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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红娘子

春三二月,在江南正是莺飞草长,风光如画的季节。

日正当中,在川鄂之处的官道上,一骑骏马,徐徐而行,马上人是一个年方弱冠的白衣书生,玉面朱­唇­,剑眉入鬓,雄姿英发。马鞍上斜跨着一柄古­色­斑烂的长剑,后梢是一个书囊,看来他是一个游学的仕子。

一阵清越的歌声,出自书生之口: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一曲吟罢,书生手搭凉棚,四下一阵顾盼,口里喃喃的道:"该舍陆就舟,一瞻三峡风光,可惜归期迫促,只怕双亲倚闾……"说完,又自吟唱起来: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柱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吟声甫落,一个苍劲的声音起自身后:"小檀樾好兴致,是从江南倦游归来吗?"书生充耳不闻,白顾自的又吟道:

潇洒江梅,向竹梢疏处,横两三枝,东风也不爱惜,雪压霜欺。无情燕子,怕春寒轻失花期。惟是有南来塞雁,年年长见开花时。清浅小溪如练,问玉堂何似,茅舍疏篱。伤心故人去后,冷落新诗。微云淡月,对孤芳吩咐他谁?空自倚,清香未减,风流不在人知。

马后那苍劲的声音又起:"好一个风流不在人知!"白衣书生剑眉一蹙,玉面上浮起一抹怒意,按辔勒马,回头冷声发话道:"道长出家人,怎地如此不识相?"书生马后紧随着一个衣冠不整的老道,倒是貌相却十分清奇。

老道一捋灰髯,笑嘻嘻的道:"小檀樾年轻气盛,贫道如何不识相?"白衣书生傲然一声冷笑,道:"道长盯踪在下,已三日了,目的何在?"老道稽首道:"相逢即是有缘,贫道与小檀樾谈谈缘……"白衣书生以一声冷笑截断了对方的话道:"在下不懂缘,道长自便吧!""小檀樾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道长是缠定在下了?"

"贫道只是不愿错过这一"缘"字。"

白衣书生坐骑似感不耐,连连以蹄叩地,鼻息咻咻。老道挪动身形,到了书生马前,书生坐正身躯,星日泛光,仔细打量这老道,忽地莞尔道:"在下道是谁,原来尊驾便是"武林三子"之中的天玄子……""哈哈哈哈!檀樾识视不差,贫道正是天玄子。""有何指教?"

"小檀樾未悟贫道所说的"缘"字吗?"

"恕晚辈愚昧,不解道长之意!"

"小檀樾故作不知吗?"

白衣书生俊面微微一变,道:"道长又何必打哑谜?"天玄子灰眉一紧,期迟的道:"小檀樾……武功已有相当根底……"白衣书生淡淡的道:"略识之无而已!"

"姓氏可肯见告?"

"晚辈朱昶!"

"艺出何门?"

"这……恕未便奉告!"

天玄子略一沉吟之后,道:"贫道有句不中听的话……""请讲!"

"以小檀樾的质资,如能得非凡之指点,必有非凡之成就。"朱昶微微一笑,道:"晚辈明白道长的意思了!""明白什么?"

"道长说的有缘,也许无缘,晚辈并不想什么非凡的成就,再见了!"说完,一抖缰绳,向侧方一勒马头,缓驰而去。

"天玄子"楞在当地,望着朱昶渐去渐远的影子,喃喃自语道:"此子什么出身,竟然狂傲至此,武林中一般武士,如能得"武林三子"任谁一人指点一二,即受用不尽,而他毫不动容……"顿了一顿,又道:"事关劫运,舍此尚何求,说不得只好不计身份了!"话声中,破袖飘飘,行云流水般追了下去。

朱昶不曾回顾,但已有所觉,一催坐骑,绝尘疾驰,斜阳西照中,来至一座莽林之前,越过这片莽林,方有投宿之处,马儿猛一收势,唏聿聿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不肯入林,朱昶大感困惑,目光扫处,不由面­色­立变。

