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子坐车到了侯马。
娃要从侯马坐车去郑州,小地痞却还没想好去哪儿,就让娃陪他呆几天,找找赚钱的机会。他们晚上在候车大厅里睡觉,白天就到车站周围转悠转悠。几天下来,钱花得很快,小地痞强烈呼吁不能再花自己的钱了,娃也有些没了主意。
天热得很,两个人学着小狗的样子,吐着舌头,哈哈喘气,互相笑着。小地痞看到车站那边有一个老太太独自在摇蒲扇,就跟娃说:“你去找那老婆子要一毛钱。”娃六神无主地看着小地痞,“咋说?”“说你走亲戚,钱丢了!”
娃慢慢腾腾站起来,走过去哭丧着脸咧开嘴就喊:
“奶奶!奶奶!我出来走亲戚,钱丢了,几天没吃饭了,天这么热,我好渴,奶奶,给一毛钱吧!”
老太太皱起眉头:“娃子,你亲戚呢?”
“奶奶,我渴!”
老太太用手一指:“娃子,那边房后头就有一个水管子。”
“奶奶,给一毛钱,我买根冰棍儿……”
老太太的眼神努力寻思着自己有没有钱,伸手去掏裤腰上别着的手绢包包。
娃举着冰棍回来,问小地痞:“吃一口不?”小地痞正和一个老头说话,顾不上理他。但见小地痞说话越来越沉重,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您长得真像我爷爷,太像了,刚才看到您的时候,我这心里咯噔一下子难过。听爷爷说,我两岁那年爹在矿上被砸死了,娘揣着50块钱赔偿金改了嫁,再没回来。爷爷把我养大,爷爷最疼我了,那时候过年吃馒头他不舍得吃,都给我吃。我总想等我长大了要赚钱带爷爷到县城下馆子,喝白干,吃大肉……去年他老人家咳嗽得厉害,村里的大夫说是要上大医院好好瞧瞧才行,可没过两天,爷爷整日昏睡不醒,卫生院没抢救过来……我们镇上的殡仪馆在半山腰,看着爷爷被抬进去,别人哭一阵都走了,我自己坐在山上,哭完了想,想完了哭,后来看到房顶的大烟筒上冒出一缕缕的轻烟,在满山的花草上飘啊飘,在果树林子上绕啊绕的,最后升到天上,散尽了,我知道那是我爷爷,爷爷再也不回来了,爷爷再也喝不到我买的酒了,爷爷再也不能用手摸着我的脑袋瓜子和我说话了……爷爷说过不着急赚钱,要先上学,有了学问,才好做事。这不,我没钱交学费了,趁暑假在县城里拣些破烂儿卖。”
娃看看小地痞,又看看那个老头,不敢Сhā话,一个劲儿地吮吸着冰棍。后来,老头听入了神儿,两只深陷的眼窝流下了眼泪,泪水在一道又一道皱纹的阻拦下停停走走,那张枯竭的老脸像是雷阵雨过后依然干裂的庄稼地。
老头揉了揉眼,对小地痞说:“娃子,你说的咋和我小时候的遭遇一样呢?……我这还有10块钱……这两个桔子给你。”老头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在口袋里掏了又掏。
转天,小地痞告诉娃中午要请他的一个朋友在附近饭馆吃饭,商量点儿事。两人到了饭馆,果然有一个小子坐在那儿等着了。于是一人一碗刀削面,大吃特吃起来。席间,那小子偶尔腾出嘴来说上几句:“你们想好混还是坏混?……好混就是到饭馆里捡吃剩饭,但是要跟老板混熟了,给人家刷刷碗,日子长了,就收了你当伙计……坏混就是投靠地盘上的大地痞,让你杀人就杀人,让你放火就放火!”对面两个人早就吃完了,正齐齐愣着神发呆,他当下一抹嘴,说你们再想想我先走,起身离去。
又过一天,两个人在路边坐着,大半天了还没吃饭,为了从长计议,只有省钱挨饿。又坐了一会儿,两人的肚子同时叫开了,但没有树上的知了声叫得大。
小地痞开始贼头贼脑地四处瞄着,突然他兴奋地搂过娃的肩膀,用手指着不远处:“看,我们把那边地沟的西瓜皮捡起来,洗干净了,找个没人的地方,美美地吃个痛快!”娃闷闷地摇摇头,小地痞大为扫兴,重又耷拉下脑袋,玩起了石头子儿。
晚上,小地痞不知去哪儿了,娃自个儿在车站里溜达,寻思着又想吃冰棍儿。这时,远处坐着的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向他招手,娃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是叫他,才怯生生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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