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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学生了,不是要我握着你的手拿笔吧!”

“我只是问你吃不吃点心?”

“我是来补习,不是来吃点心。”

“你虽然是补习老师,也是哥哥的同学,双重身份,双重待遇。”

“我要吃点心,自然会告诉你,你的话真多,无心向学。”

玛姬吐了吐舌头。

玛姬开始做功课,艾云见她没什么疑问,于是想拿份讲义看看。

翻布袋,又看见那封信。他撕开信封,把信纸拿出来。

董艾云同学:星期日我二十岁生日,爸爸为我在游艇开了个舞会,我邀请你做男主人,希望你赏面参加。

如果你不答应,我的二十岁生辰将没有欢乐……

“艾云哥哥,情信?……”

“做你的功课。”

与此同时,雷文正在陪珊瑚吃下午茶,逛公司。

珊瑚和雷文在一起,雷文总是令她很开心,银铃似的笑声不绝于耳。

“我很高兴姑父姑母肯让你回来念书。”雷文说。

“是我自己要争取回来,我接受爹妈安排我在瑞士最著名的女校念中学,我有权选择念自己喜欢的大学,我很幸运考到港大。”

“大学十月开课,现在距离开学还有五个月。”

“我十几年没有回来了,好想痛痛快快地玩它一下。你肯陪我的,大表哥,是不是?”她露出一排小贝齿。

“当然!”雷文很肯定:“我下了班马上陪你,如果你喜欢,我跟爸爸说,我要请假陪你游遍香港一周。”

“不,舅舅会不开心,为了陪我玩而请假。幸而艾云表哥就快放暑假了。”珊瑚笑一下,马上又皱上眉:“艾云表哥对我不睬不理,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事?”

“他的­性­格很怪,你千万不要介意,他对谁都很冷淡,说话少,笑容少,我们兄弟俩也很少谈笑聊天的。”

“他以前很顽皮,很喜欢玩。”

“人大了就会变,他越来越孤僻,妈很担心。”雷文拍了拍她的手:“你还要去逛公司买东西。走吧。”六点,赵东尼才下课回家,他走进书房,拉艾云陪他打桌球。

“哥哥,”玛姬吵着:“艾云哥哥还没替我检查功课,我还有两条数没计好,艾云哥走了……”

“你做功课老是慢吞吞,说好每天补习一个半小时,经常变成了两个半小时,艾云别理她,我们走吧!”

“这是我的工作,很快,你等一下。”艾云检查了经公的电子厂营业统计表,玛姬已计完数,错了三条,艾云又讲解一番。

“走吧!”东尼一手扯艾云,一手替他拿起布袋:“她是缠藤,可以缠你一生一世……”

艾云和东尼打球一直到七点多,艾云看了看表:“七点十五分,我要回家。”

“多玩一局。”

“家里规定八时开饭。”

“在我家里吃。”

“爸爸喜欢我留在家里吃饭,每天也只有吃晚饭时才看到爸爸。”

“再玩一局,又不是开会,吃饭嘛!迟十分八分钟回去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一顿饭要吃一个多小时。”东尼终于打中一只篮球。

“你应该知道,我回家迟五分钟,就没有饭吃。”

东尼摇摇头,拍一下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很苦,但是我不能帮你,一切要靠你自己,你要做主动,不要做被动。”

艾云苦笑一下:“任何环境,总得有人牺牲。”

“不可能牺牲的永远是你。”

“我希望父亲快乐。”

东尼摊开手,耸耸肩,终于点一下头:“好吧!这个年代,难得有你这样的孝顺儿子。”

艾云拿起布袋:“明天见。”

到门口,玛姬已在等候:“艾云哥哥,星期四我等你。”

艾云回到家里才七时四十分,艾云吐了一口气,还有二十分钟,可以来个冷水浴,换套整齐的衣服,董宇凌喜欢孩子们吃晚餐时打扮得整整齐齐。

他到处找锦姨亮个相,省得他还在洗澡时锦姨宣布他“又”不回家吃晚餐,岂不冤枉?

他三步两脚上楼梯,推开房门,竟然看见珊瑚坐在他房中。

他一愣:“我不在,你怎可以进来?”语调平而冷。

“我们是亲戚,又不是外人,你可以到我的房间,我也可以到你的房间。”

艾云没理她,放好布袋,打开衣橱,拿了一套灰白格子的衬衣长裤,整套的,意大利货。

“喂!”珊瑚追上去,截住他:“我来看你呀!你怎可以抛下我溜掉。”

“我赶时间洗澡,自便。”

“有约?又要出去。”

“洗了澡在家里吃饭。”

“那就不必赶,我们先谈谈,什么时候吃饭都可以。”

“我迟了就没饭吃……”他连忙改口:“我不想一家人等我。”

“反正大家都不饿,每个人都吃过下午茶,我们愿意等你。”

“我没吃下午茶,我饿。”

“吃完饭才洗澡不行吗?”

“我喜欢整齐清洁地吃晚餐。”艾云看了看表,他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他轻轻推开珊瑚,就奔人浴室。

珊瑚咬住牙在那儿顿脚。

准八时,艾云刚好洗过澡出来,身上的衣服令他看来很帅,很潇洒。

“艾云表哥,”珊瑚上下打量他,禁不住地叫:“你好俊啊!”

“我要去吃饭,失陪。”

“锦姨刚来过,我告诉她我们会迟点到饭厅,反正舅舅刚回来。”

艾云打开冰箱,还是两个苹果一罐汽水和一些冰水。

他开了那瓶汽水,靠着窗门喝。

“你看我这条裙子怎样?”她旋转那条橙、蓝格子裙:“今天刚买的,这儿真落后,百货公司、服装公司,卖的裙都很落伍,长长的,膝下三、四寸。外国的女孩子都穿膝上裙,挺多是及膝裙。”

“这些我全都不懂,我要下楼。”

“不要走,”珊瑚拉着他的臂,把他拖回去:“今天大表哥陪我逛公司,我买了两件T恤准备送给你:一件英国货,一件法国货,款式倒很新,你皮肤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珊瑚打开两只胶袋展示两件新T恤。

“谢谢你!我有很多的衣服,爸爸每次出门公­干­都替我们买很多衣服,以后,不要再为我浪费金钱了。”

“艾云表哥,你连看一眼都不肯?”艾云已开门走出去,珊瑚在后面追他:“文云表哥……”

艾云已到小饭厅,董宇凌在坐,艾云走到他身边:“爸爸。”

董字凌看着儿子:“衣服是随便买的,想不到穿在你身上就那么好看,坐下来,我们等你和珊瑚吃饭。”

雷文闻声走出去,看见珊瑚气呼呼:“­干­吗生气?”