只见穿林而过的道路中央,躺了七八具尸体,正好把路塞满。

朱昶飘身下马,抚了抚马颈,然后缓步上前,看这些死者,全是武林人物,刀剑随身,似全未动过手,便已遭害,显见这下手的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功力极高。

再一细看,死者神态安祥,状类熟睡,全身不见血,也不见伤痕,只是眉心之间有一个豆大的紫印。

朱昶脱口惊呼道:"飞指留痕,是她、红娘子!"俊目转处,果然发现"红娘子"的标志,路旁桠枝权上,挂着一件猩红的女用披风,十分刺目。

他忆起此次江南之游,在西湖雷封塔前,曾碰到同样的凶杀事件。

"红娘子"是江湖中黑白道闻名丧胆的女罗刹,但迄无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据说她是"血影门"的后人。

朱昶犹豫了片刻,牵着马,绕过那些尸体,然后上马迳直入林。

一声冷笑,自林深处传出,闻声不见人,朱昶不禁心头泛寒。闯红披风,犯了"红娘子"的大忌,但狂傲任­性­的他,却不肯走回头路。

一声冷喝,接着传来:"敢闯我标志者,数你是第一人!"语音冷酷但不失娇脆,看来对方年纪不大。

朱昶驻马不前,硬起头皮道:"尊驾是红娘子吗?""不错!"

"区区急着赶路,假道一次如何?"

"没有先例!"

朱昶默察声音来源,似远又近,根本无法发现对方位置,当下一咬牙道:"尊意认为怎么办?""留下­性­命!"

"如果区区不愿呢?"

"那是没有的事!"

朱昶一跃下马,傲然道:"区区向不走回头路!""回头业已迟了!"

"尊驾要命,来取吧!"

说完,凝神戒备,心中不无忐忑之感,但势成骑虎,只有硬挺一途了。意外地久久不见动静,这使朱昶感到惶惑,暗忖:这女魔到底是什么形象?将要以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这一场生死之争是否太孟浪了些?

他扫了一眼鞍旁的古剑,俊面现出一片沉毅之­色­。

"红娘子"冷酷但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初生之犊不畏虎!"朱昶冷冷的道:"别太自大!"

"你不知犯我者无一幸免吗?"

"区区不在乎!"

"你似狂书呆子……"

"就算是吧!"

"你不知生死为何物?"

"身为武士,岂能斤斤计较于生死。"

"说话倒满像那么回事!"

"红娘子,放客气些!"

咯咯咯咯!笑声充满了不屑之意,这使朱昶傲气大发,怒声道:"红娘子,不必藏头露尾,有本领的现身出来。""小哥儿,你似乎活腻了,你一共才吃了几年饭?""哼!"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你叫朱昶,不错吧?"

朱昶一楞神,没好气的道:"既知何必故问!"蓦在此刻──

一阵蹄声杂沓,三骑怒马,飞奔入林,朱昶回头一看,心中大感诧异,这三人是何来路,竟然也敢闯"红娘子"的标志,是不知抑是不惧?心念未已,三骑马已到了身前,陡然勒住,弄了朱昶一身灰土。

朱昶怒目瞪向对方,马上是三名面目狰狞的黑衣老者,六道厉芒,同时罩向朱昶,其中一个留有山羊胡子的大刺刺的发话道:"小子,你可曾见一个绛衣少女由此经过?"朱昶冷冰冰的道:"你等喷了我一身沙土,还没赔礼!""什么?哈哈哈哈……"

三老者同时纵声狂笑起来。

朱昶怒声道:"这并没什么好笑的!"

另一个颊有刀疤的老者­阴­阳怪气的道:"小猢狲,看你一表人才,却如此不通窍!"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朱昶俊面涨得绯红,厉声道:"阁下这大把年纪,不为自己留些余地?""余地,什么余地?"

"阁下自己想想吧!"

"哈哈,小子,你还不回答老夫兄弟的问话哩?""区区不想回答!"

"好小子,你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怎样?"

"你可知老夫兄弟是谁?"

