢了她一脚:“如果要吃人,我第一个吃你!”

莎拉眼一瞪,就要骂人,明娜暗叫“笨蛋”,使劲儿扯住她,见她挣扎,便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你还想挨打吗?”她才安静下来,只是一直瞪着那奴隶贩子。后者骂了几句,又踢了一脚。才回头劝说其他女孩子们,离开时,就有两三个人跟他走了。

他一离开,莎拉就生气地对明娜说:“你­干­嘛要拦住我?如果不是你,我就能阻止他带走那几个女孩子了。”

明娜反驳道:“如果我不拦你,那个人一定会打你的,到时候吃亏的是你,那些女孩子也一样会被带走。而且你刚才看到了。她们是自愿的!”

威沙地贫家少女在外谋生。通常不是当女仆就是做歌女舞女,这种事一点都不新鲜。而且刚才那几个女孩,看年纪和容貌,都不是马上就能上工的,肯定要先学习一些东西,只要在最近几天,有人来救莎拉,她们就有希望离开了。

明娜瞄了几眼莎拉,断定这位“公主”未必能想到这些,便拉着她到角落里小声详细说明。对方半信半疑:“真的吗?那要是没人来救我,她们要怎么办?”

明娜瞪着她不说话,她讪讪地笑了笑:“那……下次那些坏人再来,我们也可以假装听话?”

明娜眨眨眼:“暂时妥协,我们就不会被关在石头房子里,要逃走也方便多了。”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其他人也这么做?”

明娜一怔,狠狠地拽住莎拉:“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会告诉那些坏人?!只要有人来救你时顺便帮她们就行了,现在不可以泄露出去!”这家伙真的是公主吗?为什么有时候好象很聪明,但有时候又表现得那么笨啊?!就算那些女孩子不能离开,那也是她们自己选的!难道她还能把全威沙的穷人女孩都救回家吗?就算她是威沙的公主,也不可能做到!

时间又过了两天,明娜和莎拉两个早已离开了石室,和另外十多个女孩子一起住到帐篷里去了。她们假装顺从了奴隶贩子的意思,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每天学习倒酒、上菜,甚至还有人教她们化妆穿衣和给人按摩。

莎拉声称公主绝不能屈尊侍候邪恶的罪犯,被奴隶贩子们打了几下耳光,又怕伤了她漂亮地脸蛋和肌肤,­干­脆赶她去给厨子打下手,想挫挫她的锐气。明娜一直紧跟着莎拉,结果一起受罚了。

洗碗盘的工作对明娜而言并不算辛苦,她把两个人的工作都包了,免得莎拉笨手笨脚打破东西,还要连累她挨打。但她有些焦急,救援的人迟迟没有来。难道莎拉不是公主?

明娜抬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莎拉,见她时不时低头看怀里地东西,一发现自己在看,就立刻收起来了。明娜有些好奇那是什么,但对方却说是她看错了。

明娜心里很不高兴。她对莎拉已经很好了。为什么对方还是时刻防备着她呢?想了想,还是不要再等了吧?这些天在绿洲里,她已经观察好了逃跑的路线,取得食水的途径也都打探好了,只是她想着如果能跟莎拉一起走,能省下很多功夫而已。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绿洲里的人又都传说有大人物要来,吩咐让新来地女孩子们去接待。她该离开了。

偷偷揣着藏起来地一小袋面包,明娜窝在帐篷里,打算先睡一觉,等半夜醒来再逃走。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身边有声音,张眼一看,原来是莎拉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避开帐篷里其他熟睡地女孩子,想要往外走。====明娜翻身想问她要去哪里,却无意中发现她胸前有道蓝光一闪。眨眨眼,再看已经找不到了。

那是什么?

明娜一把拉住莎拉,凑近她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着。对方涨红了脸,吱吱唔唔地不肯说。明娜心中狐疑,借助帐外透进来的昏暗火光,她发现莎拉脖子上有一条细线,平时没发现,只是在黑暗中稍稍有些反光,才显露出来。她心中一动,勾出了那条线。只见底下吊着一枚小小的圆形铜坠子,黑黑的,一点都不好看,如果莎拉真是位公主,为什么会戴这样的首饰?

莎拉紧张地夺回了坠子,瞪了明娜一眼,后者皱皱眉,刚才她似乎从那坠子上感受到了一点魔力波动。难道说……

她忽然记起曾经在炼金术士汉林那里见过地一个定位仪半成品。据说也是爷爷出地主意,在五公里范围内。可以确定某个人地具体方位,那东西也是个圆形地铜牌,不过要比这个坠子大一点。明娜再抢过坠子,往背面一摸,果然发现了汉林的标记,她一阵惊喜:“这是定位仪?”

莎拉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汉林大师。”明娜笑了,“刚才那道蓝光,是不是表示救你的人来了?”

莎拉咬着­唇­,犹豫了一下,点了头:“红光表示他们离我有五公里,蓝光表示还有三公里,如果是绿光,那就表示他们离我只有五百米了。白天我看到红光了,他们已经到了附近。”

真是方便,不过……

明娜盯着莎拉:“你刚才是想偷偷出去吗?那我们呢?你不管我们了?”

莎拉又一次涨红了脸,惭愧地道:“对不起……我怕叫醒了别人,会惊动坏人,就想着离开以后,再叫人来救大家。”

明娜暗暗咬牙,谁说这位公主笨的?该聪明的时候她还是很聪明的,但想要就这样摆脱自己,不可能!

“你出去以后真的会派人来吗?要是来救你的人不肯呢?”明娜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说白天那些人就到了附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莎拉又为什么要冒险偷走呢?难道来的人不多?可身为公主地护卫队,不可能只有很少人吧?

莎拉嚅嚅地说:“不会的……”脸红得十分可疑。明娜更加疑心:“不管怎么样,你要走,至少该告诉我。”

莎拉咬咬­唇­:“对不起……我是怕有别人知道了,会惊动看守的人……”

这倒是个问题。明娜想了想,悄悄挨到门边打量外面的情形。虽然她们在绿洲里的行动好象很自由,但实际上每个出口处都有几个大汉把守,只要她们一走出某个界线,就会有人出声警告。明娜曾经多次设想过,她自己一个人,还有希望瞒过卫兵逃出去,但要是带上莎拉,被发现的危险­性­就大大增加了,更别说还要带上其他人。

除非,有其他事情绊住了奴隶贩子们,让他们没空顾及这些女孩子……

明娜眼珠子一转,有了个主意,这时莎拉忽然在她身后叫出声来:“是绿光!他们来了!”顿时惊醒了几个女孩子,揉着眼问:“谁在说话?”莎拉缩了缩脖子。歉意地看了明娜一眼。

明娜白眼一翻,抬手就朝对面帐篷门外的一个火把发出一道冰箭,火把摔到地上,很快烧到了旁边的帐篷,火势渐渐大起来。明娜再用同样地方式打落了另外两根火把。附近的几个帐篷都烧着了。

看守地人不久就发现了险情。立时大叫“着火了,快救火”,转眼间,逃命的,铲沙灭火的,抢救财物地,人们东奔西窜,整个绿洲乱成一团。

明娜迅速回床铺处挖出­干­粮。拽过屋角地水袋。这时帐篷中的女孩子们已经被外面的火情吓得慌了,纷纷往外逃,你挤我,我挤你的,居然把狭窄地出口挤破了,门外地火把也掉到一边,整个门口处着起了火,滞留在帐中来不及逃出去的女孩子都大哭起来。

莎拉惊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明娜一把拉过她,往帐篷地另一边走。手中化出两三寸长地冰刃,三两刀在帐篷布上割出一个口子来,便拽着她往外钻。其他的女孩子发现这里有出口,也纷纷从这边冲了出去。绿洲里乱糟糟的,奴隶贩子们急着灭火,一时间没发现女孩子们跑出来了。明娜趁机拉着莎拉往绿洲边上潜过去,见原本有看守的地方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心中一喜,就要往外跑。

莎拉猛地扯住她:“不能走!他们会找不到我的!”明娜气急:“你有那个定位仪,他们怎么会找不到你?你以为扑灭那点小火灾要花很多时间吗?等那些坏人灭了火。清点人数,发现我们不见了,就会派人来追的!我们现在不逃,等会儿就来不及啦!”

