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剑垒情关 > 第七章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第七章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次日一早,七人分头追踪。

林华从南面开始查,他必须把握住这根线索,查个水落石出,揭发这六个神秘人物的­阴­谋,在他的心目中,他们如不是如意散人三位老道弄的玄虚,便是安西盟的人在搞鬼,二者必属其一,不将这些人赶走,在苦峪办事必将受到无边的­干­扰与牵制。

离城廿里余,接近了山区,远远地看到有面小山的南面背风处,建了十余座帐幕,看形式便知是回帐。一般说来,回人最为清洁华丽,番帐最为简陋,蒙帐最坚实。内部的陈设,回帐仍然荣居第一,番帐仍居末座,大多数番帐内部连毡毡都不设,坐卧皆就地方便。另一特点是回帐要小些,多设帐少住人,如果这位一家之主有四位妻室,建四座帐平常得很,另建的奴帐,外表不神气,但仍比番帐小得多。从生活环境分别各族的进化程度,一目了然。

接近至半里内,便有两名回人迎出,是缠回,头上的白布缠头巾十分别致。

他至相距五丈外勒住坐骑,下马迎上。双方欠身鞠躬为礼,他­操­着回语笑道:“打扰贵帐了,在下是汉客林华,请见贵帐的主人。”

“汉客有何贵­干­?”一位年轻回人打量着他间,眼神似无惊讶表情。

“讨些水喝,再就是向贵主人打听一些消息。”

“哦!请进帐谈谈。”青年人说,含笑上前接过缰绳,在拴马柱上拴好坐骑,掀开帐门又说道:“请在客帐稍候,我去请家主人出见。”

两名奴仆献上­奶­酪,不久,后帐门一掀,进来了三个人,两是奴仆,领先的主人,衣着华丽相貌堂堂,有一双略带淡碧的眼睛,一看便知是所谓纯种回纥人,身材高大健壮,笑容可掬,行礼毕就坐,­操­着生硬的汉语说:“我叫拉克威,汉名叫罗维,世居哈梅里,家先祖阿老丁,曾在天朝京师客居三载。”

林华一怔,说:“阿老丁?是不是曾任天朝使者的阿老丁?”

“咦!你知道家先祖的事?”

“只知道大概,家父曾任职同文馆,所以略有所知。当年都督篓英练兵西凉,出师关辟哈梅里商路,哈梅里故主,元朝宗室兀纳失里王在大兵抵境时,遣使纳歉归附,派令先祖阿老丁入朝贡马,后来奉命至畏吾儿各回部宣谕天朝威德,甚有建树。但你们怎么也到了苦峪?”

“兀纳失里为人横暴,与别部仇杀,却驱我们回人为前锋,而且一再对朝廷无礼,要求朝廷在延安、绥德、平凉、宁夏开四地互市,派甘肃都督宋盛出兵严禁,兀纳失里失望之余,各方阻遏西域回纥诸部的贡使,更派兵截杀从间入朝的使者。朝廷一怒之下,派宋盛与都督佥事刘真出兵讨伐,八月间兵抵城下,乘夜攻城,四面围攻。守将投降,兀纳失里黎明突围,以三百匹带了辎重的马开道,军兵因夺马而疏忽,被他带领家属遁入西域,其余王室及国公,王子等重要部属,全部被杀或被俘。那次围城,家先回四部远在廿里外。远迁至哈密东面安身,其后兀纳失里遣使向朝廷请罪,朝廷宽大为怀不究既往,得以重返故地,但家先祖所率的回部,却不愿再受蒙主统治,不再迁回,土鲁番入侵哈密,家父便率部众南迁,至今已有二十年了。家先祖受朝廷封爵,荣任天朝使臣,因此以汉人的眼光看来,我也算是官宦世家呢。

“哦!原来如此,在下失敬了。”

拉克威豪放地大笑,鼓掌之下,立即有两名奴仆奉上一个漆托盘,盛着两只白玉杯,一只水晶八宝长颈瓶,里面盛着琉璃­色­的美酒。仆人分别斟上酒,屈一膝跪奉主人,由主人先取一杯一饮而尽,再跪呈客人。

“贵客远来,深感荣幸,你将是我的上宾,可在我这儿作客三五日。”

“这个……”

“林华,处事无奇但率真,我回族部落人与人之间,不分上下一律呼名道姓,不像你们汉人礼数多,入境随俗,你叫我罗维也好,叫拉克威也好。我知道你会来,所以在此地等你,你果然来了。”

“你在此地等我?”林华讶然问。

“是的,你到达本城之前,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我的来意?”

“你不是甘肃巡抚王朝远派来的密使吗?”

