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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冷宫胭脂醉替身恨妃 > 第二天,小菊被单独叫到封璃书房。

第二天,小菊被单独叫到封璃书房。

直至她走到他面前,他才回神,忙恭敬地往侧闪了半步。

苏浅心中,一径冷笑。

经历了今日之事,她已全然领悟了当初女王所说的那句话:“世态炎凉,没有谁能躲得过。”

封璃愿意倾力守护的,是他青梅竹马的凤歌。

可作为臣子,他对女王能尽的,不过是虚伪的忠诚。

顺他封家者,昌;逆他封家者,亡。

就算是当今圣上,也同样不会例外。

所谓女王,也不过是个衣着光鲜的玩偶,背后的暗线,不知道被谁攥在手中……

但是,她苏浅,不是凤歌。

这江山,本就不是她的,她不贪恋。

她不会蛰伏太久,会抓住机会,做完她想做之事。

之后,即便玉石俱焚,又何妨……

作者题外话:今日还有两更,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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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血还血(二更)

那天过后,苏浅再不过问曹子清的事,甚至在封璃回禀曹家即将满门抄斩之时,她也表现淡然,看不出半分端倪。

一直到封璃退出去,她的眼底,才闪过了同情和愤然。

这几日,她一直在心里琢磨曹子清临死之前说的“幽冥卫”。听起来,像是某个极隐秘黑暗的组织,可是这组织究竟为何人何事而建,却未可知。

但是她有种直觉,这和她家的血案,必有关联。

她很想探究其底细,却又一筹莫展。

“陛下,该服药了。”碧薇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从碧薇手中,拿过那颗­色­泽晶莹的丹药,和水吞服。

现在,她对碧薇的戒心,已经少了些,至少喝水进食之前,不再让碧薇先试毒。

碧薇也比之前活泼了许多,不再那么胆怯。

“陛下晚上想吃什么?昨天那种珍珠米团可好?”她在旁边问。

苏浅简单地回答:“好。”

现在,她已能发声,只是嗓音如火燎过似地,极为暗沉嘶哑。

不过这对她来说,倒未必是坏事。

毕竟再怎么模仿,她和凤歌的声音之间,还是会有细微的差异。而今后,她大可将这差异,归咎于中毒之后的损伤。

她现在,要尽力将这个身份,演绎得毫无破绽。

不知道此时的凤歌,将她的“宝珠”扮演得如何?

她冷笑,当初“她”想让凤歌消失,独留宝珠。

那么,她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用过晚膳,她吩咐碧薇去将封璃叫来。

待封璃到来,见她端坐于殿中央的雕花凤椅之上,而现如今的她,早已恢复珠帘隔面。

于他,不再是脆弱的凤歌,而变回了尊贵的女王。

他屈膝请安,她冷淡随意地一拂袖,威严尽显。

“陛下召臣有何事?”封璃谨慎地问,感觉今日的气氛,不太寻常。

苏浅一声低笑,配着那暗哑的嗓音,听起来十分­阴­寒:“你可知,当日对朕下毒之人,是谁?”

封璃一惊,头垂得更低:“恕臣愚昧,不知。”

“是——宝——珠。”她一字一顿。

封璃身体一震,抬起头来,满眼惊诧……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更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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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可毁灭(三更)

“那天正是喝了宝珠奉上的茶水,朕才陷入昏睡,醒来时已置身火海,而那个时候,已经失声。下毒的人,必是她无疑。”苏浅的话,条理清晰,听起来事实确凿。

封璃一时之间无言,但过了半晌,还是开口,为宝珠辩解:“陛下,臣认为……她没有下毒的理由。”

苏浅又是一声冷笑:“怎么没有理由?她怕朕不肯放她和封玦走。”

封璃的眸­色­,蓦然黯淡了两分,可他还是坚持:“宝珠并非心狠之人。”

她在那一刻,心中涌起些莫名的滋味,为他对自己的维护,可说出口的言语,依旧冷厉:“若她非心狠之人,当日又怎敢刺杀你?”

封璃语气艰涩:“我与她之间……恩怨太重……不能全怪她。”

苏浅不由得默然,自珠帘的空隙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曾经,她觉得他是世间恶的极致,可他却又偏偏三番两次,为她开脱求情,让她迷惑:他对她,究竟有着怎样的心绪。

可眼前的处境,容不得她深想下去。

“将宝珠抓回来治罪。”她直接命令,不想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怕自己的心会更乱。

他欲言又止,忍了又忍,终是领令而去。

走出那个幽深的宫苑,他不再如初时那样缓步而行,而是凌空掠起,转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而就在那夜寅时,在临近封城的一处客栈里,本就警惕浅眠的凤歌,忽然听见屋顶上的瓦砾,有些微挪动,随后响起玉佩碰撞之声,轻而短促。

她看了看身旁熟睡的封玦,状似在梦中抻了抻手臂,袖中却散出一缕无­色­的淡香,悠悠钻进封玦的鼻翼,使他短时间内,再无知觉。

然后她起身,小心地下床出了门,行至暗处,立刻有人影闪至她面前,附耳低语了几句。

“她果真够狠。”凤歌的笑容之中,有几分心惊,却又似早有预料。

她知道,苏浅必不肯轻易放过她,却没想到竟能狠绝到如此地步——宁可彻底毁灭宝珠这个身份,也不容她侵占。

“主子,接下来怎么办?”那暗影低声问。

“她要我死,我便死。”凤歌冷笑:“叫封玦亲眼看到,是她逼死了他的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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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你

当那道暗影再度隐没,凤歌回到了房中,重新上床躺好。

侧过脸去,看身边的这个人,她幽幽吐出一声叹息。

他们还是缘浅。即便这一次,她赌气舍了江山相陪,却始终放不下自己的心结,未能真正做到鱼水情浓。

指尖轻轻滑过他如雕刻般的俊朗五官,她留恋不已,最后将自己的­唇­,覆上他的,只一触,便分开,迅速翻转身去背对着他睡……

次日清早,封玦醒来之时,她已早起。

今晨的她,比往常温柔,细心地帮他倒水擦脸,让他有几分受宠若惊。

这几天下来,她对他始终冷冷淡淡,而且一再推说体乏,不肯过多亲热,甚至连入睡之时,都不容他近身相拥,让他疑惑而无措。

“宝珠,今日我们就可以回到封城了,你开心吗?”他从背后环住正在拧帕子的她。

她的手,僵在水中,勉强笑笑:“开心。”

心里原本的温柔,却一丝一缕地冷却。

他和那个女人拥有美好回忆的封城,她想起来就觉得厌憎。

不过还好,她等的人,也快到了,她此后,不必在那个不属于她的地方,长久地忍受下去。

想到此,她的微笑,变得从容,转过身,携了他的手:“今儿天晴着,我们去外面走走可好?”

“好。”他反握住她的手,还以为以前的宝珠,终于回来了。

踏出那道门,向北,便是遥遥可见的封城,向南,则是无边无际的沙漠。

她半敛起眸子,用手遮在额前,望向天空。

此处,就连朝阳都似血,悲怆而壮美。

不知今后,当她放开身边男子的手,会去往何处。心中抽紧,她也加重了力道,攥紧了他的手。

能多一刻的温暖,便是一刻,因为此生,或许再不能有。

他不能察她心中所思,只以为她冷,展开黑­色­大麾,将她裹在怀中。

她却害怕这过多的温暖,会让自己心软,到时候舍不得离开。

“我们回去用早膳吧,有些饿了。”她转过头,望着他浅笑。

“好。”他揽着她,一路回到客栈,可刚进大厅,便骤然止住脚步。

那里有两个穿着玄­色­衣衫,罩着斗笠面纱的人,正在等候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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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然而笑

封玦将凤歌挡到身后,冷冽地逼视越走越近的那两个人:“你们想做什么?”

“奉女王之令,来拿宝珠归案。”对方回答。

“归案?宝珠犯了何罪?”封玦的眸子微眯。

“下毒谋害女王。”已到跟前的玄衣人,对封玦拱手:“请王爷不要妨碍我等公务。”

封玦大怒:“宝珠下毒,有何证据?”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是从宝珠房中搜到的,可致人失声,此外,还发现了蒙汗|药。”

封玦惊诧,随后下意识地回望“宝珠”。

她迎着他的目光,凄然一笑:“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不可能,你不会做这样的事。”封玦握紧了她的双肩。

她垂下睫毛轻叹:“假如……我真的做了呢?”

此刻,她藏在袖中的指尖,已深陷入手心。

她想知道,宝珠和凤歌,在他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纵使之前他的选择,已经给过她一次答案,她仍旧不甘心。

可他只是固执地坚持:“你不会这么做,我信你。”

凤歌在心中冷笑:你究竟是不想面对,还是太过相信苏浅?

她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已泛开泪光,吐字似极为艰涩:“抱歉……我只是……一念之差。”

封玦震惊得再也说不出话。

她紧紧地环抱住他,将脸埋入他怀中,掩住幽冷的眼神,声音哽咽,似悔恨交加:“那时……我怕她不许我跟你走……也怕……你一辈子也忘不了她……那天……我见她又在摆弄那石子……我就……”

封玦身躯僵硬,手垂在身侧,久久没有抬起来回拥住她。

凤歌的­唇­边,划过冷绝的笑意。

你不是想毁灭宝珠么?我帮你。

你说的,我都承认。

让这个你爱的男人,以后每次怀念你的时候,心中都有根刺。

这样,我得不到的,其实你也没完全得到。

“你不肯原谅我,是么?”她低声问。

封玦没有回答。

她忽然从襟间,摸出个什么东西,塞进口中。

等封玦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阻止,骇然捏住她的下巴:“你吃了什么?”

她笑容惨然:“雨霖香。”

这个绝美的名字,代表着内宫至毒的毒药。

服了此毒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却会以极美的颜容死去,­色­胜春晓之花。

当真是世间最残酷的美。

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留下最后一个笑容:“封玦,我不后悔,曾经爱过你。”

之后,手便骤然滑落,双眸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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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痛欲绝

“宝珠。”封玦惶然大喊,抱着她摇晃:“你怎么这么傻,你别吓我……”

可她却已再无声息。

但她的脸­色­并未就此变得苍白凄冷,反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绯霞,更是动人。

不像逝去,只似安眠。

封玦不肯相信,急急地去探触她的手腕,然而,肌肤仍留温热,脉却已静止。

他顿时懵了,怔怔地看着怀中的人。许久,忽然如发疯般地袭向那两个玄衣人,忿恨地咆哮:“都是你们,是你们逼死她的。”

站在前面的那人,一边闪躲,一边辩解:“王爷不可妄加怪罪,我们不过是奉女王之命。”

女王,封玦在听到这两个字时,拳脚逐渐缓了下来,最后愣在原地,望着门外,那盏如血烈阳,双目仿佛被刺伤,最后竟渗出泪来。

他平生所爱过的两个女子,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这是不是,他造的孽?

而此时,那两个差人还在冷酷地提醒:“女王吩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封玦闻言,没有转身,声音疲倦之极:“这样还不够吗?回去转告女王,恩怨已了,宝珠做错的地方,已拿命相还。以后,我和宝珠……将永世不再踏入帝都一步,再不会惹她烦扰,请她放过我们。”

“王爷,您何必为了一具尸体抗命……”那人还待再劝,却见封玦蓦然回头,眼中一片骇人的血红:“谁说她是尸体?她还活着,永远活着!”

语毕,他抱起她,一路狂奔,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那两个玄衣人,面面相觑,随后,眼神中出现了诡异的笑意……

封玦已似疯了,竟弃了马车,就那样抱着她,徒步跋涉回到封城。

在路上,他不时俯下脸,去亲吻她的­唇­。

她的容颜,始终妍丽,叫他不肯放弃心中的侥幸。

“你一定没死,对不对,宝珠?”

“你只是在恶作剧,宝珠。”

“不要调皮了,宝珠。”

他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跟她说话,希望下一刻,她会睁开眼睛,嘴角带着俏皮的笑意,就如以前一样。

可是,她没有。

甚至连身体那丝仅余的温热,也渐渐散去,徒剩冰凉……

作者题外话:今天会有三更,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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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成灰(二更)

傍晚时分,他们才回到封城。

城中的人,看着他们的城主,失魂落魄地抱着一个女子回来,都诧异不已,一路为他们让开道,他却浑然不觉周围的事物,眼神只空茫地停驻在怀中之人的脸上。

进了王府,仆役们见他抱着曾经离开的“宝珠”回来,惊疑不定,有反应快的,已经偷偷溜去告诉后院的那些侍妾,引起一片惊慌的哗然……

封玦依旧是视若无物,抱着她,直接去了折月院。

当走到苏浅曾经住过的房门口,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宝珠,我们回来了。”

她走的时候,他曾经站在这里,企盼她有朝一日,能回来。

却未想到,再回来时,已是这般凄惨的光景。

他拥紧了怀里的人,滚烫的泪,滴落在她的眼睫之上。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命运好奇怪,为何会安排他和她的相遇。

明明不该相遇的。

为何要让他遇到聪明 慧黠,却又倔强傻气的宝珠?

为何要让她的一颦一笑一滴泪,都扣紧他的心?

为何要让他在决心舍弃一切相守之时,却让他失去了她?

从不信命的他,这次却痛恨,命运的残忍。

踏进那间装满回忆的屋子,他便再也没有出来过。仆人送来的饭菜,摆放在门口,一茬换过一茬,却始终原封未动……

直至第三天,封璃赶到封城。

一进王府,他就焦灼地问:“宝珠呢?”

侍卫诧异,随即小声回答:“和王爷一起,在折月院。”

这些天,折月院中毫无动静,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知,宝珠已死。

封璃立刻疾奔前往,待他敲门,久久没有回应,终于忍耐不住,撞开了进去。

可眼前所见的情景,却让他愣在当场。

封玦和宝珠,在床上相拥,如同双双死了一般。

封璃一步步走近,平生从未像此刻,这样害怕过。

“宝……珠。”他的声音,放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他们,又仿佛,是怕自己的希望,被打碎。

可就这样一步一挪地走到床边,他们仍无反应。

封玦依旧背对着他,而面朝他的宝珠,神情安详,仿佛只是在恬静地沉睡。

封璃在床边默站许久,才迟疑地伸出手,去碰触封玦的肩:“大哥,女王……”

一直死寂的封玦,竟突然弹跳起来,指着封璃:“她都已经死了,还不能放过她么?”