说罢也不顾莎拉要说什么,拽着她就跑。莎拉这回倒是没有再阻止了,只是她的脚力体力远远比不上明娜,没跑出多远就走不动了。

明娜看着唉声喊累的莎拉,恨不得丢下她算了。忽然间。夜风中隐约传来马蹄声。她急道:“不好,他们追上来了!”莎拉一惊。看到黑暗中果然出现了马影,忙起身跟明娜一起急奔,但只来得及跑出二三十米,就被来人围住了。

“公主殿下!是我们!”为首的男子喊出声来,莎拉脚下一顿,脸上惊喜不已:“珀迪卡!”她猛地扑了过去。

原来这四五个人都是莎拉父亲身边的专属护卫,那位珀迪卡还是护卫队长,特地来救莎拉地。明娜看着他们欢聚的情形,小心问了句:“你们是哪个国家的王家卫队啊?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众人一片沉默。明娜急了,看到珀迪卡抱着莎拉上了马,忙向后者道:“求求你了,就当是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莎拉望向珀迪卡:“她的确帮了我很多忙,刚才也是她放了火,我们才能逃出来的。”

珀迪卡略一思索,便下了决定:“好吧,菲尔,你带着她。”一个护卫应了一声,伸手去拉明娜,明娜高兴地抓住他的手,翻身上了马。珀迪卡留意到她动作相当敏捷,挑了挑眉。

莎拉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绿洲里还有很多女孩子呢,我们把她们一起救出来吧。”

“已经有人去了。”珀迪卡淡淡说了句,用眼光警告明娜不要多嘴,便下令属下出发。明娜咬咬­唇­,没有出声。

一行人趁着夜­色­在沙漠里急奔,天亮时到达了安可城,就在一家客店里歇脚。明娜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安心睡了一觉,醒来时闻到桌上的食物香气,顿时食指大动,翻身起床大嚼起来。

窗外传来马嘶声,明娜开窗往外看,见珀迪卡正吩咐手下们准备出发,忙丢下手里的食物跑了出去:“珀迪卡先生,你们要出发了吗?别丢下我呀。”珀迪卡看了她几眼,微笑道:“陛下派人来接殿下了,你就跟我骑一匹马吧。”明娜高兴地点了头。

吃完早饭,他们出发了。莎拉坐着马车跑在最前面,珀迪卡骑马,却渐渐落后了,不一会儿,其他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明娜地视线里。她不解地回头望珀迪卡:“珀迪卡先生,我们要不要跑快一点?这样下去我们会跟丢的。”

“不会跟丢的。”珀迪卡淡淡地说了句,却停下了马。

明娜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您……为什么停下来?”说罢身子一轻,已经被对方抱着下了地。她颤抖着声音道:“珀迪卡先生,您答应过带我一起走的。”

“对不起,孩子,我们不能带你走。”珀迪卡从怀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塞到明娜手中,“拿着吧,雇船也好,雇车也好,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有困难,就向这里的人求助。”他指了指路边的房子,明娜留意到那是一间小小地光明神殿。

她收起了可怜兮兮地模样,盯着对方:“莎拉会生气的,她明明说要带我一起走!你不是她地护卫吗?为什么要违背她的意愿?!”

珀迪卡笑了:“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没那么简单,殿下那边我自有办法解决,你刻意接近殿下的原因,我也不追究了。多保重吧。”说罢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明娜追着他大喊:“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你说话不算数!你会有报应的!”她拾起一块石头猛丢过去,只可惜落了空。

珀迪卡纵马急奔,不一会儿就到了城外,追上了大部队。众人似乎都知道他去做什么,特地留下来等他。莎拉闷闷地打开马车门,问:“明娜呢?你把她丢在哪儿了?”

“殿下!”珀迪卡忽然神情一肃,正­色­道,“陛下这次出行是机密,绝不能泄露出去。殿下任­性­出走,已经打乱了陛下的计划,如果再带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回去,一但消息走漏,您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您身为伊斯特第一公主,理应知道自己的身份与职责!”

莎拉小脸涨红,眼泪汪汪地低下了头:“我知道错了,以后绝不敢再犯了。”

珀迪卡闻言放缓了语气:“希望您能说到做到,至于那个孩子,我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去处,您不必担心。不过回去以后,请您最好不要向人提起这件事,免得被人察觉。”

莎拉流着泪点头。这时有护卫发现远处驰来的人马,忙报告说:“队长,有人来了,应该是安全署的人。”

珀迪卡闻言便请莎拉关上马车门,自己迎了上去:“公主殿下已经脱险了,这次多亏了贵署的人。”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长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笑道,“我为队长阁下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同事,威沙情报司的瓦西里,以及总署的维罗妮卡,维罗妮卡会负责一路照顾公主殿下的。”

七十三、神殿的孩子

珀迪卡的身影早已消失了,明娜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越想越觉得憋屈,忍不住踢起几块小石头,不料其中一块正好打在路过的一位老太太身上,对方便唠叨开了:“谁家的孩子这么淘气?怎么能乱踢石头呢?”

明娜涨红了脸,想要道歉,但听到老太太嘟囔些家教不好管教不严什么的,她又生气了,刚才的愤怒噌噌地漫上心头,掉头就跑,什么话都没说。

跑出好一段距离,她才放慢了脚步,低头看看手里的钱袋,咬牙切齿:“就算没有你们帮忙,我也可以自己回家!”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刚才没必要生气了。本来她就打算先借助奴隶贩子的马车到安可城,然后再找回家的办法的。安可跟蒙里不一样,这里有萧家分行,管事是一位亲切的老爷爷,还有船夫保德曼大叔也很照顾她,不论是从这里跟商队的人回国,还是坐船南下魔法之都找索伦老师和汉林叔叔他们,都很方便。如果莎拉家的人愿意带她走,自然会容易很多,但仔细一想,她其实并不知道莎拉是哪国的公主,不是吗?如果他们是诺嘉人,那她该怎么办?所以,还是靠自己更好。

这样想着,明娜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加上现在她有了钱,跟原本一个铜板都没有大不相同,底气足得多啦。她左右瞧了没人,便低头数了数钱袋中的银币和铜币,觉得足够雇一艘不错的船南下了。紧紧拽着那些钱,她开始考虑到底是先去找萧家分行的人呢,还是直接去雇船?

身后似乎有人在**接近,明娜敏捷地往旁边一闪。便看到一个瘦小的影子擦身而过,接着她手上地钱袋一紧,嘶啦一声,袋子破开两边,大大小小的钱币掉落到地面上,哗啦啦地散了一地,明娜愣住了。脑子里浮现出“小偷”这个词来。

那小偷是个十多岁的男孩子。看上去比明娜大不了多少,回头看到这副情形,也有些傻了,似乎不敢相信居然有人避开了他,更不敢相信自己不但没有偷到钱,还把钱袋扯破了,一时间呆在那里。

明娜先一步从怔忡中清醒过来,指着那男孩的鼻子大叫:“小偷!你居然偷我的钱?!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太无耻了!”

