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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商战如歌 > 10

10

替乐逸宸拉好衣裳,黎昕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对乐逸宸道:“逸宸,我有我的想法,如果你不能无条件支持我,那么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咱们的交情,就此了断。”

这话重了,乐逸宸哭丧着脸,陪着黎昕进了清河的小倌馆。

从小倌馆出来,乐逸宸脸上多云转晴,心情好了,又好奇起来。

“黎昕,你这样做是为的什么?”

“为我娘讨个公道。逸宸,这件事了了,我要离开清河。”黎昕望着静寂的街面,凄清的声音有难言的孤寂。

“我跟你一起走。”乐逸宸脱口而出。

黎昕默默地看着他,一个人独闯江湖,黎昕是很害怕的,她是女子,即使她有百般心计,也无法掩盖作为女子的弱势,这些年,幸得有乐逸宸一直在身边陪伴,她的身份才得以掩饰。如果她女子的身份暴露,以这个社会对女子的岐视,她难有作为。

她不得不离开,可乐母不见得会给乐逸宸跟她一起离开,她设了这一局,会彻底颠覆这个时代的人的孝道观念。

果然自那天后,乐逸宸没有再来找她。

黎重信上了趟济阳城,来回只用了二十五天,去时十五天,回来时他只稍作休息,十天便回家了。一路上不停地怪包氏,为什么要自杀,女儿那天的脸­色­,他想想就悔,他怕女儿不肯给他银票了。怪完包氏怪女儿,有那样赚钱的才能,为什么这些年看着他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不出手相帮?他也不反醒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黎昕要出手帮他,银子多了,不过是往内宅娶进更多姨娘而已,况且他的信用太差,黎昕也没法帮他。

清河城中丑闻等着黎重信,何氏在他离开这些天,恋上一个形容俊秀的过路书生,两人纵情作乐,满城闲言碎语。

本来看在她的酒楼面上,黎重信也能忍下来的,但是现在他为了讨好女儿,他决定休掉何氏。

“昕儿,爹爹把何氏休了,怎么样?正室就只有你娘一人了。”黎重信讨好地对黎昕说。

黎昕心头冷笑,包氏自缢身亡,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正室地位,留给她嫡出身份。眼下她只冷眼看黎重信,不发一言。

宗祠里,看着张狂的何氏被扫地出门,黎昕取出了银票。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三张面额一万的,一张五千的。黎重信眼睛眯成一条线,喜得快跳起来。

“爹爹,我说过,这银票是赚给我娘花的,爹爹没有忘记吧?”黎昕的声音很轻。

记得,黎重信点头,心道可是你娘故去,不就是我的了么?

黎昕把四张银票重叠好,黎重信激动地朝她伸出手。

“娘,女儿给你送银子了,希望你在­阴­间衣食无缺。”

嘶嘶嘶……

“啊……”黎重信眼睁睁看着三万五千两银票化为纸屑。

“不孝儿。”黎重信怒极,朝黎昕挥手。

黎昕早有防备,一侧身避过。又从袖袋里摸出预先准备的一把匕首,冷声地道:“各位叔伯作个见证,黎昕为母不忿,没有此等不仁不义之父,今日削发还恩,从此以后,我黎昕,与黎重信,再无瓜葛。”

黎昕削下一束头发,在众人还在呆愣之际,转身出了祠堂。

天,无情地下起雨,黎昕在雨幕中前行。十二年了,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前世。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她毕业后与男朋友凌培中一起打拼下江山,她们的连锁商场已经全部上了轨道,然后在那个雨天,凌培中骗她喝下毒药后,对她说,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女子,他想给另一个女子富足的生活,只是农家出身的他在城里没有人脉没有根,只能利用她。他说:“舒雅,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能­干­,你聪明,你在城里有人脉,没有你,我得奋斗十年也未必有今天的局面。”

当时她问:“你不怕离开我,你的商场做不下去吗?”

他说:“不会,我把替换的人都准备好了,你死后,死心塌地跟着你的人,会很快换掉。”

“可惜,你什么也不会得到。”黎昕清楚地忆起自己当时沉沉的叹息。那个男人,以为什么都算计好了,控制了高管,一切水到渠成,他却忘记了,他那次重病,自己让他签过的那份文件,文件上清楚明白注明,商场利益共有人舒雅凌培中两人,如果一人死去,则本商场拍卖,拍卖所得,全部捐献红十字会,活着的那个人不能得到一分一毫。

这份经过公证的文件,将会让凌培中一无所得。当时要凌培中签这份文件,是因为她爱他至深,认为若某天他死了,她必无法独活,自己孤儿一个无依无靠,必随他而去。

她刚发现来到这个世界时,心如死灰,是包氏一点一点慢慢温暖了她。不错,包氏懦弱无能,可是,她对于女儿的爱,却是点点滴滴无处不在。

黎昕想像着包氏为了保住她的嫡出地位,在见不到她最后一面时就自缢身亡时的心情,只觉心中打破苦胆,满心满眼都是苦涩。

“娘……”黎昕一路前行一路流泪,她悔恨自己往日对包氏太过于不假辞­色­,包氏在这个时代长大,没有独立自主的­精­神,真的不是她的错。

坐在包氏的坟前,黎昕痛哭一阵,慢慢冷静下来。接下来,她要考虑怎么生存下去。清河是呆不下去了,离开清河,要不要找乐逸宸一起离开呢?

黎昕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泥地上划着,这么多天,乐逸宸却没有来找她,是不是她家的丑事吓着乐母了?想是乐母禁着乐逸宸不给来找她了。

黎昕临行前想了想,来到乐府。

乐家房子却卖了,新主人告诉黎昕,乐逸宸被乐母拖着上京城去了。

黎昕呆住了,愣神许久,她抹了抹脸,终于决定,独自上路。

银票撕了,黎昕身上只有几两碎银子,她买了十几个大馒头做­干­粮,又买了两身粗布衣服,收拾了上了前往济阳城的路。

6、牛刀小试 ...