封璃无法置信地,呆怔了半晌,才徐徐摇头:“你说什么……她死了……不可能的……”

可转眼间,他又颓然点头:“对……我早该料到……女王肯定提前就下了手……”

就这样喃喃地自言自语,他仿佛也已入痴。

素来冷硬如铁的心,一片片迸裂,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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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孤冢(三更)

两个人就这样守着床上的她,谁也没再发一语,屋内流淌着静默的哀伤,连风也仿若停止了游走,悄然无声……

“让她入土为安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封璃才开口。

封玦依旧抗拒:“她没死。”

封璃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打开了门,望着不远处的高阁顶端。

曾经,他坐在那里,为院中仰望他的女子,吹奏过一曲笙箫。

那夜的她,沐着银­色­的月光,多么美,让人好想拥有。

但自始至终,他都从未曾拥有过她。

他霸道,强占,都只为进驻她的心,可他所做的一切,却将她越推越远,最后对他,只剩下了恨。

微闭上眼,他在心中轻轻说了一声:抱歉,其实我……并不愿意那样伤害你。

再回过头时,他又劝封玦:“她活着的时候,已经足够坎坷,现在,应该还给她安宁。”

封玦闻言,神情一震。

许久,他慢慢地起身,站在床边,俯视那张依旧鲜活的容颜。

两天来,他一直告诉自己,她会醒过来的,哪怕怀中的身躯,已经冰冷僵硬,他依旧固执地不肯面对现实。

可是,封璃说得对,应该还给她安宁。

她的悲剧中,自己是看似最温柔,实则最残忍的推手。

若没有他,她的人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攥紧了拳,他极力忍着心里的剧痛,声音嘶哑:“好。”

说完这个字,他便迅速背转过身,不敢再看她……

她的墓,没有假手他人,是封玦和封璃自己砌的。

这大概是第一次,他们二人如此默契地做同一件事。

没有一句对话,没有一个眼神交汇,却沉浸在共同的伤痛中。

最后,封玦用指尖发力,在石碑上刻下六个字——爱妻宝珠之墓。

封璃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笑容凄凉。

封玦可以称宝珠为爱妻,自己呢?宝珠于他,不过是个想爱,却爱不起的人。

暮­色­渐沉,经过长久的告别,他们终于一南一北离开,封玦回封城,封璃往帝都。

只剩下荒野中的那座孤冢,白幡招摇。

而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有数条暗影,自四面而来,不多时,那座坟墓便被掘开。

其中的那具“尸体”,在被喂入一颗丹药之后,悠悠醒转。

当她看见地上倒着的墓碑上的那几个字,眸中­射­出痛楚却又含着快意的光。

宝珠,即使封玦爱你,你在他心里,也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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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立无援

凤歌将身上那件属于苏浅的外袍解下来,嫌恶地丢入那空了的灵柩之中,换上黑­色­夜行衣,罩上面纱,转眼间便如换了一个人。

其余众人,将坟墓按原样恢复,她们便径自离开。

谁也未曾发觉,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某棵高耸入云的沙白杨顶端,正坐着一个人,拿着手中的镶金玛瑙壶往口中倒酒,邪魅勾人的桃花眼中,满是兴味:“还真是好戏连台。”

转眼间,他的足尖,已轻点地面,追随那行人而去……

苏浅见到封璃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

这几日,她急切地盼望回音,却又得不到任何消息,焦灼不安。

当她看见封璃踏入大殿,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冲动,起身迎上去。但她终究还是谨记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状似平静地安坐等待。

封璃一脸倦容,几乎掩不住。他复命的言语,极其简单:“回禀陛下,宝珠已死。”

“什么?”苏浅惊诧地反问。

她全然未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而封璃的眼底,却隐隐浮起一抹讥诮:“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苏浅愣住,随即反问:“你这是何意?”

但封璃没有再回答,而是站起身来:“陛下,臣还有公务亟需处理,先行告退。”

甚至没有等苏浅反应过来,他竟自己站起来,转身打算离开。

“封璃。”在他快要踏出殿门的那一刻,苏浅脱口叫了他的名字。

他怔了怔,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身来问:“陛下还有吩咐?”

苏浅张着口,却无话可说。

她想问的很多,却又不是她这个身份该问的。

封璃等了半晌,见她没说话,便再次告辞。

这一次,走得极快,也没有再回头……

苏浅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殿中,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仿佛失聪失明,周围的真相,听不到,也看不见,恐慌而无助。

他说,宝珠死了。

她只是想将凤歌缉拿回来,让自己在封玦面前,有一个辩明真假的机会。

却怎么也未料到,凤歌居然会死。

可她不信,那样狠绝冷然的人,怎么会甘心为了一个替代的身份,去赴死。

这实在过于蹊跷。

然而,她的疑问,没有人会为她解答。

封璃今天的冷漠告诉她,“宝珠”的死,已经将他也推到了她的对立面。

那么,封玦呢?她不敢想。

她实在,太低估了凤歌,高估了自己。

那个人的心计,岂是她所能敌。只怕就算在千里之外,也照样能轻易掌控这宫中的一切。

她抬眼,看向周围的各个角落,似乎到处都有看不见的暗影,在­阴­冷地望着她笑,而她,已彻底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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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噩梦(小修)

自那天过后,封璃连续多日,再没来宫中。

而封濯,借口女王身体有恙,堂而皇之地以摄政王身份代她处理朝中一切事务。

苏浅彻底被晾在一边,每日陪伴着她的,只有碧薇。她倒是乖巧,成日里找些新鲜的玩意儿,来给苏浅解闷。

这一天,她问苏浅,想不想看变戏法。

苏浅乏乏地点了个头。

她便退了出去,不多时再进来时,手背在身后,神秘地笑。

苏浅并无太多探究之心,只是随意地靠在躺椅上,看她接下来能变出什么花样。

她回身将门关上,顿时,殿中昏暗了下来。

当碧薇缓缓地转过身面对苏浅,她原本半闭着的眸子,蓦然睁开,以手掩口,才勉强堵住自己的尖叫——碧薇的脸上,竟带着一张狰狞的面具,在此刻­阴­沉的背影下,让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暗夜。

而碧薇,却还在一步一步接近她,手舞足蹈,仿佛是正在施咒的巫者。

随着她的逐渐逼近,苏浅的身体,不自禁地一寸寸往后缩,最后再也控制不了地喝止:“你不要再过来。”

碧薇站住,脱下面具,神­色­委屈而疑惑:“陛下您怎么了?”

苏浅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才勉强镇定了些,但胸脯还是因了恐惧,在微微起伏,她摆了摆手:“朕累了,改日再看吧,你去将门打开。”

碧薇依言行事,外面的阳光,泄了些进来,屋里看起来敞亮了许多,苏浅轻舒了口气……

可是到了夜里,当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那张令人恐惧的面具,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她强迫自己入睡,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到了后半夜,才终于在极度疲惫之下,逐渐昏沉。

朦胧之中,却似乎看见个人影,慢慢悠悠地飘到她床边。

她费力地想要看清来人,看到的,却只有一头长及腰间的黑发,没有人脸。

苏浅惊恐地想叫喊,却被一双惨白冰凉的手,卡住了脖子。

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她到最后已无法呼吸,身体也逐渐停止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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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恍惚

苏浅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晚上。可是第二天早晨,她却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她不敢相信地爬下床去照镜子,脖子上也没有任何勒痕。

难道昨晚,自己不过是做了个噩梦?但为何那种感觉,如此真实?

正在惊疑不定之间,碧薇端着金盆进来了,一见她就绽开笑靥:“陛下,今儿立春,我陪您去花园里走走吧,听说梨花都开了呢。”

“是么?”苏浅还是有些恍惚,又望了望窗外,阳光明媚,轻轻地叹了口气:“也好,出去走走。”

说不定是自己老闷在这­阴­沉的屋子里,才会生了心魔,做那种可怕的梦。

园子里倒真是一派春光,梨花如雪,走在树下仰望,柔馨入心。

苏浅的­精­神好了些,找了一处石凳坐着,碧薇说她去折几枝花,回去Сhā在房中的花瓶里。苏浅微微点头,她便快活地穿梭在林中,像只轻俏的蝴蝶。

苏浅倚着身后的树,四处随意地张望,忽然目光停滞,她竟又见到了那个酷似李嬷嬷的背影。

在御花园中遇见那个人,这已是第三次。

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起身走了过去。

看到的,依旧是那张陌生的脸,谦卑的笑容:“陛下万福。”

苏浅有些失望,但她这次,并未就此走开,而是故意冷声问:“为何总是在这里遇到你?”

那个嬷嬷愣了愣,垂首回答:“从浣衣房到宫人们的内院,必经御花园,所以奴婢每天要从这里经过数次,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似乎再无可疑之处,苏浅心里,有些怅然。

而这时,碧薇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见到那个人,奇怪地问:“于嬷嬷,你怎么在这?”

那个被唤作于嬷嬷的老­妇­人,慈祥一笑:“我刚去给各院送了衣裳回来。”

然后,她向苏浅福身:“不打搅陛下赏花的雅兴,奴婢先告退了。”

她渐行渐远,苏浅也转身,依旧走回那个石凳处坐着。碧薇跟在她身后,警惕地向于嬷嬷的背影,望了两眼……

一整个白天,没有任何异常。到了晚上,苏浅终于放心入睡。

然而,当三更敲过,雕花窗外,又出现了一道披散着长发的影子,飘忽进了房中,来到床边,发出­阴­森的桀桀怪笑……

作者题外话:以后争取在每天上午十点左右,和晚上十点左右各一更,如果时间有变动,就另行通知,这样宝贝们就不用总是刷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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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临崩溃

苏浅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见到的又是那个恐怖的黑发无脸人,她再度惊慌地想叫喊,而这一次,她依旧没叫出来,有个铃铛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摇晃,发出的铃声,似能定住人的魂魄,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呆滞,最后瞳仁停在眼眶正中央,再也不动,里面只倒映着那只诡异的金铃……

然而,次日早上,她却依旧安然醒来,仿佛又是做了一场恶梦。

她的­精­神,比前一天更萎靡,无论碧薇再怎么鼓动,她都没­精­力再出去走动,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那天晚上,她再也不敢单独入睡,让碧薇在旁边相陪。

但是这一晚的情景,却更让人惊怖:苏浅竟亲眼看见,碧薇的身体从椅子上慢慢飘起,脚悬浮在半空中,而她的眼睛,却是闭着的,似乎已经熟睡,或死去。

而那道可怕的影子,依旧畅通无阻地来到床边,对她极尽恐吓……

再醒来时,碧薇正守在床边,满脸担忧:“陛下,您怎么睡了这么久才醒?”

苏浅惶然地抓紧她的衣袖:“碧薇,你昨晚有没有看到什么?”

碧薇表情迷茫:“没有啊,我就是撑不住,打了个盹儿,醒过来就已经天亮了。”

苏浅直愣愣地盯着她半晌,又倒回床上去,合上眼睛。

难道自己……真的是撞鬼了?

她本不太信鬼神一说,可是最近接二连三遇到的怪事,却又让她无法解释。

就在那日午间,外面宫人来报,说封璃求见。

心中一振,她忙命通传。

然而进来的封璃,神­色­间冷漠依旧,她的心又沉了下去,不由得苦笑。

于凤歌来说,“宝珠”之死,已让封璃和她疏远。

于苏浅来说,他本就是她的仇人,不该有依赖之心。

她静静地听他禀报完寝宫修缮之事,直至告退,也再未多说一句。

而封璃,自始自终,眼神都是微微向下,不曾对她投注过半点关切。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的那一片白光中,她轻叹一声,收回视线……

自此,她就这样连续被折磨,白天这殿中,总是不见任何异样,而一到夜间,却是诡谲百出,无论怎样都防不住。而这样的隐秘,她却又无人可诉,只能独自忍受。

苏浅迅速消瘦下去,身体单薄如纸,原本的翦水双眸,也彻底失了神采。她成日都似乎处在恍惚之中,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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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

这天,碧薇又说园中桃李初绽,要陪苏浅去赏花。

苏浅初时推说体乏,碧薇却说她终日愁容满面,应该出去散心。

最终苏浅还是在她的扶助下,去了御花园。

进了园中,她又说要去折花,留下苏浅独坐。

苏浅半趴在石桌上,三月的暖风,如最温柔的手,拂动珠帘,让本就欠眠的她,昏昏欲睡。

她没发觉,某种类似花香的无­色­迷烟,正混在风中,轻轻慢慢地围住自己……

仿佛是做了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长长的梦。

那些曾经的人和事,一幕幕重现。

笑与泪,惊和嗔,她挣扎在那般梦境里,痛楚,却无法醒来。

她看着自己爱过的,和爱过自己的人,一个个对她微笑,冷漠,转身,走远。

尤其是,封玦。

前一刻,他的眼中,还温暖深种,下一瞬,却是恨意刻骨。

他站在远处,不肯向她走近一步。

她焦急地想对他说,我没有杀死宝珠,我就是宝珠。可无论如何努力,她都发不出声音,也走不过去,只能无助地流泪……

“陛下,陛下,您醒醒,您怎么了?”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正在摇晃她。

她迷蒙地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看。

这个人,她是认识的吗?为什么感觉这般亲切熟悉?

她努力地想,最后脑中似乎灵光一闪,突然怔怔地吐出三个字:“李嬷嬷……”

眼前的人,蓦地一愣。

而混沌中的苏浅,在以为自己认对了人之后,已经扑入她的怀中,开始呜咽:“嬷嬷……我只剩下一个人了……我好害怕……”

覆在苏浅肩上的手,指尖微屈,加重了些力道。可只过了片刻,她却推开了苏浅,低低地说了句:“碧薇来了。”

碧薇果真来了,抱着满满一怀花,表情诧异:“于嬷嬷,陛下……这是怎么了?”

于嬷嬷将苏浅扶着坐端,往旁边退了小半步:“刚才我经过花园,听见有人在哭,过来一看,居然是陛下,大概是做了噩梦。”

碧薇忙将花放到旁边,关切地想要过来扶苏浅。

可此刻意识不清的苏浅,却像个孩子,竟一把打掉了她的手,抓住了于嬷嬷的衣襟。

碧薇眸光一闪,笑道:“于嬷嬷,陛下似乎舍不得你呢。”

于嬷嬷笑容慈祥:“许是还未完全醒转,认错了人,碧薇姑娘还是赶紧扶着陛下回宫休息吧。”

语毕便躬身向苏浅告退,神­色­间,只有谦卑,并无多余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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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

于嬷嬷走了,碧薇掺扶着苏浅回了寝殿,她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个长觉,醒来已是傍晚。

看着渐沉的夕阳,她又开始恐慌。

现在对她来说,每一个夜晚,都有如一场浩劫。

碧薇稍后为她送来晚膳,她也只是草草地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今儿白天是不是遇到了谁?”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脑海中似乎有些很模糊的影像,却又记不太分明,她现在好像变得越来越迟钝。

碧薇眼神微怔,然后笑着回答:“您在园子里的时候,遇到了路过那里的于嬷嬷。”

是那个背影很像李嬷嬷的人吗?苏浅的心里,浮起些莫名的感觉。

“她……是在浣衣房做事吧?”她问。

碧薇应了一声“是”。

苏浅指尖轻抚着茶碗,沉默了半晌开口:“将她调到这边来当差吧。”

“好的,陛下。”碧薇并未多问理由,径自退下去传令,却在踏出殿门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

于嬷嬷被带到苏浅面前时,看起来十分受宠若惊,连谢了两次恩。

苏浅让她起来,在心中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过是求个寄托。她的李嬷嬷,早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每每想起那个母亲般慈爱温暖的人,都会想落泪。

她多希望,能有那样一个人,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

“嬷……”惊觉自己叫错,她忙改口:“你今晚,就在殿中值夜吧。”

“是。”于嬷嬷应道,笑得极为局促:“不过奴婢一直以来,做的都是粗活儿,要是服侍不周,还请陛下见谅。”

苏浅只轻轻地摆了摆手,没再多说。

到了夜间,苏浅躺在床上,看着帐外那个微微发福的身影,不禁又想起和李嬷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暗自神伤。

半晌,她闭上眼,认命地等待着,那个鬼影的到来。

然而这一晚,却奇异地安稳,她竟不知不觉睡着,醒来时天已大白。

难道以往,真的是自己的梦靥所致,昨晚只因身边有个可让自己略微安心的人,所以便一夜无梦?

她疑虑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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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嫁人了

看着进来服侍自己更衣的于嬷嬷,苏浅犹豫地问:“昨夜你可听见什么,或者看见什么?”

于嬷嬷神情平常:“回陛下,奴婢一夜都守在床前,房中没其他动静。”

“是吗?”苏浅怔然点头:“那就好。”

“陛下早上,想吃些什么?”于嬷嬷问。

苏浅心中一动,看向她:“你去膳房,帮我熬点粥,做两样小菜。”

于嬷嬷愣住,表情为难:“奴婢……自进宫以来,已久未下过厨,只怕……不合陛下胃口。”

苏浅又是一阵失落,嘲笑自己傻。明知不是那个人,又为何偏偏还要抱希冀?你不是……亲眼看着她,跳下悬崖了么?

“罢了,就随便吃些吧。”她没再坚持。

这时,碧薇进来,见到苏浅就笑:‘陛下今晨气­色­好了许多呢,还是嬷嬷比我服侍得好。”

于嬷嬷忙自谦了两句,苏浅也不多言语,只是让碧薇换了于嬷嬷的值,好叫她去休息。

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了,碧薇边为苏浅结着腰带,边说笑:“陛下,以后会不会只要嬷嬷,不要碧薇伺候了?”