“他冷血的,他冷血的。”

“他是怪人,叫你别管他。”

“我偏要管,看他到底有多冷?”

“大约零下二十度,”雷文扮了个鬼脸逗珊瑚开心:“很惊人吧!”

“我不怕,我搬座火山来,溶化他。”珊瑚不服气,呶起嘴。

“我帮你搬火山,别生气,吃饭去。”雷文哄着她。

“大表哥,你是个好人。”

“艾云也不是坏人,只是人怪些。”

锦姨走出来。

她对大家笑笑:“吃饭了,今晚吃四川菜,天天新款,表小姐喜欢的。”

“锦姨,叫我的名字。”

“那怎么可以,你是董家表小姐嘛!我不敢。”

“但我叫你锦姨,我们是亲戚。”

“就依珊瑚的意思。”

“好,珊瑚,去吃饭吧!”

秘书把电话接进来。

董雷文按一下掣,拿起电话筒:“哪一位?”

“雷文,你很久没有打电话给我。”

“啊!卡露莲。”那是雷文大学的同学,两家人也有生意来往:“我的表妹来了,你知道艾云的,只有我陪她。”

“住在瑞士的那位千金小姐?”

“算来算去,也只有这么一个表妹,所以,要殷勤些。”

“她什么时候走?”

“三、四年,她要在这儿念大学。”

“什么?”卡露莲在电话里叫:“她三、四年留在这儿,你就一直要陪着她,我们怎么办?分手三、四年?”

“没有那么严重,珊瑚刚来,对香港完全不熟,时间长一些,她会适应一切,那时候,我们可以见见面。”

“你是听从父母的命令,应酬她?”

“一半一半,这些日子我们也有通讯,而且,我们从小已经是好朋友。”

“她是不是很漂亮?”

“我另一个电话响,卡露莲,有空给你电话。”雷文挂了线,拿起另一个电话,马上笑容满面:“司机已经把你接出来,好极了!你等着,我马上下来,带你参观董氏大厦。两分钟,嗯……”

马丽莎由文学院的校园一直追到学校的停车处:“董艾云同学!”她喘着气。

“啊!是你。”艾云站下来,但并没有久留的意思。

“你还没有给我回复。”

“什么?”他平谈地问。

“我生日在游艇上开舞会,请你做我的男主人。”

“是的!”他翻布袋,终于拿出一只绿­色­的信封:“给你。”

马丽莎很高兴,手都颤了,笑容却停留在脸上,她打开信封把卡拉出来一看,一张HALLMARK的生日卡,送给普通朋友的。

“谢谢!”有点失望,并未绝望:“星期日我派车来接你,因为,你不知游艇泊在哪儿?”

“不必了,星期日我没有空。”

“你不参加我的舞会,你不肯做我的男主人,我说过你不参加我的生日会,我将没有欢乐……”她流下泪来。

“我抱歉。”

“我已经告诉了爸爸妈妈,我已经通知了所有的朋友……你完全不给我面子,你想我被父母取笑,朋友嘲弄,你为什么要害苦我?你为什么一点也不为我设想?”

“马丽莎,公平些!我可从未答应过你什么?”

“只不过请你参加一个舞会,又不是要你上战场。”

“有些人宁愿上战场。”

“像你吗?”

“像我。”

“你不来,我取消舞会。”马丽莎咬咬牙,威吓着。

“随便。”

“董艾云,你不要神气,你不得好……”她终于没有说下去。

艾云回转头:“生辰快乐!”他走进泊车场,很快就把汽车开走。

因为每逢二、四、六,他都要为玛姬补习,以前玛姬科科不及格,自从他替她补习,玛姬的成绩越来越好。

中学会考,得过优,也得过良。

其实,预科班的学生,已经是很少要人补习,可是,玛姬几年来都依靠惯艾云,艾云不来,她连坐标图表也不会画。

她故意养成自己依赖艾云,因为她喜欢艾云,渴望接近他,一星期三天都嫌少,最好一个星期见足七天。

也不做功课,浑浑噩噩,艾云就非要来不可,几年来一直如此。

玛姬需要艾云的人,艾云需要那份补习费,现在已提升到每月九百元,艾云需要那九百元。

艾云从来不敢告诉家人,他是受薪的补习老师,有时候迟回家,家人追问,他只是说替同学义务补习。

他功课好,有多余时间,因此,没有人提出过禁止。

如果董宇凌知道真相,一定气死,董宇凌是个大企业家,他的儿子竟然要替人补习赚钱,那有多丢脸?

董宇凌每次出门视察外国的分公司,必会把儿子叫进书房。

“我这一次出门快则七天,迟则半个月,你有什么问题、困难和需要,告诉爸爸。”

“一切都很好,爸爸。”

“唔!这些钱,你拿着用,如果有什么特别需要,随时可以向妈妈要。”他交给儿子两张五百元钞票。

“谢谢爸爸。”

“你妈妈说,这么多年来,你从未向她要过一毛钱,也没有向锦姨支取过。”

“爸爸,我够用。”

“不要那么省,你知道吗?你已经是大学生,应该用点钱,请同学吃顿茶,请女朋友看场电影,可不要看前座,请女朋友吃饭不要吃汉堡包,上扒房啊!别忘了你是董宇凌的儿子,蹲在快餐店磨凳子,人家还以为我做爸爸的刻薄儿子。”

“爸爸,我没有女朋友。”

“找一个啊!大学生没有女朋友也是没有面子。人人还赞你英俊呢!虽然,我每月也给你两千块左右的零用钱,但追求女朋友就不够花费了。”

“爸,我真的没有女朋友。”

“怎会呢?谁信呢?别骗你爸爸,喜欢你的人多着。”

“没有一个我喜欢。”

“珊瑚表妹呢?”

“珊瑚表妹是大哥的。”

“谁说珊瑚是你大哥的,珊瑚是雷文的表妹,也是你的表妹,你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三个都是表兄妹。”

“珊瑚喜欢大哥。”

“珊瑚有没有说不喜欢你?”