黎昕没有到济阳城便停下了,身上有几两银子,省着用也许能到达济阳,但是黎昕到达清河北面的县城涪陵便停下来了,她不能跟别人混着搭乘马车,这时候出门在外行走的,粗豪的汉子多些,马车又少,搭车的人挨挨挤挤坐在一起,黎昕自己顾忌着女儿身份,只能一路步行,到涪陵时她走不下去了,于是停了下来。

涪陵县城比清河略大些,黎昕在城中转了一圈后,用一两银子赁下一处居住,房主是一对老年夫­妇­,儿子去济阳城中做学徒,黎昕租住的是他们的儿子的房间。低矮的院门进去,约两平方的小天井,左侧厨房右侧茅房,北面正中堂屋,左首是房东夫­妇­的房间,黎昕就住在右边那间。房子不算多古旧,收拾得也洁净,黎昕与房主夫­妇­讲定每月再贴补一两银子,吃食由他们包了。租金和膳食银子给的比市面价格高出一倍,老汉夫­妇­喜出望外,妥妥贴贴地替黎昕安排了,连黎昕的衣物浆洗,老­妇­人也一并做了。

黎昕客气地道谢后接受,不是她没有银子就胡花乱开,实是在这个时代,很多事她都做不来,不如花点银子把杂事甩开,自己可以专心做事。

把身上的银子清点了一下,还有二两五百文。黎昕花五百文置办了两套一般家庭的衣物和脂粉眉笔。第二天稍作装扮上街找工作。人家都是往美里扮,她却是往丑里扮,眉毛画得很粗,粉底是蜜­色­的,因为是劣质粉底,整个人看起来丑了很多,只是略为清秀。

黎昕在涪陵找工作找了半个月没有找到,她暗自苦笑。这个身体年仅十二岁,她去应聘掌柜,人家理都不理她,有商家提出让她做学徒试试几个月,黎昕直接拒绝了,学徒包吃包住,没有工钱拿,适合别的穷人家的孩子,却不适合她,就算是只为糊口,她也没法象别的男孩子一样与别人一个房间大通铺睡着。

陷入生存危机,黎昕也没有后悔当日撕了那三万五千两的银票,她那日要是不撕,她也带不走的,黎重信不会由着她带走。她宁可撕了,也不会留给黎重信。

黎昕自己不着急,房东陈伯夫­妇­急了。这晚吃过饭后,­妇­人李氏吞吞吐吐问道:“公子到涪陵来,是寻亲还是?若是找工,可有眉目了?”

黎昕浅笑道:“既是找工,亦可当游历煅炼,无碍的,谢大娘关心。”

“公子看来出身富贵人家,若是做学徒,却是不行。既然可当游历,不若随我们到乡下亲戚处走走,权当散心。”李氏关心地说。

黎昕点了点头,第二天与陈伯夫­妇­一起,到城郊李氏的娘家兄弟处走亲戚。

乡下山明水秀,黎昕对小山村中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不时问这问那。临别前,黎昕用一两银子,把小山村及邻近几个山村各家自制的酱菜收购一空。

山民纯朴,这些酱菜于他们不值什么,有个几文铜钱收入,很是感谢,黎昕他们回来时,李氏的兄弟带了几个邻居,把酱菜坛子装了一牛车,免费帮着送进城。

形形­色­­色­的坛子装着的酱菜堆满院子,黎昕的房间和房东老汉的房间也堆满了。

“公子,这个……”李氏发愁地看着。

黎昕淡笑道:“大娘宽心,三五天,地方就空出来了。”

黎昕到街上花五百文铜钱买了三百个小罐、一摞厚纸张、一摞红纸及一把草绳,请老汉夫­妇­帮着把酱菜分装进小罐里,厚纸封口,草绳扎紧,一迭迭堆放在一起。

黎昕在红纸上写上“黎氏酱菜”四字,每一个小罐都贴上一张。

三人忙了两天做完这些事。第三天,黎昕把脸上的妆洗去,换上之前在黎家穿着的那套锦缎服饰,手里提着两小罐酱菜出门了。

“老头子,你说这小公子在搞什么?”李氏奇怪地问。

“读书人的事,搞不懂啊。“陈老汉摇头。

黎昕提着那两罐酱菜,在涪陵城转了个遍。

“掌柜的,有没有这种酱菜?没有,怎么办呢?爹说过的,郑大人最喜欢吃黎氏酱菜了,这?这只送两罐,有点少了啊!”黎昕摇头叹气着离开。

“郑大人?郑大人是谁?”

“蠢的,郑大人是谁都不知道么?当然是县令郑大人了。”

“郑大人最喜欢吃黎氏酱菜吗?黎氏酱菜是什么味道?哪个店有卖?哪家酒楼有这种酱菜?”父母官的这种爱好,很快在涪陵城里口口相传,大家都很好奇黎氏酱菜是什么口味。不少想讨好父母官,又送不出重礼的人,更是到处打听哪里有得买。

黎昕在隔了一天后,又化了丑妆,穿起粗布衣服当起伙计。以一两银子一天,租了城中杏花村酒楼一角销售起黎氏酱菜,租银约好下午结算。身上仅有的五百文,黎昕雇了几十个人在城中大肆宣扬杏花村酒楼今天卖黎氏酱菜。三百罐酱菜说多不多,半天的功夫就销完了。铜钱太多了,黎昕嫌麻烦,让杏花村掌柜帮忙兑换成银两,并答谢了他一两银子。

每罐酱菜售价四百文铜钱,三百罐酱菜收入十二万文铜钱,折合银子一百二十两,投入二两银子,租场地一两银子,答谢了杏村掌柜的一两银子,又给了陈老汉夫­妇­一两银子谢礼,纯利一百一十五两。

知县郑大人到底收了多少酱菜黎昕不知道,不过多年以后,涪陵城的酱菜耀国闻名,城郊的农家收入大幅提高,城中各商家因卖酱菜也多有发了小财的,人们提起最初的黎氏酱菜发起人,交口称赞,无一贬低之言。郑大人后因发展地方经济有功,节节升官,更是对黎氏酱菜的发起人感恩不尽。

酱菜买卖也不是能长期做的,需得农家各式青菜收获时节腌制了才有。眼下黎昕也不打算接着卖酱菜,先慢慢作打算。

黎昕这天逛街时遇到杏花村的牛掌柜在找工作。

“牛掌柜,为何?”黎昕心道,自己租他的场地卖酱菜,也不至于害得他酒楼开不下去吧?

