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人接过弓袋,抽开袋口查验,点头奸笑道:“好,我带你去。”
“人在何人手中?”
“叫奄克刺,南山的一个牧主。”
“听姓名像是回人,我们到拉克威处问问,你的赏金我可以在他那里借用。”
“哼!你像是不信任我。”
“请别误会……”
“我与那位拉克威有怨,不然为何在外面等你出来?你不去就算了。”
“我去,我去,这就走,你叫什么?”
“我叫拜牙。此距奄克刺的牧场有卅里左右,得赶快走。”
拜牙一马当先,策马飞驰。好消息像是天外飞来,林华兴奋得忘了一切。拜牙的话不像有假,赏格提高像是煞有介事。因此,并未引起他的疑心,即使起疑,他也别无抉择,上刀山下油锅他也毫不迟疑,放心大胆跟着拜牙走。
他却不知,前面是死亡的陷阱。城中,大漠之狼得到了可怕的消息,来不及去找天山四奇,纵马出城向南狂追;首先驰向拉克威的牧场,希望林华仍在拉克威处逗留未走。
甘龙偕来的两个人,落脚在顿巴的住处,还在等待林华前来相会。
都督府中,罕慎召集了十余名心腹头目与城主,召开一次紧急秘密会议,戒备森严,禁止一切人员出入。
这位威风凛凛的都督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满脸怒容杀气腾腾,虬须戟立,眼中厉光暴射,愤怒地拍打着高仅一尺的胡床,直着嗓子怒吼:“这是什么话?人是我用的,也就是本督的人,素门哈尔辉三位城主共谋,全力对付我的人,用意何在?我们苦心孤诣,志在收复故土打回哈密,好不容易找来一个武艺高强可以胜得了牙兰的人,来训练我们的军队,我们打回去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身上,三位城主却一再派人杀他,是何用意?额图千户,给我带一队亲兵,去把那三个居心叵测的城主抓来见我。”
额图千户却毫不着急,慢腾腾地说:“三位城主反对打回哈密,都督不是不知道……”
“他们一而再说时机未至力量不够,目下已找到可以使我们充实兵力的人,他们为何反对?”
“他们在拉我们的后腿,想老死苦峪城。”那位汉人长史不动声色地说,扫了众人一眼,又说:“三城的部众,分配得苦峪最好的牧地,他们自然不想打回故土了。”
罕慎暴躁地吼叫:“奸细!卖国贼!我要杀他们的头。收他们的家小为奴。”
汉人长史仍然毫无火气,泰然从容地说:“都督如果这时杀了他们,必将激起巨变,可能众叛亲离,后悔无及。他们的部众共有三千余帐,他们会歪曲事实,制造谣言,说都督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流浪汉人,而不惜屠杀八城中的三位城主。同时,我们只知三位城主暗中派出勇士诱杀林华,但我们却抓不住证据,没有证据何以服众?我们现在才得到消息,却不知他们诱林华往何处下手,即使立即派人去追,也来不及了、杀一个人往沙中一埋,谁知道埋在何处?即使找到尸体,尸体又无法指证凶手。”
“我不管,我要……”罕慎暴怒地叫。
“都督千万不可冲动,事情已经发生,善后要紧。”
“善后,我要砍下那三个叛逆的脑袋。”
“看来,都督也不想打回哈密了。”
“你这是什么话?”罕慎怒叫。
“三城主被杀,民心士气必将不可收拾,亲痛仇快,牙兰正求之不能哩!三城主固然该杀,但不是时候。”
罕慎终于冷静下来了,仍气虎虎地问:“长史,依你之见又待如何?”