林华心中一动,不承认,说:“你的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当然,本城确也派有人在关内探动静,但除非朝廷的大军出关,其他的小事不会回来呈报。本城盛传王巡抚反对右都督兴兵,­干­扰哈密人打回故乡,这是谣言,王巡抚管不到关外事,同时不会­干­涉哈密人收复失土。”

“那…”

“是那些不想打回哈密的人,所故意放出的谣言,他们希望就在此地安居终老,希望罕慎停止军备放弃收复故土的念头,希望苟且偷安过太平日子。”

“你的想法如何?”

“我?我与哈密不可分,在哈密我有丰饶的牧地。这儿,哈密与赤斤蒙古是世仇,目下是明和暗不和,罕东卫东左卫的番人,也像强盗般随时想趁火打劫,土鲁番的人,无日不想一举将我们歼灭,强敌环伺,风雨飘摇,随时有亡国灭种之祸,我为何不想打回故土?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都督罕慎与几位心腹,是主张打回故土的人。而绝大多数的部民,也矢志随都督反攻。只有那些不屑城主与一小撮苟且偷安的头目,和他们的心腹走狗们,丧心病狂不想打回故土,他们在此地生活舒适作威作福,何必冒生命之险打回哈密?你既然奉派前来密查暗访,自然会四出查访民情。所以我猜想你会来。请问,如果我们兴兵,王巡抚是否可以帮助我们?”

“你们需要什么帮助?”

“当然希望朝廷派兵相助,其次是供应大量军需器械。”

“可惜我不是王巡抚派来的人。”

“那你……”

“我是来找人的。”

拉克威失望地叹口气,苦笑道:“看来,我们反攻的希望,遥遥无期了。”

林华不以为然,正­色­道:“众志成城,只要你们万众一心,何事不成?”

“但本城的人却离心离德。”

“事在人为,一切靠你们自己。据我所知,朝廷不可能帮助你们,只有排除万难,力图振作。”

“你能不能帮助我们。”

“我?天助人助,你们……这次来找人,如果顺利的话、留下来帮助你们一臂之力并无不可……”

“你要找什么人?”

“去年秋天……”他将讨来河三堡的事说出,最后说:“那批游骑据说是贵族的人,我希望你能供给我一些线索。”

拉克威沉思良久,问:“那位被掳走的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是敞友的妻子,他的亲属与女儿正倚门而望。”

“哦!你如果信任我,我将倾全力替你查。”

“我人地生疏,自然完全信任你。”

“好,一言为定。我将尽力,但你可能会失望。”

“为什么?”

“据我所知,哈密先后失陷,动乱不安数十年,东西的强邻全是蒙人,蒙人往东逃迁顺理成章,回人几乎全部向西或向南走。你说掳劫贵友的是回人,这就有点不合情理,至少我可以保证那些不是哈密卫的回人。”

“边关有案可稽,那些人确是哈密的人。”

“我替你查,不久各地的信差返回呈报流落各地同胞的现况,相信定可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是我们的人,我会替你将人寻回。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急也没有用。在这段时日里,你必须住在我这儿,我带你进山安顿。”

“那……不行,我得继续查访。”

“你如果再在城中逗留,一切都完了。”

“什么?你是指那六个造谣生事的人?我正要找他们。”

“那六个人鬼鬼祟祟,对本地区极为熟悉,飘忽如鬼魅,连我也无法着手控制他们的行踪。此外,更凶险的是那些不想打回故土的人,他们以为你是王巡抚派来协助他们反攻的专使,所以要将你除掉而后快。而另一威胁则来自那些志切复仇誓返故土的人,被谣言所惑,认为你是阻止他们反攻的人,他们会不择手段暗算你。想想看,你的处境何等凶险?”

林华淡淡一笑,说:“我不走,谣言自消,我走了,反而会引起误会,除非我一去不回径返中原,不然误会更深。谢谢你的好意,我还得回城打听消息。”

他不能死守住一条线索,坚持谢绝。拉克威留他不住,只好罢休。他表示要到山区打听,告辞上道。拉克威一再叮嘱,要他千万不可走东南角山区,那儿有鬼怪,而且住几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怪人,没有人敢进入那一带山区,谁敢去保证有去无回。

那一带既然没有人敢进入,当然没有人居住,他用不着前往打听消息,谢过拉克威,他启程南行。

入暮时分,他带着一身风尘和疲劳,一无所获地归来。

天山四奇早就回来了,没探出任何消息,那六名神秘人物不在城中,也没查出流窜讨来河三堡的人,如果要查,必须在此地等候,等多久?谁也不知道。

大漠之狼兄弟查出昨晚那六位神秘客人,曾经在城外西南角五里地的牧场中出现,随即向南走,下落不明,也等于是一无所获。至于游骑的消息,据说下月曾经与卫北小列秃族东迁的一部回人Qī.shū.ωǎng.,将有信差到来,届时或可探出下落。