“唉!”牛掌柜长叹:“黎公子有所不知,我对面的得月楼,这个月以来,菜金大跳水,价格便宜得无利可图,顾客都奔他家去了。”

黎昕心头一动,笑着道:“牛掌柜,你若信得过我,我们合作,如何?”

牛掌柜现在走投无路,他自己当家作主过的人,再去给人打工看人眼­色­,着实难过,当下见黎昕说她有办法让酒楼起死回生,连忙答应了。

两人立下契约书,黎昕主管指导策划,牛掌柜出酒楼资本,利润一九分成。

杏花村酒楼封闭装修了一个月后,重新开张。

开张的那天酒楼大门的对联一揭,群情哗然。

左联是:东西盛馔,南北珍羞,酒奇香,专挑好的

右联是:四乡佳宾,内外贵友,店归众,只吃贵的。

横批:涪陵价最高。

装修过后的杏花村曲径通幽,藤蔓、珠帘、屏风、竹篱、木栅等隔开多个空间,拱门回廊、小桥流水。

杏花村按四季分了春夏秋冬四种环境。

一边是山青水绿,假山上芳草萋萋,假山下淙淙流动着一条小溪,映照着一片绿意分外秀丽。另一边小池塘里夏荷浮在水面,摇曳在丝丝缕缕的清风中,顺着窗户的青藤一直蔓延到人的心灵深处牵动起丝丝缕缕的思念。 转身处,景­色­大变,枝头都是金黄的叶子,桂花树在婆挲起舞,阵阵清香扑鼻。再进去,仿造的冬日里那一片洁白的春雪没有一丝寒意,悠然的雪花反而带来一种诗意的宁静。

杏花村的消费也与众不同,按吃饭休闲会友商务又分了几个不同消费项目。顾客在其中可以品茗谈心,可以纯就餐。杏花村提供环境,大厅只收菜品点心费用,包间却收最低包房费,点菜等另计费。

牛掌柜开始还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般由着黎昕安排,开张后他便慢慢地越来越佩服黎昕了。开始来酒楼消费的不多,他想降价的,黎昕坚决不同意。三个月后,以高标准的服务优雅的环境取胜,杏花村留住了第一批回头客,及至后来,到杏花村消费,竟慢慢发展成涪陵城里身份的象征,银子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陈老汉夫­妇­寻思着儿子在省城做学徒没有前途,不若叫回来让他跟着黎昕学习,忙忙托人把儿子招回来。

黎昕看陈老汉的儿子陈三倒是实在的孩子,也识得字,就把他安排进杏花村酒楼厨房学艺。

日子慢慢过去,酒楼虽说只得一成分红,每月入息也有一百来两银子。陈老汉夫­妇­让儿子宿在厨下,日常生活把黎昕照顾得妥妥贴贴,黎昕过得倒也轻松惬意。

她觉得自己还在长身体,既然生活无忧,也不想太累了,于是除了有时到杏花村学着炒菜,平时只悠哉悠哉地过日子。

在涪陵这样的小城,置一套二进院子的房子,也只需三千来两银子。两年多后黎昕攒下三千两银子时,她打算置业了,不过因为梅雨不停,暂时耽搁了。

杏花村酒楼赚的银子多,有人眼红了。

“黎公子,这些天三天两头有人来找事……怎么办?”牛掌柜来讨主意。

黎昕沉静地听了一会后,确定杏花村牛掌柜开不下去了。

“盘出去吧。牛掌柜,盘出去以后,另开一个普通的月入几十两银子的。”

“这个?”牛掌柜那个心疼,现在的杏花村,每月可是能给他赚入一千多两银子啊。

“别舍不得了,迟了你就得免费送人家了。”

弱食强­肉­,哪个时代都一样,黎昕却是很看得开。不是不想争,而是根本没有争的资本。到杏花村闹事的,肯定就是对面的那个涪陵酒楼东家甘泰派的人。

甘泰是涪陵一霸,杏花村开业一年后他眼红杏花村生意好,自己也模仿杏花村的格局开了一间酒楼,只是管理与服务不到位,生意并不好。他前些天还来请黎昕给他酒楼当掌柜,黎昕不耻他的为人,拒绝了。

黎昕决定离开涪陵,杏花村的转让触动了她,小城商机少,赚钱的机会不多,地头蛇却不少,不如奔京城去,那里鱼蛇混杂,更能站住脚根立足长远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看到涨了两个收藏,很开心。

看文的朋友请原谅,我也不想一章两更的,只是盗文跟的太紧了,没办法。

7、艰难求生 ...

黎昕站在街角,衣裳褴褛,头发用手指梳理过,可是还是显得散乱,脸上沾满灰尘,整个人死一般沉闷。

那天她抵到京效的玉屏山,已经看到京城的建筑物了,正暗自庆幸没有乐逸宸陪伴,她能安全到达京城,山林中就窜出来一伙抢劫的,很不幸,行李被抢去,身上的几十两银子她急急忙忙摸出来贡献给山贼了,本来还庆幸缝在衣摆里的银票安然无恙,不料山贼嫌收获太少,竟把她扔玉屏湖里去,虽然她挣扎着爬上岸,可银票泡烂了,没用了。

人生地不熟,只能找孟家求助了。孟家在京城也算家喻户晓,黎昕轻易就打听到孟府。四年多了,不知道孟仕元和孟滟还认得自己吗?

日影渐斜,不见人出来,也不见人回府,黎昕渐渐支撑不住,十月秋风凉,她微微发烧了。她蜷缩起身体,开始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斜对面的孟府大门,后来到底撑不住,靠着墙闭上双眼。

“少爷回来了。”家仆点头哈腰上前牵马,孟仕元扔了缰绳,问道:“老爷回府了吗?”

“没,柱子回来传话,说老爷晚上宴客,歇在怡情阁了。”孟仕元点了点头,抬步往府里走。

“少爷,你看那边。”家仆一努嘴:“那里,那个人,早上你出门不久来的,说要找你或者找小姐,奴才们见他那样,当然不给进府门,他倒乖觉,也不说什么,不过在那边蹲了一天,一直看着这边。”

暗影里的人看不清楚,只觉得叫化子一般的人,孟仕元皱眉,来找他家要接济的穷亲戚不少,只是都是上了年纪的,不象这人光看身影就知年纪轻轻。

“把这碎银子送过去给他,跟他说,若是愿意,到鼓楼街孟家酒楼当伙计吧。”孟仕元摸出几个碎银子,交待完,大踏步进了府门。

“哥,你可回来了。”孟滟嘟着嘴迎上前来。

“怎么?不开心?”孟仕元宠爱地看着她。

“肯定不开心啦,哥你天天出去玩都不带着我,哥,今天有什么好玩的吗?”