“先不必声张,过一段时日再说、”
额图千户冷冷一笑,接口道:“你们怎样都向坏处想,为何不向好处打算?怪事。”
“你又有何打算?”罕慎问,他对这位千户有顾虑,平时言听计从。
大元帝国取得天下,皇室后裔博尔济古特族封王的甚多,不论各族本身是否有王,统治的人必是蒙人世裔。大元帝国虽已瓦解,但各地的统治者仍是王室后裔。哈密卫虽以回人占绝大多数但统治者仍是忠顺王的后裔。虽则蒙人人丁愈来愈少,但近两百年的统治,余威犹在,各族虽有起而代之的英雄人物意图反抗,可是即使成功,不消多久也自会垮台,仍由各族抬出来之故。目下忠顺王本支绝嗣,王母及王孙女蒙难土鲁番,但邻近安定王、忠义王仍有王室后裔在。罕慎官拜右都督,极有希望取代忠顺王,因安定、忠义两王远在至今蒙古之北千里之外。可是,他却是畏兀儿人,在心目中,他对出身蒙古贵族的额图千户有所顾忌。目前他虽暂代忠顺王的政务,额图是他的部下,但积威所及,对额图不得不言听计从,心中恨之刺骨,表面却不敢有所表示。
“你们根本就不知林华的底细,所以又聋又瞎。我已接到关内传来的消息,他在讨来河匹马单刀一举击毙回回堡两百余骑,想想看,三位城主出动不足百骑人马,能奈何得了他么?长史说得不错,三城主该死,但死非其时。目下最严重的是,林华脱险回来后如何善后,他一定会回来的。”
“你的意思是……”
“他必定回来,也必定一怒离开。他要找的人一无消息。二无下落,而本城的人又一而再暗算他,他不走才是怪事。”
“这个……”
“都督能留得住他么?”
“那……依你之见……”
“只有提前行事。当然,还得都督作主。”
罕慎猛拍胡床,一字一吐地说:“好,就这么办。”
“那么,我们立即准备。”额图欣然地说,转对隆吉百户道:“隆吉,你立即封闭城门,严禁任何人出入。接到林华时,不许任何人接近他,须防走漏消息。”
计议了许久,散会时全城立即戒严,断绝内外往来。可是,林华却失了踪。
林华随拜牙南行,十里后进入山区,连过三峰两谷,进入一座草木凋零的山谷。进入谷口,拜牙说:“谷底便是奄克刺的牧地,快到了。”
林华却心中起疑,打量着四周说:“这一带似乎不宜畜牧,也不宜耕种……”
“这是过冬的地方哪!”
“回人不会选择这种地势过冬,倒是番人的冬窝子最佳处。奄克刺是不是番人?他有多少牲口?”
“他是回人,牲口不多。前面山谷不易坐骑难行,必须将坐骑留下,步行即刻可到,快走。”
到了前面的隘口,谷道上升,地势高低差距甚大,人必须手脚并用方可攀登,坐骑无法通行,事到如今,林华无暇多想,一心想着见到昔日的爱侣,岁月漫漫,双方是否仍可记得当年的面貌?好漫长的十年,他已不再年轻,而对方已是一个女娃娃的妈妈了,再沦落异邦一年,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系好坐骑,拜牙领先向上攀,不久谷道一折,登上一处群峰环绕怪石如林的台地。台地广约百十丈,怪石星罗棋布,矮树疏落,枯草丛生,显得阴森而幽僻。台地上方近山鞍处,廿余丈高的山口左右,架起六座皮帐,似乎不见人迹。
“到了。”拜牙说,接着发出一声长啸,山谷为之应呜。
林华心跳加剧,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心在冒冷汗,急急抢前向上攀。
“停下,未经许可便上,小心暗中的警哨误会。”拜牙叫。
“上去……”
“你不能上去,等我去先见过主人再说。”
林华不肯,迫不及待向上走。
“不许上来。”上面皮帐口出现两名回人,张弓搭箭大叫。
接着,帐中又出来了三个人,两个回人,挟着一个奴装女人,相距廿余丈,先前两名引弓待发的回人又挡在前面,听以无法看到女人相貌。