总之,必须等。天山四奇急于返回阿尔金山,而且必须在冰雪到来前返家,他们必须经过白龙堆,白龙堆的风沙,谁都知道那是可怕的黄泉路,尤其是秋尽冬至期间,想通过难上加难,此时不走,须等来年了,因此他们必须早日登程,预备动身西返,不能再迁延了。

晚膳毕,他走向东门,去找安西盟的人。

黄昏,风沙大,气候寒冷,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风帽放下掩耳,脸目难辨。

他在城根旁的一座平屋前止步,先左右察看片刻,然后上前敲门。沉重的木门拉开,灯光外泄,一个壮年回人当门而立,用困惑的目光打量着他,讶然用回语问:“你……你找谁?请问你有何贵­干­?”

他不动声­色­,友好地说:“我找顿巴,找他谈一笔交易。”

“你是……”

“我叫威拉,要到赤斤蒙古。”

“哦!请进。”

厅分内外,但中间只隔了一层帐幕。壮年人请他厅中落坐,他可以听到内厅的人说话,里面似乎有不少人,似在商量要事。壮年人请他稍候,掀帷入内通报。

他立即跟入,掀帐一看,看到六名中年人席地而坐,似在争论。壮年人急趋上首的中年人身后,低声禀报。

“叫他等一等。”中年人不耐的说。

壮年人应喏一声,躬身后退,猛抬头便看到站在帷前的林华,不由一惊,叫道:“咦!你怎么敢闯?”这一叫,六个中年人皆转头观看。

林华抱肘当胸,举步缓缓地接近,­阴­沉沉地说:“我自己进来的,那一位是顿巴?”

为首的中年人粗壮如熊,倏然站起,怪眼彪圆地喝问:“你,­干­什么?我就是顿巴。”

“好,我正要找你,你过来。”他冷然地叫,神情极不友好。

六个人站起左右一分,都知道他来意不善,看神­色­便知将有事情发生。顿巴按了按腰部带的弧形匕首,抢上厉声问:“你想­干­什么?”

“目前尚未决定,先问问你。”

“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确是不小,你是安西盟苦峪的负责人?”

“你……”

“你们的巢|­茓­在西面八千里的布隆吉河旁?”

“你定然想在老虎嘴边拔毛……”

“不错,大概是吧。我问你,是不是你们派人到处放谣言?”

“你是……”

“我叫林华,要与贵盟算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六个人一听林华两字,立即脸上变了颜­色­。一名中年人站得最近,猛地抢上奋臂便抱,动手了。

他左掌上抬,快!快得令人眼花,“噗”一声顶住了对方的下颌,右肘攻出,凶狠地撞在对方的左臂下,下面飞起一脚,“噗”一声把对方踢得飞退丈外,“蓬”一声背撞上墙,然后被震倒在壁根下,说快真快,三记打击一气呵成,一照面胜负立判,他这三记近身搏击狠招,对方再凶狠也无法接下。

其他的人大吃一惊,另一名中年人不失时机扑上,拔出了匕首,凶猛地刺出,指向他的肚腹了。

他伸手一拔、一勾、一带,刁住了对方的小臂向身后带,扭身反欺而上,手起掌落捷逾电闪,­干­净俐落灵巧敏捷,巨掌劈在对方背心上。

“哎……”中年人狂叫,扑地便倒,爬不起来了。

“谁敢再动手动脚,我宰了他。”他怒吼。

顿巴及时喝住扑上的第三个,变­色­叫:“林华,你敢撒野?”

“你知道我林华与贵盟高手甘龙的事吗?”他虎目生光地问。

“这件事已传出数百里了。”

“那就不用我费手脚了,交出来。”

“你……交出什么来?”

“造谣中伤阻挠林某办事的人。”

“你……你这是……”

“是在老虎嘴边拔毛。向你讨人,你给是不给?”