“她也不见得喜欢我。”

“孩子呀!你这……真是,”董字凌急得说不出话:“你听着,我要你追求珊瑚。”

“大哥怎办?”

“公平竞争呀!你追珊瑚,他也追珊瑚,各追各的,成功就靠自己。”

“何必为了一个女人破坏兄弟之情。”艾云一直冷冷的,满不在乎的。

“你将来到底要不要娶媳­妇­?”董宇凌指住儿子,气呼呼。

“等大学毕业了再说。”

“你大学毕业,珊瑚已经嫁了人,你不声不响,她凭什么等你?”

“世界并非只有珊瑚一个女孩子。”

“你由五岁闹到十岁,一直嚷着要娶珊瑚做你的媳­妇­。而且……我也很喜欢珊瑚。由今天起,你要追求珊瑚,和雷文公平竞争。”董宇凌又拿了一千元给艾云:“这是支援费,如有表现,我会另行加赏。”

“爸爸……”

“出去,找珊瑚看电影去。”董宇凌挥挥手:“这孩子真气人。”

艾云拿了两千元出来,很高兴,加上这个月的补习费,有二千九百元。

艾云需要那份补习费,因为父亲不是经常每次给他二千元,他有负担,他要替人还债,供给那人的衣食。

在走廊上边走边想。

“艾云表哥!”珊瑚由后面追了上来:“你不在房间,去了哪里?”

“在这。”

“刚才我没有看见你在走廊?”

艾云一皱眉:“找我?”

“唔!你看,这小狗漂亮不漂亮?”珊瑚抱起怀中的小狗给艾云看:“大表哥送给我的,花七千块买来的。”

“多给它吃些东西,别饿坏了。”

“这是芝华华呀!是那么细小的,那才珍贵。狗店的老板说,它是系出名门的贵族后代,芝华华当中最漂亮的一只。”珊瑚越说越高兴,把狗捧到艾云的面前:“抱抱它。”

艾云一转身,避开了。

“它刚洗过澡,又洒了香水。”珊瑚走前两步:“好香,很好玩的。”

“别过来!”艾云瞪了小狗一眼。

“你不喜欢小狗?”

“不喜欢。”

“你喜欢小猫?小鸟?”

“都不喜欢。”

“你不喜欢小动物?”珊瑚的话好像从未停过。

“不。”艾云不耐烦。

“噢!”珊瑚失望地垂下大眼睛:“妈咪说:男人喜欢小动物,心肠一定好,艾云表哥,我不相信你不喜欢小动物……连大表哥也喜欢,他送我小狗。”

艾云咧开嘴,冷冷地笑一下:“大哥是好人,我不是。”

“你是的,你以前还养过白兔。”

艾云绕过她身后,走向楼梯。

“珊瑚,珊瑚,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

珊瑚抱着小狗,靠在走廊的墙上。

“你怎么了,珊瑚。”

珊瑚摇一下头。

“我终于替小狗买了张睡床。”雷文举起一个很漂亮细致的藤篮,篮内还有软垫子的。

“好漂亮啊!大表哥。”珊瑚的大眼睛发出光彩,她一下子又开心了:“你真好,艾云表哥有你一半好我就开心了。”

“刚才他又给你面­色­看?”

“他不喜欢我,更可能对我有成见。”珊瑚摇摇头,把小狗放进篮子里。

“我劝过你不要理睬他,你又不听。”雷文替她接过篮子,拖起她的手:“我们到花园,让小狗晒晒太阳。”

“好主意。”珊瑚一下子就把艾云和所有不愉快的事忘了。

艾云也在花园,在树上的吊床看书,居高临下,他看见雷文和珊瑚嬉戏、追逐,珊瑚的长发迎着初夏的微风飘扬。

艾云闭上眼睛,当年旧居——山顶道娶新娘的游戏,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出现,禁不住,­唇­边透出了一丝丝的笑意。

“不来了,不来啦!”

艾云摹然惊醒,翻过身一看,珊瑚大概被雷文抓到,两个人滚在草地上。

艾云把手中的苹果,朝他们那方面扔过去,然后他把书盖在脸上,缩起身体,装睡觉。

“谁?”雷文到处张望。

珊瑚连忙从他怀里钻出来:“不玩啦!”珊瑚提起篮子。

“谁在这儿捣蛋?”雷文到处搜索,只看下,不看上。

“花园那么大,总有人来往。”

“唏!珊瑚,你去哪里?”

“回屋子看电视。”

“这个时候没有好节目,我们打网球,还有太阳嘛!”

“不跟你玩,”珊瑚拨了拨头发:“你欺负人。”

“我们去看电影。”雷文捉住她的手臂,凑到她的颔下说:“我听话,全依你,不造反。”

“唔!”珊瑚装得很威严:“本人皇上皇饶你一次。”

雷文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嘛,我是皇上,不,比皇上还要威武。”

“那店子是卖雪糕腊味的,你只要说,朕饶你一次。”

“朕是什么东西?”

“朕是皇帝的自称,等于我们叫英女皇陛下一样。”

“我的中文……”珊瑚拍一下额:“好,朕饶你一次。”

“谢陛下。”

两个人相视,又哈哈笑了起来。

艾云拉下脸上的书,看见雷文挽着珊瑚的腰,走进屋子。

不久,他们换了衣服,雷文开了他的魔鬼鱼跑车出去。

花园一下子寂静了。

艾云喜欢静,可以安心看书。艾云怕静,有孤立无援的感觉。

非常的矛盾。

他用力一甩头,快要考试了,不要想那些无聊事。

珊瑚曾是他的新娘,但,时移势易,昔日旧事,今不复再。

董宇凌出门后,艾云除了吃饭和上课,他很少离开他的卧室。

这天,他看讲义正看得人了迷,突然有人用双手掩住他的眼睛。

“谁,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他不断用自己的手去抚摸那双手,滑滑的,纤巧的……

一阵咭咭的娇脆笑声。

“珊瑚,别胡闹。”他很生气的样子,语气并不好:“放开你的手。”

“我偏不放,除非你答应和我看电影。”珊瑚还在笑。

“你……”艾云拉开她的手,把她推开:“你真无聊。”

珊瑚被他那么一推,打了两个退步:“为什么推我,以前又不是没有玩过。”

“哼!”艾云继续看讲义。

“你不喜欢我,”珊瑚越想越委屈:“你已经不再喜欢我。”

“大哥喜欢你就够了!”艾云下逐客令:“请你出去,我没有请你进我的房间,这儿不是你喜欢来就来。”

“你讨厌我,”珊瑚哗的一声哭出来:“打从我第一次来你就讨厌我。”

艾云顿了顿,终于拿起笔,把讲义写的重点打下记号。珊瑚哭着奔出他的房间。

艾云连忙回转头,张开嘴,话又吞回去,他握着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桌面。

不过两个钟头,江玉霞啪的一声推开艾云的房门进来。

“妈!”看江玉霞的面­色­,就知道有事情发生。

“你是怎样对待珊瑚的?你为什么老是不合群,为什么跟所有的人过不去?家里人人迁就你,可以!但是珊瑚是贵宾呀!你不要忘记,她妈妈还是你姑母,别以为人家来白吃白住就欺负人。你爸爸瑞士那间公司,没有你姑丈根本开不成,他们出了多少人力物力,到底是珊瑚沾你的光,还是你沾珊瑚的光?”