对于碧薇这个丫头,这么多时日下来,也算相熟,可是不知为什么,苏浅对她,总也做不到毫无芥蒂地亲近。

然而,以她现在的处境,所有的防备,都只能放在心里,而不能轻易流露。

所以,她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一会儿再陪朕出去转转。”

“哎。”碧薇清脆地答应,出去传了早膳进来,侍候她用毕,便又出了门。

而这一次,苏浅并未去花园,而是去了凤御宫。

当她仰头看着那金玉匾额时,心生感慨。

犹记得,当初她如蝼蚁般卑微时,看这三个字时的心境。

她曾经羡慕过,那位居玉阶顶端宝座之上的凤歌。

可如今,她真的成了凤歌,却无比渴望,回去做平凡的苏浅。

哪怕,只一天都好。

“陛下已经无恙了么?”背后忽然传来声音,苏浅一惊,回过头去。

问话的人是封濯,眼底隐隐藏着戾气和不甘,在他的背后,封璃如同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垂眸而立。

这些日子代理朝纲,这凤御宫的宝座,只怕已经不想让了吧?

苏浅心中讥诮,却故作虚弱地叹了口气:“还是不好,只是偶尔出来走走。”

“那陛下可要好好休养,朝中之事,您无需担忧,臣自当尽心尽力。”封濯倒装得真像个忠臣。

“有劳摄政王了。”苏浅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封濯侧过脸,问封璃:“她和你,是同岁吧?”

“是。”封璃回答。

“满十八了,该嫁人了。”封濯发出一声冷哼。

封璃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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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温暖

那天苏浅回去之后,想着封濯的语气和表情,有些不安。

现在她的处境艰险,身边又无任何人相助。若是封濯真想对付她,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她几乎无还手之力。

心中笼罩着愁云,她一整天都怏怏不乐,到了晚上,睡得也不甚安稳。

半夜醒转,她觉得口渴,正想叫值夜的于嬷嬷,给她倒杯茶水,忽然瞟见窗外闪过一个黑影,顿时尖叫出声。

于嬷嬷担忧的声音,即刻响起:“陛下您怎么了?”

苏浅慌乱地掀开帘帐,抓住了她的手,声音里有微微的颤抖:“嬷嬷……你……看下窗外……”

她自己已经不敢再将眼神投往那个方向,只低着头,牙关紧咬。

可于嬷嬷回头看了看,又转过来,神情诧异:“什么都没有啊。”

“不可能。”苏浅难以置信,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她的身后。

而这一次,居然真的没有像以前那样,看到那个肆无忌惮的鬼影。

于嬷嬷的手,还握着她的,这一刻,柔和的烛光,映着那张慈祥的脸,看起来分外温暖:“陛下,您到底看到什么了?”

苏浅忽然觉得鼻尖有点发酸,这些天忍受的折磨,竟就这么说出了口:“最近夜里……总是看见……鬼……”

“鬼?”于嬷嬷神情惊讶,再次环顾四周:“陛下会不会只是做了噩梦?”

苏浅摇头:“不像是梦。”

于嬷嬷看了她一小会儿,笑了笑,声音里,似乎包含着某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以前听老辈儿人说,其实鬼是怕人的。你心里越硬气,它就越不敢近你的身,相反,你越是怕它,它就越会想害你。”

苏浅怔怔地看着她,忘了言语。

她将苏浅的手心,轻轻地按了按:“别怕,陛下,只要您不怕它,它就害不到您。再说,万一不行,还有……”她顿了顿,似乎将某句话,改了口:“还有法力高强的道士,可以请进宫来,驱鬼降妖。”

她扶着苏浅重新躺下,盖好被子,却未拉上帐幔,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望着苏浅微微笑:“睡吧,陛下,奴婢守着您。”

苏浅的眼泪,几乎快要忍不住。她又想起了曾经的李嬷嬷,也是在她每次害怕担忧的时候,都守在她身边,最后,甚至以命相护。

她合上眼睛,轻叹了一声,低低地说:“你真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

于嬷嬷的神­色­未变,却半垂下眼睑,其中的情绪,无人看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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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怕鬼(一更)

次日早上,苏浅沉吟许久,让碧薇去传封璃觐见。她应声而出,神­色­间却有几分猜疑。

封璃随后到来,叩拜之后等待指令。

“朕近日总受噩梦困扰,怕是这殿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去找个道士,来宫中做几场法事。”苏浅的话,让封璃的眼中,先是闪过诧异,接下来,是轻微的讥诮。

苏浅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眼神变化,心中不由得苦笑。

他一定是认为,自己害死了宝珠,所以才遭了报应。

但此时,她无法解释半句,此事也不能就此作罢。

昨晚于嬷嬷说得很对,人不怕鬼,才能不被鬼欺。

若真的是鬼,那么请道士前来驱除,日后可求个心安。

若是有人装神弄鬼,那么借由此举,也必然会有所震慑。

她总不能任由“鬼”肆无忌惮,那样无异于坐以待毙。

短暂的沉默过后,封璃应道:“是,陛下,臣这就去办。”

他退下,走到门口,脚步微滞,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而快步离去……

又过了一日,便有道士进宫,接连做了三场法事。

看着那道人口中念念有词,宝剑挥舞得猎猎作响,费尽折腾。苏浅默坐一旁,在珠帘的掩映之下,暗中观察着四周众人的神­色­变化。

在最后一场法事做完之时,那道士拿了一个金盅到苏浅跟前邀功,说自己已将困扰她的恶灵收于其中。

而就在这一刹那,苏浅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旁边立着的碧薇,撇了撇嘴角,很是不屑。

她心中升起疑虑,却胡作欣喜地对那道士大加夸赞,并赏赐金玉无数。

到了晚间,她让于嬷嬷去歇息,换碧薇当值,神­色­间极为轻松,似是终于放下了心头所累。

那一夜,果真安宁,苏浅却一直在假寐,并未真正入眠。

碧薇也像是撑不住困意,早早地便趴在桌上打盹,然而,到了三更时分,苏浅却见她悄悄起身,先是走到帐幔间,察看自己是否睡着,然后便蹑手蹑脚地去了殿外……

作者题外话:今天会有三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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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俱焚(二更)

苏浅几乎立刻想起身跟上碧薇,却又担心周围还有人暗中监视,只得硬忍下来,继续静默地躺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碧薇又悄悄溜回殿中,远远看了一眼帐中的苏浅,见并无动静,又以原来的姿势,在桌上趴好,继续装作沉睡,一直到天亮。

早上起身,苏浅对昨夜的一切,装作浑然不知,让碧薇回房歇着,换于嬷嬷服侍。

喝了些燕翅粥,苏浅便让于嬷嬷陪着她出去转悠。

现如今的她,几乎也只剩下这项消遣,倒也不至于让人生疑。

两人行至御花园中,苏浅停下来,回头问于嬷嬷:“那天你在院子里遇见朕的时候,是怎般情形?”

不知道为什么,苏浅对于当时的记忆,仿佛缺失了一段,怎么也串不起来。

于嬷嬷怔了一下:“那天奴婢本是送完衣裳,打算回浣衣房,可走到此处,却听见有人在哭喊,就过来看,然后……然后就见到了陛下。”她犹豫着,没有再说下去。

“当时,朕可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事?” 苏浅继续追问。

于嬷嬷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苏浅:“陛下当时……抱住了奴婢,叫奴婢……李嬷嬷……还说……还说您一个人很害怕……”

苏浅默然。

她现在,可以大致猜出,当时自己必定是在神志不清中,不然绝不会做出如此自曝身份的傻事。

然而,不过是在此处小憩,怎么会就混沌至如此地步?

她蹙紧眉头,开始回顾这段时日中的所有不寻常之处。

半晌,若有所思地问于嬷嬷:“有无可能,使人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

于嬷嬷愣了愣,似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应该……也有法子吧。就好比从井中打水,将绳子的一头,系在桶上,另一头绕过轱辘,只要使力去拉,那桶便能慢慢从井中升起来。”

苏浅脑中亮光一闪。没错,若是将绳子系在碧薇的后腰上,轱辘安装在屋梁处,由另一个人躲在暗处去拉,碧薇的身体便能缓缓悬吊。而夜里黑沉,何况她本就惊慌失措,根本看不分明,看起来便情状可怖,只以为是鬼魂作祟。

她又回想起那日,封璃回禀说宝珠已死,她反问之时,封璃那句嘲讽的话:“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细细琢磨,其中颇含深意。

他为什么会认为,她在他回来复命之前,就知道宝珠已死?

应该是在暗喻,她身边另有人通报。

那么,她身边的人,是谁?

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心中已有答案,冷笑出声:“好狠的心肠。”

她们大约是想将自己活活折磨死,然后再玩一次李代桃僵的把戏。

凤歌曾经说过,有一日,她若后悔,就换回来。

而现在,在封玦心中,宝珠已死。

那么,自己即便被害死了,也不过是符合早已发生的“事实”。

从此这世上,便真的只剩下了凤歌,再无宝珠。

贝齿将下­唇­咬得沁出血痕,苏浅的眸­色­暗黑,却又忽而轻俏一笑。

凤歌,想要回你的江山么?

或许这江山,我不能把握,但我可以,帮你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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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怒封濯(三更)

苏浅随即便离开御花园,前往凤御宫,于嬷嬷默默地紧随其后。

此刻,封濯正召集群臣,在宫中议事。

这尊宝座,他现在极为享受。

当苏浅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挡住了半面阳光,他的眼中,也即刻起了­阴­霾。

立于两侧的臣子们,一时之间也都呆怔住,忘了反应。

包括封璃,都诧异不已。

封濯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扶手上的龙凤雕饰,心中强烈的不甘愿,让他未马上起身相让。

苏浅一步一步,从容自若地踏上那玉阶,走到宝座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群臣,清朗一笑:“自昨日做完法事,朕的病疾,一扫而空。国不可无主,朕亦不能放下社稷子民太久,这些时,爱卿们辛苦了,尤其是摄政王,劳苦功高,朕必当重重封赏。”

一席话,君臣高低,已经分明。封濯再无颜面继续坐着,只得讪讪地让位,走下高阶时,心中恨怒交加。

群臣皆不敢言,封濯最近,俨然是帝王的做派,此刻正主却回来了,他们也是两头为难,谁都不敢得罪。

而苏浅今日,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得罪封濯。

她示意群臣,将方才所议之事,通通重禀一遍,并一一给予令示,丝毫不管封濯刚才的决议如何。

最终封濯忍不住,开口反对,她只是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却并不更改自己的决定。

封濯从未在朝堂之上,遭受过这样的违逆,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好不容易忍到早朝结束,便愤然拂袖而去。

苏浅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冷笑。

多谢凤歌当初的提携,这朝堂之上的利弊关系,她理得很透彻,也知道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激怒封濯。

封濯刚才,对这宝座的占有欲,如此明显。若是发现手中的这个傀儡,妄图扯断牵在身后的暗线,必定会有所举动,绝不会善罢甘休。

凤歌,你想要回江山,也还要问封濯,愿不愿意交还给你。

不出她所料,那天封濯回到府中,暴跳如雷。

他拍着桌案咆哮:“我就知道,找道士做法事是个幌子,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重新亲政。”

封璃沉默不语,虽然他对凤歌今日突然的举动,也颇有疑虑。但是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凤歌温顺表面下的勃勃野心,他也同样清楚,或许,她真的是被逼急了,怕就此失了江山,才反戈一击。

“看来,再不能等了。”封濯在强自冷静下来之后,下命令给封璃:“立即八百里飞骑,传密信给玦儿,让他转告北越二王子夜鹫,来帝都向女王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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兑现承诺(一更)

当封璃将火漆封印的密信,交给人带走,不禁站在窗边,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

凤歌如他,自生下来,就注定是被人摆布的棋子,即便他们不愿屈服,可宿命,根本逃不开。

当封玦收到那封信,心情跟封璃一样复杂。

即便宝珠的死,已经让他对凤歌疏离。可毕竟,十几年的感情,仍旧让他无法漠视,她即将到来的人生转折。

可是,他也无能为力。

正如他曾经对宝珠所说,他和凤歌,各有各的使命。

然而,这次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就被人截住——王府中来了位不速之客。

封玦来到小花厅时,看见的是那个妖孽的北越三王子夜骐,正躺在软椅上,眼泛桃花地调戏他家的侍女。

见了封玦,如主人般对他招手:“过来一起喝杯酒。”

封玦冷着脸问:“你找我有何贵­干­?”

夜骐嬉笑如常,甚至抛过去一记媚眼:“如果我说是来找你叙旧,你信吗?”

“不信。”封玦丝毫不给面子。

“哎呀,你可真无情。”夜骐装模作样地做伤心状。

封玦懒得配合他,直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有话就说。”

夜骐眼中流波微转,神情依旧慵懒,却添了几分正­色­:“你们要去找夜鹫是吗?”

封玦暗惊,没有马上回答。

夜骐却笑得笃定:“我有最灵通的消息渠道,所以你不用瞒我,还是开诚布公的好。”

封玦眼睛微微眯起:“就算我们要去找夜鹫,又如何?”

夜骐握着雕花杯,缓缓走到他跟前,又抿下半口酒,才慢悠悠地开口:“让我代替他。”

“哦?”封玦不动声­色­。

“夜鹫做得到的,我都做得到,我做得到的,他却做不到。”夜骐的­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封玦沉吟着和他对视半晌,问:“这是你要我做的第一件事么?”

夜骐伸手搭上他的肩头调笑:‘不愧是知己,知道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逼着你答应。”

“好。”封玦点头。

即便宝珠已逝,当初他许下过的承诺,也必须要兑现,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只是此刻的他不知道,此举正是将自己最爱的人,推向他人的怀抱。

待日后他醒悟过来之时,已经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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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我为夫(二更)

三日之后的深夜,帝都封濯的书房。

他紧皱着眉,看完封玦的回信,抬头看着夜骐:“你如何能代替夜鹫?”

夜骐一笑:“王爷和我二哥,不过是各取所需,若是我能比二哥对你们更有用,又何必执着呢?”

封濯冷笑:“如此自负?”

夜骐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递给封濯,他一看,便变了颜­色­,失声问道:“怎么会传给你?”

“我的母妃,云翳,拿命为我换回来的。”夜骐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依旧在笑,并无半点伤感。

封濯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也笑了:“你倒真是个绝情之人,不过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成就大器。”

夜骐不答,只是挑眉反问:“明日就进宫?”

封濯这一次,再无犹豫:“对。”

翌日早朝,苏浅依旧如平常一般,端坐于上,听群臣谏言禀报。

这几天,她发现封濯异常忍耐,几乎不和她在任何事上起争执。

平静,不过是因为正在酝酿新的风暴吧?

她倒也好奇地想知道,即将降临的,到底会是什么。

“陛下,北越国三王子带着聘礼求见。”忽然有宫人来报。

顿时,众人愕然,却惟见封濯神­色­镇定。

苏浅在短暂的诧异之后,明白过来,这就是封濯给自己新设的局。

“传。”她简单地吐出一个字。

不多时,她便见到了夜骐。

别国的朝堂,倒像是他家的后院,闲庭信步,好不优哉游哉。

而那比女人还要­精­致的绝世容颜,更是让人惊叹,不愧是当年天下第一美人云翳的儿子。

苏浅对他,也并非没有印象。

毕竟敢在两军对垒之时,芙蓉帐暖,花天酒地的人,这世上没几个。

他走到玉阶之下,弯腰行礼,直起身来之时,一双星眸,似能穿透珠帘,直接望进她的眼中。

“陛下,小王特来求亲,恳请您能娶我为夫。”

作者题外话:抱歉啊,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到现在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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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忠心(一更)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苏浅有点好笑:“娶你为夫?”

夜骐眨眨眼:“您是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而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王爷,难道不是你娶,我嫁?”