他不得不站住,像是呆住了,热血澎湃,颊面抽搐。
拜牙往上攀,一面说:“我去找奄克刺,你稍等片刻,急不在一时。
拜牙刚接近帐幕,山口突然传来一声马嘶。
他心中一动,忖道:“既然有马,那么,显然这条谷道不是正路,拜牙为何要走这条,要徒步方可……”
不等他想完,上面的拜牙突然仰天狂笑。
这瞬间,他眼角瞥见两侧的山腰怪石旁有物移动,是人影。
他看到矢尖的闪光。
附近十丈内没有藏身之地,最近的巨石也在十丈外。
心潮汹涌,悚然而惊,糟了,他知道落在对方的陷阱里了。
上面是唯一的生路,只有两张弓,只消接近上面的人,便不会有危险了。
上面五个人在拜牙的狂笑声中,两人发箭离弦,两校狼牙向下钻射,其他两男一女与拜牙退入帐幕。
他手脚并用飞跃而上,一跃三丈,恰好迎着射下的两枝狼牙。
三面箭雨齐聚,射向他先前站立处,居高临下,五六十张强弓齐发,控制了三丈方圆。如果他不向上面跃登,可能会变成刺猬。假使慢了一步,这条命算是完了。
他向下一伏,一手拨落两枝狼牙,再次揉升。
箭雨第二次集中,上面的两个人也发出了第二枝箭。
谁也未料到他会有如此迅疾的身法,这些蒙人回人对轻功一无所知,对纵跃术所知有限,速度皆以奔跑的速度计算,发箭的预计量便计算错误,第二阵箭雨又落空。之后,箭不再齐发,而是满天乱飞,反而更难提防,不断地追迹攒射。
上面射下来的两枝箭又被他拔落,他用尽全力向上跃,奇快绝伦。
两个回人仍然舍不得走,发了狠各自快速发箭,要置他于死地而甘心。
廿丈高下的斜坡,他连跃八次,手脚并用奋勇直上,将近坡口,他大喝一声,射出一把飞刀。
“啊……”惨叫声震耳,一名回人飞坠而下。
上了坡顶,抢近帐幕,他只觉左肩一麻,左臂与左腿外侧一震,肋侧有箭拨过皮护腰,共中了二箭,但仅左肩的伤势稍重而已。
帐幕中没有人,拜牙与三名回人男女不见了。发箭的回人正向山口狂奔,已逃出五六丈外,发狂般大叫:“等我一等,等我一等…”
出口内有马嘶传出,蹄声倏发,渐渐去远,显然拜牙偕同伴先逃了。
他已接近逃走的回人,箭不再跟踪攒射。
些许轻伤他不在乎,两起落便追上了回人,奋身一扑,便将回人扑倒,向侧一滚,便滚至坡壁的一座大石后。
箭不断地向大石集中,破空飞行声刺耳,箭射在附近的山石上,暴响着八方乱跑,火星四溅。
他勒昏了回人,附在石根下察看四周的动静。后上方山坡光秃秃,藏不住人,前面三方百步外的山坡怪石丛生,草木森森,可以看到七八十名蒙面打扮的人,每人一张弓,毫无顾忌地向他的藏身处发射。身旁四周,遗箭逐渐增多。
“我得找一张弓还击。”他愤怒地想。
六座皮帐声息全无,里面根本不可能有人。
先前射他的两名回人,一名被他的飞刀所击中,带了弓坠下廿丈的坡下去了。另一人已被他擒住,但弓遗落在坡口,相距在七八丈外,想出去抬回,在箭雨袭击下绝对无法接近。
“得得得得……”箭在坡石左右飞落,声势骇人。
“我被困死了。”他恐惧地想。
看四周的形势,要脱身必须等到天黑或许有希望。附近枯草丛生,怪石零落,三方前雨集中举步维难。后方的斜坡光秃秃,只有枯草藏不住人,从后面逃生,比从前面逃更为凶险。
他定下心,目前暂可苟安,先裹伤再说。左臂被箭射中划开了一条血缝。左肩则是一条血槽,伤势较重。左腿外侧也是一条血缝,不要紧。本来,假使他运气护身,这些创伤皆可避免,但全力逃生期间,四肢五官全派上了用场,不可能保护全身,气功自然减弱,劲力分散,反而处处显得薄弱,因此无法避免肌肉受伤。
上了金创药,血止痛消。他拖过昏了的回人,同卧在石下,先制住回人的双手,方捏住人中|茓并在颊上连拍三记。弄醒了回人,他用飞刀顶住对方的咽喉厉声问:“说,你们为何计算我?”