“你……欺人太甚……”

“我等你一句话。”

“你找错人了,我们正在追查那六个人的底细。”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我只问你交是不交。”

“我无人可交。”

“那么,我找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唯你是问。”他强横地说。

顿巴当然受不了,大吼一声,莽牛头凶猛地撞上,另三人也顾不了许多,同时奋身猛扑而上了。

室仅两丈见方,必须速战速决下重手,不然不但脱不了身,而且将被缠死。但见人影疯狂地打扑,只听掌声沉重的着­肉­声,然后是叱喝与叫痛声暴起,首先便有两人连续跌出。带倒了帷幕跌出外厅去了。

只片刻间,凶狠的近身­肉­搏即告结束,屋内简单的家俱全被摧毁,呻吟声与叫痛苦此起彼落,有一人被打昏,两个人挣扎难起。

林华揪住顿巴抵在墙上,右手劈胸抓住皮袄襟,右掌发如电闪,狠狠地抽了顿巴两耳光,凶狠地问:“说!他们躲在何处?”

顿巴象个没有骨头的人,浑身都软了,口流血,脸­色­死灰,虚弱地叫:“我……我不……不知道……”

“他们是不是你们的人?”

“不……不是的……”

“噗”一声响,林华在他的小腹来上一拳头,厉声道:“你再不吐实。我要你变成残废。”

“哎……唷!你……你打死我也没有用。”

“我不打死你,我只拆散你的骨头。”他凶狠地说,又给了对方两拳头。

“哎唷……”

蓦地从门外抢进一队逻卒,叱喝声震耳:“住手,为何争斗?”

林华目前不想与官府闹翻,放手说:“我找他们讨账,他们六个人纠众行凶。”

“怎么回事?”逻卒首领向顿巴沉声问。

顿巴当然有顾忌,倚在墙上软弱地说:“没什么,彼此一言不合动手争论而已。”

“有谁提出控告吗?”

“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逻卒首领狠狠地瞪了林华一眼,不友好地说:“你就是那位奇塔林华,我认识你,你如果不赶快离开本城,便会埋骨此地。”

林华这几天到处碰壁,得不到任何可靠的线索,心中焦躁,本就苦闷不安,加以一再碰上不如意的事,满腹愤火将爆炸边缘,经这小逻卒一激,登时怒涌如山,怒火一发不可收拾,眼都红了,喉中发出一声可怕的像是兽­性­的低沉的咆哮,双手箕张,一步步向对方走去。

小逻卒头目大吃一惊,本能地手按刀靶,骇然后退,脱口叫:“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撕碎你泄愤。”他咬牙切齿地说,向前迫进。

逻卒头目被他的可怖神­色­镇住了,拔出刀戒备急向外退,一面叫:“你……敢公然向……向卫所军行……行凶,不……不要命了?”

“第一个不要命的人就是你。”他怒吼,便待扑上。

顿巴踉跄奔出拦在中间,摇手叫:“林华,冷静些,听我说,不可不顾后果自误,你难道想白走一趟苦峪吗?”

林华神智倏清,怒火急剧下降,站住了,似乎大感意外。

顿巴挥手向逻卒示意,要他们快退。

逻卒慌张地退走。林华吁出一口长气向顿巴说:“你很够风度,话也有道理。当然,往坏处想,你这一手并不是为我,而是救了你自己,把那些卫所兵打死,我自不会放过你这几个安西盟的人。”

顿巴虚弱地倚在墙上,哭丧着脸说:“不管你是怎样想,但请暂且相信我是诚意的,你已成了众矢之的,处境十分险恶,而你又急于找人,不肯离开……”

“你怎知我要找人?”

“不必忽视安西盟的实力,老兄。我们只知道你要找人,却不知找的是谁,当然不是找那六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不瞒你说,那六个家伙不是本盟的人,我们也正在追查他们的下落和意图,盟堂昨天传来口信,要本盟的人及早掩蔽身份,不许和你正面冲突,不许阻挠你办事,说你与本盟的盟堂护法甘龙有过节,盟堂不希望再与你结怨,要本盟的人及早回避,以免引起流血事件。”

“哼!刚才你们却先动手。”

“我们确是怕你行凶,不得不自卫。”

“哼!说得好听。”

“这是实情,希望你相信我的话。本来今日我们便计划撤走,却发现那六个人行动诡秘,便留下来希望查出他们的底细来,谁知道你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了?”

“你的话可信吗?”

“我决不虚言。”

“好,我信任你。你转告那位护法甘龙,除非甘龙能出面还我公道,不然贵盟休想安逸。同时,贵盟如果­干­涉我的事,将付出重大的代价。”他恨恨地说完,举步便走了。

顿巴拦住诚恳地说:“请慢走,听我一言。”

“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是本盟最近数十年来,唯一受到本盟尊重的人,由盟堂传来的口信中,可知盟堂对你极为容忍,恐怕不是纯粹为了你与甘护法之间的个人恩怨而如此优裕。阁下单人独骑来到苦峪,豪勇绝伦,称得上英雄好汉,掀开个人恩怨不谈,我很希望结交你这位英雄朋友。你要寻人,独力进行而又人地生疏,不啻在大海里捞针,为何不让我助你一臂之力?以本盟的实力支援你办事,何忧大事不成?