苏浅无语,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这时,封濯清咳了一声,出列:“陛下,微臣倒以为,三王子前来求亲,您应郑重考虑。”

“哦?”苏浅反问,而封濯,倒真的摆出一番道理:“大骊王朝和北越,这么多年来,屡屡相抗,损失人力财力无数。而今年年初,东楚和西桀两国,以和亲结盟。若是我们继续斗得两败俱伤,只怕他们会坐收渔翁之利。”

苏浅冷笑:“摄政王的意思是,朕也该和夜三王子……和亲?”

历朝历代,只听说过公主远嫁,倒没听说过王子上门。这天朝第一届女皇,倒真是为难了这些臣子,又要遵循祖例,又要破立新规。

而这封濯,更是“敬业”。

封濯果然做足了功夫:“当年先帝御驾亲征,才使大骊王朝屹立于中原不倒。臣冒昧进言一句,陛下也应继承先帝遗志,保江山长久安稳,方能不负所托。何况陛下的年纪本已当婚嫁,也应尽早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说着说着,他竟然跪下,似乎真的是一片忠心赤胆,而其余的人见状,也纷纷跟着下跪。

苏浅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不由得有些烦躁,淡淡说了一句“退朝”,便起身离开。

自始自终,那个始作俑者夜骐,倒像是事不关己,饶有兴致地在一边看热闹……

苏浅从侧门出了凤御宫,便看见了在外面候着的碧薇,这些时,苏浅每日上朝,都故意让她跟随,让朝中诸事,尽数呈现于她眼前,好教她去向她的真主子通报。

此刻的她,似乎正在失神。

怎么,今天的事,也出乎了她的意料么?苏浅心中轻嗤一声,走至她身边停下。

她猛然回神,立刻笑着掩饰:“陛下今日这么早便下朝了?”

苏浅轻哼一声:“闹得心烦。”

“因为我而心烦吗?”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碧薇和苏浅,皆愕然回头。

夜骐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廊间,衬着绿树红栏,俨然如画中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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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不像你(二更)

这个男人,当真是足以让天下女子,都在他面前自惭形秽。苏浅暗叹。

“殿下有何事?”她的语调,平直无波。

夜骐却毫不介意,反而直截了当地走到她跟前站定,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仿佛闪烁着星光,有几分促狭:“陛下是因为怕我,所以才故意装得这么冷淡吗?”

“朕为什么要怕你?”苏浅扯了扯嘴角。

可他的眼神,竟又像是透过珠帘,捕捉到她这一瞬的表情,似笑非笑:“陛下很可爱。”

苏浅简直想翻白眼。

“殿下长途奔波,还是早点去驿馆歇息吧。”她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去,碧薇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悄悄回过头看夜骐,却被他逮了个正着,对她挤眉弄眼,连忙假装没看见,低着头匆匆前行……

本以为就此摆脱了他,谁料到,苏浅回到内殿尚不足半个时辰,他竟又七弯八拐地找上门来了,说自己有礼物要面呈于她。

她让碧薇出去回绝,说自己累了,明日早朝再见,那人竟赖着碧薇磨蹭,硬是挤进门来。

“陛下,不是奴婢……”碧薇想解释,苏浅无奈地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可这个决定,显然是错误的。

夜骐见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居然­干­脆自顾自地搬了把椅子,到苏浅旁边坐着。

她强自压抑了半天,才没有跳起来或者叫他走远点。

他从袖中神秘兮兮地拿出个锦盒,跟逗小孩子一样逗她:“猜猜,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

苏浅真想抚额叹气,我跟您,真有这么熟吗?

而他却是个天生的自来熟,见她不说话,又催她:“猜嘛,猜着了就送给你。”

她忍无可忍地端起茶碗,表明送客,他却跟看不懂似地,继续嬉皮笑脸:“这茶碗上的花纹,真是别致,我国就没有,你喝完了茶,可否将它送给我?”

苏浅彻底无言以对。

这时,夜骐将锦盒抬高至她脸侧,突然打开,有什么东西一弹而出,毛茸茸的触感袭上她的面颊,让她不由得惊叫出声。

夜骐却得意地哈哈大笑:“被吓着了吧?”

苏浅勉强镇住神,定睛一看,里面竟装着一只鸟,鹅黄|­色­的羽毛,嫣红的小嘴儿,乌溜溜的眼珠,分外灵动可爱,可是它的双足,却被细线,牢牢禁锢在盒底,即便有翅膀,也飞不出那小小的牢笼。

“像不像你?”耳畔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温热的呼吸,拂过肌肤,起了一层轻微的痒,她呆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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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暗影(一更)

苏浅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很快清醒,立刻起身远离了夜骐,冷声赶人:“殿下,朕今日有些困顿,不宜待客过久,且让碧薇先送您回驿馆休息,见谅。”

“好吧。”夜骐这一次,总算点头应允。

可就在苏浅刚刚觉得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又笑嘻嘻地来了一句:“我明天再来。”

苏浅终于再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终于送走了这瘟神,苏浅坐回椅子上,疲倦地斜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碧薇却又进来了,磨磨蹭蹭地,欲言又止。

苏浅微微掀起睫毛,瞟了她一眼:“怎么?”

“陛下……”碧薇依旧是装出那副天真好奇的小丫头样子,吞吞吐吐:“这个三王子……倒是挺有趣啊……”

苏浅心念闪了闪,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奴婢今天……站在外面好像听说……他是来向您提亲的……”碧薇小心地试探。

“是啊。”苏浅笑了笑,并不否认。

“那您……”她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下去。

“碧薇,朕今日体乏,去煮些温补的甜汤送来。”苏浅转开了话题,不给答案,存心叫她去猜想。

碧薇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膳房,却未走平常的那条路,而是选择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径,走到一半时,四望无人,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特制的铜钱,掩在了最高的那棵树下的草丛之中……

当天半夜,就在那棵树下,有两条黑影,在窃声低语。

“现在形势越来越紧迫,你回去请示主子,究竟何时动手。”

“是。”

二人随即分头离开,当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却有另一个人,从暗处走出,眼神深沉……

次日早上,苏浅还未起身,便听得外间宫人来报,说夜骐又来了。

苏浅几乎想装睡到底,却又捱不过去,只得慢腾腾地起床洗漱,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

当她终于到了外厅,那人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品茶,一见她就笑:“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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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皮赖脸(二更)

您是够早的,苏浅在心中冷哼。

这时,碧薇端着早膳进来,一看到夜骐便愣在当场。

夜骐又送了她一声“早”,还厚脸皮地问:“是什么啊?闻着好香。”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浅也只得假装客气:“殿下用过早膳了吧?”

他果然回答:“没有。”

苏浅无言,只得邀他一起进膳。他根本不推辞,大喇喇地在苏浅对面坐下,然后问题又来了:“你戴着这个帘子,方便吃饭吗?”

苏浅真想骂,要是你不来,我用得着戴这东西吃饭吗?

可她此刻只能保持沉默。

而下一刻,他的举动更惊人。

他竟迅疾伸手,撩开了她的珠帘。

苏浅根本反应不过来,惊愕地和他对视。

“长得这么美,为什么要遮掩呢?”他笑得邪魅,指尖在她脸上轻轻一划。

“放肆。”苏浅终于回过神来,大怒着挥开了他的手,珠帘随着她剧烈的动作,震荡摇晃,再次落下,覆住了她的容颜。

他却对她的愤怒,根本无所谓,痞痞地笑:“反正我们迟早要成亲,难道洞房花烛夜,你还不让为夫的看吗?”

“谁跟你成亲?”苏浅气极,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跺脚怒骂。

这下又被夜骐逮住了机会调戏:“哎呀,娘子你真的好可爱。”

苏浅气得快昏厥,饭也不吃了,拂袖而去。

夜骐立刻死皮赖脸地跟上,甚至在碧薇过来时,还大言不惭:“我会保护好娘子的,你们都不用管了。”

苏浅恨恨地回头怒瞪,招呼远处的于嬷嬷过来。

她表情为难,但还是走到苏浅身后相随。

夜骐则硬是跑到苏浅旁边,和她并肩前行,她走快,他便走快,她走慢,他便走慢。

最后她恼火地停下:“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依旧吊儿郎当:“陪着娘子闲逛看春光啊。”

“你再叫一声娘子,小心我……朕治你的冒犯之罪。”苏浅气得差点说错自称,中途赶紧改口。

他却是见小辫子就抓,又笑嘻嘻地缠上她:“其实就说你,我,多亲热啊,反正我们很快就会成亲……”

“我不会和你成亲!”苏浅已经快抓狂。

“你会。”他却十足笃定。

“你这么有把握?”苏浅怒极反笑。

他神秘一笑,忽然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下四个字。

她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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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幸福(一更)

夜骐握住苏浅的手,这一次,她却没有挣扎抗拒,任由他牵着前行。

甚至在走出几步之后,侧过身轻声说:“嬷嬷,你先回宫候着。”

“是。”于嬷嬷应声而退,走到拐弯时又回头,看见他们的身影,已掩没入花林深处……

此刻,苏浅正激动地问夜骐:“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他在她手心里写下的字是:你是宝珠。

夜骐俯下脸凑近她,坏笑:“洞房花烛夜时,我会告诉你的。”

“你……”苏浅气结,开始怀疑他不过是在诈她。

“我还知道很多秘密哦。”夜骐的睫毛一扇,眼中­精­芒闪动:“比如……真正女王的下落。”

苏浅呼吸窒住,随即抓紧了夜骐的袖子:“告诉我,她在哪?”

夜骐却玩世不恭地用指尖,一根根划过那珠帘,窥探她的容颜:“你娶我,我就告诉你。”

苏浅的胸膛剧烈起伏,晶莹剔透的眸子,也是水­色­变幻,显出她此刻心中的挣扎。

她不想做一辈子凤歌。

甚至,也许在某一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诡谲的深宫中,被谋害,替换,消失得无声无息。

她想重新回到,属于宝珠的人生。

然而现在,连封玦和封璃,都认不出她。

相信她是宝珠的,只有眼前这个人,而且,他似乎洞悉一切。

她是不是,应该破釜沉舟地赌一把?

夜骐并不着急,气定神闲地等待她的答案,而眼角的余光,瞟见封濯和封璃,正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先去上早朝吧。”他表情温柔地再次携起她的手。

此刻的苏浅,还在怔神中,无暇顾及周围的动静。

当她被夜骐拉出林外,和那两个人碰了个正着,顿时尴尬地呆住,想甩开夜骐的手,他却握着不放,还语意暧昧地暗示:“陛下害羞了,刚才我们……”

“夜骐你闭嘴。”苏浅咬牙。

“好吧,听娘子的话,我不说了,不说了。”夜骐立马装出可怜的小媳­妇­样儿。

这人真是……

苏浅心中有强烈的无力感,硬生生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径自走在最前面,再不理人。

封濯悄然向夜骐,投去一记赞赏的眼神。

走在最后的封璃,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他对凤歌,终究还是存着疼惜的。

因此昨日,他特意找借口未去上朝。他也不忍看见,她无奈地被命运摆布。

然而今天,却遇见这一幕,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庆幸。

或许,凤歌在这场被迫的婚姻中,也能找到幸福。

但愿,如此。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更新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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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相信我(二更)

早朝期间,苏浅一直在走神,四周的声音,仿佛飘荡在她脑海之外,始终定不下心来去细听。

她究竟,该不该答应夜骐?

若是能找到真正的凤歌,她就有机会揭穿真相,告诉封玦,自己没有死。

然而……若是她真的成为夜骐的妻子,会不会,和封玦一生错过?

心中反复挣扎,怎么也做不了最后的决断。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封璃,看到的,却只是他头顶的金冠。

他一直低垂着头,似乎在逃避。

这次联姻的事,他只怕也是主谋之一吧?更甚至,或许封玦也参与其中。

他们当凤歌,是一枚棋子。却看不穿,真正被牺牲的人,其实是她。

她的心中,再次升起绝望,放在膝上的手,紧收成拳,不自觉地咬紧了­唇­,呼吸沉重。

“陛下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另一个人的禀报,所有人都看向那个说话的人——夜骐。

而夜骐的眼神,却只停留在苏浅脸上。

又是那种被看穿的感觉,苏浅觉得极为不自在,轻咳了一声,示意方才的臣子继续。

夜骐笑了笑,转开眼去,没有再开口。

而封濯,却在暗暗酝酿。

在其他人的事情告一段落,苏浅正要宣布退朝之时,他又旧话重提:“陛下,和北越联姻一事,不知您考虑得如何?”

夜骐又再一次看向她,目光灼灼。

苏浅讨厌这种被逼迫的感觉,只说了一句“此事以后再议”,便径自离开。

出了凤御宫没几步,夜骐果然又跟了上来,苏浅只是沉默着不睬他。

“在赌气?”他负着双手,悠然地问。

苏浅还是不作声。

“其实你心里很明白,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他忽然转到她的前面,拦住她,眸­色­深沉如墨。

苏浅怔然望着他半晌,低低地问:“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夜骐莞尔:“娘子,你要学着相信我,依靠我。”

相信?依靠?苏浅心中苦涩。

她曾经以为,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现在甚至不知道,她是谁。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他的掌心,很温暖。

“前面的路,并不好走,你需要有个伴。”他粲然而笑,睫毛如蝶翼般忽而一掠。

那一刻,她心中也似被那睫毛拂过,有轻微的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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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曹地府

那天,夜骐一直牵着苏浅的手,将她送回寝宫。

期间苏浅也曾想挣脱,可每当她的手稍微一动,他便会用指尖,轻轻地在她手心挠一挠,然后握得更紧。

当送她到了门口,他站定,并未像之前那样,霸道地闯进去,而是主动放开了她,笑容温煦:“我会给你时间,再好好想一想,但是……”他顿了顿:“不能太长,两天后,若是你还是不答应,我就走了哦。”

说完,他便潇洒离开,苏浅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转身进屋,却正对上碧薇的目光。大概是太猝不及防,碧薇还未来得及变换角­色­,眼神凝重而戒备,和平时全然不同。

苏浅心里暗惊,却装作没看见,泰然坐到椅子上,让她上茶。

碧薇也迅速恢复了乖巧的模样,只是那笑容背后,总有几分心不在焉……

二更时分,又是那棵大树下。

“主子怎么说?”

“明天夜里动手。”

“好,再不能拖了。”

密谋结束之后,碧薇警惕地先回寝宫看动静,却不知道,此刻正有人,从方才她们接头的地方,去往她住的房间。

当碧薇到了苏浅房外,透过雕花窗棂上的天青纱,看见里面独自沉睡的人,不禁冷笑。

现在居然都不再需要人守夜了,你当真以为,自己现在已经高枕无忧了么?

很好,明晚,就让你永远安眠,再也不用醒来。

觉得并无异常,她折返回自己的房间歇息。

因为怕被人发现自己出去过,她并未点灯,就直接摸黑上床。

然而就在她躺下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轻微地蠕动了一下,接着小腿肚上,便感觉到一麻。

她赶紧起身,掀开被子,有个黑影迅速从床上滑了下去,是蛇。

碧薇大骇,想要下床去点灯,却感到腿已经动不了。

她意识到这蛇毒­性­猛烈,立刻伸手去封小腿上的|­茓­道,阻止毒血上行,然而已经来不及,有一条黑线,沿着经脉迅速攀升,转眼间已经到达心口。

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她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向后倒下,瞪大的眼睛,仿佛望着某个永远也望不见的地方。

那是­阴­曹地府,她曾经亲手杀戮的冤魂,正在等待她。

作者题外话:抱歉宝贝们,今天就只一更了,早上醒来就不舒服,昏睡了一天。以后状态恢复了,会给大家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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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一对

次日,苏浅迟迟不见碧薇前来送早膳,便顺口问了句,有人去她房中找,回来时吓得语不成调:“碧薇……碧薇她……死了……”

“什么?”苏浅瞬间呆住,随后迟缓地反问:“死了?”