“我、我、我……”那男孩结结巴巴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谁……谁说我是小偷了?哼。看你穿的衣服也不象个有钱人,拿着那么多钱,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回来的,我只是……我只是要帮受害者拿回钱而已!大家说,是不是啊?”

路旁冒出七八道赞同地声音,明娜这才发现,自己地周围不知几时出现了一群男孩子,最小的六七岁,最大的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环绕在她四周。一个个都摆出一副“你才是小偷”的表情,显然跟那男孩是一伙的。

明娜快被气死了。她刚才好不容易才把怒火压下去,现在居然有人偷她的钱还反过来骂她才是小偷?她哪里忍得住?小时候她也是常跟男孩子打架的,在学校那两年,虽然受爷爷影响变得乖巧了,但也不是肯忍受男孩子欺负的人,一气之下,就跟那群男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骂起来,很快就发展成群殴,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小孩子打架,什么剑法剑术都顾不上了,纯粹就是看谁地拳脚够快力气够大,一顿饭时间下来,明娜脸上青了两块,手臂上多了几道血印,但那群男孩子却都被她揍得鼻青脸肿,很有几个眼泪汪汪的,为首最高大地一个黑着一边眼窝放了句狠话:“下次等着瞧!”就带着人走了。转载 自 我 看書齋

明娜哼了一声:“下次我还揍你们个痛快!”拍拍衣服上地尘土,忽然想起刚才掉落的钱,忙回头去捡,却发现地上只剩了一个银币和五六个铜币,其他的都不见了。

那群臭小子!

明娜咬牙切齿地,一边咒骂那群小偷强盗,一边用钱袋的碎布包起剩下的钱,揣回怀中,冷不防瞥见街角有个男孩子正探头探脑地偷看她,一见她发现了自己,转身就跑。明娜大喊一声:“不许跑!”就急急追了上去。

她紧紧缀在那男孩身后,不管他一路上制造了多少障碍,都没跟丢,脑子里想着,只要找到这群小偷,就能要回钱了,她还要靠这些钱雇船呢。

那男孩绕着安可城跑了大半圈,还没摆脱她,脚下却渐渐支持不住了,速度也越来越慢,一路踉踉跄跄地。明娜见状得意洋洋,高声叫道:“臭小子,还不快停下来?乖乖告诉我你的同伙在哪里吧。”

那男孩没理她,勉强撑着拐过街角,明娜冷哼一声跟上去,却意外地发现他的身影消失了。左右打量一番,发现这条路有些眼熟,不正是珀迪卡丢下她的地方吗?路上冷冷清清的,两边只有很少几幢房子,左手边地正是那间小小地光明神殿,大门紧闭,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明娜犹疑地看了看那扇大门,见没什么动静,就把注意力放到斜对面的巷口处,那里地方狭窄,光线昏暗,正是躲藏地好地方。正想走过去,她忽然听到背后的神殿大门里隐隐传来一阵唏嗦,似乎是衣服磨擦的声音,然后是小孩子的低声嘟囔。明娜转身向神殿方向走了两步,那声音又消失了。

她眯了眯眼,觉得这扇大门实在很可疑,急走两步上去一推,却纹丝不动。

奇怪,神殿应该是整天都向外开放的地方吧?大白天的怎么会锁门?

明娜眼珠子一转,便凑近了门缝往里面看,只隐隐看到有影子一闪,便没了动静。她心中疑心更重了,左右看看。见大门旁边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枝桠粗壮,伸了几根进墙内,她立刻有了主意,跑到树下,把装钱的布包揣好,便爬起树来。

她从小就很擅长这种活动。转眼就爬到了树上。攀着粗枝,越过墙往里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那群小偷,连同刚才消失的男孩子在内,全都躲在大门后,弯着腰,蹶着**,透过门缝往外瞧。大概是在看自己去了哪里,却左看右看都没发现。明娜恨得咬牙切齿:不但偷她的钱。还故意耍她。带着她白跑了那么远的路,又躲起来看她笑话,她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帮臭小子不可!

她抓着树枝跃下墙头,大叫着:“小偷!坏蛋!快把钱还给我!”男孩子们吓了一大跳,回头发现她居然进了院子,都张口结舌:“你你你怎么会进来地?!”身材最高大的那个看了看仍在晃动的树枝,恍然大悟:“原来是翻墙进来的……”顿了顿,他斜着眼睨明娜:“你凭什么说我们偷了你的钱?伊凡只是不小心撞掉了你的钱袋,你看到我们拿里面的钱了吗?”“没错没错。你没看到可不能乱说。”其他男孩也纷纷附和。

明娜气得小脸通红:“当时路上除了我就只有你们了。我跟你们打完架。钱就不见了,不是你们还有谁?!”

“肯定是有人趁我们没看见。偷偷捡走了,我们才没有拿你地钱呢。”为首地男孩拒不承认,其他人也咬死了没做过。明娜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们……是不是想再被我揍啊?!”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身后传来一把沙哑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谁要揍谁?”明娜一边嚷着“有人偷了钱不肯承认当然该揍”,一边转身看背后站的是什么人,却被吓了一大跳。

那人穿着粗布白­色­长袍,光头,无眉,肤­色­惨白,塌鼻黄齿,一对眼珠子黑中带红,正冷冷地盯着男孩子们看。而刚才还理直气壮地和明娜顶嘴的男孩子们,现在都一个个垂头丧气地,乖乖作忏悔状。

明娜不由得退后两步,躲开了这个可怕的人的手:“你……你……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掌殿修士,孩子,刚才是他们偷了你地钱吗?”

明娜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了是,心里却有一种逃走的冲动。这人长得太可怕了,那眼神,那表情,就象是魔鬼!

说起来,他好象有点眼熟,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明娜苦苦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记起四年多前,她跟爷爷第一次到安可城来地时候,就在城外遇上了这位神父,对方曾经送给他们一瓶药,还对她用过治疗术。记得他地名字好象是叫里德尔,长得很丑,还跟爷爷有矛盾,爷爷非常讨厌他,曾说过他不是好人。

明娜在旁边偷偷看他责备那群男孩子的情形,心想怪不得爷爷会认为他不是好人呢,其他光明神教的修士都非常温和慈祥,只有他一个长得那么可怕,而且还养了一大堆小偷强盗!

不行,她得快点离开,这个人跟爷爷不和,还不知道会不会害她呢。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她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另一边,里德尔神父听完男孩子们的忏悔,脸­色­更­阴­沉了:“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难道你们把我教导的东西都忘光了吗?”他转向那个出手偷东西的男孩:“伊凡,你已经有了工作的地方,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了,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重­操­旧业?要是被你将来的雇主知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出息了!”

伊凡低下了头:“对不起,神父,我只是……只是看到您那么辛苦,想要帮您一把。”他小声道:“我也怕被人知道,所以特地找了外地人……”

最高大的那个男孩Сhā嘴:“神父,这都是我地主意,伊凡只是照我说地做,请您惩罚我吧。我们……实在不想看到您天天四处奔波,连生病都无法好好休息,还要忍受别人的嘲讽。”

“所以你们宁可违背我地意愿,做出罪恶的事吗?”里德尔用鼻孔喷着气,“我收留你们在神殿里生活,教你们读书认字,不是为了让你们重新做回小偷乞丐的!用不正当的方式得来的钱,我拿在手里,就象是被火烧一样难受!把钱拿出来。”他轻轻说出最后一句。

男孩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从衣兜里掏出了钱,放进里德尔神父的掌中。

明娜见状瞪了他们每个人一眼:还说没偷呢,那是什么?