"区区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也要告诉你,听说过"蜀中三虎"之名否?"朱昶心头暗地一震,想不到这三个老者,便是黑道上有名的魔头"蜀中三虎",这三人无恶不作,功力又高,出手向例是三人齐上,一般武林人遇上他们,避之犹恐不及,但朱昶并非省油之灯,况且此时怒气填膺,根本不管什么三龙三虎,当下不屑的道:"久仰三位的恶名了!"那原先发话的山羊胡老者,­阴­恻恻地一笑道:"小子,你真是不知死活,胆敢出言无状,老夫杀一个人比捺死一只蚂蚁容易得多,你真的不想活了?"另一个三角眼的,这时开了口,声音像敲破锣:"大哥,还与他费什么­唇­舌,做了上路,别让那丫头溜了……""值得下手吗?"

"那就让他自决吧!"

面有刀疤的目光一扫朱昶,道:"小子,你听见了?""听见什么?"

"你自决吧!"

"自决,为什么?"

"老夫兄弟不屑于向雏儿下手!"

朱昶几乎气炸了肺腑。

一声刺耳的冷笑,自林深处传出。

山羊胡老者嘿的一笑道:"好小子难怪你死都不怕,原来还有所恃……"三角眼老者立即朝林中发话道:"林中是那位朋友,请出来。"林中没有回应,朱昶冷冰冰的道:"出来你等就没命了!""好大的口气,林中人是谁?"

"红娘子!"

"什么?"

"蜀中三虎"面­色­大变,异口同声的惊问,朱昶再次道:"红娘子!"三老者互望一眼,一抖缰绳,正待策马离开,面有刀疤的突地大声道:"且慢,这小子在吹牛,怎不见有标志?"口虽如此说,声音可有些不自然,另两老者紧张地朝四下张望,山羊胡老者突然老脸灰败,朝林口一指,急声道:"走!走!"双腿一夹马腹,当先起步,另两老者也跟着拍马疾奔。原来山羊胡老者业已发现了林口树枝上悬挂的红­色­披风。

朱昶虽然傲骨天生,但幼承庭训,凡事忍让三分,所以任由"蜀中三虎"离去,硬把一腔怒气按住,他奇怪,何以"红娘子"不见动静?

三骑马眨眼间奔出数十丈。

"哇!哇!哇!"

三声惨号,栗耳传至,朱昶心头剧震,飞身上马,驰上前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蜀中三虎"横尸地上,毫不例外地眉心间有一个紫印,又是毁于"飞指留痕"之下,三匹马已跑得没了踪影。

朱昶重行下了马,表面上故作从容,其实内心却有如吊桶打水,看来今日之局吉凶难料,以"蜀中三虎"的名头,竟然在眨眼间全部计毁,"红娘子"的功力,的确骇人听闻。

但他没有逃避的意思,只是他想起自己如果万一不幸,岂非使堂上双亲心碎,这是极大的不孝,兼且自己答应父母归去的日期已届,如何使双亲免去倚闾之苦?

心念几转之后,他毅然下了决心,从马背书囊中取出文房四宝,疾挥了一笺:

"双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不孝儿归途遇事受阻,未能恪遵庭训趋吉避凶,罪戾深矣!然念及数代武士家风,不敢有坠,决全力以应,儿如三日不归,则已长眠川鄂之处之黑森林矣,尚祈节哀,并恕不孝。不孝昶百叩"写完,再看了一遍,念及高堂慈晖,不由心如刀割,但事逼处此,又将奈何?把笺折好,连同文房等物,放回书囊,然后解下鞍旁古剑,用手抚着马首,道:"大青,看来我们要暂时分手了,你乖乖回家去吧!"那马儿似乎懂得小主人心意,低嘶数声,用头在朱昶身上不住摩娑。

朱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他终于硬起心肠,一拍马股,大喝一声:"去吧!"马儿奋鬣一声长嘶,拨开四蹄,如飞而去。

朱昶直望到马儿没了踪影,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重振心神,排除杂念,准备与"红娘子"周旋。

日头更西,林间本来日照不到,此际更见幽暗。

朱昶定了定神,朗声发话道:"红娘子,解决你我的事吧?"林中传出"红娘子"的话声:"朱昶,你放马儿求援吗?来不及……""笑话,姓朱的尚不屑如此!"