“是……脸上全部是乌黑的……很可怖……”那个宫人声音里满是恐惧。

苏浅的脑中,千回百转,却怎么也想不通,碧薇怎么会猝死。

女王的贴身婢女突然出事,很快,这个消息便传到了封濯那里,他立刻派封璃进宫来查。

验尸的结果是,中了蛇毒。而借着蛇爬过的印迹,他们在附近的草丛中找到了那条蛇,竟是世间剧毒之首——魂罗。

这深宫之中,怎会出现毒­性­如此猛烈的蛇?封璃不肯信,这真的只是个意外,前去禀告苏浅,说这可能是一场谋杀,要求彻查到底。

苏浅那一刻,心中慌乱,杀碧薇的,应该暗中助自己的人,她并不想其出事,然而,若此时她极力阻止,却又怕人起疑。

正在左右为难之间,听见门口传来侍卫的声音:“殿下,您现在不能进去。”

苏浅和封璃,几乎同时转头去看,只见夜骐正拿了把折扇,敲那侍卫的脑袋:“诶,我听说宫中出了事,怕我娘子受惊,特地前来安抚,怎么能不让我进呢?”

接着,他迎上了苏浅的目光,笑眯眯地张开双臂:“娘子快过来,夫君抱抱就不害怕了。”

苏浅无语地别开头去。

“总是这么害羞。”夜骐语气戏谑嗔怪,手上的力道可一点都不小,推开了侍卫,直接跨进门来。

那侍卫着急地还待拦阻,收到封璃一记眼神,乖乖地闭嘴回到了门外。

夜骐对封璃点了点头,就越过他,到了苏浅身旁,硬挤在椅角坐下,不顾苏浅躲闪挣扎,将她圈在怀里。

封璃见状,清咳了一声,退出了殿外,却只将殿门虚掩,并未关严。

苏浅想要推开夜骐,却忽然听见他低声说:“别动。”

她愣住,手掌没有再用力,抵在他的胸口。

他的手,顺势覆住她的,又将她抱得更紧一点,­唇­附在她耳边,吐出几个字:“让他们去查。”

苏浅闻言,立刻下意识地去看他。

难道……帮她的人……是他?

他微微摇了摇头。

那么……苏浅又着急起来……万一那个人被查出来怎么办?

他又摇头,示意她放心。

她盯着他半晌,忽然惊愕地发现,他们居然只需用眼神,就能明白对方要说的话。

而就算这一刻的惊愕,他竟也看懂了,在她颈窝处轻笑:“你看,我们果真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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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情骂俏(一更)

在外人看来,苏浅和夜骐,不过是在调 情。

封璃又急着去查这次的事,终于离开,临走的时候,想了又想,还是将那个侍卫也撤了。

凤歌现在,应该只需要夜骐一个人。他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怅然和欣慰交织。

当脚步声远去,苏浅挣脱开夜骐的怀抱,低着头轻声说:“你坐到那边去。”

夜骐却坏笑着将她重新揽到怀里,依旧如情人般的呢喃:“你不需要我为你解惑么?”

苏浅交扣在一起的手指,绞了又绞,终于还是屈服,先谈正事:“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查?”

夜骐拉开她的手,分别握在自己的两只手中,然后掌心相对:“如果你被人左右夹攻,那么出其不意地后退,他们的招式和力道,就会使到对方身上。”

苏浅睁大了眼睛回望他,片刻之后,开始有些明白过来:“你是说……让封濯……去查女王埋伏在宫中的人?”

“我家娘子果然不笨。”夜骐赞赏。

的确如此。苏浅暗忖。封濯既然想独霸朝纲,必定对女王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深恶痛绝。这次借由碧薇之死,若是能扯出这条暗线,他必除之而后快。

这对于自己来说是有利的,至少可以除去其中一边的威胁。

可是,凤歌会听之任之么?

夜骐看出了苏浅的疑惑,笑了笑:“你放心,她现在绝对不敢把替换身份这个秘密暴露于封濯面前,怕他借此机会夺权,牺牲宫中的这几条人命,对她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但苏浅仍有担忧:“他们如果查出杀碧薇的人,怎么办?”

“人家要是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敢下手么?”夜骐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又调戏她一把:“不过你这样傻气又善良的姑娘,我喜欢。”

她推开他的手,狠瞪了他一眼:“好了,我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娘子,你实在太薄情寡义了,怎么可以用完为夫就丢弃呢?”他嘟着嘴凑上来:“至少得奖励我一个香吻。”

苏浅扭身就想逃,他竟­干­脆顺势滑到她后颈上,温暖湿润的­唇­,让苏浅浑身一麻,大骂:“你去死。”

他赖皮地在她耳后厮磨:“有这么美貌又可爱的小娘子,为夫怎么舍得去死,来,再亲一个,这次一定要亲嘴嘴……”

正在嬉闹间,苏浅忽然看见窗外,于嬷嬷的身影经过,心中微怔……

作者题外话:先更一章,今晚还有一更哈,么么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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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孤舟(二更)

苏浅那一瞬的闪神,毫无意外地又被夜骐捕捉到了,眯成月牙般的眸子中,有一点暗芒,升起和落下之间,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他继续调 笑了一阵,才放过她,却在她逃开之时,托着腮,对她眨眼:“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哦。”

苏浅怔住。

夜骐给她的感觉,十分矛盾。

她不信,他真的这么快就爱上了她。

可是他却又总在她艰难的时刻,恰到好处地出手相助。

“夜骐……”她咬了咬­唇­,迟疑地发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

他也站起来,站在她身前,深深地看着她:“我说过,前面的路,你需要有个伴。”

苏浅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暖,但她仍旧抗拒,固执地不肯轻易相信:“就这么简单吗?”

他笑着叹气,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额上,轻轻闭起眼:“我也需要,一个人的路,太寂寞。”

那一刻,苏浅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有细微的酸疼。

是的,一个人的路,太寂寞,会想要有另一个人,相互取暖。

她姑且相信,这个能够打动自己的理由。

“我们……成亲吧。”许久,她小声地说出这几个字。

夜骐将她推开一点,眼眸晶亮:“你答应了?”

苏浅避开眼神,抿了抿­唇­:“但是……先说好,只成亲,不……那样……”

“不哪样?”他故作不解。

苏浅不答,只飞快地白他一眼,耳根已经微红。

夜骐摸了摸下巴,做沉思状:“你的意思是,让我守活寡?”

这个人真的是可恶!苏浅气得撇嘴,开始后悔刚才的决定:“那算了……”

夜骐立刻捂住她的嘴,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听娘子的,我们不……那……样……”最后两个字,他故意说得哀怨无比。

“你不许言而无信。”苏浅未雨绸缪,先威胁他:“不然我就悔婚。”

夜骐笑得像只狐狸:“不会不会,娘子一定要相信我的人品。”

他的人品……还真不值得相信。苏浅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但是,此刻的他对她来说,就仿佛是汪洋中的那尾孤舟。

有,或许也不敢保证,真的能将她带到安稳的彼岸。

没有,却可能就在下一刻,便被恶浪没顶,葬身海底。

她只能选择抓住,绝望中唯一的希望,即使,觉得不安,觉得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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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不安(一更)

那天,夜骐一直赖在这殿中不走,到了晚上,甚至还想留宿,苏浅忍无可忍,硬是将他轰了出去。

他到了门口,又突然跑回来,把手中的折扇,塞到她手里:“这是给你的定情信物。”

苏浅一甩手:“我不要。”

他却握紧她的手,将她的拇指,移到扇柄上的凸起处,笑嘻嘻的对她眨了眨眼:“按这个,会有惊喜哦。”

苏浅愣了愣,明白过来,这是他留给她防身的暗器,心中一暖。

他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我明天再来陪你。”

夜骐走了,苏浅小心地展开那把扇子,只见其上绘着­精­致的花鸟山水,只是那缎面似有些发旧,边缘有微微的黄。仔细端详,发现角落处写着两个刚劲的字——云翳。

几天下来,她对夜骐的身世,也略有所闻,知道这是他母亲的名字。

这只怕,是他母亲的遗物,可他却留给了她。无论他接近她,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至少诚意足够。

收起折扇,她轻叹了口气,如今这宫中,暗流翻涌,她也的确需要有帮手,以后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陛下,晚上可还要吃些点心?”这时,于嬷嬷出现在门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用了。”苏浅回答,却在于嬷嬷正待退下时,脱口叫住她:“嬷嬷。”

于嬷嬷又转过身来问:“陛下还有吩咐?”

她却又迟疑了,还是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说不清为什么,她心中隐约觉得,碧薇的死,似乎和于嬷嬷有点关联。

不可能的。于嬷嬷即使对你可亲,也不过是个平凡的老­妇­人,怎么可能……她匆忙否定自己的想法,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当正在她身边服侍的于嬷嬷,被封璃差人叫去问话时,这种不安,又再度爆发。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喝止:“不行。”

于嬷嬷和那个来传话的人,俱是一愣。

苏浅反应过来自己态度过于激烈,略微缓和了一下,又开口:“朕相信于嬷嬷,与此事无关。”

于嬷嬷的眼神怔了怔,随后感激地笑了起来:“奴婢谢陛下信任,但是……”她望了一眼那个差人:“奴婢也担心侍卫官回去无法向王爷交差,所以就让奴婢跟着去一趟吧,无妨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话说到这份上,那差人也在旁不停点头赔笑,苏浅再不好阻拦,只得放她前去。

而于嬷嬷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又蓦然回首,望着苏浅,慈爱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安抚她,让她不要为自己担心……

作者题外话:今天还有两更,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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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奄一息(二更)

当于嬷嬷跨进刑宫的大门,对坐在幽暗的高堂之上的封璃,屈膝跪下的那一瞬,眼底深处,滑过一丝酸楚。

“奴婢叩见王爷。”她的额,轻轻擦过冰凉的地面,指甲陷在石板之间的夹缝里。

“抬起头来。”森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于嬷嬷缓缓仰起脸。

这张脸,的确陌生,然而,身形背影如此相似,不免叫人起疑,可他曾经暗查过她一次,却又未从她的身份来历中,找到破绽。

可此次碧薇被杀之事,又再次将他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封璃起身离座,一步步走向于嬷嬷,在还余半尺的时候,突然出掌,直拍向她的天灵盖。

但凡会武之人,此刻一定会被激起本能反应,闪身避开,或是出手相格。

然而,于嬷嬷却只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分毫未动。

他眼眸微眯,仍不肯相信,但是掌风已偏了方向,拍至她的肩膀。

尽管已非要害部位,但是这一掌他用了五成功力,若是普通人,也几乎足以致命。

若此人真是李嬷嬷,他不信她不运内力护体。

但是,他未受到任何抵抗,老­妇­微胖的身躯,向旁边倒下,嘴角有鲜血流出。

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充满了不解,随后,瞳仁渐渐放大,涣散……

带她来的那个差人,失声唤道:“王爷,她死了,刚才陛下……”

“陛下怎么?”封璃沉声问。

那人畏缩地低下头,小声嗫嚅:“陛下不许属下带她回来,说相信她。”

封璃眼神凝了凝,吩咐:“先用真气护住她心脉,传御医过来。”

尽管经过了救治,于嬷嬷被抬回内院,苏浅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奄奄一息。

“她是凶手吗?”苏浅的声音轻柔,却蕴含着风暴。

“请陛下恕罪。”封璃垂眸,语气中却并无愧意,反而理直气壮:“臣也只是怕有­奸­人暗藏在陛下身边,担心陛下的安危。”

苏浅冷嗤一声:“你一口一个陛下,你可曾真的将朕放在眼里,从昨日起,这宫中的人,便逐一被你带走,有去难回,你可是想将朕身边之人,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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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莹泪光(三更)

“臣不敢。”封璃的头埋得更低。

“这世间,还有你不敢的事么?”苏浅一拍案几,踱到他面前站定,语气森冷;“封璃,查你该查之人,朕无话可说,但无辜的人,你总不该错杀。”

“陛下教训的是。”封璃应声,在告退之时,又轻吐出两个字:“抱歉。”

苏浅知道,他的抱歉,绝不是因为于嬷嬷,而是封濯之命不可违,必须铲除她的羽翼。

只不过他们未想到,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苏浅冷笑,但一想起于嬷嬷,心情又变得无比沉重。

当她到了于嬷嬷的床前,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和暗­色­的血痕,心不由得揪紧。

“嬷嬷。”苏浅轻声叫她,握住了她布满薄茧的手。

此时此刻,这只曾经在暗夜中给过自己温暖的手,一片冰凉。

“嬷嬷……你要好起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已经听得出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哽咽。

以她现在的身份,不能在此停留太久,表现出太多亲厚。坐了一会儿,她只得离开,走之前又紧紧握了握那只手,仿佛想要将自己的温暖,自那掌心,传给对方。

当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似有一点晶莹的泪光,闪烁在眼角……

苏浅回到内殿时,见夜骐已在等她。

她今天,真的无心和他斗嘴,只默默地坐下发怔。

夜骐看了她半晌,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笑容中含着深意:“若是能以命换来永远洗脱嫌疑,倒也值得。”

苏浅心中一震,抬起头看他:“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测。”他并不正面肯定。

苏浅却激动起来。难道……难道……于嬷嬷真的是……那她就是……

她几乎想立刻冲去问个究竟,却被夜骐牢牢按在椅子上:“无论是不是,现在揭穿,都会给你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苏浅的泪水,滚滚而下,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

她的李嬷嬷,是不是真的没有死,是不是仍然如母亲般,在最寒冷黑暗的时刻,守护在她的身边,像一盏温暖的灯火?

夜骐站在一旁,深深地看着这个泪人儿,幽深寂冷的眸子,染上些许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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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将至

接下来的两天,身边的宫人,仍旧是不断被带去问话,只不过,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则永远消失。而宫禁守卫更是森严,里面的人,逃不出去,外面的人,亦潜不进来。

夜骐也自作主张地在偏殿住下,苏浅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因此未加阻止。

他每日里陪着她用膳,散步,发呆,甚至在她偷偷去看于嬷嬷的时候,帮她把风。

多了个人朝夕相伴,倒也多了几分安心,习惯了,也渐渐不再排斥。

封濯显然对这种形势,乐见其成。

七日过后,这次的动 乱,终于告一段落,他的心思,又再度集中到苏浅和夜骐的婚事上。

这日早朝,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抢先站到了正中央。

“陛下和三王子感情日益深厚,应早结秦晋之好,普天同庆。”

苏浅愣了愣,望向夜骐。

夜骐只是默然微笑着回望,眼神淡而笃定。

罢了,她早已答应过他,诺不可违。

苏浅轻轻叹出一口气,目光转向沉重的殿门外,那方飘渺的天空:‘好,择日成婚。”

顿时,封濯带领群臣,齐齐跪下,高声道贺。

而她只觉得耳边轰鸣,脑中一片空白……

封濯果真心急,那边找所谓的得道高僧,定下三天之后的吉日,这边催着封璃,在刚经过血腥清洗的宫中,张灯结彩。

苏浅时常怔怔地看着那满目的红,想起被迫嫁给封璃的那一次,自己也是同样灰败绝望的心情。

你嫁的,不是你想嫁的那个人。

凤冠霞帔,黛眉绛­唇­,女子一生中最美的瞬间,不是为你心底的那个人绽放。

封玦,我们这一生,是不是注定要错过?