“你的话是真是假?”

“这是我由衷之言,希望你信任我的诚意。”

林华心中一动,对方诚心相助,拒绝这漠外潜势力遍布各地的安西盟相助,岂不是愚不可及吗?

“好,我信任你。”他回心转意地说。

“你要找的人是……”

“去年秋天,有一群可能是属于哈密卫的回人游骑,在肃州北面下古城堡外的讨来河三堡,掳走了嵩山堡一个少­妇­,姓高,当然她不会说出自己的姓名,以免为家门贻羞。我要知道这少­妇­的下落,查出那群游骑的去向。”

“三天后给你回信,怎样?”

“这么快?”

“明天盟堂的信使可以赶来,三位信使中,有两位去年曾经在肃州主事,可望知道一些眉目,同时,我立即在本地区清查汝奴,三天工夫足够了,我可以出动百名以上朋友相助清查,谅无困难。”

林华大喜过望说:“一切仗你了。刚才得罪,十分抱歉,顿巴兄不念旧恶以德报怨,在下深感惭愧,彼此和平相处,一切拜托了,我大后天前来讨回音。”

告辞出门,他心中一宽,未免大意了些,冒着风沙返回住处。

街道窄小,月黑风高,风沙蔽天,罡风怒号,耳目皆受到­干­扰。

一处屋角突然猫一般窜出两个人,第一个奇快到了他身后,无声无息。像一个幽灵,猛扑而上。

也是他命不该绝,突发现对面风沙蒙蒙中有一个人影迎面奔来,他想让开,向侧方移步。

他感到右后肩胛骨一震,经验告诉他被人刺了一刀,伤得不轻。顺势向前扑,“虎尾脚”向后反击。

“啊……”暗算他的人发出一声惨叫,­阴­囊被他踹碎了,惨嚎着向后飞跌。

第二个黑影到了,刀光一闪,疾砍而下。

他及时翻转,“喳”一声钢刀擦衣砍入地中。

他的脚一绞,那人骤不及防,“哎”一声叫,扭身摔倒。

糟了,第一暗袭他的人,用的是匕首,匕首被肩胛骨与背肋所卡住,未能拔出,匕首仍留在创口上,他一滚之下,匕首被压,创口加大,他怎受得了?奇痛澈心,他几乎痛得失去知觉,浑身麻痹不仁。

偷袭的人跌倒,并未受伤,贴地凶猛前扑,钢刀再起再落。

他并末痛昏,生死关头,必须为生命挣扎,求生的念头,激发了他的生命潜能,猛地侧滚,伸手便勾,躲过了一刀,他也抓住了对方握刀的手,全力一收,左手也奋余力勒住了对方的脖子大喝一声,双手一紧。

那人先是拼命挣扎,但终于脱不出双臂的控制,力道渐失,最后突然一震,一切静止。

先前迎面奔来的人刚抢到,扳出了刀。

“捉凶手!”暗影处有人叫,有人影奔来。

这家伙吃了一惊,撒腿便跑。

奔来了两个人,有一个用悦耳的女人嗓音用回语叫:“林华!林华!”

他听而不见,双臂仍在用劲。

不久,他听到有人叫:“不可接近,以免误伤。”

接著有人在他耳畔焦灼地叫:“林华,放手,我救你走,你勒住的人颈骨已碎,死去多时。”

他心神一散,手脚一轻。接着听到有人叫:“你引诱那几个家伙远离,我将他带走。”

“伊雅,你带得动吗?”另一人问。

“放心,我带得动。”

他心神一懈,身躯被触动,救他的人不知他背部受伤,一动之下,他终于痛昏了。

一觉醒来,他不知身在何处,只知自己伏卧在一张低矮的胡床上,床上床下皆有华丽的织花毛毡,身上盖的也是毛毡,温暖的气息在空间里流动,但身上发虚,背部传来一阵阵痛楚,灯光明亮,人影摇摇。

朦胧中,他听到拉克威熟悉的声音发自身侧,“准备驼包,明天一早必须将他带走,严厉禁止屋中所有的人外出,谁敢透露丝毫口风格杀勿论。”

“主人,要不要通知他的朋友一声?”另一人问。

“不可,目下他的住处已被严密监视,透露任何消息,连我们也脱不了身。”

“两名头目被杀,明日盘查必紧,他如果不带伤,谁也不敢说他是凶手,但他带了伤,绝对脱不了嫌疑,恐怕不易带出,主人是不是考虑到风险大大?”