江玉霞一口气的,艾云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你发少爷脾气,赶她走,好呀!你爸爸回来,我只有跳康乐大厦。”

“走?去哪儿?”

“回瑞士,难道去游乐场?”

“我没有叫她走。”

“你没有开口,可是,你什么态度,说话不顾前不顾后,我都知道。你一定令她很难堪,否则她不会哭着要走。艾云,你能不能对人好一点?”

“妈,是您……”,江玉霞马上抢住:“我怎样教你,对兄长要爱护,对朋友要友爱。好,你大少爷办不来,客客气气总行吧!现在,你马上去向珊瑚道歉,留住她!”

“我又没有做错。”

“你不道歉,是不是?好!好!她走了,等你爸爸回来,让他气个半死。”

听见父亲,马上投降:“大不了向她说声对不起。”

“跟我来。”江玉霞拖起儿子,把他推进珊瑚的睡房。

珊瑚哭着把衣服放进旅行箱。

“你不能走!”艾云木然说。

“我偏要走,腿在我身上。”

“你走了,爸爸不会原谅我。”

“活该!一生没见过你这样无情的人。”珊瑚拉了张纸巾用力挤鼻于。

艾云把她的衣服全倒在床上,扔了旅行箱:“你不能走。”

“刚才你在房间里不是赶我走吗?”珊瑚呜呜的:“我在成全你。”

“小姐,我正在考试,”艾云忍住气:“你要寻开心,等我考完试好吗?”

“你答应考完试陪我玩?”珊瑚破涕为笑,拉住文云的手臂。

艾云轻轻拉开她的手:“你不要走,留下来。”

“你先答应我,考完试陪我玩。”

艾云为势所迫,点了点头。

“艾云表哥,”珊瑚整个人挨向他身上,他慌得大声叫:“妈,珊瑚表妹已经答应留下来,您进来看看她好吗……”

艾云开车出学校大门,看见­奶­妈在行人道上向他招手。艾云连忙把车停泊在一旁。

他跳下车,来到­奶­妈身旁:“您为什么老远跑来,这几天我考试,我准备考完试马上去看您。”

­奶­妈拉着艾云的手,上下打量,微微笑:“你又长高了。”

“半个月前我们才见过面,哪有高得那么快?”艾云看见­奶­妈也很开心。

“去年我为你编织了一件羊毛衣,又拆又织,昨晚总算织好,等不住,现在送来了。”

“­奶­妈,现在已经是初夏了。”

“人老手笨,你考试,我回去了。”

“我送您回去。”艾云接过羊毛衣,另一只手拖住­奶­妈。

“不,路那么远,要花你多少时间?考试要紧,我自己坐巴士。”。

“就因为路太远,我才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艾。

云把­奶­妈拉上车。

途中,­奶­妈问:“家里情形怎样?老爷好吧?”。

“他去了瑞士,过几天就回来,我们家来了个刁蛮公主,好烦。”“你大哥的女朋友?”

“是的,不过,我们也是亲戚,还记得吗?你最喜欢的洪珊瑚。”

“啊!”­奶­妈拍一下大腿:“姑­奶­­奶­的女儿,梳条马尾,大眼睛溜溜转,红红的脸颊,那可爱的小娃娃怎样了?”

“长大了,还是那么好看,只是太刁蛮,她给宠坏了。”

“她不是你大哥的女朋友,你和她从小订了亲的,她是你的未婚妻。”

“妈说,珊瑚是大哥的。”

“你妈,你妈,”­奶­妈悻悻的:“全世界好的东西都是雷文的,偏心。”

“其实,那珊瑚也不适合我,她和哥哥是天生一对。”

“但是你爹,你姑母,是希望你和珊瑚配成一对。”

“……您看,乘车子多快,到了,我不送您进去,我要赶回家里温习,考完试,马上来。”

“好好用功,别给人看扁了。”

艾云点了点头,开车走了。董宇凌希望他追求珊瑚,­奶­妈也有同感,可是,艾云并不在乎。也许他真的和珊瑚不适合,也许他接触的女孩子太多。

他突然记起下课时,美玉塞了一张纸条给他,他翻看口袋把纸条找出来一看,又是约他看电影。

这种纸条,几乎每天都有。

江玉霞和珊瑚一同吃过午餐,然后去逛公司,疯狂购物。

“喜欢舅妈吗?”

“喜欢,舅妈漂亮,对人又好。”

“四十四岁的老太婆啦!”江玉霞膘了那么一眼,幸好珊瑚不是男人。

“舅妈挺多像三十五,和大表哥走在一起像姐弟,真的,不骗您!”

“喜欢大表哥吗?”

“喜欢!”珊瑚毫不考虑。

“他有什么好呢?”

珊瑚测了侧头,漆黑眼珠子溜溜:“大表哥温文尔雅,虽不太高大,但很有型,皮肤黑但样子英俊,对女孩子很体贴。”

“你看得倒是很透彻,我的小儿子又如何?”

“艾云表哥?他高大,潇洒,皮肤白,脸孔俊俏,一个百分之一百的美男子,一个女孩子眼中的白马王子!”

“你一定很喜欢他?”

“我不讨厌他。”

“和雷文比较,你喜欢哪一个?”

“大表哥。”也是毫不考虑。

“但是,你刚才列出的条件,艾云比雷文好。”

“我还没有说艾云表哥的缺点,哎!他的缺点可真多:冷血无情、没有同情心、不爱小动物、高傲、专摆架子、对女孩子没有礼貌、自私、以自我为中心、不合群,难于相处,大概他是被舅舅宠坏了,我不喜欢他!”