她迷离悲伤的神情,都落在另一个人的眼中。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怒,不悔。

到了成亲的那天清晨,苏浅独自走进于嬷嬷的房中。

于嬷嬷忙起身欲行礼,她只是摆了摆手,在床边坐下,将手中的玉梳递过去:“嬷嬷,给我梳头发吧。”

于嬷嬷怔了怔,拿着玉梳,轻柔缓慢地为她梳理那一头缎子般的黑发。

“嬷嬷,我又要嫁人了。”苏浅眼中噙着泪,努力地笑了笑:“自小,我就没有娘亲,您现在……就当我是您的女儿……为我结发……送我出嫁……”

她再说不下去,泪已经滑了下来。

身后的于嬷嬷,默不出声,可拿着梳子的手,却在轻颤。

“如果你……”她只吐出三个字,又戛然而止。

苏浅也没有追问。

当发髻结好,她转过身来,紧紧拥抱了一下于嬷嬷,低语:“谢谢您,为我做的一切。”

于嬷嬷在那一刻,终于忍不住,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哽咽:“傻孩子,如果你不愿意嫁,我可以帮你……”

可苏浅坚定地摇头:“不,嬷嬷,您再不要拼了命,为我做什么,我只希望您,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我能每天都看见您。”

于嬷嬷落下泪来。

这时,窗外传来悠扬的钟声,预示着成亲的吉时将至。

“嬷嬷我该走了。”苏浅身体一僵,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起身离开,背影萧索凄凉。

于嬷嬷怔然许久,重重地叹了一声,随后支撑着起身,从角落里找出特制的纸和笔墨,写下一行字……

作者题外话:今天就一更了,对不起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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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自禁

当苏浅穿着鲜红的嫁衣,站在喜厅中央,她多么希望,封玦能像上次一样,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从天而降,说一句:“宝珠,你是我的。”

可是,上天不会将同样的奇迹,降临在一个人身上两次。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她木然地和红绸另一端的人,完成了拜堂的全部仪式。

随着那声“送入洞房”,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引导她前行。

当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她听见了夜骐的声音:“好好做我的女人,我会让你幸福。”

这句话,和曾经那个人说的,多么相似。

苏浅紧咬住­唇­,抑住眼中的泪,不让它沁出来。

幸福于她,是留不住的梦。

每当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梦,总会在猝不及防之间,被打破,空余尖锐的碎片,划得满手满心都是血。

只觉得,手被他握得更紧了几分,他似在轻声叹息:“或许,我不该出现的这么晚。”

他的话,苏浅听不懂,也无心去悟,此刻,曾经那些甜蜜悲伤的片段,已几乎快要将她的心挤得炸裂开。

本是长长的一段路,她却觉得那样短,来不及一一回忆,她便进了新房。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她开始恐慌,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盖头被揭开,她看见他的眼神,炽热如火。

修长优美的指尖,将那层珠帘向两边分开,他的­唇­压了下来。

她惊惶地躲避:“你说过,不会那样的……”

“只是个吻。”他说,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侵袭所有甜蜜的领地。

他的吻越来越深入,手也在她背上暧昧地游移,苏浅越来越害怕,最终狠狠咬了下去。

夜骐立刻退出来,却并没有松开她,眸中有危险的光芒:“你真像只小猫,温驯起来可爱,野蛮起来就伤人。”

“是你先不守承诺的。”她理直气壮地回瞪他。

他又笑了,把脸埋进她的肩窝:‘好,是我不对,但我是……情不自禁。”

苏浅羞得满脸通红,拼命去推他:“你快走。”

“这是我们的新房,我走到哪去?”他的手又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她大叫:“我不管你去哪,反正不许呆在这。”

“好吧。”他狡黠地一笑:“那你待会儿,可别想我。”

苏浅啐了他一口:“我才不会想你。”

夜骐在她颈边,轻咬了一口,才放开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算了,我去大厅,跟你的臣子们亲热地喝两杯,好歹我以后也是王夫,得和他们多培养感情。”

王夫……亡夫……他也真不怕不吉利。苏浅白他一眼,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而就在这一瞬间,夜骐的手,微微扬了扬,有什么东西,飞进了房中的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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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情潮(二更)

夜骐走了,苏浅舒了口气。

有时候,她也害怕夜骐。因为他­性­格中的某个部分,很像封玦。都如同小孩子,想要的东西,就一定得要到手,别人若不愿意给,就纠缠,耍赖,硬抢,总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夜骐,甚至比封玦还要狡猾有耐心,你一发怒,他就能立刻停下,可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会突然再扑上来,让你防不胜防。

苏浅疲倦地揉额,半倚在床头怔神……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觉得这房中,似乎越来越热。

现在也不过是四月天,怎地会这般闷沉。

她渐渐觉得口­干­舌燥,起身到桌边倒水喝,可是一壶茶水饮尽,仍无法缓解。反而觉得那热度,似自脚心升起,像一股悠长的细流,蜿蜒而至身体的每处经脉,让人难忍。

手指不由自主地覆到衣襟的结花盘扣上,只想扯开,好凉快一些。

猛然警醒到自己在做什么,她硬生生地撤了手,想去开窗,却发现两腿虚浮无力,只挪了两步,便又不得不坐下。

可体内那股诡异的热流,却越来越汹涌,最后似乎在一处交汇,直冲向小腹。

心中空虚得厉害,喘息也越来越重。她隐然觉得,自己仿佛有某种强烈的渴望,呼之欲出。

“来人。”她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细弱绵软如帏间娇 吟,吓得慌忙住了口。

她伏在桌上,用手按住­骚­动的小腹,咬着­唇­拼命克制,雪腮上渐渐泛起妩媚的酡红­色­,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看起来有多诱 人。

门悄然开了,进来的人,眼神如即将从高空飞扑而下的鹰隼,盯着柔弱的猎物。

感觉有一片微凉的风,拂到面上,她仰起头,迷离地看向站在身前的人,却觉得他面容模糊,怎么也认不清是谁。

“你……是……谁?”她艰难地吐字。

他不答,只是伸手,抚上她的脸,自上而下,到了她­唇­边,温柔摩擦。

这样的抚摸,像是暂时舒缓了那股燥热,她舒服地合上眼,无意识地向他身上靠去。

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想要吗?”

想。她在心中,不自觉地回应。可下一刻,她又再度迷茫,她想要什么,他又能给她什么?

而他没让她思索太久,猛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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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悔亦晚(一更)

凤冠被取下,发髻被解开,倾泻而下的青丝,更是衬得苏浅容颜绝美出尘,一点朱­唇­,鲜艳欲滴。

抱着她的人,从喉间逸出一声闷吼,攫住了她的­唇­,极尽缠绵肆虐。

这样的吻,如止渴的甘霖,此刻的她,已无力抗拒。

激烈的喘息,带动胸脯起伏,他的手覆于那柔峰之上,顺着嫁衣上的龙凤花纹,寻找到那一点娇 ­嫩­的顶端,轻轻一掐,她便不可抑制地呻 吟出声。

“你真动人,难怪封玦当初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他咬着她的­唇­低笑。

封玦。

这两个字进入她的脑海,她原本混沌的神智,忽然清醒了几分,开始奋力挣扎。

他如同看着困兽在网中做最后无谓的抗争,­唇­边勾起悠然而冷酷的笑。

而合欢散的药­性­,早已泄尽她的力气,她根本逃不掉,不多时,便又瘫软在他怀里。

“你……到……底……是谁?”她握着他的衣襟,吃力地问,眼神中还有最后一点神智,未曾涣散。

“你的夫君,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人。”他的指尖,如划过琴弦般,划过她羽扇般的睫毛,迫使她闭上眼睛。

夫君……一辈子……有泪雾,在眼底慢慢凝结,她的­唇­动了动,他俯身去听,却眸­色­一沉。

她说的是——封玦。

他的手滑到她的襟口,下个瞬间,鲜红的嫁衣,如若被生生撕开双翼的蝴蝶,坠落到地上……

而那一晚,在边关封城,如往常一样,处理完公事之后,回折月院中歇息的封玦,刚进门,便发现窗棂处,停着一只雪白的鸽子,腿上缚有密封的竹筒。

解开来看,筒中有个小巧的纸卷,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此伊非彼伊,今相送,晚莫悔。

很快,那字便渐渐淡去,而那纸卷,也现出交错的裂纹,不多时,便在掌心,风化成尘……

作者题外话:今天会有加更,O(∩_∩)O哈哈~,希望看到宝贝们的更多长评,嘿嘿,一个人写文,多寂寞啊,大家一起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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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彻心扉

如此诡异的密信,封玦曾经见过一次,就是封璃和宝珠即将成亲之前,使他能够快马加鞭回去阻止婚礼。

可这次,他却看不懂,信中的内容。

此伊是谁,彼伊又是谁?

送的是谁,悔的又是谁?

难道……又跟宝珠有关?可是,宝珠逝去已久。

他蹙眉凝思许久,两张极为肖似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滑过,心中乍然生出一念,将自己都惊住。

怎么可能……他摇头苦笑。

那个人的野心,他太清楚,怎可能拿江山社稷,开这样的玩笑?

绝不可能。

他否定了自己的假设,却又想起了那短暂的几日,她的反常。

她拒绝自己的亲近,甚至不许自己,环着她的腰入睡。

曾经的宝珠,却常常宛若一个小母亲,任他依赖。

原本他以为,她真的只是因为体乏,再加上心中藏着谋害女王的秘密,所以在极度不安之下,才会有如此表现。

可今日的这封密信,却让他的心里,又起了疑窦。

但他仍然在找证据推翻自己的猜测,不敢相信,会有如此荒谬的事发生。

若真的是凤歌,怎可能轻易去死?躲过了多少暗处的刀光血影,她才活到今天,岂会如此­干­脆地服输,自尽而亡?

而若宫中那人,真是宝珠,又怎么可能指挥得动凤歌的暗卫,来取凤歌­性­命?

除非……这真的是一场步步算尽的局……

封玦忽然再也不敢想下去,呼吸似乎窒在胸口,指节抵在桌面上,微微发抖。

如果……如果……真的是宝珠……他岂非……亲手将自己所爱之人……送给了……

今相送,晚莫悔。

这六个字如谶语,像是被人用尖利的锥子,一笔一划地往他心上刻。

难道,送的是宝珠,悔的,是他自己?

不,不可能。他猛地起身,疯了般地往外冲去。

他要去亲眼看宝珠的墓,告诉自己,这只是自己的胡乱臆想,他绝没有做出,如此痛彻心扉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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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分

当封玦来到那座孤冢前,看着墓碑上的那几个字,心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闭目咬牙,一掌击向坟顶,顿时飞沙走石。

半晌,他才凝聚起勇气,缓缓睁开眼睛,可只是一瞥,就肝胆俱裂:灵柩中,只有一袭凌乱的绢衣。他的“爱妻宝珠”,已无踪无影。

全身的力气,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空,他重重跌坐在地上。

凄冷的月光,映得他的脸,惨白死寂。

原来,让他悲伤的,不过是一场黑白颠倒的骗局。

而真相揭开的这一天,正是他失去她的时候。

他甚至,还冷然决然的,为她和别人,送去了新婚贺礼。

旷野中,骤然响起了悲伤的狂笑声,惊起了林中的夜鸟,茫然地在树顶盘桓,不知是何人何事,如此哀绝……

翌日,红鸾帐中清醒过来的苏浅,头痛欲裂,关于昨晚的记忆,是一片混沌的空白。

当她的手,触到自己光 ­祼­的身体,顿时呆愣住,随后掀开被子,看到了密布的青紫吻痕,尖叫出声。

“娘子,怎么了?”门被推开,夜骐出现在她面前。

她拥被起身,指着他的指尖,和她的声音一样发颤:“这是……怎么回事……”

夜骐眨了眨眼,笑着向她走来:“洞房花烛,春宵帐暖啊。”

“你不要过来。”她拿起枕头,狠狠地砸向他,却被他轻松避过,根本止不住他的脚步。

苏浅紧紧裹着被子,拼命往墙角缩,声音中恨意毕现:“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说过不碰我的。”

“夫妻行 房,天经地义,何况面对你这样的美人儿,能止得住欲 念的,都不是男人。”他邪 魅地扯了扯嘴角,目光滑向她雪白的肩头和纤细的锁骨,眼底似又腾起暗火。

”你再碰我,我就死给你看。”苏浅的双目,已泛起决绝的赤红。

他刚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仿佛极度无奈而宠溺地叹了口气:“小东西你真傻,现在抗拒还有什么意义呢?昨晚我们已经将所有事都做过,你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快乐……”

“住口,你住口。”苏浅发狠地扑上去厮打他,却正中他的诡计,被他连人带被,搂在怀里,一只手更是悄悄溜进被角,去寻找滑腻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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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念俱灰(一更)

当苏浅察觉,他的手已至她腰间。而此刻她的身体被束缚得不能动弹,情急之下,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他微眯起狭长的眸子,轻笑:“小东西,你真爱咬人。”

随后手一紧,便扯开了她身上的锦被,丢落到地上。

她惊恐地蜷缩,想要藏起自己,他却已经压了上来。

“禽兽,你放开我,滚。”她死命捶打他,却被他将双手扣至头顶。

他低头,在她肩上相同的位置,咬了一口,然后仰起脸,笑容顽劣:“以后你咬我,我就咬你,以牙还牙。”他甚至还故意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苏浅只恨不得­干­脆咬死他。

而他还在耍赖装可爱:“娘子,我现在好想亲你,可是又怕你咬我,怎么办?”

“你敢亲我,我就咬断你的舌头!”苏浅的话,似乎让他害怕地抖了抖,无辜地眨了眨眼:“那好吧,我不亲嘴了,我亲……这里……”

语音未落,他已吻上她的胸口,强烈的羞耻感,让苏浅失声大叫:“来人……救命……”

“陛下,发生何事?”门被突然撞开,于嬷嬷出现在门口,脸­色­苍白,额头还有虚汗,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忍着伤口的疼痛。

“嬷嬷。”苏浅一见到她,便再也忍不住,满腹的耻辱和愤怒,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夜骐的眼神闪了闪,很快放开了手,站起身,笑眯眯地对于嬷嬷说:“陛下昨晚太累了,所以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然后他又转头对苏浅抛媚眼:“为夫先出去走走,晚些时候再回来……陪你。”

语毕便及时撤出房间,将苏浅的骂声丢在身后……

于嬷嬷捡了被子,重新将苏浅裹住,将痛哭的她,抱进怀里,愧疚地叹着气:“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告诉大王爷……”

“不,嬷嬷,是我自己的错,是我太轻信这个混蛋。”苏浅流着泪摇头,悔恨交加。

怪只怪她太天真,居然以为一句承诺,便能保自己平安。

却不知男人为达到目的,什么下 流手段都使得出来,自己昨晚,必是被他下了药,才会任他摆布。

可此时,即便再恨再悔,也已经来不及。她万念俱灰。

“别这样孩子,我已经给大王爷传了信,不多时,他便会来救你出牢笼。”于嬷嬷心疼地拍哄着她。

听见这句话,心如同被凌迟,一刀一刃,鲜血淋漓。她惨笑不止,连泪都已流不出。

现如今,身心都已残破不堪,她要如何见他?

她已再无,想他爱他的资格。

作者题外话:今晚还有两更,封玦终于要出现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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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之入骨(二更)

接下来的两天,于嬷嬷守着苏浅,寸步不离。而夜骐,虽然仍旧三不五时过来用言语调戏苏浅,倒也未再近身欺负过她。

苏浅自己,则如失了心的偶人,不言,不语,不流泪,终日静默失神。

直到第三日傍晚,外间有人来报,说封玦求见。

她的身体,忽然开始颤抖,越来越厉害,坐在旁边的于嬷嬷,慌忙抱住她,然后转头替她先回绝:“陛下身体不适,暂不宜见客。”

苏浅冰凉的泪,自腮边滑下,绝望而无助。

她曾经,多么渴望这一天的到来。

能够有机会,告诉他,我是宝珠,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命运为他们的爱情,安排的结局就是,错过。

永远都是在离幸福最近的时候,将彼此推得最远。

过了片刻,宫人又来回报,说封玦固执地不肯离开,非见她不可。

她嘶哑地吼出两个字:“不见。”

门外却忽然传来夜骐的笑声:“为何不见?”

苏浅的眼中,瞬间浮起恨意,指尖深深掐住自己的掌心。

夜骐悠然进来,斜倚在床栏旁,俯视苏浅:“要不然,由为夫替你去打发他走?”

苏浅缓缓抬起眸来,和他对视,嘴角勾起的笑,极尽嘲讽:“夜骐,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你更卑鄙无耻?”