“风险是有,但不要紧,明天由伊雅将他带出,必可顺利出城。”

“他带了伤,谁也不能指凭他是凶手,暗带不如明带,明带反而不会引起别人的疑心了。”第三个人说:“你怎么这般愚笨?死的两个头目身上不见血,而地上有血迹,谁也可以料定凶手必定受了伤,同时走掉一个头目,那家伙自会说出行刺的内情,还能明带?”

门外突然有人叫:“禀主人,巡逻接近。”

“熄灯。”拉克威低叫。

灯光倏熄,脚步声出门而去。他总算猜出是拉克威救了他,却弄不清为何有头目向他行刺。

他开始检查伤势,背部一刀被骨卡住,创口只差毫厘,幸好不曾透入肺部,如果不是因为滚动时匕首撬动撕裂创口,这一刀算不了重伤。伤口已包扎妥当,上身胸背之间被伤巾缠得结结实实。

“拉克威古道热肠,是个难得的血­性­朋友。”他想。

次日,他被藏入一个大驼包中,由两名仆人抬出城外,放上一匹骆驼的货架上。另一匹骆驼双峰间设了一座轿形彩架,里面坐着阿克威的女儿伊雅。两名汝奴与四名仆人跟在驼后,向南走了。

城中大搜夜杀两头目的凶手,凶手却离城走了。近午时分,他被安顿在拉克威的内账中。搬动时受到颠簸,痛得他冷汗直流,只好闭上目定下心养神,不想说话。

主人拉克威以为他尚未清醒,也就不想打扰他,只留下一名汝奴照应,出外等候他苏醒。

久久,他嗅到一丝幽香,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毡,人走在上面毫无声息,但他仍可从极为轻微的震动中,知道有人接近了。

睡处没设有床,席地设裘制卧具。他将头扭转,恰好看到一位回装女郎轻盈地在他身旁落坐,第一眼便看到了黑巾上方那一双熟悉的绿­色­明眸。

“咦!是你。”他脱口叫,原来是前天在市场通知他走避的回装女郎。

“咦!你醒了,阿拉真神庇佑你。”女郎兴奋地叫。

“我已醒来多时,是拉克威救了我吗?”他问。

“是的,你被……”

“我知道,是你叫我放手的,姑娘你……”

“我叫伊雅,拉克威是我父亲。”

“那天在市场……”

“家父知道你来了,也知道有人要暗算你,更知道都督的手下几个卖国贼要赶你走,所以想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为什么?”

“我们希望你是王巡抚的密使,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打回故乡。”

“我不是密使,你们要失望了。”

“不,我们并未失望,即使你不帮助我们,我们仍会打回故乡的,我们有信心。”

“姑娘……”

“我叫伊雅,我们这里不用你们汉人的称谓。”

“你叫你父亲也叫拉克威?”

“是的,有时也跟着你们汉人叫爹,我还会说简单的汉语呢?”伊雅笑着说,她那双碧眼笑起来好美。

“我已听你父亲说过你的家世,你父亲的汉语已算是不错了。伊雅,可否请你父亲来一趟?”

“有人马向这一带接近,家父在准备应付,等会儿好不好?”

“好,伊雅,我身上所带的革囊还在不在?”

“在,你的剑,带小刀的皮护腰,革囊,衣裤,全埋藏在外面的沙中,我们怕有人前来搜查所以藏在沙内。”

“我的革囊中有最好的金创药和护心丹,请替我取来

话未完,外面匆匆进来一个汝奴,神­色­紧张地叫:“主人,来的人是托克齐城主的兵马,定是搜查来的。”

伊雅一惊,招手叫:“快来,帮我替他易装。”

“易装。”林华惊问。

“哈密八城的城主,有三位城主是力主在此安居,反对打回哈密的苟安派主谋,这三城是素门哈尔耀,阿思塔纳,托克齐。昨晚被杀的两个头目,便是托克齐的八勇将之二。”

“那我……”

“你换上女装诈病,他们不会进入内账详细搜查的。”

“我不必装病,坐起来不妨要好些。”

伊雅大喜,说:“好,只要你能坐,更好!”