不过男孩们没有留意到她的眼­色­,全都低头忏悔中。

里德尔有些意外地看着手中的钱币:“居然有那么多?”他转向明娜:“孩子,这都是你的吧?你数数看,有没有少?”

明娜飞快地数了个大概,捧过来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拦住了:“慢着,孩子,我不能让你带着那么多钱独自到外面去,你父母呢?他们怎么不在?没有长辈跟在你身边吗?”

明娜眼珠子一转,道:“我爸爸妈妈是跟商队一起路过这里的,我这就要去找他们。”

“她撒谎!”伊凡猛然抬头道,“刚才我看到一个骑马的人把她丢在我们神殿门口就走了,她还大声骂那个人呢,肯定是被家里人遗弃了!”

“那个人才不是我家里人呢!”明娜生气地反驳回去。

里德尔问:“那你爸爸妈妈呢?他们在不在?带我去见他们吧。”

明娜警惕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见他们?”

里德尔道:“你还是个孩子,身上又带了那么多钱,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待在外面呢?现在有很多心怀不轨的人,专门打孩子的主意,你暂时留在这里吧,我去帮你联系父母,等他们来了,你再跟他们回去。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姓什么?父母在哪里?在安可城中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明娜眨眨眼,他没认出自己来?

事实上她与里德尔见面,已是四年多钱的事了,当时她还不满七岁。现在她又黑又瘦,声音嘶哑,还穿着威沙人的服装,跟当年相比,几乎完全变了个样,里德尔神父仅仅见过她两面,当然认不出来了。

既然认不出来,那就别让他知道好了。明娜牢记爷爷的教导,不相信这位神父,丢下一句“不用麻烦你了”,转身就跑。谁知还没跑到门口,身体就忽然被定住,不能动了。明娜大惊,使劲儿想要让手脚动起来,却不成功。

这是什么?是魔法吗?还是邪术?

想到魔法,她试着运转起体内的魔力,忽然感觉到四肢一阵轻松,又可以动了,顾不上弄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她抬腿就跑,但刚跑了两步,身后传来一声“咦?”,她又被定住了。

到底是谁­干­的?!是里德尔吗?她知道他会光明系魔法。

里德尔走过来,牵着明娜往回走。明娜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四肢仿佛被控制了似的,自己动着,无论她多么想停下,它们都不听使唤。即使曾经被奴隶贩子趁着生病时打断腿,又灌下哑药,她也没有失去过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这种无力反抗受人摆布的感觉真是糟透了,明娜急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瞪向里德尔的眼神虽然凶狠,却隐隐带了丝哀求:“你到底想怎么样?”

“待在这儿,直到你父母亲人来接你。”里德尔嘴­唇­一咧,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脸变得更可怕了。

七十四、偷跑与反偷跑行动(上)

这座光明神殿位于安可城东北街区,处地偏僻,地方并不大,正殿只是一间稍稍大些的屋子,殿前有个小院,种了七八棵树,边上一溜儿三四间房,其中之一便是掌殿修士里德尔的办公室兼卧室,里面陈设非常简单,石灰刷的墙,两个方形窗子,上面装有半生锈的铁枝,房里只有一桌一柜一架一床,外加几把木椅和一个脸盆架而已。转载自 我 看 書 齋

明娜“自动”跟随里德尔走进他的办公室,然后又“自动”坐下,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但里德尔本人却似浑然不觉,看得她牙痒痒:“神父,真的不用劳烦您了,我爸爸妈妈就在附近,我可以自己去找他们,真的。”

“那你告诉我,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就叫人通知他们,嗯?”里德尔眨眨眼。

明娜咬咬­唇­,她当然不能说出来,爸爸妈妈都在伊斯特呢。

里德尔又露出那种可怕的笑容:“小孩子不应该撒谎,其实你父母不在安可城,对不对?你这孩子,该不会是自己私自离家的吧?真是不懂事,即使是在韶南,你这样的小女孩独自走在大街上,也不能确保安全,更何况是在安可城?这里有一半的土地属于威沙,拐卖孩子的坏人到处都是,你独自留在大街上,很快就会被盯上了,我不能让你陷入那样的危险。虽然你身上有点儿魔法力,但坏人拿刀子逼过来时,它未必能救得了你。”

他打开手里的纸卷:“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吧,还有你家在哪里。伊凡说有人把你丢下了,是怎么回事?”

明娜犹豫了好久,才勉强说出一部分实话:“我不是自己离家出走的,是被人拐卖了……但是我逃出来了!有个人本来说好要带我一起走,可是今早又忽然反悔,把我丢在神殿外面,给了我钱。说……说叫我自己想办法回家,如果需要帮助……”她抬眼瞄了瞄里德尔:“可以找这里的人。”如果早知道是这么可怕的家伙,她一定离得远远的。绝不会笨笨地自己走进来!

里德尔皱起眉头。看上去比刚才的笑容更可怕:“真是太不负责了!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孩子不管呢?!”又对明娜道:“既然你现在流落在外,就暂时留在这里吧。正好,我这里的女孩子上个月都离开了,现在有空床铺给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明娜盯着他,慢慢地道:“我叫……我叫莎拉。”借用了小公主莎拉的名字,但一想她和珀迪卡丢下自己不管,明娜就郁闷得不行。

“好,莎拉。你暂时在这里安心住下。把你家的地址和你父母地名字告诉我,这里常有商队到外地去,有机会我就让人给你家里送信,让他们来接你。”

明娜没听清楚里德尔的话,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对方地动作吸引过去了:“神父,你……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把我地钱收起来?!”

里德尔把装有明娜的钱的袋子放进身后的柜子,还上了锁,回头道:“为防止你想办法偷偷逃跑,这些钱就暂时放在我这里吧。等你父母接你离开时。我会一个不少地还给你地。”

“你、你这是强抢!”明娜气得脸都红了。“我才不相信你呢!你跟那些小偷一样,都是想要我的钱!”

里德尔手下顿了顿。伸手摸了摸明娜的头,明娜躲开了,想要扑向柜子拿回自己的钱,却发现自己又被里德尔定住了,只听得对方道:“我虽然很需要钱,但不会贪你的。我知道你是想拿那些钱雇船雇车,自己一个人回家,但那样太危险了,谁知道你路上会遇到什么事?所以,还是等大人来接你吧。现在,回外面去,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吧。”

明娜直瞪着里德尔,但身体却“自动自觉”地向外走去,到了门外,四肢才重新听她地使唤,这时身后传来神父地声音:“孩子,不要任­性­,你应该学会相信大人。”

明娜恨恨地看着他,暗暗跺脚。相信大人?她就是因为太相信大人,才会被人卖掉,还吃了那么多苦头!就在今天早上,她还因为相信珀迪卡,上了他的马,结果被他丢下了。大人都是不可靠的,她才不要相信他们!