“哪有天天有好玩的?”孟仕元笑着道:“明天哥要去一趟清河,你要不要一起去?”

“要。”孟滟高兴地大叫:“哥,说好了,爹面前你要替我顶着,我去收拾行李了。”

急什么呢?孟仕元笑着摇头。

回到房间的孟仕元,坐在椅子上默想了一会后,忽然自言自语起来:“黎昕,就要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而此时的黎昕,正在苦笑:“黎昕,你太把自己当根葱了,人家压根不记得你了。”

掂掂手里的碎银,还不错,今晚的饭有着落了,明天工作也有着落了。

“什么?你要来当伙计?少爷说的?”鼓楼街孟家酒楼的掌柜捏着鼻子:“少爷的信呢?没有,那就是你骗我,走……走……。”

“真是你家少爷说的,你可以派人去问。”

“问什么问,少爷今天一早就出远门了,走,走,快走开。”

被人当瘟疫一样赶,黎昕气恼不已,人靠衣妆马靠鞍的道理她懂,奈何孟仕元昨晚给的那点碎银子,买了两个包子后,余下的她到药铺买了一贴煎好的中药服下了,身体重于一切啊。

拖着还发着烧的身体在路上转了几圈后,黎昕实在走不下去,依着路边的墙根一把坐到地上。

怎么办?黎昕一遍遍问自己。

暗夜降临,黎昕虚软无力地瘫倒在墙根边,身体一阵热一阵冷。迷惘和彷惶流遍她全身,意识渐渐模糊,她感觉自己如浮萍般飘浮无依。

天亮了,黎昕看看自己,现在这个乞丐一样的形象,愿找学徒工也找不到了。她咬牙站起来,顺着街道找工,走了几条街后,到底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地上。

黎昕醒来时,发现自已趟在一床破棉絮里,安身之处是一处倒塌的房子,三个跟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小乞丐围着她。

“你晕倒在路上,我们把你抬回来了。你现在好些吗?”那个小女孩羞怯地问。

“好多了,谢谢你们。”黎昕挣扎着起身。

“你吃点东西吧。”大一些的那个乞丐递给她一块黑疙瘩,黎昕咬了一口,很难咽,想来是放了好久的窝头。她难过的和着口水润了润往喉咙吞。窝头咕噜一声咽下,黎昕同时听到几声吞口水的咕噜声。也抬眼看了看三个小乞丐,大冷的天他们却还穿秋天的布衣,上面早已是破洞百出,无法蔽风保暖了。三人都是黑黑的脏脏的脸,蓬乱的头发纠结着,瘦骨嶙峋的身体。与她差不多多大的年纪。此时三双眼睛想克制却又难以自制地紧紧地盯着也手中的那个难以下咽的黑疙瘩。

黎昕心头一酸,这难吃的窝头,看来是这三个小乞丐的唯一口粮,他们省下来给她了。

只要能生存,没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黎昕咬牙,决定丢了架子面子,街头卖唱求生。

找了一个过往行人看起来穿戴较好的街面,在街头一角,黎昕顿住脚步,对三个乞丐点了点头。

“乡亲们,我们兄妹几个……”三个乞丐敲着手里的破碗,古老的卖艺开场白开始。

黎昕等得周围围了一圈人后,清了清嗓子,唱起小调。

前世会的歌在这里唱不合适,黎昕唱的是她小时包氏把她抱膝上时哼给她听的小调。唱着唱着不免想起包氏,悲从中来,声音哽噎。

“可怜的娃啊……”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议论着,铜板叮叮咚咚扔进小乞丐的碗里。

“哥,太好了,有三十文铜钱啊,我们晚上可以买馒头吃了。”三个小乞丐兴奋地大叫。

三十个铜板?黎昕苦笑,三十个铜板能做什么?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明天继续吧。

三十个铜板自然是交给黎昕保管,京城物价高,馒头也贵,一个馒头五个铜板,买了四个馒头后,只剩下十文铜钱了。

“哥哥,你真厉害……哥哥,你以后带着我们行吗?我们什么都听你的,你别离开我们,行吗?”三个小乞丐闪着星星眼渴求地看着黎昕。

可怜的孩子,黎昕点头,虽然她现在也是朝不保夕,可是她相信,命运靠两手创造,前世她能孤儿起家,这一世,只要敢拼敢闯,一样能。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什么?狗剩富贵三喜。改了吧。以后跟着我姓,名字么?就叫黎成黎贵,三喜你叫黎双儿。”

“太好了,我们有姓有名字啦。”三人乐得大叫。

接下来两个月,黎昕带着黎成黎贵双儿,每天在城中穿梭,在不同地方卖唱。

“哥,为什么我们每天都要换地儿不固定一个地方?”黎成比较爱动脑筋。

“天天换地方,地痞们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就可以不交保护费了,还有,一般一个地方经过的人有七八成是固定的那些人,人家施舍一次两次,不会一直施舍的,最主要的,我们在城里穿梭,不能光走路,要留意一下各个地方各个店家的情况,黎成,黎贵,双儿,你们想不想有有一天过呼奴使婢的生活?想,那就要多留心,要自己努力创造……”黎昕趁机教育三个小跟班。

“想。”三人齐声响亮地说。

沉思了一会后,黎贵傻傻道:“哥,我就跟着你,你叫我­干­啥就­干­啥,你吃­肉­我喝汤就行。”

“不,哥,我要帮你,以后要怎么做才能赚更多的银子,哥你教我。”黎成思索着说。

“等你们赚到银子了,我在家给你们仨洗衣服做饭吧。”双儿是女孩,她的想法更简单。

各有想法,却实诚,守本份,黎昕听了三人说话暗暗高兴。摸出身上攒下的碎银子数了数,合共有一两银子一百六十文铜钱,黎昕决定,明日起不卖唱了。

到当铺花一两买了四套当了死当的夹袄棉裤,黎昕带着双儿三人来到城外的小溪边,四人梳洗一番外换上衣服。

黎昕穿惯华衣丽服,没有什么感觉。黎成三人却哭得稀里哗啦。自从亲人死后,他们就没穿过一套象样点的衣服,更不用说夹袄。

“哥,我们穿成这样,再卖唱,人家不会施舍了吧?”黎成哭了一阵后问。

“以后都不卖唱了,成子、阿贵,我们要靠劳动获得,之前卖唱等人施舍,那是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你们这样……晚上我们再回破房里会合。”

“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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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故人重逢 ...