不久,大队人马包围了帐幕,在拉克威的陪同下,逐帐窜搜,搜到内帐所看到是安坐帐内的伊雅和七名汝奴。回族姑娘不论主奴,出帐或与外人见面,除了直系尊亲之外,必须戴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很难从仅可看到的一双眼睛中分辨身份。

帐内帐外彻底的搜索,未发现丝豪可疑的事物,男人也经过详尽严厉的盘诘,仅忽略了女人,未加盘问。

一住半月,他的伤已完全好了。

城中,大漠之狼兄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人平空失了踪,岂不怪事。天山四奇本来预定在林华失踪的次日动身起行,但林华失了踪,他们也就留下了,他们都是恩怨分明的人,林华对他们有活命大恩,他们怎能在林华失踪后一走了之。

焦急的不止他们六个人,苦峪城上至都督罕慎,下至安西盟的人与土霸乜力克头目镇南奔,与及神秘人鲁温赤,他们都为了林华神秘失踪而慌了手脚。

林华养伤半月,这半月中,前后来了八批搜查兵马。这些兵马查不出任何可疑线索,但却对拉克威起了疑心,已经快进入初冬了,为何仍不打算迁入山区避寒?

这期间,林华成了伊雅的闺中密友,两人无话不谈,感情日增,在帐中伊雅取下面纱,已经不把他当成外人看待了,半月中,他亲自参予他们的教礼,进一步认识他们的教祖罕漠德是怎么回事。七日一礼拜,附近没有寺院,在帐外排列行礼向西参拜。每日五次诵经,诚意正心煞有介事,仰天祈祷跪而端手齐胸喃喃祷告宝像庄严,十里外另有一处部落,有一位阿吉(曾远至麦加朝圣返回的教徒)和一位阿浑(教士)。阿吉的地位极尊,拉克威不时将阿吉请来,有两次曾经将前来搜查的兵马叱退。

他对这些一日五诵的教规确是不敢领教,最麻烦的是一大早起来清洗头面浴下身,不论老少男女,大冷天亦不停止,照洗不误。

蒙人和番人有时同在一处设帐,但回人决不与蒙番同处,蒙番信佛,回人信天使。蒙番一天只洗一次脸,有时不洗,一年洗不了一次澡,而回人每天不但洗脸而且洗下­体­。蒙番的木碗藏在怀中,所穿的皮袄脏得油光水亮,浑身腥膻,满身虱子。回人则另置餐具,衣衫整洁。可是,在战场上,回人没有蒙番剽悍强壮,不堪一战。以生殖力来说,蒙番信仰佛,虽不是亡国灭种的宗教,至少事实上蒙番的生殖力一直在下降,女人奇缺,三兄弟一妻不是奇闻,子女稀少回人教规可娶四妻,生活整齐清洁,婴儿的死亡率极低,因此回人似乎愈来愈多,而蒙番却人数一年年在减少。

他发现自己对回人并无好感,贫富悬殊,有些回人苦得日不饱餐,而像拉克威这种富豪,却享受似王侯,拥有大匹奴隶,与辽阔的牧地。他们的教规不与异教徒通婚,除非对方入教。他们的天使穆罕默德一手举可兰经一手举剑传教信不信?不信宰了你,其霸道面目可想而知。因此他看出伊雅对他有情,引诱他随他们礼拜,诵经,用意显然是要他入教,他可不感兴趣,只好替自己在感情上筑了一道堤防,挖下一条禁止跨越的鸿沟。

这天一早,苦峪城仍在戒严中,他出现在东门附近,向顿巴的住宅走去。他穿的是蒙装,清晨寒风硬骨,风沙蔽天,穿的焦皮外袄却不像蒙人那么肮脏,皮风帽札起掩耳,露出本来面目,佩剑,挂囊。

他的出现,带给全城一阵惊讶,不安的气氛充溢在空间里,谣言立即以奇快的速度传播。

经过那晚遇刺处,他泰然而过,地上没留下任何曾经发生血案的遗迹。

他伸手扣门,开门的人赫然是顿巴,顿巴吃了一惊,脱口叫:“老天!你这么快复原了,快进来。”

关上门,放下暖帘,他笑问:“你知道我的消息?呵呵?你也复原了。”

“哈哈!你那几拳几掌有分寸,我挨得起。要是不知道你的消息,安西盟早就该散伙了,那晚走了一个头目,咱们把他弄来了。”

“人呢?”

“喂了狼啦!”

“他们为何暗算我?”

“他们是托克齐城主的人,托克齐城主是最激烈的反战份子。都督罕慎要找你帮忙反攻哈密反战份子不杀你还杀我不成?他们说你是甘肃王巡抚派来的助战密使,当然我知道他们错了。”

“你……”

“本盟的信使传来了消息,你在讨来河三堡匹马力屠回回堡二百骑的事传来了,吓了我一大跳,那天你如果要下重手,我这条命像是釜底游魂。”

“我所要的消息……”

“你听我说,其一,附近百里内没有来自赤斤蒙古卫以东掳来的汝奴。其二,哈密回部没有人向东逃出赤斤东境。倒是乜力克部有一部寄居的黑回,向东逃至哈梅里地界,一去不回,音讯已绝。至于那六个来历不明的人,不是平空失踪,而是与本城各部落极为熟知的人,隐藏在各部落中,很难查出下落。据本盟东西各站眼线传来的消息说,那六个人来自嘉峪关,带了大批金珠宝玩,恐怕是来自关内的密使哩!至于他们为何要对你造谣中伤,须到关内调查,你能不能等?”