"哦!那你是预报凶讯了?"

"红娘子,时间不待,少说题外的话!"

"你如此急着赴西天吗?"

"别张狂,尚不知鹿死谁手!"

"你自问比"蜀中三虎"与"湘西八鼠"如何?"朱昶这才知道陈尸林口的是"湘西八鼠",死的可说全非无名之辈。

"红娘子,此是此,彼是彼,说之无益!"

"你现在是心无牵挂了?"

"现身吧!"

"红娘子"格格一笑道:"凭你还不配我现身!"朱昶怒哼了一声,道:"你不现身能取区区­性­命?""我忽然改变了主意……"

"你……改了主意?"

"嗯!"

"什么主意?"

"我不想杀你了!"

这话,大出朱昶意料之外,登时楞住了,这女魔何以突然改变了主意,其中有什么文章吗?心念之中,追问道:"为什么?"林空寂寂,没有"红娘子"的应声。

朱昶满头雾水,猜不透是什么蹊跷,既然情况突变,乐得省了生死之搏,还是急急赶路为好,能追上马儿,以免父母在见笺之后焦急。

心念动处,弹身疾驰,但心中仍存数分警惕,怕"红娘子"突袭。

一口气奔出林外,并没有什么动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但对于"红娘子"何以会改变主意这个谜,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透。

为了追赶马儿,朱昶略不稍停,把功力展到极限,顺路疾追,但两只脚终赶不上四条腿,而况那马儿并非凡物,乃是口外异种。直到暮­色­苍茫,算算已奔行了数十里,仍不见马儿影子,只好沮丧地缓了势子,宿头却又错过了,眼前是无尽的起伏山岗。

朱昶心内暗忖,下一站在百里之外,看来只有漏夜赶路了。

儒衫飘飘,他上了一道短松岗。

月亮初升,给这山岗笼上了一层薄雾。

唏聿聿!

一阵十分厮熟的马鸣声传了过来,朱昶心中一动,循声扑了过去,一看,楞住了,他那匹坐骑大青,好端端地拴在一株矮松上,这马儿怎会被拴在这岗上呢?是有人故弄玄虚,抑是大青落入偷马贼之手,被拴在这儿,凑巧碰上?

他困惑地走近马匹,检点马背行囊,东西一丝不少,单单少了那张匆匆写就的传讯短笺,这内中便大有蹊跷了。

显然,这马儿是故意被拴在此的,对方似料定他必走此道,那是谁呢?对方取走那短笺用意安在呢?

他想不透,这太离奇了。

他茫然摇了摇头,正待解下马匹……

蓦地──

数声栗耳的暴喝,自松岗的另一面遥遥传了过来,按着是一个颤抖的女子声音:"各位定要赶尽杀绝吗?小女子与各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一个粗嗄的声音道:"我等奉命行事,美人儿,你就少废话了!"朱昶剑眉一紧,闪身扑去。

疏林之内,四名­精­悍剑手,围住一个少女。

那少女一身绛衣,手挽一个布包,年纪约在二十上下,月光下,可以看出她是一个罕见的美人,此刻,泪光晶莹,粉腮上全是惊怖之­色­。

朱昶欺到对方近身两丈之内,四剑手毫然未觉,朱昶一看这女子的衣着,陡然忆起"蜀中三虎"向他迫问的绛衣女子,看来便是这女子无疑了。

四剑手之一沉声喝道:"美人儿,上路吧?"绛衣女子哀声道:"四位行行好,放过小女子,修过来世吧……"另一剑手嘿嘿一笑道:"来世!来世是什么?我的乖乖,由哥哥我抱你上路吧!"出言轻薄,使朱昶心生杀意。

那粗喉咙的道:"喂!哥们,方才那声马叫……"出言轻薄的剑手道:"管他娘,谁敢太岁头上动土,过问咱们的事?"朱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区区倒想过问一下!""什么人?"

四剑手同时转身暴喝,一见朱昶的衣着仪表,倒是楞了一楞。

绛衣少女大声道:"公子救我!"