还有一个月过年,各商家买卖很好,黎昕让黎成三人瞅着哪家店生意特好,在门外给那些客人拎拎东西帮着送到人家家里,也别开口要赏,只等人家自己给,给多给少都不能甩脸­色­。

四人分头行事,黎昕自己却不去做拎东西那样的活计,她来到城中一家绸缎店,这是她这一个月来观察留意下来的。

穿在她身上的衣服虽不是簇新,然而也不差,黎昕生得又好,因此在绸缎店里看看这块看看那块,也没有人赶她。

“这花青­色­的不错,这个石蓝的也不错,这个,到底哪个好呢?”一­妇­人拉着两匹布来回比划,犹豫了许久。

剪布的小伙计无奈地看着她,这人都比划了一刻钟了还决定不下来。

“夫人,不如两样各剪一件袍子的料,大过年的,给你相公多做一件也不错,伙计,这花青和石蓝,配深绿镶边好看,夫人一扯两件,伙计不妨送夫人几寸布头做边。”黎昕比划着对那个伙计说。

“是啊是啊,我扯两件的布,送我几寸滚边布,如何?”那­妇­人急急问。

买卖成交。

“还能送布头啊?伙计,我也想要。”旁边不少买布的人Сhā嘴。

“刚才那位夫人是一扯两件的料,小姐,你们也扯两件吧,还省了另买布做滚边……”

哗哗哗……伙计不停地量布剪布。

黎昕帮着招呼着:“伙计,这个六尺七寸,这个……”

突然,整个绸缎店静了下来,黎昕扭头一看,进来的女子貌若天仙,再仔细瞄一眼,黎昕明白了,天仙是青楼女子。

“是她,不要脸。“

“她是谁?”

“怡情阁的倩娘。

店里原来那些顾客一脸不屑,低声叽咕,有的做出了转身走人的姿态。

是女子都对青楼女子不会有好感,黎昕也不例外,当下她转身与欲转身离去的顾客说话,不理那女子。

这个什么价?那个什么价?倩娘问这问那,掌柜与伙计表情尴尬地回答着,求救的眼神飘向黎昕,

倩娘经过黎昕身边时,黎昕悄悄地伸出一只脚。

“啊……”倩娘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对不起……”黎昕连连作揖道歉,一面问:“掌柜的,可有休息间?小人扶姑娘进去整理一下头饰。”

“有的。”掌柜的掀起身后的布帘。

“小人给姑娘赔罪,姑娘,小人刚才是故意拌倒姑娘的,姑娘先别发火,其实姑娘何苦在外面受那些冷眼,不如就在这里面挑选,慢慢挑,自自在在地挑。”黎昕轻声细语一字一句慢慢说来。

倩娘的火消了,眼里滴泪,点头道:“就依你,平时楼里都有叫绸缎庄送布去供我们挑拣的,我从未自个儿出来过,也不知是这么个样。”

黎昕招过伙计拿进来布匹,与倩娘慢谈闲扯着,并没有急着介绍布匹,拉扯了小半个时辰闲话后,倩娘也不看布,只吩咐每样各要一丈,付了银子,让伙计给她送到怡情阁里。

“姑娘慢走。”黎昕殷勤地把倩娘送到门口。

“小哥儿,不错,留在我们这里做,怎么样?”掌柜的开口留人。

“这个……”黎昕做出了犹豫的模样。

掌柜的奇怪地看着她,这人今天在店里白做了一天工,不就为了让他另眼相看留下她吗?

“掌柜的,容在下考虑考虑。”黎昕拱手告辞离开了。

“这人有毛病啊?白做工,也没要掌柜的酬谢他。”伙计们叽叽喳喳耻笑起黎昕。掌柜的则拿起算盘,拔拉起今天赚了多少,然后他意外地发现,今天一天的盈利是以往一个月的。

“这小子明天不知来不来?若来了,比其他伙计多一倍的工钱开给他吧,别人一两银子,给他二两,量他不会不­干­。

黎贵得了二十文赏钱,黎成五十文,双儿有三十文。三人都很高兴。

“哥,原来这样也能赚钱,比卖唱得的多,还有尊严。以后我们就一直­干­这个吧。今天吃的还是那些人给我们拿的,还省了馒头钱了。”黎贵扳着手指算着,然后问:“哥,你今天赚的更多吧?”

“哥今天一分也没赚。”黎昕笑着说:“哥今天的劳动全投资了。接下来几天,哥还打算继续投资,要靠你们养,有没有意见啊?”

“没意见,哥,你能一直领着我们就行。”黎成拍拍胸脯。

黎昕眼底有些润湿,黎成三人又争着把今天一天的事讲给黎昕听。他们三人自小流浪,没有穿过一件象样些的衣服,受尽白眼,今天穿得整整齐齐,虽然做的还是杂活,可是那些人都会说声谢谢小哥儿小妹妹,感觉大不一样。

夜深了,三人小心翼翼把衣裳脱了叠好,换上旧衣睡觉,这是一处倒塌的房子,地上铺着捡来的一床破被絮就是她们的床,断墙的一角风呼呼刮,黎昕靠着墙根,看着天边月牙儿出神。每月一两二两银子的工钱,不是她的目标,她要搏一搏。

黎昕在接下来四天,每天进一家布店,依次下来用了送零头促销,做­色­彩顾问,款式指导,衣服与首饰的搭配等手段,为进去的那些店各掀起一天的销售□。同样的婉拒了这些店留她做伙计的邀请,有一家店甚至开出了月俸三两银子的伙计高价。需知市面上老伙计的月俸也只得二两,开出三两的那家,很高看她了。

第六天,黎昕没有再进哪一家店,她孤零零的走在繁华的街头,有些灰心失望,难道她的价值就是一个伙计?