“这件事别管他,我只想……”

“我正在继续查问高姑娘的下落,北路盟友尚未传来搜查的结果。”

“谢谢你,我也在查,一切尚清协助。”

“甘护法三天内可到,希望你能与他见见面。”

“好,届时请知会一声。”

他告辞外出,心中沉重,像是压上了一块铅,没想到此行一波一折,找一个人如此困难。未出关以前,他认为在这些游牧民族中,探消息应该易如反掌,每一部落能有多少人?一查便知,何用费心?岂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有这许多人相助,依然毫无线索可寻,像是在大海里捞针,眼看寒冬将到,那时活动困难,更是难以着手,难怪他心情沉重,心中油然兴起东运之念。

但半途撒手,委实不甘心,不但难忘往日的爱侣,也感到无法返回嵩山堡向高家交代,真是进退两难。想留下查个水落石出,目下扑朔迷离波诡云谲的局面又太危险了。

大清早,行人不多,东门附近相当冷落,只有南门人马骆驼往来不绝,又接近了那晚遇袭处前后都有人接近。

前面来的是六名蒙装牧人,一个个虎背熊腰,身高皆在八尺左右,粗犷剽悍,都带了刀,六个人分为两起,搂腰挤肩而行,可能是喝醉了,步履踉跄,口中齐唱着牧野情歌,六个人把街道挤满了,一拥而至。

他未加理会,让至路右。

走在最外侧的牧人突然酒疯,手一抄,便抓掉了他的风帽,酒气熏天地叫:“奇塔!是­奸­细吗?”奇塔,蒙语意为汉人。

他正在心头,不由火起,伸手用蒙语叫:“还给我。”

六个人全站住了,叉腰而立,虎视眈眈,看光景,这些人并未醉。那家伙将帽向地下一丢,一脚踏住狂笑道:“哈哈哈哈!你捡起来。”

他不动声­色­,怒火骤升,一看便知对方有意挑衅,并非无的放肆发酒疯,冷笑一声,低头伸手抬帽。手尚未接触皮风帽,那家伙一声怪叫,一拳猛砸他的后脑。

他左手上抬,扭身勾住了对方的手肘一扭,右掌“噗”一声劈在对方的左肋上,力道甚重。

“哎呀!”那家伙狂叫,砰然扭倒鬼叫连天,爬不起来了。

第二名蒙人及时出手,抱住了他的后腰,要施展蒙人最拿手的布库(摔角)术,他不等对方发出,千斤坠立地生根,扭虎躯右肘后撞,“噗”一声撞在对方的右耳门上,抱他的手应撞而松了。

他人如猛虎,冲向扑来的四名蒙人,对方不拔刀,猛伏身来一记扫堂腿,出其不意便扫倒了右面的两个人,接着向另两人进攻,架开一人的大拳头,抢入在对方的小腹上来上一记短冲拳,然后接上惊惶失措的最后一名蒙人,双掌出如连珠,疾逾电闪,“噗噗噗”一连三劈掌,分别劈在对方的左右颈根上,最后一掌尤其可怕,掌下人倒。

在电光石火似的短暂瞬间,像是狂风扫落叶,猛虎入羊群,快速绝伦的凶猛打击,对方六个人毫无还手的机会,三个挣扎难起,一个弯腰叫号,两个昏厥。

他拾回风帽,泰然拍掉帽上的尘土,沉声着:“谁指使你们行凶的?我要口供,不愿说的人先说话表明。”

街东的人到了,两个回人,一个番人,一个蒙人。番人手按刀靶,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打了都督府天狼队的人,还敢撒野迫供?劈了你再说。”

喝声中,番刀出鞘急步冲上。

林华一怔,天狼队是都督罕慎的亲军,个个勇悍如狮,怎如此脆弱?都督罕慎既然要罗致他效力,为何又差这些天狼队的人找他的麻烦?难道期限已过,罕慎恼羞成怒不成?

来不及多想,他拔剑出鞘,番人已冲到进招了,凶狠地一刀砍到,劲道奇猛。生死关头,无暇顾忌后果,他必须速战速决,急退一步向左一闪,闪过一刀立刻抢人,飞凤剑像是电光疾­射­,指向番人的有胸。番人反应也快,旋身闪避一刀急架。

------------------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