朱昶目光扫了过去,接触到的,是一张清丽绝俗的脸,与一付求助的秀眸,不由心头下意识地一荡,暗忖:这女子好美,此次江南之游,所见佳丽何止千百,但似这等绝­色­,却是初见。

四剑手各个一摆手中剑,其中那似为首的朝朱昶上下一打量,­阴­声道:"哥儿,你准备管这闲事?"朱昶寒声道:"管定了!"

"你这是何苦……"

"什么意思?"

"看外表你出身不俗,年纪也不大,死了岂不太冤?"朱昶怒极反笑道:"反过来说,尔等死了当不太冤?"四剑手面­色­一沉,眼中现出了杀机,那为首的道:"小子,你这是飞蛾扑火,自己寻死……"朱昶不忘庭训,强忍怒气道:"各位必须生死相见吗?""依你说呢?"

"上路为妙!"

"这女子呢?"

"留下!"

"哈哈哈哈!小子,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区区不想杀人……"

"|­乳­臭未­干­,满口大话,小子,你知道爷们是什么来路?""狐鼠之流而已!"

四剑手同时怒哼出声,粗嗓子的一抖手中剑,道:"小子,听说过"黑堡"这名称否?"朱昶心头一震,脱口道:"你们是"黑堡"中人?""黑堡"是一个神秘的江湖帮派,势力遍及大江南北,对武林同道,生杀予夺,任何人只要一闻"黑堡"之名,无不丧胆亡魂,"黑堡"究在何处?堡主是谁?十年来没有人知道。

为首的剑手狞声道:"你知道得太晚了!"

朱昶心念疾转,父亲再三告诫,出江湖不许招惹"黑堡"中人,否则必遭横祸,自己此刻要脱身并非难事,但身为武士,眼看一个弱女子被强梁欺凌,岂能袖手不顾……

心念之中,豪气顿生,凝声道:"这位姑娘与各位什么过节?"那为首的道:"无人敢过问"黑堡"的事!""如果区区一定要问呢?"

"嘿嘿,你已经死定了,还这般不自量!"

绛衣少女再次哀声道:"公子,你如果撒手不管,奴家的下场便不堪想像了!"朱昶转目扫了她一眼,心中毅然作了决定,"武道"不能违,这事非管不可,倒是这女子何以会被"黑堡"追缉?在前道黑森林中,被"红娘子"所毁的"湘西八鼠"、"蜀中三虎",原来也是"黑堡"的爪牙……

心念之中,向绛衣女子道:"姑娘怎么回事?"绛衣女子愁然道:"奴家一门八口,悉数遭害,剩下奴家一个弱女子,仍不放过!""为的是什么?"

"因为"黑堡"堡主看上奴家的姿­色­!"

朱昶怒哼一声:"该杀!"

"小子,你在放屁!"

随着喝话之声,为首的剑手,举剑朝朱昶恶狠狠地刺去,剑术相当不俗,玄奇诡辣,同时分袭五大要害,剑气破风有声。

朱昶轻轻一闪,避了开去。

"好小子,原来有两手,难怪不知死活!"

四剑手各占方位,围了上来。

朱昶话冷如冰的道:"迫在下动手吗?"

粗嗓子大喝一声:"要你的小命!"

剑芒打闪,分心直刺,另三柄剑也同时攻出,势道令人咋舌。

"呛啷啷!"一连珠震耳金鸣,寒芒顿息,四剑手各退了两三步,朱昶手中斜举着一柄黑黝黝的铁剑、拔剑、出手,快得不可思议,似乎那柄古剑原本就执在他手中。

四剑手相顾错愕,面现惊容,可能朱昶的功力,大大出乎四人意料之外。

但那仅是瞬间的现象,"黑堡"中人,无一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这一受挫,岂肯甘休,齐齐暴喝一声,联手再上,招式之狠,似要一下子把朱昶劈碎。

朱昶可被激起了真正的杀机,冷哼一声,铁剑玄奇至极地一划。

"哇!"