“黎小哥,我家少东家想见你。”就在黎昕心灰意冷之际,前几天帮工过的一家绸缎店的掌柜拦住了她。

“我家少东家今早听闻黎小哥的手段,很是钦佩,有意与黎小哥面谈。”

“孟仕元,是你。”黎昕有些恼,想不到自已帮过忙的正元绸缎店竟是孟氏的产业。孟仕元与四年前相比,长高许多了,一副潇洒英俊的好皮囊,虽然只十五岁,可是已经长身玉立,举止翩然,也许因为涉足家族生意不久,身上没有铜臭味,只是容­色­无双的少年郎。

“是你,黎昕。”孟仕元脸上狐疑不解的神情,上上下下打量着黎昕。黎昕与儿时相见时一样美貌不辨雌雄,只是,为什么这么矮?他比黎昕高出一个头了。

“你生活得不好?为什么会这样?你在济阳城,几天就赚了几万两,涪陵城中也赚了不少银子吧?怎么如此落拓?”

孟仕元在清河,可是把黎昕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后来巡视生意到了涪陵,隐约也听了黎昕的事迹。他对黎昕还佩服不已呢,再想不到黎昕竟落魄到如此模样,虽然身上的衣裳不至于破旧,可是脸­色­苍白中透着腊黄,­精­神也差,加上之前掌柜的告诉他的黎昕的所作所为,显然急着寻到一份工作糊口,否则以她的能力,何至于上门给人做免费工自我促销?

明知故问,黎昕羞恼不已,转身朝门外走,她给谁家打工,也不给孟仕元家打工。

“有什么事不能说?或许我能帮你。”孟仕元扳住黎昕的肩膀。

“放手。”黎昕咬牙,恨恨道:“帮我?我还忘了谢孟公子呢。没有孟公子的那些碎银子,黎昕那天晚上就发烧生病加饥饿死了呢。孟公子,你施舍的银子,黎昕会还给你的。请放心好了。”

“你在说什么?”孟仕元不解,看黎昕眼眶发红,羞愤不已的神情,倒似是之前已找过自己了。

“我什么也没说。”黎昕一挣,挣脱开孟仕元的手,朝门外冲出去。

“黎昕,黎昕……”孟仕元追出来。黎昕三两下拐,已不见了踪影。

黎昕跑了几圈后,慢慢地脚步慢下来停了下来,狠狠地拍了自己的头一下,暗骂自己,骄情什么呢?孟仕元小时看来就非池中之物,自己在城中已经白做工几天,靠着三个小屁孩养,还骄情什么?有什么好生气的?孟仕元之前不肯帮她,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儿时见过一面,难道还指望人家对自己念念不忘?

“黎昕,你当人人是乐逸宸么?”黎昕将自己骂了几遍,也只有乐逸宸,才把自己看得那么重。黎昕抹去眼中的泪水,昂起头,决定回去找孟仕元赔个不是,如果他给自己的工作待遇不错,就在孟氏做下去。

“黎小公子。”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黎昕身后响起。

黎昕拱手行了一礼,心中暗暗奇怪。

叫住黎昕的小婢捂着嘴咭咭笑,直笑得黎昕一头雾水时方道:“我家小姐在园子里见小公子跑过去,命青儿来请小公子进府,给我们夫人指点下服饰搭配。”

黎昕抬眼一看,原来自己奔跑中竟跑到城西来了,这一带都是朝中官员的府邸,眼前小婢是?黎昕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想起她是户部侍郎千金小姐魏白芷的贴身丫环,前天在一家绸缎庄,自己给魏白芷指点过怎么搭配衣服与首饰。

侍郎府比之清河黎府大了不少,青儿带着黎昕从后角门进府的。回廊曲径,假山水榭抱厦,莫不­精­妙。更妙的是袅袅的琴音流淌着,如淙淙的流水声萦绕在耳畔。

转过假山,山那边树木葱茏,藤萝摇曳。山脚下有一泓清泉,清泉边,一白衣人盘坐,专注地抚琴。

闪烁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水面上,粼粼波光如一个个跳动的音符,乐曲在泉池畔轻响,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舒缓而又起伏,恬静而又激荡。

黎昕的脚生根了一般,再也迈不动步。

“黎小公子,走啊。”青儿不耐烦道。

铮地一声,琴音顿住,白衣人站起来转身朝她们看来,然后一下子冲过来,几步后去又生生止住脚步。

眼前人似凌波御风而来,白­色­的外袍随风轻轻的飘动,一根丝带系在腰间,上面没有装饰,更显得优雅。肤­色­不是很白,可是莹润可人,眉如远山,眸似清潭,整个人清凌凌如碧水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花,端的出尘绝俗,清新秀雅,光采照人。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逸宸逸宸……”黎昕失神,不自禁的低吟出来。

“二小姐。”青儿垂首见礼。

二小姐?黎昕愣住,女的?不是逸宸?认真一看,见眼前人虽然温润端方,可是梳的确实是女子的单髻,只是头上只Сhā着一支玉簪,别无珠花,外衣样式简洁大方,没有一般闺阁女子的衣裙的繁复变幻。

“嗯。”魏二小姐慵懒地应了一声,眼睛直直地盯着黎昕,眸子里闪着灼人的光芒。

“黎昕见过二小姐。”黎昕回神,收起失落的神­色­,拱手见礼。

魏二小姐温雅地点了点头。

“二小姐,夫人和大小姐等着见黎小公子,我先带他过去了。”青儿看黎昕和二小姐眉来眼去,心下不悦,带头疾步走了。

黎昕朝魏二小姐微一点头,急忙快步跟上。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魏二小姐魏紫苏看着黎昕远去的背影出了一会神,将黎昕刚才的话反复咀嚼了几遍,想着黎昕那双清洌的眼,孤傲冷清的神情。低低吟道:“孤标雪中香,清极别有韵。黎昕黎昕……”

9、临时起意 ...