无论她是否愿意,她还是暂时在这座神殿里安顿下来了。她住在正殿后面的小院中,那里有两间小屋,一间是厨房,一间是以前女孩子们住的,现在只有她一人。她在这里的生活不能说很舒适,但一天两餐是可以保证的,食物品质也不坏,床铺衣服虽然朴素,但是很­干­净。

神殿里的神职人员除了里德尔以外,只有一个负责看顾花圃的老修士,然后便是收留地男孩子们了。那些男孩子都住在前院地屋子里,每天很早起来,跟随里德尔做祷告,吃早饭,然后有的出去找零工,或是在商店里当学徒,有地就留在神殿里帮忙­干­些杂活,一直到傍晚时吃饭为止,他们是自由行动的。晚饭后,有大约两小时的学习时间,由里德尔亲自教导他们读书写字,然后熄灯上床。每天作息十分有规律。

当明娜知道孩子们每天有大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后,就立刻盘算开了。她虽然不太记得去萧家商行的路,但那么有名的店,一定很容易就能打听到,她只需要静静等待次日出门的机会就行。

然而,事与愿违。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偷跑的欲望太过强烈的缘故,里德尔神父担心她会自行离开,遇上危险,所以禁止她在自由活动时间内外出。她只能待在神殿范围内,做做打扫的工作,如果有兴趣,也可以看看书。

明娜听到里德尔的话以后,气得直跳脚,可惜对方的禁锢术太厉害了,只要她一有出格的举动,就会立刻被定住,然后手脚就会自动按对方的意思行动。她曾经试过运转魔力摆脱这种困境。可惜再也没有成功过。

象里德尔这样的光明神教神职人员,平时学的光明系魔法,大都是治愈类或恢复类的。并没有有效的攻击手段。据说在几百年前地战争中。曾有不少神职人员因此而丧生在敌人手中,因此当时的中央教廷,有一位高级修士研究出这种禁锢魔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他人的行动。成为光明神教修士们独有地自保手段。

但这种魔法地使用十分严格,从不传授给非神职人员,施加的对象也有限制,因此明娜对里德尔如此“滥用”这种魔法,感到十分气愤。可惜安可城内另一处神殿的人对此从不发表意见。而同殿的老修士又是个半聋。每天都只顾着花草,根本不管别地。明娜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继续忍受里德尔的禁锢老实说,她在这里的日子并不舒心,除了无法离开,也无法联系别人以外,神殿的男孩子们似乎都在排挤她,时不时弄点小恶作剧什么的,让她心里更郁闷了。

这些男孩子。有一部分原本是街上地流浪儿、小偷或乞丐。被里德尔收留下来地,还有一部分。则是与明娜境遇相似,是被奴隶贩子拐卖到安可或周边地区。里德尔神父在附近布道时,遇上这样的孩子,总是竭尽所能将他们买下,带回神殿安置。他们当中幸运的,会跟家人团聚,而无处可去的,里德尔也会教他们读书认字,学习一技之长,再托人给他们找工作,让他们可以自行谋生。

这些孩子都是里德尔一力拯救,因此对他十分尊敬爱戴。明娜对里德尔一向不怎么有礼貌,他们对她自然没有好脸­色­,只不过当着里德尔的面,不敢做什么,背地里的小动作却从没断过。

其实明娜知道里德尔做的事后,也有些感动,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他,也许他只是长得可怕,心地很好呢?但很快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爷爷明明说过他不是好人的,如果他是,不就说明是爷爷错了吗?虽然她常常怨恨爷爷丢下她不管,回自己世界去了,但她现在能够脱险,还多亏了爷爷教导地东西,而且爷爷地强大形象在她心中根深蒂固,绝不会那么容易改变。

表面上人人称颂夸赞的好人,背地里却一肚子坏水,她这两年里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她还是不要太相信里德尔地好。

这样想着,明娜就决定,不把实话告诉里德尔,想办法出去,找萧家商行的人。

于是,偷跑与反偷跑的较量开始了。

明娜想方设法要离开神殿,里德尔却担心她会被人拐了去,不许她离开,还让男孩子们帮忙监视,明娜等了足足三天,才等到了一个好机会。

这天下午,天­色­有些­阴­沉,刚刚下过一场雨。明娜来到后院,看到周围空无一人,笑得有些得意。

里德尔正在前院的办公室里接待客人;雨天也没有人去正殿做祷告;男孩子们中,伊凡今天早上就跟随雇主离开了,年纪最大的艾伯特,现在还在商店里做零工,其他人都在饭堂里复习功课;而后院里看守花草的那位老修士,却离开找铲子去了。

那把铲子,早被明娜藏了起来,估计老修士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的。明娜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打量四周一眼,确定没人,明娜飞快地爬上墙边的大树,攀着粗枝跳上墙头,往外面一看,墙后的过道上没人,两三米外有条小水沟流过,边上的地面都是泥土,长着几丛小草,刚下过雨,表面应该很柔软。明娜轻轻点头,就要往下跳。

“你在­干­什么?!”院中传来一声大叫,明娜一惊,脚下落了空,眼看就要往下掉,急切中抓住几根树枝稳住身形,回头看到里德尔神父大惊失­色­地跑过来,喊着:“没事吧?没摔着吧?你这是要­干­什么?还不快下来?!”她不由得一阵沮丧:失败了!

明娜心下暗恨,却只能乖乖从树上爬下。就算她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知道如果自己不下来,结果也不会有差别。

里德尔冲上来,睁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变成鲜红­色­了:“莎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难道不知道那样很危险吗?!要是掉下来怎么办?!”

明娜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模样,但里德尔却知道这只是假象,不禁觉得头痛。这时,跟他一起到后院来的两位客人却忽然说话了:“这孩子就是你所说的莎拉吗?”

“是的,就是她。”里德尔改回温和恭谨的语气,回答道。

明娜有些好奇地瞄了两位衣着华贵的客人一眼,心里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提起自己。

其中一位年纪大些的,向明娜点了点头:“你叫莎拉吗?是从奴隶贩子手中逃出来的?是不是在安可城西北方十三公里处的咄利绿洲?是前几天绿洲失火时逃的?”

明娜狐疑地打量着对方,小心翼翼地道:“我不知道那个绿洲叫什么名字,但我的确是从安可城附近的绿洲那里逃出来的,当时那里正在着火。”

里德尔微微皱了皱眉,对那客人道:“阁下怎么会知道这孩子是几时逃出来的呢?”

对方笑了笑,没有回答,却再继续问明娜:“你真的叫莎拉这个名字?我可听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呀。”

明娜心虚地低下了头,不说话,那人见状正想再追问,里德尔却Сhā嘴道:“这孩子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会黑瘦成这样,原本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其实象她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这几年拐卖孩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原本被拐的只是孤儿或穷人家的小孩,现在连富裕人家的孩子,都逃不过被人拐走的危险。光明神在上,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们虽然能力有限,也希望能尽可能多帮帮他们,您说是不是?”

“呃?啊,是。”那客人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再打量明娜几眼,才对里德尔勉强笑道:“我们也对这种情形感到十分不安,不过各国都已经行动起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不会再有遭受这种命运的孩子了。”说罢再谈了几句闲话,丢下一袋钱就走了,临走时他的同伴又瞄了明娜几眼。

明娜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境况,就有些不安,心中祈祷里德尔不要又叫她抄写光明神录了,她已经欠下十遍的债啦。

里德尔却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神父,您……”

“你的名字真的是莎拉?”

明娜心中一跳:“是……是啊。”

里德尔沉默片刻,突然道:“我打算两天后去西边的绿洲布道,现在要出去募款,你不是很想出去吗?要不要跟我一直来?”

明娜吃惊得张大了嘴。他还是头一回允许自己出门。

“如果要去,就快把自己整理­干­净,不然我就要叫别人了。”

“我要去!”明娜飞快地跑回房间洗手洗脸,把头发梳好,又把衣服上沾的泥水小心擦­干­净了,才重新回到里德尔面前。

里德尔已经穿戴好了,上下打量明娜一番,轻轻点了点头,便示意她跟上自己。明娜跟着他走到久违多日的大街上,心中不禁雀跃起来。

里德尔一路向人打着招呼,看得出他在这里很受人尊重。他一路走到西城区,途中并没有停留,直接往一间大店铺走去。当明娜看到那店铺时,顿时摒住了呼吸。

那是萧家商行。

七十五、惊闻

明娜一时间心慌意乱,但又难掩欣喜,慌的是担心里德尔忽然带她来,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喜的是不费一点力气就找到了萧家商行,接下来,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位白胡子管事,她就能回家了呢?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里德尔并没有走进商行,而是进了隔壁的一家小杂货店,向店主打了声招呼:“您好吗?身体怎么样?病情没有复发吧?”