这位回人似乎相当顽强,吼叫道:“要杀就杀,我无话可说。”
“真的?”
“真的。”
他将刀迫近对方的嘴唇,回人惊慌张口闪避,刀尖便快速地Сhā入回人的口中,回人脸色死灰不敢再动了。
“我先橇掉你满嘴牙齿,再好好割你。”
“呵……呵……”回人惊恐地叫。
他将刀抽出,再问:“你愿说了?”
“我……我说……说……”
“主使人是谁?”
“素门哈尔耀、阿思塔纳、托克齐三位城主,我是阿尔塔纳城人。”
“为何引诱我?”
“我……我们不……不想回哈密。”
“哦!你们不回哈密,与我何关?”
“你……你帮助都督练兵要……要起兵反攻。”
“你们三城的人,都不想打回故土?”他讶然问。
“这……有些人还是想回去的。”
“你呢?”
“我……回去不回去我无所谓。在这里我是城主的从人回去,也仍然是城主的从人。”
“你真不想回去?”
“回去要打仗,不回去比较好。”
“土鲁番打来了怎办?”
“这……这个……”
“逃到关内请求朝廷安顿?但你们逃得过赤斤蒙古和罕东两卫?不怕他们趁火打劫?你们逃苦峪先后已有二次之多,经过多少次战争还记得么?”
“这……”
“你们这些人简直该死!依你说,罕慎都督是主张打回哈密的人了。”
“他当然想打回哈密,他不但有希望升任忠顺王,甚至想自封苏丹。”
“刚才你们带来的女人,是什么人?”
“是虞自沙州的一个汝奴。”
“奄克拉是什么人?”
“根本没有奄克拉其人。原哈密城主流浪在旧部的奄克孛刺,是都督之弟。”
“那拜牙…”
“他不叫拜牙,叫马立罕,是素门哈尔辉城主的第一勇士。”
林华不想多问,抬头打量四周,似乎射来的箭逐渐稀少,便取下回人的缠头巾,顶在回刀上向外一伸。
片刻,一阵箭雨射到,头巾不久便被射落。箭久久方渐渐的稀少。他心中一动,将头巾交回回人,心说:“我必须找出退路来,以便晚间突围。”
他将回人放了,厉声叫:“你给我滚蛋,我不杀你。”
找退路的念头,几乎误了大事,有俘虏在手中,围攻的人一时还不知该怎样对付他,俘虏一失,不啻自撤长城,催促对方早早下手。
回人如获大赦,爬起便跑,一面伸张双手狂叫:“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是我……”
一面叫,一面向山口狂奔。
箭全部停止,他突然闪电般扑出,三起落便到了遗弓处,然后飞掠而回,利用箭雨停止的空隙,他终于将弓弄到手,有反击的武器了。
七八丈距离,他来去如电,而箭手远在百步外,前面的箭手相距更远至两百余步,等到对方发觉以箭急袭,在箭雨到达前的一刹那,他已滚倒在地,滚回石后藏身。
藏身处地势高,已与从三方发箭的箭手高度相同,因此受箭面加大,箭雨控制面而不是点,但滚倒之后,危险反而减少至最低限,不像先前在坡下那么凶险,在坡下箭八方集中下射,卧在地下反而处境更为凶险恶劣。
“啊……”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放掉的回人被射倒了遭了池鱼之灾。
他自己的箭太重太长,而这把弓只有两个力,不适用他的箭,便立刻收集坠落在附近的箭。正收集间,蓦地石后方的山坡上出现了人影。
后方怎可被人占领?上面如有人,后方便暴露在外,无处可躲了。他半跪而起,发出第一枝箭。
第二个人影奔出,接着是第三第四个……
“啊……”惨嚎声刺耳,第一个人中箭向下滚。
三箭射倒了三个人,有两个人直滚下山脚去了,其他的人赶忙退走,不敢再到山坡上送死。
至少,目前他是安全的。可是,这时还是已牌正未之间,距夜幕降临足有四个时辰,谁知道这四个时辰中,有些什么变化?主动控制在他们手中,他除了以不变应万变外,别无他途。
对方人数近百,岂肯轻易放过他?他料想即将有可怕的变故,生死关头即将到来,必须早作准备。他开始收集狼牙箭,附近多的是,但大部份已经派不上用场,矢尖射在石上变了形,杆羽也破损不堪。箭这玩意十分精巧,矢尖或杆羽如果变了形,便会失去准头。因此,有名的箭手大多数皆自己制造,花了不少心血,所以不愿滥用。总算运气好,找到了四十余枝尚称完好的箭。
他一面整修收集的箭,一面监视着四周的动静。
除了风声,死一般的静,不见有人走动,似乎世间一切都静止了,时光也停滞啦!头顶上偏南的朦胧日影,为何移动得这么慢?简直停在天上不走了呢?