“你愣什么啊?”青儿不满地对黎昕说:“大小姐那样的天仙国­色­,倒不见你入迷。”

黎昕失笑,心道我有毛病才会对你家大小姐入迷。

“我告诉你啊,别看二小姐一副清高样,其实二夫人是窑子里出来的。老爷怜她,才纳她入府的。”青儿不屑地兜魏紫苏老娘的底,心中为大小姐不平,可怜大小姐自见了黎昕后一直念念不忘呢。

“侍郎夫人不是相府千金吗?”黎昕奇怪地问。

青儿会意,骂道:“还不是二夫人够狐媚子,据说二夫人与老爷小时候就认识的,一个地方的,老爷娶亲不久后,二夫人就进府了,听说当时大夫人闹了一顿,老爷应承长子由大夫人生才作罢的。哼,不过狐狸­精­天也不帮她,生了个女儿后就再没生养了。倒是大夫人,生下大小姐后,跟着又生了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

黎昕沉默着不接话,她对妾室没有好感,可说到底女人也是身不由已,该骂的,其实是那些享齐人之福的男人。

魏大小姐魏白芷国­色­天香,魏夫人雍容华贵,两人的首饰琳琅满目,衣服没有成千也有几百套。黎昕提点了一天,总算大功告成。

她中午在魏府小偏厅用膳的,魏白芷竟纡尊降贵陪她用膳,黎昕颇感意外。

领了一两银子的赏银,由青儿送她出府。走的是进府时的路,经过假山时,黎昕下意识地朝泉池边看去,疏影横斜,清泉映月,并不见那袭白衣。

天­色­已晚,此时再去找孟仕元,他可能不在绸缎店了,想想孟府家仆的势利眼,黎昕决定明天先去绸缎店问问掌柜的再说。

“黎昕。”背后传来清和的声音。黎昕转头一看,竟是魏家二小姐魏紫苏。

黎昕还没说什么,魏紫苏跑过来一把抱住她:“黎昕,三年了,我想死你了。”

这样的口气?黎昕呆住了,她推开人看了又看:“逸宸?是你,真的是你,逸宸。”

黎昕狂喜地大叫着扑进乐逸宸怀中。

“是我,黎昕,是我。”乐逸宸抱起黎昕,疯狂地转着圈。

这一瞬是乐逸宸的天堂也是黎昕的天堂。

乐逸宸俊雅的面庞布满泪水,眉眼却是充满幸福的笑。那张出尘绝俗的脸孔对着黎昕时分外柔和,声音也很温柔。而黎昕,似乎很享受他的温柔,她环抱着他,由着他带着她不停地旋转。

许久许久,黎昕咯咯笑着叫道:“逸宸,停下来,我头晕了。”

“逸宸,这是怎么回事?你是男子,怎么成了魏府的二小姐,还有,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

原来魏府的二夫人却是乐母的姐姐,她带着乐逸宸上京找姐姐,刚到京城时就病逝了。也是巧,恰好当时二夫人的女儿病死了,而她这个女儿平时病恹恹一直躺床上,府里的人都没见过,于是让乐逸宸扮成女子冒充她的女儿。

“这怎么行呢?你姨娘太糊涂了。”黎昕着恼:“你扮成她女儿,那你的前途怎么办?”

乐逸宸叹息着不言语了,黎昕默默地看着他。

两人相视良久,乐逸宸抿了抿­唇­,低声道:“黎昕,那时年糼,娘临终前说清河的产业在爹生病时已变卖一空,让我跟着姨娘。姨娘说我爹娘已故,让我留在京中,又让我扮成表姐,我看她因表姐过世伤心欲绝,只得留下来。这三年一直想回清河找你。黎昕,你帮我,我想离开魏府跟你在一起……”

乐逸宸好看的红­唇­启启合合,他想把首饰卖了银子,交给黎昕帮他打理,不拘做什么?有些入息,以后能寻机离开魏府。

太­棒­了。黎昕控制不住展颜笑了:“逸宸,不瞒你说,我有千百个赚钱的点子,苦于没有资金,你正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乐逸宸看着黎昕的笑颜失神,一会儿后方回神:“黎昕,见到你真好。”

黎昕笑了笑,见到乐逸宸,她也很开心。她想了想问:“你现在扮女子,出门不方便吧?我要找你怎么办?”

“你随我来。”乐逸宸带着黎昕挨着围墙走了几十米。“你要找我时,一般酉时来,在这里敲击几下围墙,我放梯子给你进去吧。围墙那边,就是我的卧房。”

黎昕点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乐逸宸说完,脚下一顿,竟一下跃上围墙。

得,三年不见,乐逸宸轻功都会了。

乐逸宸很快又出现在围墙上,竟是放了一张梯子给黎昕爬墙。

自己这算不算偷香窃玉呢?黎昕心里偷笑。

乐逸宸的卧房没有一丝脂粉味,疏朗开阔,从房间看,是拆开原来的隔断了。很宽敞,临窗放着一张紫檀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一叠宣纸,并数方宝砚,各­色­笔筒,笔筒内Сhā的笔,种类繁多。窗户左侧是个约两米宽的落地书架,上面搁满了书。另一边却是大大的一盆青松盆栽;苍劲挺拔。正中铺着一块厚厚的白­色­地毯,地毯上面有一个半约半米高的檀木几案,案上放着一把古琴。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高约一米宽约三米的山水画。左右各挂着一副字,上书:料峭春风吹酒醒,一蓑烟雨任平生。

人如其舍,舍如其人,一派清淡、高雅的气韵,就如青松一样散发出淡淡的挺拔不屈高洁清雅!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黎昕暗暗赞叹。

“你在想什么?”乐逸宸递给她一小包首饰,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逸宸,想不到你的变化这么大,你再也不似小时候了,只是现在的你置身魏府,犹如这盆栽,空有凌云之志,心志高洁,却难展雄才,本应生于高峰之上,千壑万豁之间,却屈居于这小小盆子里,寄居于红尘俗世间。”黎昕指着那盆青松盆栽,摇头叹息。

“你……你果然是我知音。我……只有你了解我。”乐逸宸看着黎昕,眼里雾气隐隐。停了停,嘴­唇­蠕动,半晌道:“黎昕,这三年,你想我吗?”