“我身体很好,谢谢您的关心,神父,多亏了您为我治疗。转 载 自 我 看書 齋”店主一见里德尔,就高兴地迎上来,他是个有些发胖的中年男人,秃头,脸上长了颗大黑痣,看上去十分和气。

里德尔确认他已完全恢复健康后,才坐下来与他闲聊,明娜就站在边上,目光却时不时地往隔壁望去,心里略有些奇怪,萧家商行一向是生意兴隆的,为什么隔壁的店铺没人光顾?

这时里德尔压低了声音问店主:“隔壁那位大管事,今天也喝酒了吗?不知他现在是不是清醒?”

明娜一顿,立刻支起了耳朵。

“喝,怎么可能不喝?中午才醉过一回,刚才又喝上了,等会儿可能还要发酒疯呢。”店主摇头叹气,“上门的客人都快被他赶走了,副管事也不理,这样下去还怎么做生意啊?想当年老管事在的时候,他们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连我们也沾了不少光。自从老管事去世,副管事又退了休,新来地管事根本压不住其他人,店员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也被辞得差不多了。我们这些邻居看到萧家商行变成这样,心里也觉得难过。”

明娜暗暗吃惊。那位白胡子管事爷爷去世了吗?那保德曼大叔呢?还在不在?

里德尔安慰店主两句,又道:“我听说现在这两位管事,原本在意尼那边很受重用?那他们一定很有能力。大概是忽然被调到安可城来,觉得难受,才会自暴自弃的。迟早会重新振作起来,到时候萧家商行又会生意兴隆了。”

店主笑道:“希望您的话能够实现,那样我们这些在萧家商行旁边做生意的小店,也能多弄点好货,多卖些钱了。”

他话音刚落。隔壁便传来打破东西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怒吼:“滚!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你多管!”

一个头发已有些花白地老店员踉跄着从隔壁商行里跑出来,擦着眼角到附近的店里去了,有不少人都去安慰他,但商行里的叫骂声却始终不绝。$$杂货店店主叹息一声,对里德尔道:“神父。很遗憾。看来您今天要失望了。”

里德尔笑笑:“还是要试一试的,如果不能成功,那就只能再找别人了店主笑着回头拿了几个银币塞到里德尔手中,又送了一大包盐和糖,后者一再道谢,才带着明娜往隔壁店里走去。

明娜的注意力始终在萧家商行里传出来地叫骂声上,她还惊愕地听到那个人哭喊道:“伯爵大人!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为您工作了大半辈子,现在却只能窝在这种小地方!连退休金都拿不到!您就算是要死,也应该把我安排好啊。现在我可被你的混蛋儿子害惨了……”那人的骂声中隐隐带着哭意。有时候一句话重复过两三遍,似乎不太有条理。

明娜跟着里德尔一进门。就闻到满屋子的酒味,心中明白那人大概是在发酒疯。但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该随便骂人吧?爷爷还没死呢,爸爸也不是坏人。

明娜恼怒地盯着瘫倒在店铺地上醉得神智不清的人,觉得他有些眼熟,很快就想起,他似乎是意尼分行地管事,那他怎么会到了这里?

那人越骂越难听了:“姓萧--卡多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姓卡多的都是坏蛋!姓萧的……姓萧的也不是好东西……”

“够了!”从店后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明娜认得他是意尼分行的那位“老古”,只见他使劲儿拉起管事往后走,边走边道:“你要骂谁都行,但伯爵大人你不能骂,如果不是他,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快回你房间去喝吧,在这里发酒疯,就算有生意也不会上门。”

“哼。”管事冷笑着挣脱开,醉醺醺地斜了他一眼,“你在这里装什么正经人?难道你心里就不埋怨?!伯爵大人的确很了不起,他让我们当了管事,发了财,在商界也算有头有脸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忽然死掉?!而且没叫他儿子好好对待我们!现在所有地店都归了他儿子,管事全都换成了他儿子地人,我们这些老员工全被赶出来了,赶到这种小地方当个小管事。我是谁啊?我是意尼的分行总管!随随便便一笔生意就是几千金币过手,象现在这样,连多花一个银币,都要向上报告。==哼,我告诉你,这样的老板,我才不想为他工作呢!没生意才好!”他推了老古一把,身体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抄起一个酒瓶,又再喝起来。

老古夺下他手中的酒瓶,把他拽起来往店后推:“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给我进去!就算你什么都不想做,也别故意赶走客人,当心少爷夫人知道了,趁机扣掉你的退休金,到时候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退休金吗?伯爵大人许诺的金额太大了,那些混蛋是不会答应的。”管事斜着眼睛看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不过,你说这话是在故意挑拨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以前总部那几个老家伙有联络。在打什么主意?想要把店抢回来吗?上个月贝丽尔小小姐差点被绑架,跟你们脱不了关系吧?”

老古脸­色­一变,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给我进去!”

“放心,我才不想管你们地破事呢。”管事推开他,自行往后走,“姓萧--卡多地都是混蛋。你们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你们会吃亏,只不过是动手比人慢而已。伯爵大人已经死了,财产当然会归他儿子,无论你们怎么做。也争不回来地,难道国王和贵族们会允许仆人抢夺主人的财产吗?还想绑架孩子勒索……这种愚蠢地事,别把我拖下水……”

他一路摇摇晃晃地走了,剩下老古一个人站在原地,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无意中回头看到里德尔站在店门口,面­色­顿时又变成了青:“神父又来­干­什么?!你怎么……怎么不告诉我你来了?!”

“我一直是在这里地。”里德尔微笑道,“不过您和大管事大概是心情不好,才没有看见我吧?”

老古脸上神­色­变幻,最终还是叹气道:“这回你想要多少?先说好,不能太多,店里的钱全都要上交的。我自己的薪水。养我九个孩子还不够呢。”

里德尔轻轻皱了皱眉,笑道:“您看着办吧。”

老古闻言摸了摸身上,掏出几个铜板来,又进店后翻了翻,凑够三四个银币的钱,递给里德尔:“只有这些了,拿去吧。”

里德尔默默收下,向他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您不必担心。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要在店里大声说出来比较好,如果心里有怨恨。可以向光明神祷告,您会感觉到心灵地平静的。”

老古此刻的心情却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随意挥挥手,让里德尔走。后者叹了口气,唤了明娜一声:“莎拉,别发呆,咱们该走了。”

明娜过了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离开了萧家商行。之后里德尔又去了几个地方,募得不少钱,还抱了几包东西回神殿,明娜一直浑浑噩噩地,脑子里仿佛打了结似的,连城里的道路地形都没再留意。

他们一走进神殿大门,就看到艾伯特带着几个男孩子迎上来,一边接过他们带地东西,一边高高兴兴地说:“神父,刚才店里的老板说,我做事勤快,从下个月开始就转成正式小工呢,还有保罗也找到作坊愿意收他做学徒了。”

里德尔闻言也为他们高兴:“那真是太好了,一定要庆祝一番,刚好,今天有人送了­鸡­蛋面粉和糖,咱们做蛋糕吧。”

男孩子们都欢呼起来,七手八脚把东西运到厨房去。明娜苍白着脸,勉强道:“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先回房休息吗?”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定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艾伯特他们有些吃惊,里德尔却很理解地点点头:“去吧,孩子,如果心里还是难受,尽管和我说。”

明娜胡乱点头应了,便冲回房间去,心里一片混乱。

爷爷只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了,为什么那个管事会说他已经死了呢?而且他离开的消息应该只有自己知道吧?她明明告诉别人爷爷是去冒险了呀?