久久,正北方向突然笳声划空而起。
三面山坡上匿伏着的人突然发震天呐喊,一面现身冲来,一面用箭开道,如同蜂聚蚁集终于向他发起冲锋了。
相距最近的百四五十步,最远的在二百步以上。他拾来的是两个力的弓,在一般射手说来,已是最好的弓了。一般人所用仅是一个力弓,已可远及百步外,两个力的弓,好射手在一百六十步外命中标的毫无困难。
“好啊!送死来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箭雨三方齐聚,划空厉啸震人心魄,箭下如雨,不让他抬头还战。
他自有办法,箭不可能接二连三从一处射人,当第一枝箭掠右面石侧而过的后一刹那,他贴石回敬一箭,全凭手疾眼快以神卸箭,射向出现在最前面的人。箭离弦立即移向左面,换手发箭他两手皆可发箭,卧射、背射、足射无一不精,只片刻间,他已发出了八枝箭。
每一箭皆有收获,箭不虚发,但只有两声惨叫发出,其他六箭皆命中要害,中箭的人叫不出声音。
人群渐近,箭的劲道显著地增加,由射来的箭便可猜出,对方已接近至十步内了。他只须照顾从左右接近的人,前面是一段平坡,平坡下是峻陡的斜壁,人到了下面,看不见上面的人,当然不可能发箭。
他不再顾虑,先对付右面的人,射出三箭再回头反击左面的箭手,一面发箭,他一面想:“必须避免射要害,惨叫声可收震慑之功。”
果然不错、惨叫声此起彼落,与那惊天动地的呐喊声相和应,只片刻间,呐喊声显著地减弱,推进的速度锐减。
他突然狂笑,贴石向右连发三箭,箭出似连珠,狂笑声山谷应鸣,压下了呐喊声,惨号声余音袅袅,互相应和。
呐喊声徐止,他清晰地听到右面传来了一个家伙的怒吼:“该死的马立罕,并未骗下他的铁胎弓。”
进攻的人一停下,他突然乘箭止的机会跃上石顶,一箭离弦大喝道:“不要命的上。”
“啊……”前面登上平坡的第一个人被箭贯穿小腹,跌到下面去了。
箭雨再集,他已跃下石后不见。
世间不怕死的人到底不多,谁也不愿硬向枉死城中闯。人群开始后撤,连滚带爬藉草石掩身潮水般退去。
四周沉寂,但未死的人发出阵阵可怕的哀号,令人闻之心悸。
他也感到疲倦,定下心养神,第一次凶险平安度过了,第二次凶险将更可怕,更猛烈的战斗将接锤而来,必须养神凋息以应付危难。
午牌末,第一枝带了火焰的箭划空而至,落在他藏身处的右方。第二枚火箭落在一座帐幕上。
天空中一阵阵火流星像暴雨般落下,枯草起火,帐幕开始燃烧,片刻间附近便成了火海,罡风一刮,便成燎原。
第一座木架出现在后面的山坡上方百步以上,人躲在木架后逐步前移,木架后全是弓手抄他的后路了。
他忙着灭火,忙着清扫附近的枯草,未留意后面山坡上的木架。草烧不死人,但人等着烧同样会死。所以他不敢不全力灭火,清除附近的草以策安全。
合围已成,但烟火迷蒙,包围他的人迟迟未发。
终放,他看到了后面上方的木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叫完了,想不到一时大意,今天要埋骨荒山身丧异域。
“真是天亡我也。”他绝望地叫。
突围也是死,等着也是死。他浑身沾满了烟灰,四周大火熊熊,生死关头已到。
他拨出了飞凤剑,刚牙一挫,准备突围。
蓦地,一道灰影出现在第一座木架后,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啸,四具人体飞掷而下,木架突然崩塌下坠。接着,狂叫声震耳。
他抬头上看,不由一怔。他看到一个反穿老羊皮袄的灰影,手中一根乌木杖势如狂风暴雨,杖落处石破天惊,箭手被打得凌空飞起,杖扫木架天动地摇,千斤木架天崩地裂。
上面共有三座木架,共有廿余名箭射手。灰影一冲之下,两座木架崩散下坠,年余名弓手死掉一半,其余的人狂叫着四散逃命。
灰影快得是鬼怪幻形,八方追杀箭手,一面杀人一面用回语咒骂:“该死的东西!敢到此地放火?杀!”