夜骐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用一根手指,挑上她的下巴:“猎人布了陷阱,也要猎物自己走进去才行。”

“是,是我蠢,居然会相信你。”她迸发出冷笑,明明 心中滴血,眼中却无泪。

夜骐眼眸的颜­色­,似乎在一点点加深,撤回了手,叹口气:“其实对你而言,随遇而安,才是最好的,不要总是想抗争,那只会让你更悲惨。”

说完,他便转身而去,却又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停住,声音冰冷:“记住,你是我的女人,谁再敢碰你,我便杀了谁。”

苏浅只恨不能,将那个嚣张的背影,撕成碎片。

而于嬷嬷却在这一刻,微微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一更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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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你(三更)

更深露重,殿外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走。

隔着重重宫门,苏浅都仿佛看得见他,眼底的哀伤。

而她,又何尝不是同样心如刀割?

最后,她沉沉一叹,闭上双眼:“宣他进来吧。”

于嬷嬷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出门唤封玦进来,自己悄然退下。

当封玦见到一身素衣,靠在床边的苏浅,顿时冲了过来,却又在她面前停下,犹疑地叫了一声:“宝珠。”

此刻的他,真的宁愿,眼前的人,是凤歌。

生离,远比死别更痛。

可是他看见,随着这一声“宝珠”,她已泪流满面。

她是宝珠,千真万确,就是宝珠。

悔恨和思念,几乎将他的心扯裂,他再也控制不住,将她拽进怀里,紧紧抱着,那样用力,似乎想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永生永世,再不会失去,再无需分离。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早点……”她死命捶打他,哭声嘶哑。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已经再不知道说什么,他将脸埋进她的肩窝,有滚烫的水珠,烙上她的肌肤……

久久的相拥之后,他将她从床上拉起:“我带你走。”

苏浅却在这一刻,清醒过来,摇着头,凄然地笑:“我如何走得了?我现在,是凤歌。”

“你不是,让他们去找真的凤歌,我们去封城。”封玦已经不管不顾。

”若他们知道我不是凤歌,你以为,我能活着走出这皇城?”苏浅叹了口气。

“谁拦我们,我就让谁死。”封玦的眼中,已有嗜血的光芒。

“若是你的父亲呢?”苏浅苦笑着反问。对自己的命运,她看得很清楚。只要此事败露,无论是假的还是真的凤歌,封濯都会立刻痛下杀手,从而一举拿下这江山,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太久。

死,她早已准备好,可她不想连累封玦,为了她失去原本拥有的一切。

“别傻了。”她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这是我们的宿命。”

“我不信命。”封玦咬牙,将她拉近:“我只要你。”

“她是我的,由不得你要。”­阴­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夜骐又如鬼魅般,忽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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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隐秘

当封玦见到夜骐,刹那间全身绷紧,如迅猛的兽,扑过去便是凌厉的一掌。

而对方显然也早就准备好,堪堪避过,掠至角落,掸了掸衣衫被掌风掀起的皱褶,笑容里有胜者的得意:“封玦,即便你现在真能杀了我,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所以何必冲动?”

封玦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夜骐,你真是小人,你其实早就知道她是宝珠,居然还……”

“真小人,也比伪君子好。”夜骐打断他的话,眼神中有神秘莫测的光:“封玦,你敢说你面对她的时候,心中无愧?”

封玦瞬间愣住。

苏浅心中泛起疑惑,去看封玦,他的目光,竟有些游移。

那边的夜骐,却朗声大笑:“娘子,你不如问问他,何为幽冥卫?”

“幽冥卫”?这是她第二次听人提起这件事。

第一次,便是曹大夫临死之前,拼了­性­命想要吐露的秘密。

难道,幽冥卫……和封玦有关?她的眼皮,剧烈一跳。

“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封玦急急开口,可正是这一份焦急,让苏浅疑虑更重,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让封玦如此心虚?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封璃求见,夜骐抚掌大乐:“妙妙妙,今日算是聚齐了人,好唱戏了。”

封玦在那一刻,脸­色­微微发白,忽然向夜骐投去一个眼神,其中的含义,只有他们二人心中明白。

夜骐笑得玩味,然后看向苏浅:“跟你的旧情人,好好话别,但是要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嗯?”

语毕便出了门,不多时,殿外便传来他的声音,说女王有恙在身,需静养。封璃似乎也只是来探望的,跟他寒暄了几句便告辞,夜骐说由他相送,随即两个人的说话和脚步声,便越来越远……

而此刻的内室,却气氛压抑,苏浅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纤白的指尖上,封玦则是站在她身旁,一声不吭,不时偷瞟她的表情。

许久,苏浅突然抬头,攫住了封玦来不及躲闪的眼神:“幽冥卫,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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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阴­翳(二更)

封玦明显一震,强笑道:“宝珠,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苏浅的心,下沉得愈来愈厉害,自她第一次从曹大夫口中听说幽冥卫,她便直觉其和苏家血案有关。而如今,封玦这般逃避,更是让她有极为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她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死死盯住他。

“不要瞎想……”封玦仿佛受不了她这样的注视,伸手覆上了她的眼睛,手心里,竟有冰凉的薄汗。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谁也没动。

“封玦,不要骗我,这天下谁都可以骗我,就是你,绝不可以。”许久,苏浅低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封玦的手,轻轻一抖,滑到她的肩头,将她揽靠在自己身上。

“宝珠,我们一起走,好吗?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封玦的眼睛,望着窗外,仿佛在那月­色­深处,便有他向往的那个地方。

被那片温暖包围着,苏浅轻叹着闭上眼。

不信他,你还能信谁?她强迫自己,想要将心中的那些不安放下来,却不知,那已化作了驱不走的­阴­翳,藏在心底深处,日后一切可疑的蛛丝马迹,都会一缕缕地缠绕上去,最终扩大成笼罩整颗心的黑暗,遮蔽了所有温暖的亮光……

只过了半个时辰,夜骐便回来了,痞痞地站在门口,似笑非笑:“我给你们话别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吧?”

苏浅下意识地攥紧了封玦的衣襟。

封玦眼神剧烈挣扎,却在片刻之后,轻轻地拍了拍苏浅的手:“等我回家,先处理一些事,明日一早,便来接你。”

随后转过头,咬牙逼视夜骐:“你不许再碰她。”

夜骐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别走。”苏浅抬头央求封玦,她对夜骐,心存恐惧,害怕独自面对他。

“乖,最后一晚,我会尽快回来。”封玦狠了狠心,拉开了她的手。

有些事,他必须去做,不然即便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安宁。

走到夜骐身边时,他停下脚步,声音低得只有对方能听得见:“放过她,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作者题外话:今早看文,发现昨天出了点小错误,所以修改了下,不好意思啊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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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夜

封玦走了,苏浅心中颓然,却仍强撑着­精­神,坐直了身体,戒备地看着夜骐。

他深沉地看着她半晌,慢慢走到她身旁。

随着他的一步步接近,苏浅的手,也握得越来越紧,却紧咬住牙,不肯露出慌乱。

“我抱抱你吧。”他忽然咧嘴一笑。

“滚开。”苏浅低吼,却已经被他整个人箍在怀里:“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我不要你可怜。”她挣扎不开,差点又想咬他,却又想起他说过的,你咬我,我就咬你,只好强忍住。

他却看穿了她这一刻心思的转换,坏笑:“看来我说过的话,你都记在了心上。”

“你去死。”苏浅大骂。

“早说了,有你,我舍不得死。”他挑起一缕柔软的发丝,在指尖缠绕,眼神中似乎也泛起些温柔:“别傻了丫头,他不可能带你走,安心跟着我,我会对你好。”

苏浅置若罔闻,此生,她再不会傻到相信这个混蛋说的任何一个字。

感觉到他的手拉开了她的后领,她又开始剧烈反抗:“你要­干­什么?”

“只是看看,我留的印记,消失了没。”他坏笑,倒也未有下一步的举动,只是抱着她,怎么都不松手。

她本就虚弱,到最后,也没了力气,只能任他抱着,却僵硬冰冷如同死人。

他却也不介意,到后来,竟还拉过被子,将她裹住,说怕她着凉。

苏浅懊恼怨愤之极,却又无计可施。

到后来,也不知怎么,她竟在他的怀中,渐渐睡着。

而他,看着她的睡颜许久,忽然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触。

苏浅在梦中,皱了皱眉,想要躲避他的吻。

他失笑,揉了揉她的脸,叹息着吐出两个字:“傻瓜。”

到了黎明前最冷的时候,他看着缩在被子里的她,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她的脸贴在他胸口,随后整个人都无意识地靠了过来。

他自嘲地笑笑,不知道此刻的她,将他当成了谁。

就这么看着晨光,一点点从幽蓝,到淡白,他悄然起身,在床边默看了她半晌,转身离开。

昨夜,他又给她下了安魂香,等她醒来,关于他和她的一切,又会成为一个永远也解不开封印的梦。

就让她,一直恨着他吧。

他本就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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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凉如水(二更)

苏浅醒来的时候,记忆果然只截断到封玦离开的那一刻,之后发生的事,便模糊不清。

她害怕夜骐又对自己做了什么,直到看见衣衫完好,才勉强松了口气,起身下床。

可是今天过来服侍她更衣洗漱的,不是于嬷嬷,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宫女。

“于嬷嬷呢?”苏浅问。

“回陛下,今日一大早,她便被三殿下叫走了。”那个宫女的回答,让苏浅大惊,立即下令:“快去找……”

“找我么?”夜骐懒洋洋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你把嬷嬷带到哪去了?”苏浅厉声叱问。话音未落,便觉得眼前一花,夜骐已经轻飘飘地跃进窗,站定在她面前。

他挥了挥袖,示意那宫女先退下,才俯下身来,和苏浅近距离对视,嘴角有诡异的笑:“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卑鄙。”苏浅怒极,一巴掌挥过去,被他握住了手腕:“又不乖了,怎么能总是对自己的夫君施暴呢?”

“你究竟想怎么样?”苏浅简直憎恶到了极点。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她便不会有事,不过,她现在身受重伤,要死,也很容易。”夜骐即便说着最残忍的话,笑容也依然优雅闲适。

“魔鬼,你真的是魔鬼。”苏浅恨声骂道。

他笑起来:“你骂人的词儿,真的很有限,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个,卑鄙,无耻,魔鬼……”他甚至还捏细了嗓子学她,苏浅真想杀了他。

“不过,你也不必纠结于是该选封玦,还是于嬷嬷,”他顿了顿,放轻了声音,眸中如盛满了星子,晶亮魅 惑:“因为封玦,根本不会来。”

“你住口。”苏浅心里一痛,直觉地拒绝听他说话。

他挑了挑眉:“不信么?好啊,那我陪你一起等。”

说完他竟真的搬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神情笃定。

而她的心,却越来越慌。

封玦,会不会真的不来?

不,他不会就这样丢下她。

苏浅扭过头去,刻意避开夜骐的眼神,默然等待,给过她承诺的那个人。

然而,清晨,晌午,傍晚,深夜,时间如漏中沙,一点一滴流逝,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苏浅的心,从最初的盼望,到最后的无望,逐渐凉透……

作者题外话:赶着回来写了一章更新,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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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囚鸟

二更声也已敲过,苏浅心中最后一点希冀,也被抽空,眼神彻底黯然下去,她默默等着夜骐的嘲讽。

可出乎意料,他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叹了口气:“别傻了,睡吧。”

就这么一句话,却引出了她委屈的眼泪。

她等的那个人,又没有来,承诺再一次,化作了飘渺的烟云。

“他有他的不得已。”有温暖的指腹,为她抹去泪水,夜骐半俯下身,握住她的肩膀,和她对视,眸似漆黑的寂夜,深处却又仿佛有水光流动:“经过这次,封濯对你,必然已动了杀心。但他应该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以你必须更加镇定,知道吗?我会帮你。”

苏浅不想相信他,可这一次,却不知怎么,没有反驳出口,只是沉默。

他在她的肩头,用力按了按,声音低沉:“睡吧,什么都不要再想。”

说完他便离开,并未留下来纠缠。

苏浅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床边许久,­唇­边泛起惨淡的笑。

封玦有封玦的不得已,夜骐只怕也有夜骐的苦衷,封璃大概也有封璃的理由。

可是她,却对一切懵然不知。

她仿佛是只被蒙住眼睛的囚鸟,他们会偶尔给她温暖,给她安慰,却从不会有人,替她解开布条,让她看清楚周围真实的世界。

即使她在黑暗中,撞得头破血流,也逃不出那禁锢她的牢笼。

更甚至,锁住她的人,或许就是给过她温暖的人。

她到底造过什么孽,为什么上天,要给她这样悲凉的人生?

直至窗外月落星沉,她才睡去,在黑暗中环抱住自己,泪落无声……

第二天,封玦依旧没出现,她却没有再等,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起居,珠帘下的那双眸子,静若止水。

而刚过晌午,封濯就进了宫。苏浅听了通报,只淡淡地说了声:“传。”

今日的封濯,分外谦恭,先是祝贺她和夜骐的新婚之喜,然后便顺势提出,既已成婚,应前往圣山天坛,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好。”苏浅应允得很­干­脆。

封濯的眼中,暗光一闪,却依旧毕恭毕敬:“老臣这就下去准备。”

在他告退之后,苏浅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这趟祭祖之行,大概就是他为她安排的黄泉路吧。

无妨,她现在,又有哪一步,不是走在火海刀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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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透你

第二天一大早,封濯便带领一众文武大臣,在凤御宫门口静候女王前往祭祖,人群中,唯独少了封家兄弟。

苏浅从容地一步步走过去,生与死之间,她已不知反复来往过多少回,早已不怕。

正待登上为她准备好的马车,夜骐忽然冒了出来,笑嘻嘻地揽住她:“我抱你上去。”

“殿下,这马车是女王御用的,您应该……”旁边的人忙说。

他却一摆手,状似耍赖:“不,我要和娘子在一起,我们新婚燕尔,浓情蜜意……”

越说越不像话,站在不远处的封濯假咳了一声:“那就依殿下的意思。”

既然他想陪着送死,就不要怪别人没提醒过他。

夜骐看起来,仿佛对一切都浑然不觉,上了马车也只顾搂着苏浅调笑。

只有苏浅自己心里明白,他什么都清楚,跟上来,是为了保护她。

待开始前行,苏浅从他怀里挣脱,指尖微微挑起锦帘的一角,凝望窗外的景致。

宫阙渐远,进入市井街道,所到之处,百姓无不高呼万岁。

苏浅的眼中,有淡淡的自嘲。万岁?或许,她都活不过今日。

“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夜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总是被他看穿心思,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笑了笑:“无须为我做太多,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他的眸­色­沉了沉,环住她的腰:“离我近些,今天一切都要听我的话,不许犯倔。”

她不置可否,依旧看她的风景,忽然眼神一凝:在街角处伫立的那个人,尽管斗笠压得很低,可她仍有种强烈的直觉——那是凤歌。

喘息陡然变急,她死死盯着那个身影。

“不要轻举妄动。”帘子突然被放下,隔断了她的视线。夜骐将她硬行转过来,压进自己怀里。

他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语:“先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事,不急于这一时。”

苏浅伏在他胸前,手掌下他的心跳沉稳坚实,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夜骐这个人,真的太难看透。

他会在你相信他的时候,伤害你。

却又会在你恨他的时候,对你好。

“你究竟想要什么?”她喃喃地问。

“要我该要的一切。”他沉吟片刻:“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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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一更)

当行至郊外的某处,夜骐神­色­突然变得凝重,压低声音叮嘱怀中的苏浅:“抱紧我,不要松手。”

下一刻,苏浅便发现他们二人,已腾空飞起,而与此同时,巨响震天,有凶猛的气浪,紧追在身后。

当苏浅被夜骐带到安全地带,她看着那辆四分五裂的马车,不悲不喜,仿佛刚才那辆车里坐的,根本不是自己。

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夜骐的眸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心疼。

而这时,封濯强压住内心的恼火和失望,假惺惺地过来问陛下是否安好。

夜骐不等苏浅说话,就先开了口,语气状似惊魂未定:“幸好我本来就擅长机关埋伏这些玩意儿,刚才反应得快,不然现在……”他拍着怀中的她:“这次真把我娘子吓坏了,乖,不怕不怕哦,夫君在这。”

旁人脸上都露出尴尬的神­色­,他视若无睹,径自哄了半天,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周围,啧啧叹了两声:“这刺客真是花功夫,埋了多少火药啊,哎,王爷,好像就您的马车没什么损伤嘛。”

封濯恨得暗自咬牙,面上却只能恭敬地笑:“许是臣的马车隔得远,所以受的冲力较轻,要是陛下和殿下不嫌弃,就请先暂时受些委屈,乘臣的车子回宫吧。”

夜骐也不推辞,笑眯眯地道了声谢,就直接将苏浅一把抱起,走向那车子,周围的人都瞠目结舌,只能假装看不见这暧昧的一幕。

而夜骐走了两步,像是察觉到此举有损女王威仪,又特地回过头来解释:“我家娘子腿软了,站不住,只好让我抱着走。”

纯属越描越黑,旁人也只好跟着­干­笑。

反倒是他怀里的苏浅,自始自终,都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十分之淡定。

上了马车,待四周帐幔放下,夜骐的手,挑开她脸上的珠帘,语带戏谑:“看来你已经习惯跟我亲热了。”

苏浅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我不习惯,你就不‘亲热’了么?”