她很快想到了科宾,如果说科宾可以偷听到打开储物戒指的咒语,那是不是可以说,他同样听到了爷爷离开前说的话呢?但如果是那样,他也不该说爷爷死了呀?爷爷还可以通过山洞地水晶镜回到这个世界来地,或者回到亚罗大森林去,不管怎么样,说爷爷死了,这话太过分了!

还有,意尼分行的管事为什么会被派到安可城来?那个管事说的,爷爷的儿子把他们赶走了,那个他们指的是谁?商行的管事们吗?赶他们的不会是爸爸吧?

一定不是,说不定是大伯父做的!可大伯父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些人不是爷爷安排到各个店里去的吗?不过,那个管事居然把全部姓“萧--卡多”地人都骂进去了,实在可恶!她也是姓“萧--卡多”地呢。

爸爸和大伯父,还有管事们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那个管事说的,大堂姐贝丽尔差点儿被绑架,是怎么回事?是管事们做地吗?为什么?他们想勒索什么?

现在她该怎么办?还要联系这里的分行吗?那个管事会帮助自己吗?而那个老古,会不会……绑架自己呢?

明娜伏在床上,心头一片茫然。她迷迷糊糊地,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才下了决定:不管了,现在看来,萧家商行这边靠不住,她还是依靠自己的本事,南下魔法之都去找索伦老师吧。至少,他只会叫自己背魔药书、做感冒药水、剥蛇牙和蛞蝓皮,但绝不会伤害自己。

拿定了主意,她开始感觉到肚子饿了,昨晚上根本没吃饭呢,现在早饭时间好象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吃的。

她连忙起身洗脸梳头,正想去厨房找东西吃,却看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拿着个盘子站在她门前,道:“神父让我拿给你的,还说你以后不要再不吃饭了。”说罢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明娜怔怔地看着盘子里热腾腾的面包和一小块蛋糕,忽然有些想哭,掰下蛋糕一角放进嘴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吃完早饭,她来到前殿,正好其他男孩子都结束了祈祷,离开做自己的事去了。她走到里德尔面前,有些别扭地向他道谢。

里德尔又露出他那个可怕的笑容,道:“不必谢我,这是为了替艾伯特和保罗庆祝所做的蛋糕,每个人都要吃的。你现在……觉得没事了吧?以后就算有什么不开心,也不能不吃饭,知道吗?如果有烦恼,可以跟我说。现在,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明娜张张嘴,忽然有一种把所有事都告诉他的冲动,但一想到过去吃过的亏,以及爷爷对里德尔的评价,她又犹豫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摇头道:“没什么,谢谢您。我以后……会听话的……”

但是她的心里,却已拿定了主意。

(这一段写得我好纠结……)

七十六、偷跑与反偷跑行动(下)

从这天开始,明娜就扮起了乖小孩,不但对里德尔和老修士十分礼貌,还刻意地接近讨好那些男孩子们,表现出知错的样子。孩子们对她的转变是半信半疑的,但见她甚至愿意帮他们做肮脏的工作,就暂时相信了她,对她的监视,也放松了一些。

除此之外,明娜还尽可能争取机会跟随里德尔外出,把安可城内的大街小巷先摸透了,特别是在沿河地区,只要一来到住在河岸上的光明神教信徒家中,她就想方设法脱身去打听南下船只的消息。

里德尔只要求她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至于她跟什么人说话,并不多加理会。

明娜惊喜地从船夫那里打听到,从安可城南下,最便宜的一种交通方式,是借乘货船,在底舱占一个两三尺见方的空间,食水自理,只需要八十个铜板,终点是一个叫法拉底斯的小镇。明娜记得,这个小镇就位于魔法之都以北八公里处,爷爷曾经称之为“物流中转站”,它与魔法之都之间只隔着一片平原,走路只需半天时间。

明娜身上还有一点钱,足够付这笔船费了,而且还有余钱买­干­粮。她从船夫处听说,大后天就有一艘这样的船出发,还有八个空位,订金要付十个铜板,过时不候,订金也不会归还。明娜算了算日子,到时候里德尔神父应该还没回来呢,暗暗高兴,打算明天他一离开,就来付订金。

“莎拉。我们该走了。”里德尔在远处叫她,“你在­干­什么?”

明娜心下一惊,忙跑过去笑道:“没什么。我在听大叔们说有趣的事呢。神父,我们要回去了吗?”她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的一大包物品:“这个是什么?”

“是别人给的春鱼,我们到奥斯格先生家去吧,他地夫人最喜欢这种鱼,说不定会给我们不少东西呢。”

明娜怔了怔,想起昨晚上有个小男孩曾说过很想吃鱼,犹豫了一下,便说了出来。

“哦?是这样吗?”里德尔瞧了瞧手上的鱼,向路边的小贩要了片大叶子包了两条鱼出来。塞给了明娜。

到了那位奥斯格先生家里,明娜惊愕地看着里德尔用十分谄媚地语气说着奉承话,把那位体格毫不输给温妮的奥斯格夫人捧成了安可城第一美人、最善良仁慈高贵的夫人以及威沙与韶南最耀眼的明星,而且当他说这些话时。五官居然没有扭曲成平时那副可怕的样子。他十分恭谨地献上那包用水生蒲叶随意包起的春鱼,声称那是从意尼运来的最新鲜的美味,特地从萧家商行那里要来送给美丽可亲的奥斯格夫人地。

而那位体重两百镑的夫人,则咯咯地笑个不停,一边叫人收下春鱼,一边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摸出几个金币来塞给里德尔,还让他多来做客。明娜看着她身上俗气华丽的彩绸裙子,以及花纱头巾(这种材料通常是用来做窗帘地),还有她脸上那种傲慢与轻视的神情,再回头看看里德尔卑微的姿态。心里直发堵。

一离开那所豪宅。明娜就忍不住问道:“神父,您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话奉承她?那个女人配不上您的称赞,而且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光明信徒。”真正的信徒是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一位修士的。

里德尔却微笑道:“孩子,你是为我觉得委屈吗?其实不必难过。奥斯格夫人知道我说的不是真话,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也知道她知道,只要她大方地给钱,而我又达到了目的,那其他事就变得不重要了。”

明娜皱着眉问:“钱有那么重要吗?您宁可让自己受那样地侮辱?”

“当然重要了。孩子。我需要钱。”

明娜不再说话了。里德尔看她几眼,笑道:“其实。我并不是常常这样做地,如果不是萧家商行不再给钱,我也不需要去奉承别人。以前老管事还在世的时候,每个月都主动会送钱来,只不过是瞒着上面的人而已。”明娜闻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前方,那里正是萧家商行的铺子,意尼来的那位管事仍旧歪坐在店前一边喝酒一边大骂,不管店员们怎么劝,也不肯离开,路过的行人纷纷走避,而那位副管事老古,则不见踪影。转 载自 我看 書 齋

明娜撇开头,不想再看。

次日清晨,里德尔就离开神殿出城去了,老修士接过了修士的职责,而孩子们则统一由年纪最大的艾伯特照管。明娜参加完祈祷,见大家都开始做自己地事,便回房找出藏起来地钱,悄悄溜向大门口。

谁知这时,艾伯特却突然叫住了她:“莎拉,你等一下。”他拉着一个男孩子跑上前来,道:“休利那里缺少人手,你跟他们一起去编草席吧。”

“编草席?现在?”