惨号破空,那原先出口轻薄的剑手,栽了下去,血泉汨汨而冒。

另三名剑手,一下子楞住了。

朱昶寒声道:"区区是被迫杀人!"

"呀!"一声惊呼,发自绛衣少女之口。

三名剑手,垂首躬身,倒退了开去。

朱昶大惊回顾,只见场中已不知在何时多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定晴一看,不禁心里发毛,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巨大身影,月光下看来有如山魈鬼魅,绿冠绿袍,白衬皂靴,手中持着一方两尺来长的铁笏,凸眼塌鼻、阔嘴匏牙、颔下无须,说多难看有多难看,十折不扣像城隍庙中的绿判官显灵。

碧绿的眸光,直照在朱昶面上。

这怪物是什么来路?从他现身而不被人发觉这点看来,功力已到了骇人之境。

朱昶硬起头皮道:"阁下何方高人?"

怪人久久才开口道:""黑堡"护法绿判官!"声音如闷雷,听在耳里颇不好受。

朱昶从没听说过"绿判官"之名,但既为名倾武林的"黑堡"护法,其功力造诣可想而知了,不期然的脱口道:"绿判官!""绿判官"先不理朱昶,把慑人的目光­射­向绛衣少女,贪婪地望了半晌,道:"嗯,真是个可人儿!"然后目光移回到朱昶面上,狞恶地道:"娃儿,你知道你如何死法?"朱昶咬了咬牙,道:"如何死法?"

"本座把你生撕活裂!"

"怕没这么便当?"

"本座手下例无全尸!"

朱昶紧了紧手中铁剑,硬起头皮道:"那还要看事了!""绿判官"目珠骨碌碌一连数转,­阴­森森地一笑道:"娃儿,本座忽然发了慈心,有些舍不得下手……"朱昶冷冷的道:"那是为了什么?"

"因你根骨奇佳,是武林罕见奇材!"

"那又怎样?"

"如果你娃儿想活下去,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

"拜本座为师!"

朱昶忍不住失声而笑,毫不犹豫的道:"阁下想入非非!""绿判官"眸中绿芒暴涨,暴怒道:"什么,你不愿意?""不愿意!"

"你敢再说一遍?"

"不愿意!"

"绿判官"喉头里闷哼了一声,把铁笏朝腰间一Сhā,道:"本座活撕了你!"声落掌出,蒲扇大的手掌,五指如钩,朝朱昶抓了过去。

朱昶明知不是对方敌手,但事逼处此,只好豁出去了,手中铁剑一划,挟毕生功力,挥了出去,剑尖颤幻,同时分袭对方一十三处|­茓­道,这一招,可说惊人至极。

"呀!"

"绿判官"不知用的什么手法,朱昶只觉持剑的手一震,招式不但全被封住,人也倒退了三步,忍不住惊呼出了声。

"绿判官"并没跟踪下杀手,一收势,似乎极感意外的道:"好娃儿,竟能接下本座一招!"朱昶不禁心头泛寒,他自觉身手并不弱,但这一回合若说接下,可勉强之至,而对方竟认作是稀罕事,这怪物的功力,确实不可思议,当下只好默不出声。

一旁的绛衣女子,满脸尽是惊怖之­色­,娇躯在簌簌直抖。

"绿判官"再次开口道:"娃儿,你出身何门?""无可奉告!"

"好小子,你能再接本座两招不死,本座从此退出江湖!"话声中,身形朝前一欺,双手援援抓出……

朱昶一看来势,不由亡魂大冒,对方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抓,却含蕴了无穷奥妙,的确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情势所迫之下,只好不计生死,以攻为守,狂叫一声,全力出剑。

他这一招,可说是拚命之着,狠辣到了极致。

"绿判官"倒也识货,认出朱昶手中的铁剑是柄宝刃,不敢太过托大,中途变式,改抓为拍。

"砰!"挟以一声闷哼。

绛衣少女尖叫出声。

朱昶但觉全身一震,如遭雷殛,连退了四五步,张口喷出一股血箭,两眼发黑,身形摇摇欲倒,心里暗道一声:"休矣!想不到毁于此獠之手。""绿判官"桀桀一阵怪笑,道:"娃儿,本座生平杀人如儿戏,但今天有些反常,最后一句,肯不肯拜门?"朱昶双目圆睁,惨厉的道:"办不到!"

