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回到了宋子枫的姥姥家。

夏日的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叫着，这种叫声有时好听，有时不好听。

宋子枫突然不积极了。李建也陷入穷困和消极中，那半个月的工资不能阻止他每过一天就增加一分的危机感。《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一书买得太多，积压在手上，李建要退回去几本换些钱来。

图书批发市场上，一个老板远远地向李建招手。这个人是以前李建开发陌生线认识的，跟他讲了半天，他都没动心，约他听课也不去，现在招手­干­什么？

“你来看看这本书”说着，老板拿出一本巨著，看样子有十来斤重，《律师大全》。

“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推销一下，也不耽误你的事业，两件事可以同时进行啊。”老板见李建不说话，又说：“你卖什么价我不管，我给你四折。”

李建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我到律师事务所去推销，又赚钱，又能认识几个律师，没准出几条老鹰线呢。

“好！”“你拿这本当样子吧……四折。”

李建一听就愣在那儿。老板眨眨眼，说没事，你没钱就算了，拿走吧，我信得过你。

接下来的几天，李建扛着这袋粮食，跑遍了律师事务所，进展甚微。

……我一进去，一大群人正围成一圈玩牌，我非常客气，对中间一位领导模样的说，对不起，打扰您工作了，我这儿有本书，您看看，最新版的，直接从出版社拿的，六折。那人斜着眼接过书，一边翻书，一边抽烟，一边打牌，一边讲着荤笑话……等我看打牌看上瘾的时候，他才把书扔出来，说“什么玩意啊？”我­操­，他又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不怎么样。”我想说：“你措词也不怎么样”但想想没敢说，和律师辩论啊？别找倒霉了，赶紧走吧。

“呵呵，我说你这几天怎么没动静，原来是当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去了。”宋子枫平时非常注意在下线面前的心态，积极心态。所以这消极的玩笑，让李建无话可说，只好放下了电话。

传呼又响了，回电话：“喂？”女孩说：“是我，刘竼，嘿嘿。”一个不曾见面的笔友，有段时间没联系了，李建哪还有时间写信啊。

“你怎么也不给我写信了，我还等着看Nirvana呢。”

李建曾经去北京专门买过一盘录像带，据店主说是从什么英特耐特国际大电网上录下来的，是Kurt Cobain死前最后一次在MTV电视台现场的不Сhā电直播，太牛了，当时Сhā播的女士剔毛膏的广告都有，完全版，真实记录，珍贵啊。

说得刘竼直叫“哎呀！给我看吧！”。

虽然没见过面，但李建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听摇滚乐的年头比自己还早，李建是高三的时候，人家是初一。“不过，废话，我上初一时，中国还没有摇滚乐呢！”李建争辩道。

刘竼哈哈大笑，很爽快，具有美感，很帅，喜欢摇滚乐的女孩大概都这样。

李建尤其喜欢她说英文，她虽然不是英语系的，但说Nirvana和Kurt Cobain这两个名字时，发音纯正极了，好听。

“写什么信啊？写信那录像带也到不了你手上。”

“那见面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前几天我刚去过你们学校。”

“那你不来找我？”

“你又没有传呼，我去女生宿舍啊，还是去教室啊，刘竼在哪儿啊，我就喊，刘竼，刘竼——”李建想乱说话时一定要有合适的对象，显然刘竼就是。

喜欢摇滚乐的女孩，在电话那头，大惊小怪，哈哈笑着，莫名开心。

“下午我去啊，在学校门口等我。”李建说。

“好，你长什么样？”

“学校门口人多吗？”

“多。”

“几点没人？”

“两点。”

“那就两点吧，学校门口本来没人，然后……”

“哈哈！呵呵！”

李建到了门口，果然没有人。一会儿，刘竼出来了。她衣着普通，却顶着一双淡紫­色­的眼影，看到李建就很妖媚地笑了一下。那就是她了。

她的眼影不像化妆，更像女生涂着玩儿。她的媚笑是自嘲和玩笑，嘲讽并追求一种摇滚气质，装酷，爱酷，又矫情又自然，恶作剧，一切就像密码，但显然李建是懂的。

李建一边朝地面点着头一边往校园里走，刘竼跟在旁边笑。

“实在不行，咱俩组个乐队。”“哈哈，行啊，我天天在宿舍练吉他呢。”

两人散步到学校花园的走廊，坐下来。

周围都是花花草草，走廊头顶的架子上也是植物缠绕，阳光多多少少洒进来。刘竼长得有点像外国人，纯奇的嘴­唇­，帅气的牙齿，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李建想起一首歌，就问“你听过Cyndi Lauper的true colors吧？”“没有。”“怎么会没听过？《音乐天堂》第十期上的！”“嗯，没有，呵呵。怎么唱的？”“我不会唱，给你背吧？”“哈哈，好。”

You with the sad e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