“对,这几天天气热,很多人都会买草席回家的,咱们之前编地都卖光了,要再多编一些,这比找零工要轻松多啦。”休利弯起他那对笑眯眯的眼,“莎拉,你来帮忙吧,艾伯特要去工作,我们只有四个人,人手不够。”

艾伯特也向明娜点点头:“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对不对?神父说了,要你多跟我们在一起。”

明娜咬咬­唇­,只好磨磨噌噌地跟他们去了。

草席是用本地特产的一种白­色­艾草编成的,十分光滑凉爽。年纪较小的男孩子们,还不到找零工的年纪,就留在神殿里编席子,其中以休利的手艺最好,编出的草席图案复杂­精­美,卖的价钱也更高。

当明娜听说这种草席是史诗英雄萧伯爵的发明后,兴趣顿时增加了许多。她看到休利他们为了多编出些花样来。特地把艾草染成各种颜­色­,就跑去看他们地染料,发现那是几种矿石的粉末加水混合成的。长久接触会对人体有害。她提议用有­色­地草汁代替,还拿院子后面水沟边的几种草类做了示范,结果休利他们都高兴坏了,那些草都是随处可以找到的,比矿石粉末要便宜得多,­色­彩也更丰富。为了感谢明娜,他们答应晚上给她做一块白面包。

明娜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这些知识都是当年学魔药时的副产物,她心中倒有些后悔。因为改进了染­色­方法,男孩子们都兴奋得不得了,一直拉着她不放,结果她居然一天都没找到机会出门。

幸好。到了第二天,休利说编出了新花样的草席,应该拿去向商人们推销一番,当明娜听说那几位商人是住在码头附近的时候,立刻扑到休利面前说:“我也去!如果他们喜欢别的颜­色­,我还可以再想办法!”

休利被她吓了一跳,不过也很赞同她的想法,两人向老修士报告一声,便抱着草席一起出发了。

到了码头上,休利使出浑身解数说服商人收购他们新编地草席。明娜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时不时往货船那边瞧。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溜出来,她马上就跑到船夫面前说:“大叔,明天去法拉底斯的货船,还有没有座位?”

“有啊,还有两个,你要去吗?订金十个铜板,过时不候,订金不还。要订位子就快点儿了。”船夫瞄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回答。

明娜马上掏出一个银币:“我没有零钱。可以找给我吗?”

船夫皱了眉头:“怎么这么麻烦?一大早的。我去哪儿弄九十个铜板找给你?到别处换了零钱再来吧。”

明娜咬咬­唇­,有些为难了。如果她现在去找人换零钱,休利那边会发现的。

“莎拉,你在那边­干­什么?”休利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草席卖出去了,他们还说愿意继续收购那样地草席呢,我们回去再多编几张吧。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拿钱出来?”

明娜飞快地把钱塞回怀中,回身笑着应道:“没什么,我想换点儿零钱。”她身体往休利那边挪,眼睛却忍不住往船夫那边瞟,看到有另一个人走过来订了一个位子,心里忍不住着急,却没留意到休利正频频看她明娜又被男孩子们叫去编了一天的草席,到了晚上,里德尔提前回来了,还带回了两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是从沙漠里救回来的,被安排跟明娜住一个房间。

明娜看到里德尔帮新来的人准备床铺时,差一点儿就把自己藏的钱翻出来,吓出一身冷汗,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难得的机会不能就这样放过,于是,天还没亮她就爬起身来,把钱往怀里一揣,趁着所有人都还没醒过来,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院,翻墙出了院子,悄悄往码头上跑去。

当她看到晨雾中的船,听到船夫仍在叫喊着“最后一个空位,最后一个空位”,心下一喜,忙冲过去。不料从旁边横出一只手来,拦住了她:“莎拉?你要­干­什么?”

明娜转头一看,却呆住了,居然是里德尔!他怎么会在这里?!

里德尔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没有解释,只是严肃地问她:“天才刚亮,你那么早跑来这里­干­什么?”他转头看了看远处的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打算偷偷坐那艘船离开吗?!”

明娜无措地站在原地,忽然听见有人跑到船夫那里去要了最后一个空位,失望地低下了头。

失败了,下一艘船据说还要再等四五天呢,里德尔发现了自己,下次她还有机会偷跑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眼偷看里德尔,见他那张可怕地脸上,神­色­更扭曲了,在雾中显得尤其恐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里德尔轻轻叹了一口气:“跟我来。”说罢转身就走。明娜乖乖跟在他后面,回到神殿,进了他地办公室。

“你这孩子,为什么总爱自作主张呢?难道你不可以多信赖大人一些吗?”里德尔头痛地揉揉眉心。“我知道你比一般的孩子强,也有些小聪明,能够靠自己从奴隶贩子手里逃出来。可是。事情不是每次都这么顺利的,你不怕再被人拐去,就逃不出来了吗?”

明娜有些不以为然,她能逃一次,自然就能逃第二次。

里德尔见状,叹气道:“我知道你未必肯听我地话,不过,这回幸好是我及时发现了,不然还不知道你会遇上什么危险呢。那艘船是去法拉底斯的。对不对?你了解那个地方吗?那里的人非常复杂,各个国家地人都有,我在沙漠里遇上的被拐卖的孩子,起码有两成是从那里来地。休利就是被拐到法拉底斯。才被奴隶贩子带到安可城来,如果你真地上了船,岂不是正好送上门吗?”

明娜惊出一身冷汗,她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法拉底斯,不是货物中转站吗?怎么会变成奴隶贩子横行的地方?休利是在那里被卖来地?这么说……她是昨天在他面前露了馅……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个孩子,应该多多相信大人,我不是让你盲目信任,而是寻找可靠的人去求助。”里德尔继续道。“本来。我是希望等你自己开口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我直接问一声,比较合适。”他坐直了身体,微微向前倾,两眼直盯着明娜:“莎拉不是你真正地名字,对不对?我记得……我是见过你的,你是萧伯爵的孙女,叫……叫米娜。是不是?”

明娜惊得跳了起来:“你你……您怎么会知道……”补充一句:“我叫明娜。”

里德尔居然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那她一直以来做地事,他其实心里很清楚吧?明娜咬咬­唇­。有些不甘心:他这是在耍她吗?

里德尔微笑道:“本来我是认不出来的,不过那天的两位客人问你是不是真的叫莎拉,你有些不自在,我就开始怀疑那不是你的真名。然后我又发现你有些眼熟,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我在萧伯爵身边见过的小女孩,但他的孙女,怎么可能会是个逃走的小汝奴呢?为了确认你的身份,我特地带你去萧家商行,看你的反应。不过后来我又有些疑惑,如果你真地是萧伯爵地孙女,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

明娜眼圈一红,咬着­唇­不说话。

里德尔又道:“那天我听萧家商行的管事说起,才知道你有姐妹差点被绑架了,我就想,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管事所说的那位少爷……该不会就是你的父亲吧?你是遭人报复,才会被拐卖的吗?”

“不是的。”明娜小声驳了回去,“那个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才不会做那种事呢,他……他是爷爷的私生子……”她有些脸红:“只有大伯父才是爷爷和他妻子生的小孩……”

“不管是私生子还是婚生子,都是萧伯爵的孩子。他那样地英雄人物,才刚去世,孙女就遭受到这样不幸地命运,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里德尔又叹息一声,语气里带了些惆怅。

“我爷爷才没死呢!”反正已经被对方猜到,明娜也不再保密了,“他只是回了家乡,离这里很远很远,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是绝对没有死!”

里德尔怔了怔,脸上露出了那个可怕的笑:“真地吗?那真是太好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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