“你会和雷文交朋友?”

“我们是表兄妹呀,比朋友更好,一出生就是的。”

“我所指的朋友,是男朋友。”

“舅妈,”珊瑚天真地问,她在试戴太阳帽:“我十八岁了,是不是应该有一个男朋友?”

“那间女校管得好严,况且,我年纪少,我也不喜欢外国人。”

“就让雷文做你的男朋友吧!”江玉霞看看表:“帽子全都要了好吗?”

“太多了吧?”

“有什么关系?漂亮的东西,女孩子永远不嫌多。”

“噢!我们今天买了不少东西。”

“应该暂告一段落,改天再买,雷文快要下班,我们接他下班吃下午茶。”

“好啊!”

她们到达写字楼,雷文的秘书老远看见珊瑚,马上打电话。

雷文放下电话,面­色­都变了:“我叫你不要再到我写字楼来!”

“来看看你嘛!”

“我妈咪来了,你马上走。”

“那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安娣!”卡露莲耸耸肩。

“但是你没有见过我表妹,你马上走,听,她们进来了,你真是害人­精­。”雷文马上开门迎接:“妈,珊瑚,你们来接我下班?”

江玉霞看见卡露莲,面­色­骤一变,随着打哈哈:“卡露莲,很久没有看见你了,珊瑚,介绍你认识,这位是雷文的同学,很有本领,打理一间大工厂。雷文,你们的生意谈完了吧?珊瑚肚子饿。”

“马上可以走。”

“卡露莲小姐,一起去吧。”

“噢,卡露莲好忙,”江玉霞马上把珊瑚拉到儿子身边:“她真是连喝杯咖啡的时间也没有。”

“安娣,我……”珊瑚邀请她,她巴不得马上跟着走。

“我明白了,我虽然是长辈,但也很了解年轻人,你一直希望做女强人,你有条件,你一定会成功,你这一次不能和我们在一起,还有很多机会嘛!喝咖啡,每天都可以。”江玉霞向儿子示意:“你和珊瑚先走,我很久没见卡露莲,想和她聊聊。老地方见!”

雷文又哄又拉地把珊瑚带走。

“卡露莲,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事?安娣。”

“不要再和雷文见面。”

“这怎么可以?”卡露莲眼眶浑红:“我和雷文本来是恋人。”

“幸而只是恋人,但是,珊瑚是他的未婚妻。”江玉霞显然翻脸无情。

“原来是你反对我和雷文来往,怪不得最近他老是避开我。”卡露莲用手帕抹着眼泪:“我到底有什么不好?哪一样令您不合心意?”

“你错了,我从来不­干­涉儿子的私事,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可惜,雷文深爱他表妹,他早就忘了你。”

“那个珊瑚?”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小情人,卡露莲,我代表儿子求你,放过他……”

“妈咪,您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干­什么?”雷文指住一床的盒子。

“换季嘛!别吵了,全是名牌。”

“我有二、三十盒,艾云也是,还有珊瑚,可以开百货公司。妈,您每季给我买的衣服我都穿不完呢。”

“剩余的物资可以给弟弟!”

“您又没有给他买衣服?”

“你衣服多嘛,你不喜欢的可以给他,弟弟穿哥哥的衣服平常事。”

雷文翻着:“这套黄的不合我的肤­色­,这套太长太大,艾云才穿得下,深绿也不好……”

“没关系,全扔给艾云。”江玉霞坐下来:“我今天试探过珊瑚,她非常喜欢你!”

“真的?”雷文好高兴:“我见她蹦蹦跳跳,还以为她不懂这些。”

“她十八岁了,还以为她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小娃娃。她不喜欢艾云喜欢你,孩子,机不可失,你要抓住了。”

“没有敌手,不用怕,她一向不喜欢艾云,常和艾云争吵,我知道,她刚来,没有机会接触其他男孩子,我是她唯一可以选择的。”

“她进了大学,情况就会不同,会有很多男孩子追求她。”

“等她进大学,我们已经订了婚。”

“速战速决最好,不过,我还是最担心卡露莲,她不会放过你。”

“我会约她见面,把话说清楚……”

雍雅山房的黄昏,董雷文穿了套粉蓝西装,他脱下太阳眼镜,喝一口冻饮。

“晚霞真美!”卡露莲赞叹。

“可惜已是黄昏,它很快会被黑夜遮盖,消失,像我和你的交情。”

“雷文,”卡露莲打了一个颤:“你……在说什么?”

“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

“你要出远门?”

“我那儿都不去,我留在这儿,只是……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不会再约你,希望你也不要再找我。”

“就是为了那个珊瑚?”

“是的。”雷文毫不掩饰。

“她确然很美丽,很可爱,但是,我们相识在前,我想不到你是这种人,贪新忘旧。”

“你说错了,我认识珊瑚已经十八年!”雷文一直不敢看卡露莲,毕竟,他对她总有点歉疚。

“你既然早已有了爱人,就不应该追求我。”卡露莲十分激动,她是真心真意爱雷文的。

“她回瑞士时我们都还小,我不知道自己会爱上她,也不知道她爱不爱我?现在,我清楚自己的感情,而我也知道珊瑚很喜欢我。卡露莲,很对不起,其实,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一声对不起就完了,你不需要负责任,喜欢爱就爱,喜欢扔就扔。”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卡露莲。我和你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我们由朋友成为恋人,也并不是我蓄意追求你,我们在同一班上,见面多了,就产生感情,仅此而已。”

“清清白白!”卡露莲的泪珠在眼眶里打滚:“你不认为,心灵上的伤害,比­肉­体更难弥补。”

“我承认伤了你的心,但是,我除了说抱歉,还能做些什么?”

“雷文,”卡露莲抓住他的手:“我们继续,我求你!”

“不可以,”雷文轻轻拉开她的手:“我不能令珊瑚伤心。”

“你可以伤我的心,为什么她不可以?”卡露莲掩住嘴,不让哭声爆出来。

“因为我爱她!”雷文看了看表,伸手叫侍者结账:“对不起,时候不早,我送你回去!”

“陪你的小表妹?”卡露莲马上抹去泪水不让侍者看见。

“她一个人在家里很寂寞。”

“哼,替她想得真周到。”

“走吧!”