“想。”

两人静静地对视,开始时静悄悄的,后来就是持续不断的低语叙别后之情,偶尔夹杂着哭泣呜咽。黎昕轻软的呜咽声,也有乐逸宸压抑的哭声。

乐逸宸告诉黎昕,这三年他姨娘很疼他,他把她当亲娘看待了,看他姨娘一直病着无法抽身,要不然他早离开魏府回清河找她了。

“逸宸,你的变化真大……”

黎昕夸乐逸宸琴弹得好,乐逸宸拉着黎昕的手坐到案前,有些哀怨地道:“这三年没有你在身边,在这府里又不能习武,只能做些写写画画之事了。”

“想不到你学得这么好。”黎昕赞叹。

乐逸宸淡笑道:“不是我自夸,我的画比琴更好,那幅山水画就是我自己画的。还有这些,你看。”

案上那一叠纸都是乐逸宸的画,黎昕惊讶不已。乐逸宸竟是工笔写意人物花鸟山水都会,且都画得极好。黎昕不会画,可是不妨碍她欣赏。乐逸宸的画风极多变,山水大气磅礴,花鸟清新灵动,人物画画得尤其好,仕女或发髻巍峨雍容华贵,仪态优美,或娴静婉约如白云舒卷。男子则温雅疏朗英风阔达,有不少是以黎昕儿时为原形的画。

“你再给我画一幅吧,着装你根据我的相貌气质另换一套吧,难吗?”黎昕越看越爱,心痒难耐,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生财之道。这个可是不怕人摸仿也不怕人眼红要来抢的。

“不难,你也不用­干­坐着给我看,你可以随意看会儿书。”

书架上的书涉猎的方面极多,天文地理人物传奇八股文章诗词歌赋,黎昕暗自称奇,油灯灯光不足,黎昕也不细看,只大略瞟了瞟。

“好了,你来看看,满意吗?”

画中人着深蓝­色­曲裾深衣,外罩浅蓝­色­镶白­色­滚边的外袍,毓秀空灵,姿致闲逸,眼眸中潜藏着孤傲倔强,又隐约透出淡淡的冷漠与感伤。背景是一树白梅,枝头有晶莹的积雪,左侧题诗:孤标雪中香,清极别有韵。

太满意了,乐逸宸不止记忆力好想像力更好。黎昕没有注意到乐逸宸对她的夸奖,她只关注人物的着装。

“逸宸,我有个想法……”黎昕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这个……”乐逸宸面有难­色­。

黎昕讲得喉咙沙哑,看乐逸宸脸­色­,一下子蔫了:“我疏忽了,忘了你轻易不能出府的。”

“出府倒是不碍的,我可以跟爹爹说要到城外别院居住,到了那里,想必也没人关注我的去向的,只我娘身体不好,一向都是我服伺着,府中下人根本不上心,我担心我不在府里,娘亲……”

“那算了,我另想别的。”黎昕想想自己的娘,马上放弃要说服乐逸宸的想法。

“可惜了,听你所言,这样才是独家生意,做别的,会不会跟以前一样,济阳仿销报纸,涪陵强夺酒楼?”乐逸宸犹豫着问。

“会的,不过我也可以想想,做一个可以稍做得时间长一些的事,你放心吧。”黎昕安慰她。

“我娘的病也就这样的,难有起­色­了,要有另一个人能尽心服伺她,我也能抽身,可叹这府里,一个两个势利眼,没有一个趁心的。”乐逸宸叹气。

黎昕略一沉吟,双儿温柔细心,小女孩又从小吃苦的,让她帮着乐逸宸照顾她娘,也不错。只不知乐逸宸能安排人进府吗?

乐逸宸听了,表示可行:“明天我出街一趟,我们约个地方见面,我把双儿带回来,过得几日,把双儿留在府里,我跟爹爹说到别院暂住,到时我再去和你会合。”

两人又就一些细节谈了一会,黎昕起身告辞。乐逸宸看看沙漏,失声道:“这都丑时了,你等寅时再走罢,现在外面天正黑着呢。”

一听丑时了,黎昕后知后觉地犯困,一会儿功夫上下眼皮打架。

乐逸宸左右看了看,对黎昕道:“你也上床来睡吧。”

“好的。”黎昕也不客气,小时两人也经常同榻而眠。

黎昕与乐逸宸两人都困极,一倒到床上就沉睡过去。

这个时候黎昕与黎成三人寄住的破房子里,孟仕元正一边跺脚一边打抖,这么冷的天气,黎昕也算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在这里面竟栖身了两个多月,不知是怎么捱过来的?

晚上找到这里时,听闻黎昕竟然还在街头卖唱过,孟仕元心头发酸,黎昕曾找他求援过,原来这几年,记得对方的也不止他一人。难怪黎昕上午脸­色­那么差,他误会自己在他清贫无依时不出手援助,孟仕元悻悻地想,回去就把那拜高踩低的看门人赶走。

天蒙蒙亮时,黎昕回来了。孟仕元一见之下,脸­色­很难看:“你昨晚哪里去了?身上的衣裳哪来的?”

“人家送的。”黎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昨天还怨自己不识时务,眼下一见孟仕元,火气又上来了。看孟仕元大清早的却在这样的破房子站着,脸­色­灰败,估计昨晚站一晚了。黎昕心中又气又乐,她把手里的大包袱放到地上解开,吆喝起来:“成子、阿贵、双儿,起来了,别睡了,看看哥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

“哇,好漂亮啊。”双儿拿出一套襦裙,兴奋地比划着。

包袱里有十几套衣服,黎成和黎贵两人也有,阿贵与双儿一样兴奋地抚摸着衣服,黎成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黎昕不语。

“你昨晚去做什么了?”孟仕元咬牙切齿道。

黎昕嘿嘿一笑:“当然不是去当小倌,你看小爷我神清气爽,就知道小爷我走桃花运了,昨晚我与一个绝­色­美人共度良宵了,这是美人儿赠送的。”

她这话却一点不假,衣服确是乐逸宸送的,乐逸宸自个是男子,因而也喜欢男子服饰,悄悄儿用分到的月例布料定做了不少男装,今早一水儿包给黎昕了,全是簇新的没穿过的。

乐逸宸的房间,依大户人家的规矩熏香了,黎昕昨晚与他同榻而眠,身上还隐隐有香气,孟仕元凑近一闻,真的闻到一股闺阁小姐的香味儿,心头一时翻江倒海,酸酸涩涩莫名。

黎昕前些天与倩娘有过接触的事,孟仕元也听说了,当下心思一转,只道黎昕与倩娘不清不白,微微有些发恼道:“黎昕,那种女子人尽可夫,你何必委屈自己,以后你跟着我罢,我比她更能许你富贵安乐。”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有没有老朋友从老坑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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