"绿判官"手一扬,又放了下来,怒声道:"小兔崽子,若非本座留了余地,你一招也接不下,放明白些,如能传本座衣钵,可行遍天下难找敌手。""办……不到!"

"本座把你撕碎!"

怪喝声中,伸手便抓……

朱昶无力举剑,连挪步都难,只有暝目待死的份儿。

就在此刻,一个苍劲震耳的声音道:"绿判官,贫道代他接你这一招!"一个衣冠不整的老道,随声而现。

朱昶闻声睁眼,只见来的正是道上所遇,穷缠自己要收徒的"武林三子"之一的"天玄子",心神不由随之一振。

"绿判官"收手回身,桀桀一笑道:"老杂毛,想不到你还敢出山,送死来了?""天玄子"脱手掷了一粒丹丸与近在身旁的绛衣女子,低声急道:"要他立即服下,俟机走路,切记!"说完,前欺数步,面对"绿判官",打了一稽首道:"久违了!""绿判官"狞声道:"老杂毛,少废话,纳命来!"呼地一掌,朝"天玄子"劈了过去,"天玄子"举掌相迎,"轰!"然一声巨响,罡风匝地暴卷,走石飞砂,树折草偃,人影一触而分,竟是势均力敌。

人影分而又合,顿时昏天黑地,星月无光。

绛衣少女疾步走到朱昶身前,春葱似的玉指,捻住那粒丹丸,朝朱昶口内送去,朱昶开口想说什么,口一张,丹丸正好入了喉。

那三名剑手,此际突然互打一个招呼,举剑扑了过来。

"找死!"

三剑手各各惨哼一声,成了滚地葫芦,出手的是"天玄子",这老道一方面应付"绿判官",尚能顾及到这方面,可见"武林三子"之名,并非幸致的。

劲风余劲,震得朱昶一个踉跄,绛衣少女急忙扶住,肌肤相触,加上幽幽体香,朱心头一荡,俊面登时一热。

绛衣少女放开了手,羞答答的道:"公子,能行动吗?"朱昶恍悟目前处境,试一运气,竟已恢复过半,知道"天玄子"的灵丹业已奏效,他觉得不该只顾逃命,置"天玄子"于不顾,但自己即使完全无伤,也无法为他助力,一时之间,委决不下,不知如何是好?

绛衣少女再次催促道:"公子,我们该走了?"本文出处利文网

软语莺声,悦耳至极,尤其我们二字,别有一番滋味,虽然他和她在片刻之前,尚是陌路之人,遭遇的特殊情况,使他们利害相连,没有矜持没有儿女的娇羞作态,一切是那么自然。

月光下,眸光似水,充满了感激,期待,还有几分神秘之情。

另一边,三名剑手坐地疗伤。

"天玄子"与"绿判官"仍作殊死之斗,但"天玄子"似略占上风。

朱昶扫了场中一眼,期期的道:"姑娘,你先走一步如何?""为什么?"

"在下不能撇下这位道长……"

"公子,是道长如此吩咐的?"

"可是……身为武士……"

"公子,奴家说句放肆的话,留下反而使道长分心,你的伤……"朱昶脸一红,道:"姑娘,我们也许不同一条路。"绛衣女子玉颜一惨,道:"公子,你既然义伸援手,总不希望奴家再次落入恶魔之手?"朱昶可为了难。

"天玄子"怪叫一声道:"小呆子,有什么儿女情长,换个地方再谈吧,如果再来个什么判官,便怎处?"朱昶心头一震,暗忖,这是实情,如果真的再来几个"黑堡"高手,自己伤势未复,绛衣女子看来无甚功力,岂非吃不了兜着走?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此时有些气馁,当下扬声道:"前辈,这笔人情容后再谢了!"说完,转向绛衣少女道:"我们走!"转身挪步,朝疏林间疾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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