“我们这一次谈判,你没有成功,因为,我并不打算和你分手。”

“那何苦?而且就算你找我,我也不会再见你。”

“总有一天,你会被她抛弃,你不觉得,她和艾云更适合?”

“你懂得什么?”雷文笑一下,开了车门让卡露莲进去:“珊瑚和艾云是死对头,要担心,担心别的男孩子,我绝不担心艾云。”

“但他英俊,比你更能吸引异­性­。”

“他脾气古怪,不是我的敌手。”

“条件。他始终比你好。”

“你觉得他好,你去追求他,或者我为你们撮合!”

“你分明知道这是不可以的,我年纪比他大,你不要我,也无权分配我。”

“外国流行老妻少夫。”

“我不是外国人,我也没有恋弟狂。”卡露莲恨恨地盯他一眼:“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你根本蛮不讲理,我们最好不要说话。”雷文用力踏油门,他的心,已飞回珊瑚的身边。

“珊瑚,珊瑚……”雷文一脚踏进屋,就到处找她,可是楼上、楼下,都看不见珊瑚的影子。

“雷文。”是锦姨:“唷!还不到一点,这么早就下班?”

“今天是星期六。珊瑚呢?”

“刚才她还在花园。”

“我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她!”

“也许绕到后花园?快开午餐了,你在家里吃吧?”

“我和珊瑚在外面吃。”雷文说着,人已走出大屋。

一直找,终于在后花园看见珊瑚。她穿了套短裤运动装,伏在草地上吹棉絮。

雷文吐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我叫你换好衣服等我,为什么不听话?”

“这棉絮好好玩,呼……你看,你看棉絮随风飞舞,多好看!”

“我们说好今天去新界玩的,现在应该出门,而且我们都没有吃午餐。”

“晤!我要吹棉絮!”珊瑚不肯罢休,还在玩。

“新界有很多很多的棉絮,你可以玩一整天。”

“真的呀?”

“不骗你!”雷文拖她起来:“快换衣服,听话嘛!”

珊瑚和雷文手拖手进屋,刚巧艾云由台阶下来。

“艾云表哥,我们一起去新界。”

“没有空,不去了。”

“艾云,昨天你已经考完试。”雷文说:“去新界轻松一下。”

“大哥,我约了人。”

“那随便你吧。”

“艾云表哥,你别忘记答应了我,考完试请我看电影。”

艾云没说话,走了。

“别理他!”雷文摇了摇她的手:“快换衣服。”

“你猜艾云表哥约了谁?……”

艾云开车进沙田,先到市集买了一只­鸡­、一条石斑,还有一些新鲜蔬菜。

车继续向前驶,在一间两层高的小房子门前停下来。

小房子面前种了许多花,也有树,树上一些果子已经开始成熟。

艾云按铃,一个颇胖的老­妇­走出来。

“哎唷!艾云,你怎么来了?”她很高兴,一边开铁门一边问:“考完试没有?”

“刚考完。”文云把蔬菜交给她。

“我说过多少次了,来看我不用买东西,你肯陪我吃一顿饭,我已经很开心,街市那些地方,不是少爷去的,难道我还不会买菜?”他们走进屋里,屋子每层有两房一厅,还有露台、厨房和浴室。阳光充足,空气也很好:“你又没有买牛­肉­?那么一大条石斑怎吃得下。”

“您戒吃牛­肉­,喜欢吃鱼。”

“但是你最喜欢吃煎牛扒,我马上去买。”她去找钱包。

“­奶­妈,不要去,我也喜欢吃­鸡­、吃鱼,我们谈谈!”艾云拉住她。

“对了!”­奶­妈又走到房里去,一会,她拿着钞票出来:“今早楼上的房客刚把租金交来。”

“您留着用。”

“我留四百已够,一个老太婆,四百元单是管食管穿,又不用付房租,已经够用了,余下的还要付银行。”

“这个月银行的钱我已经付了。”

“你哪来那么多钱?每月都是房租和你的补习费加上零用钱,加起来才凑足数目,租金还在我这儿呢!”

“这个月,爸爸多给我千多元,他要我追求珊瑚。”

“追到了没有?”­奶­妈极感兴趣。

“追到,不过是大哥。如果我追求女孩子,就没有那么多钱付给银行。”

“你为了我不追求珊瑚?”

“珊瑚喜欢大哥,争也没有用。”

“我还欠银行多少钱?”­奶­妈坐下来,想想就心烦。

“九个月。”

“银行的钱还清,不要再去补习,实在太辛苦。”

“倒不觉得辛苦,就怕时间不够用,以后再算。”

“你回房间去躺一会,我去烧饭给你吃!”­奶­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出来给艾云。

“我不疲倦。”艾云开了啤酒喝了两口:“我去后院子看看那些番茄。”

“有两个又大又红,摘下来,我洗­干­净,放些糖,给你生吃,啊!艾云,给我摘三棵葱。”

文云走到后园,他和­奶­妈合力种的番茄,果然有两个特别大,已经成熟,他越看越开心,舍不得摘下来。

“艾云,”­奶­妈在厨房的窗口叫:“明天星期日,不要回去,在这儿住一晚,明早吃及第粥。”

“我没有告诉爸爸不回家睡觉。”

“你爸爸忙赚钱,忙应酬,他从来不管这些,他问起来,告诉他在同学家里睡了一夜,你又不是女孩,不用怕。”

“好吧!”

“葱呢?我等着用的呀!”

“我忘了!”艾云从院子的地上拔了三棵葱,由窗口递给­奶­妈。

艾云每次来­奶­妈家就开心,在这儿,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用避这个躲那个,也不用戴假面具,更不用敷衍,应酬,他在­奶­妈家种花、果、盆栽,还养了一缸热带鱼。

他很喜欢­奶­妈家那只小花猫,胖胖的,艾云每次来都和它玩打球。

艾云在家是孤立、寂寞,毫无温暖的,他感觉只有­奶­妈的家才像个家。

艾云在­奶­妈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吃了及第粥才回家,他不是第一次在­奶­妈家留宿,正如­奶­妈所说的,董宇凌不管这些事,可是,他踏脚回家,便看见董宇凌铁黑着脸坐在客厅里。

他一看见艾云,便沉着声说:“跟我进书房。”

到书房,董宇凌叫艾云关上门:“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经常不回家睡觉。”

“爸爸……”他忽然不想解释。

“以前你不回家睡,我不想跟你计较,但是,珊瑚住在这儿,你常常在外留宿,她会以为你不是好男孩。”

“我没有告诉她我是好男孩。”

“你不想得到她的好感?”