“那我当然舍不得。”他嘿嘿一笑,拇指和食指,轻捻她的下巴,眼神似流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销 魂。”

苏浅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他有些惊讶:“你不恨我了?”

“你刚才救了我。”

“所以恩怨相抵?”

她再不答,只是推开他的手,坐直了身体。

夜骐眨了眨眼,又缠了上来,将她抵在马车一角,硬霸进怀里:“不行,这么算我太吃亏,我救了你的命,你得还我一辈子。”

“一辈子”,每次听见这个词,苏浅都会心中剧痛。

一生太久太漫长,今夕许的诺,明朝便成空。

所以,真不如做个无心无情之人,随遇而安。

作者题外话:今天会恢复二更,亲爱的们,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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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一梦(二更)

马车徐徐前行,苏浅仍然被夜骐抱着,她也懒得再挣扎,只是任凭他怎么调戏,眸子都似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纹。

夜骐到最后,挫败地把脸埋在她肩头嘟囔:“你就算是骂我,也比不理我好嘛。”

苏浅依旧不言不语,从随风浮动的帐幔边缘,看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从远而近,伴随着封璃焦灼的声音:“宝……保护好陛下了么?”

他的话,分明是硬生生地转了个弯,但是在场之人,恐怕只有苏浅和夜骐二人才明白。

有人告诉他,陛下正在王爷的马车里,他立刻过来,竟再顾不得许多,直接挑开了帘子。

两相凝望的那一刻,担忧,欣慰,痛楚,悔恨,他万般复杂的眼神,已经掩不住他内心的秘密。

“我来晚了……对不起。”他的这一句道歉,包含的痛和悔,重若千钧。

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因为救驾来迟,却不知,他最恨的,是自己居然亲手将所爱之人,一步步推到今日这种境地。

在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他也如当初的封玦,近乎崩溃。

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自己近在咫尺,却一无所知,和所有人一样,冷落她,误解她,抛弃她。最荒唐的是,竟然为她和夜骐的联姻,推波助澜。

他对她,多么残忍。

“朕没事。”她先移开了目光,淡然应道。

封璃一怔,手终于慢慢松开,帘子在他眼前悠然滑落,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都积聚在自己身上,他勒马缓行,恪守君臣之礼……

回到宫中,封濯在苏浅面前大加保证,说自己一定会尽快查清今日遇刺之事。

她只是笑笑,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是哪个倒霉的人,被推出来做替罪羊。

封濯告退,封璃却说还有其他事禀报,留了下来。

封濯在转身之时,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当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封璃的眼神,首先投向了夜骐,眸中冷光慑人。

夜骐扯扯嘴角,站了起来,吊儿郎当地在苏浅脸上摸了一把:“既然你们君臣有要事相商,我就先回房避避嫌,娘子你忙完了就赶紧来哦,别让为夫等急了。”

苏浅不做声,封璃撑在身侧的手,却可见青筋突起,似在极力隐忍着怒意。

夜骐毫无所谓,甚至还故意从封璃面前经过,眼风斜扫,飘然而去……

晌午的阳光,自门口泄进来,将殿中央跪着的人,拉成长而寂寥的影子,许久,他方才低哑地叫出那个名字:“宝珠。”

苏浅扶在茶碗边缘的指尖,极轻微地一颤,却似没听见般,继续品茗。

半晌过去了,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再未开口。

而她,在喝完那半盏茶之后,站了起来:“朕今日很累,若无事禀告,就退下吧。”语毕便转身而去。

急切之下,他竟跪行两步上前,握住了她的衣袂,仰望珠帘下,若隐若现的玉颜:“宝珠,你……”

“宝珠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漠然反问,自高处睥睨着他,一字一顿,清晰明了:“这世上,早已没有宝珠,谁都莫再臆想。”

转眼间,伊人影远,那一抹萦绕在鼻尖的幽香,渐渐淡至无痕,仿若时常做的那个梦。

只是这一次的梦醒,比哪一次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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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心没肺(一更)

苏浅回到房中,夜骐果真在床上等她,一见她就笑着招手:“娘子快过来夫君抱抱。”

她并未理睬,径自坐到妆台前,取下凤冠,轻轻抽下束发的金簪,青丝如至柔之水,流泻在肩头。

接下来,夜骐自镜中,看见她居然一颗颗解开胸前的衣扣,不禁愕然笑问:“你要做什么?”

“午睡。”苏浅简单地丢出两个字,脱了外衫,只着雪白的中衣,走向床边。

一向孟浪的夜骐,此刻竟也有些无措。

而她眼中似根本没有他一般,从另一头上床,躺倒里侧,合上眼睛。

他怔了一会儿,也挨着她躺下,去搂她的腰,她丝毫未闪躲。他呆了呆,又试探地将指尖微微滑入她的衣襟,她还是没有反应。

他缩回了手,眨眨眼:“你这是……自暴自弃?”

“不是你让我不要跟命运抗争么?”她凉凉地用他的话堵回去。

他一时被她呛得哑口无言,最后讪讪地笑着告饶:“好好好,你睡,我不闹你了。”

没过多久,身边竟然真的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夜骐侧过身去看了她半晌,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头,轻笑:“小东西,你有时候还真可爱。”

大约是正午闷热,睡到一半,她居然把被子踢了,整个人像个小虾米似地,贴着­阴­凉的墙。

夜骐失笑,把她拉过来,重新盖好被子,她在梦中挣扎着想再次踢掉,却又被他裹得动不了,不满地皱眉撇嘴。

他不由得轻点她的­唇­角,随后又忽然惊觉,自己竟对她如此宠溺,抿紧了­唇­翻身向外沉思……

夜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已很多年,没有这样在自然状态下入睡过。醒来的时候,她已不在床上,空荡荡的枕边,让他第一次,心中升起怅然。

翻身下床,他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走进外间的小花厅,见她正斜倚在躺椅上看书,听见声响,也只是抬起眼,淡淡地瞟了瞟他,目光便又回到了书页之上。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看,发现竟是《战国策》。

“呵,开始学习帝王之道了?”他调侃。

“只是觉得里面的故事有趣。”她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他的手指,绕着她垂在椅侧的发丝:“你似乎……真的想通了……”

她不答,自顾自地翻完半卷,才抬眸看他:“还有什么好看的书?我以前,读得大多是些女经,枯燥乏味。”

夜骐凝视了她片刻,笑着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去御书房找。”

那天,他给她找了很多书,无论是治国方略,还是天文地理,她都来者不拒。

一直看到深夜,才以手掩口,小小地打了呵欠。

“困了?”他拍拍她的头顶:“那就明日再用功。”

“我不是用功,是无聊。”她将手中的书卷扔下,揉着眼睛爬到床上,倒头就睡。

夜骐站在案边,望着她微微苦笑。

她现在,是不是在逼着自己没心没肺,因为这样,就不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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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二更)

接下来的两天,苏浅一直都是这般,成日就是安安静静看书,困极便睡,仿佛心真的被掏空了,往事都已经不再。

这样的她,反而让身边的人,心情更沉重。

当封濯带着封璃,进宫来复命,说祭祖时行刺之人已抓获,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既没问是谁,也没说该如何处置。

封濯的眼中升起些疑虑,一旁的封璃,立刻替她掩饰:“臣会依照上次陛下所吩咐的做。”

苏浅不置可否地望了他一眼,便挥手让他们告退,自己转身又回了花厅。

出了殿门,封濯皱着眉问封璃:“什么上次?”

“就是遇刺回宫之后,我禀告完其他事宜,陛下曾下令,此次抓获刺客,务必严惩,以儆效尤。”封璃编了借口圆谎。

封濯没有再追问,话锋一转,充满警告:“记住自己的身份使命,莫要将儿女私情看得太重,你大哥这次,让我十分失望!”

“是。”封璃垂首应道,眼底却飞快地滑过一抹痛楚……

那天晚上,市井深处某个极为隐蔽的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内,有白衣似雪的男子,正临窗独酌,在门开的一刹那,他的手猛地一紧,酒杯应声而碎。

“见到我这么激动吗?”外面的人尚未进来,谑笑声已先传至跟前。

桌边的人缓缓抬起头来,眼中蕴含着杀意。

“为了她吗?”来人泰然自若地坐到他对面。

“你明知她不是凤歌,当初为何要这么做?”他的声音,森冷之极。

来人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杯酒,送至­唇­边轻抿,凤眸微眯:“正因为她不是凤歌,我才要她。”转了转手中的杯子,他望住对面的男子,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她的滋味,真是绝妙,只要尝过,就忘不了。”

顿时,方才握在那人手中的酒杯碎片,疾­射­而出。

这一边的人侧身避过,朗声大笑:“封璃,你真的只要美人,不要江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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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选谁

夜骐的这一句话,让封璃一怔,随后慢慢地重新平静下来,喝了口酒,才抬眸看向对座的人:“你当初是怎么知道的?”

“我正好亲眼看见,死了的‘宝珠’,深更半夜从墓中复活。”夜骐勾了勾­唇­角,放肆地指着他大笑:“想你们两兄弟,当时居然还悲痛欲绝……”

“然后呢?”封璃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阴­冷。

“然后么,我就托她的福,掌握了你们大骊王朝,最灵敏的消息网。”夜骐挑了挑眉,将一粒花生米,丢入自己口中:“你们大概,真的小瞧了凤歌,就连你的身边,也一样有她的人。所有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线,当然,现在也瞒不住我。”

封璃握着酒杯的手,骤然紧了两分,但没有说话。

“封玦已经回封城了吧?”夜骐笑笑,又为自己斟了杯酒:“封濯这个人,这一点倒真是聪明,血腥肮脏的事,永远由你去做,好让封玦将来,­干­­干­净净地接过这江山。”

封璃的眼中,划过一道冷芒:“那也要他,有命活到那一天。”

夜骐举起杯,与他相碰,二人一饮而尽,其中的含义,尽在不言中。

酒过几巡,照例是夜骐先离开,走到门边,他又回过身来:“忘了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若是凤歌和宝珠之间,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封璃愣住。

“初六的花会上,凤歌会对宝珠动手。”夜骐的嘴角翘了翘:“还有三天,你应该可以想清楚我问题的答案吧。”

夜骐走了,封璃转头,望着天边那一弯残月许久,长叹出声……

而那天夜里,当夜骐回到宫中,苏浅已入眠。

昏黄的烛光,映着她恬静的睡颜,让人心生安详。

有这样一个女子,能每天安然地呆在自己身边,也很好。

这条暗夜中的路,他已独自走得太久,真的也同样需要,有人陪伴。

悄然上床,他将她拉入怀中,她发间的幽香,让他闭起了眼,­唇­抵在她光洁的额上,轻逸出几个字:

“我选你,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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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报应(二更)

第二天清晨苏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夜骐怀里,脸贴着脸,他的手指,还绕着一缕她的发丝。

轻轻将头发抽出来,她坐起身,望着窗外明亮的阳光,眼神静而空茫。

如今,从日出,到日落,就这么过完一天,又一天。

或许真的,无欲,无求,便能无痛,无憾。

若是她生命中的所有期待,都注定变成绝望。

那么她什么都不要了,可以吗?

不瞻望前方,也不回首来时路,就这样木然地过下去,走到哪步算哪步。

是不是至少,可以不用再为谁流泪。

­唇­边绽开一抹凄凉的笑,她打算下床,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拉得重新躺倒。

夜骐翻身压住她:“不要难过。”

“我没难过。”她闭上眼睛,不和他对视。

下一刻,有温柔的吻,落在她­唇­上:“我说过,我会对你好。”

她不语,只是侧过脸去,躲避他的吻。

他并未硬追过去,暖暖热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耳边:“看你最近这么听话,今天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她依旧不作声。

“你一定会喜欢。”他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曾经和封玦之间相似的一幕,乍然出现在她脑海中,心如同被撕裂般地痛,她猛地推开他,仓皇逃下了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知道,她方才,想起了谁。

他不怪她,是他出现得太晚,才让她的心里,先住进了别人。

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将她心中的那个人赶出去,由他取代。

就这样半敞着中衣,他信步走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的梳子,为她梳头发。

她不自在地去夺梳子,却被他握紧指尖,低哑魅 惑的声音,让人心中生出微麻:“为妻结发,此生不离。”

苏浅怔了半晌,忽而望着镜中的自己一笑:“你也是因为,这张长得和她相似的脸么?”

“我不是。”夜骐微笑:“我和他们不同。”

“是么?”苏浅也笑了笑:“那我倒是真想不出,你为何要对我好。”

夜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因果报应,循环往复。”

反正他的谜,她永远猜不出,索­性­不如放弃。

她懒得再理,拿了根发钗,随手绾了个髻,戴上凤冠,便出了房门。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微微叹息。

对她而言,或许永远不问究竟,才最明智。

真相若是被撕开,她必然承受不住,其中的残酷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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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守护

那日傍晚,夜骐竟果真给苏浅送来令她惊喜的“礼物”——于嬷嬷。

苏浅第一眼看见,便跑了过去,丝毫不管自己现在的身份,抱住了她:“嬷嬷,你还好不好?”

于嬷嬷轻拍着她的背:“我没事,殿下带我出去,是给我疗伤。”

苏浅讶然,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看夜骐,正对上他温柔的眼神,他抱臂笑道:“娘子开心么?”

她咬了咬­唇­,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夜骐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顶,便先行离开,并为她们关上门。

苏浅望着合上的门怔了一会儿,又拉着于嬷嬷上看下看,眼中有担忧,还有欢喜:“真的好了?”

“好了。”于嬷嬷叹息,这样的一个孩子,本不该心疼,却又怎么能不心疼?

苏浅现在,也只有在于嬷嬷面前,才能放纵自己,偶尔撒一回娇,她抱住于嬷嬷的胳膊,轻声央求:“嬷嬷,你要是全好了,能不能给我做一回绿豆糕?”

于嬷嬷笑容慈祥:“好,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要是……你真的是我的娘亲……该多好。”苏浅靠在她肩头,闭上眼睛喟叹。

于嬷嬷顿时,笑容微微一僵,随后轻轻推开她站起来:“我得赶紧去膳房,把豆子泡上,不然今儿来不及给你做绿豆糕了。”

“好。”苏浅点头答应,像个乖巧的小女儿。

于嬷嬷不禁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又叹了口气,才转身出门。

行至回廊拐角,有个人影从暗处闪出来,正是夜骐。

“什么都不要让她知道。”

“我明白。”

整件事中,她是最无辜,却也最悲惨的那个人。

以后,只要默默守护,让她安宁地活下去,就好。

“我已将花会上的一切都布置好,你到时候见机行事。”夜骐嘱咐完最后一句,身影迅速隐入茂密的树林,于嬷嬷则若无其事地继续往膳房走去……

那天夜里,苏浅吃着于嬷嬷做的绿豆糕,像只满足的小猫。

于嬷嬷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眼底有深藏的怜惜。

而夜骐,此刻正站在她的窗外,微闭着眼,听风从耳边掠过。

但愿,你能永远如今日般,守住她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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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需要他(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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