语音声如洪钟,苍劲有力,中气十足,是上了年纪的人。
右面,也传来了可怕的怒啸声和惨叫声,一个尖厉的声音传到:“天杀的,还敢用箭射我?”
左面烟火中,传来了震天长笑和惨笑声。
真是救星自天而降,来到正是时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火箭已停止射来,烟淡迷蒙,该抓住走的机会了。
他挺剑飞纵,远出三丈外,落向熊熊烈火,一沾即起,再次飞跃。
裤管着火,他无暇扑灭,三五起落,便脱离出廿丈外,扑地滚倒,滚熄了裤上的火焰飞跃而起奔入山口脱出险境。
由于纵跃快速,裤管着火但难以燃烧,因此只受到些少灼伤,他无名火起,收了剑改用弓箭隐身一座石后,射杀那些逃散的人。
他共看到三个人,两个灰影和一个穿破青袍的人,追杀奔逃的箭手。两灰影一使乌木杖,一使长仅一尺八的鸠首杖,穿破青袍的人则用剑,奔东逐北,被追上的人全无招架之力,一战便毙惨绝人寰。
有人向山口奔来,来得好。
他现身卓立山口中,一声长笑,发出了第一枝箭,领先奔来人掷倒向下滚。
“救火的不杀。”他大吼。
这一叫,救了十余个人的命,那些人不敢再逃,抡弓用刀拍打着燃烧的枯草,阻止火势蔓延。
火焰将熄,他看到并肩走上的三名救命怪人,不由一怔。
说是怪人半点不假。使乌木杖的是个年届古稀的老人,八字吊客眉,鼻大嘴大,老眼厉光闪闪,花白色的山羊胡,满脸皱纹,神色间乖戾之气外露,穿一身老羊皮袄,毛里露在外面,尘土灰垢渗在毛中,白色的羊毛变成灰黑色了,另一人穿了同样的老羊皮袄,披散一头灰发,鬓旁Сhā了一枝手工精巧的祖母绿宝石凤头钗,脸上伤疤足有五六条之多,有长有短疤光闪亮,脸部因痕而扭曲变形,狰狞丑恶十分可怖,但五官倒是匀称,尚可从五官中分辨出是个老女人,年纪也在古稀左右了。
另一人年纪也在花甲以上,灰发挽了一个道士髻,穿的破青袍确是道袍。斗鸡眼,似乎阴森莫测令人害怕,勾鼻薄嘴唇,下颌突出表示个性坚强,灰色脸膛似乎皱纹不多,垂剑站在那儿,脸上挂着一丝莫测的怪笑,整个人显得阴阳怪气,怪异的斗鸡眼令人一见不由心中发毛。
他丢掉弓,收了剑,赶忙趋前长揖到地,恭敬地用汉语说:“武林后学林华,参见三位老前辈,并谢诸位老前辈救命之恩。”
支着乌木杖的老人,先冷然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腰肋旁Сhā着的箫囊上,最后又目不转瞬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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