艾云摇摇头。

“你不想追求她?”

“珊瑚是大哥的。”

“胡说!”董字凌低喝一声:“我一直把珊瑚当作你的媳­妇­,你姑母也把你当女婿,我们两家人约好的。

其实,珊瑚从小就喜欢你,都是你自己不好,跟人家斗气,摆少爷架子,大个子欺负个小女人有什么了不起?

不好好招待人家也还罢了,还把人迫哭了吵着要回瑞士。看样子你是不喜欢珊瑚,故意让给雷文的,你自己在外面是不是有了女朋友,昨晚就在那女的家中留宿?“

“爸爸,我一天忙到晚,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啊!忙!考完试,放暑假了吧!有空啦!由明天开始,你给我好好的留在家里,陪着珊瑚。”

“还没有正式放假,学校仍有很多工作,教授又要我辅助一些程度追不上的同学。”其实,艾云是忙着替玛姬补习,玛姬六月份期考。

“艾云,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爸爸……”

“去陪你表妹,去……”

艾云马上离开书房,回房间洗澡更衣,由浴室出来。看见珊瑚坐在他的房中,正在看他小时候的相片。

“你怎么又来了?”

珊瑚误解了他的意思:“你的门没有上锁,一旋门球,就进来了。”

文云皱一皱眉:“你在翻什么?”

“相簿!看我们小时候的相片。”珊瑚把相簿放回原处:“你答应考完试请我看电影,我们现在就去。”

“今天没空。”文云靠着露台站立。

“学校已经放假。”

“有约!”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女朋友?”

“你烦不烦?”艾云回转头:“像法官似的!”

“我要弄清楚嘛!如果你约了女朋友,我没有理由要你推了她的约会来陪我。她是谁?你从来不带朋友回家。”

“巫婆!”

“你真会开玩笑,是最美,最年轻的小巫婆吧!”

珊瑚哈哈笑:“带她回来,我们一起玩。”

“白痴!”艾云低声的:“你还是叫大哥陪你吧。”

“你关心我?”珊瑚走到他身边,靠着他。

文云把身体挤出来:“我要吃饭,失陪!”艾云边说边走出房间。

珊瑚双手Сhā着腰,在房里顿足。

珊瑚没有在家里吃饭,和雷文出去了。饭桌上少了珊瑚,艾云胃口也开了。

饭后艾云到赵家补习,补习日期本来是每星期的二、四、六,因为艾云心急着要去看­奶­妈,因此把时间改了。

玛姬早已吩咐厨房为艾云准备了很多点心。

艾云快要下课时,赵东尼来了个电话,说订好了桌子,要艾云和玛姬一起去吃晚饭:“我和佩芝在一起,考完试,好好玩他一天,九点半的戏票我已经买好了,你一定要和玛姬一起来。”

艾云还没有回话,玛姬在旁边,可怜兮兮的:“艾云哥,去啊!”

“好吧!”艾云在电话里答应了东尼:“总比躲在家里好。”

艾云回家,差不多已经一点钟。

董宇凌有应酬,还没有回来。

雷文和珊瑚也是刚回来的。

父亲未回,艾云松了一口气。

走进房间,有一阵难唤的气味。

艾云连忙走近床一看,天,又是那畜生的杰作。

艾云满肚是火,解开的钮扣没结上,直冲到珊瑚的房间。

“嘭!嘭!嘭!”握起拳头捶门。

珊瑚刚换上睡袍:“谁?”

艾云推门进去,珊瑚看见艾云,意外又开心:“艾云表哥!”

“你跟我来!”艾云一手抓住她,把她拖出去。

“你不要走得那么快好不好?”珊瑚被拖在后面,像只小羔羊:“呀!你抓得我的手好痛……”

进了房间,艾云把珊瑚推到床边:“你看你宝贝的杰作。”

珊瑚抚着手腕嘘嘘呼痛,她瞟了艾云一眼:“你就为了这个生气?”

“我不应该生气吗?”文云呼呼的,手指直指着床:“你那鬼东西在我的床上撒屎撒尿,已经不是第一次,多少次,你自己算算?第一次,我忍了,第二次,我已经通知你,可是接下来,五、六、七、八次,我的床变了茅厕,成天臭气熏熏,你也不教教它,太没有家教。”

“哗,我来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你说了一大堆话。”珊瑚瞪着他:“可是你骂我没家教没道理,狗又不是我生的,你没理由……”

“你养的,是吧!那你应该好好的管教它,怎能让它到处撒屎撒尿?”

“我教过啦!它不听话,怎么办呢?它是狗,不是人,我跟它说道理,有什么用?它又不会听!你是人,它是畜生,你何必为了一只没有人­性­的狗生气。”

“我不该生气,抱着那堆宝物睡觉去。也许你不介意,我可受不了!”

“叫锦姨找个人来替你把床由面到底换新的,好不好?”

“半夜三更,讲笑话!”

“那你到底要怎样呢?二少爷!”“你把宝物弄走,替我把床罩床单全换过!”

“这……”珊瑚为难了。

“怎么?大小姐也受不了。”

“艾云表哥,”珊瑚求着:“我们一起解决它。”

“休想,狗又不是我养的。”

“你到客厅里去睡一晚,好不好?。明天一定全换新的,我送你法国名牌香水一瓶,玫瑰花一盒,如何!”

“我又不是客人,不住客房。”

“你要怎样嘛?”珊瑚可急了。

“把东西拿走!”艾云提高嗓门:“床上的一切全换新的!”

“你一定要?”珊瑚嘴一扁。

“随你!半小时之内你不动手,我把那小畜生宰了!”

珊瑚哗的一声哭出来,直冲出去。

“喂!你想走……”

珊瑚来到雷文的房间,哭叫着:“大表哥,大表哥雷文刚巧入睡,朦朦胧胧间听见珊瑚的叫声,他由床上跳起来,坐着,做梦吗?”

“大表哥!”声音在门外。

雷文跳下床开门。

雷文看见梨花带雨的珊瑚,不由得一阵心痛,捧起她的脸,一面替她抹去泪水,一面问她:“做恶梦?看见狮子,嗯?”

“大表哥,”珊瑚抽抽咽咽:“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当然,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哭,听话啊!”雷文哄她。

艾云双手交抱在胸前,靠在房门上看好戏。

“小狗在艾云表哥的床上……床上撒屎,他说……”

如果我不替他把粪便拿走,更换床单,他就会……就会“别心急,慢慢说!”

“大表哥!”珊瑚扑进雷文的怀里,哭不成声。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雷文紧拥着她,自己几乎也哭了起来,心上人伤心呢?就等于割了他一块­肉­:“我给你倒杯热茶。”

“不,大表哥,他只给我半小时,时候一到,他就杀死小狗。”

“什么?艾云也太过分了,别怕,他不敢动小狗一条毛。”雷文已看见艾云:“喂!你好忍心,把珊瑚吓成这样于,她吓坏了我不放过你。”

“不是恐吓,说的全是真话,今晚没得睡,我连她都宰了。”

“你这小子……”

“不要吵,答应他,替他换床单。”珊瑚求着:“好吗?”

“好的!”雷文轻抚一下她的脸,非常的温柔:“你在房间等我,我会把一切弄好,靠一会!”

“大表哥,你不怕?”

“谁不怕肮脏?为了你,我乐意做。”雷文扶珊瑚进他的卧室,让她坐在睡椅里:“我很快就回来的。”

“你能不能把小狗带来这儿给我?”珊瑚悄声问,她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得寸进尺。

“当然可以,这样你就不用再担心有人伤害小狗。”

雷文出去,不一会,他拿了一只藤篮进来,放在珊瑚的怀里。

“大表哥!”珊瑚拉着他的手:“你真好。”

雷文紧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我很快会做好一切,等我!”

雷文走到艾云的房间,一面动手拉床罩,包起狗粪,一面说:“我只知道你脾气怪,不知道你那么狠。”

艾云没说话,想帮手。

“走开,我答应过珊瑚一定会做妥,你只要告诉我床单、枕套在哪儿?”

“楼下,锦姨房间隔壁的储物室,我去拿!”

“我还有两条腿,坐着吧,二少爷。”雷文匆匆走出去,到楼下,在储物室翻,锦姨一向醒睡,可把她吵醒了。

“谁呀?”她结着晨楼的带子走进来:“雷文,半夜三更你找什么?”

“艾云房间的床单、床罩和枕套……锦姨,请你告诉我放在哪一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要问,只要把东西给我。”

“艾云喜欢白­色­,白­色­绣蓝花的床罩,白通花床单和枕套,白棉薄被……都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雷文抱着东西跑上楼梯,锦姨不放心跟了上去。

雷文铺床单笨手笨脚,艾云走过去帮忙,雷文把他推开,锦姨进来看见情形,哇哇地叫:“我们的二少爷越来越不得了,竟然半夜三更要大哥为他铺床叠被。”

艾云想说话,始终也没有开口。

“锦姨,你这样大声­干­什么?是我自愿做的,行了吧!”

“这种事不是少爷们做的,我来。”

“不要!”雷文拉开锦姨:“我答应珊瑚自己做。”

“雷文,看你满头大汗,珊瑚又不在,她不知道是我做的。”锦姨很焦急:“艾云,把冷气机开大一点。”

雷文抹了一把汗:“呼!一切都弄好了,艾云,行了吧!”

床上被单、床罩、枕套乱七八糟,艾云点了点头:“麻烦大哥!”

“等一下!”雷文跑出去,锦姨盯了艾云一眼,正想跟出去,雷文已经拖了珊瑚进来:“我已经替他全换新的,艾云很满意。”

珊瑚开心地握了握雷文的手,向艾云昂了昂脸:“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没有!”

“那你可不能宰我的小狗。”

“各位晚安!”艾云下逐客令。

雷文拖了珊瑚出去,锦姨马上跟着走:“他房门口怎么有一大堆床布。”

“床罩上有狗粪,麻烦锦姨把它扔掉!”

“这些事情我会做,快睡觉吧!听!汽车声,你妈咪和爸爸回来了。”

“我们快回房间。”雷文把珊瑚送进房间,自己也回房去了。

“就是手足情深,老替弟弟遮瞒。”锦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喃喃自语。

董宇凌夫­妇­经过二楼,看见锦姨,奇怪地问:“那么晚了还不休息?”

“几个孩子刚睡,听说艾云又发脾气。看,半夜三更还要换床单……”

“他还小,锦姨别跟他计较。”江玉霞马上说。

“这孩子什么都好,”董宇凌向妻子摇摇头:“就是脾气古怪。”

“对呀!我知道锦姨受了不少委屈,艾云还出言相撞。不过,他不是有意的,他还小,过一两年大些,就听话了!”江玉霞带点抱歉地说:“孩子不听话真难为了你,时候不早,晚安!”

到三楼,江玉霞对丈夫说:“你可不要为了小事又骂他,现在的孩子骂不得,他会反叛你的。”

“我偏要骂他一顿,他的脾气非改不行,固执又不合群。”

“他现在已经很怕你,何必再伤父子感情,听我话,对孩子不能太严……”

“ⅿⅿ,ⅿⅿ!”珊瑚由泳池上来,一面用毛巾抹水一面走到藤篮的前面。

篮内空空的,只有一个空垫子。

“ⅿⅿ,你跑到哪里去?”珊瑚心里一急,别又到艾云房里撒尿。

找遍整个花园,连影子也没有,她走上台阶正要回屋子,刚巧艾云由屋里走下台阶。

“你有没有看见ⅿⅿ?”

“哪一个ⅿⅿ?”

“我的小狗!”

“还以为是你的朋友呢!没有见过。”艾云说完就走下花园。

“ⅿⅿ,ⅿⅿ……”

锦姨走出来:“珊瑚,你找ⅿⅿ?”

“是的,我游泳时,它还在篮子里晒太阳睡觉。今天我在水里耽久了,也许它不耐烦跑走了。”

“小狗总喜欢到处跑,一定在屋子里,不用担心。”

“我很担心,她又跑到艾云表哥的房里撒屎撒尿。”

“你要的牛­奶­我刚巧送来,你坐下来把它喝了,我去找ⅿⅿ。”

“谢谢锦姨,我在泳池旁等你。”珊瑚摇着滴水的长发回到花园。

她躺在太阳椅里,把吸管放进嘴里,牛­奶­还没有喝到一半,锦姨飞奔出来,面­色­都变了:“我找到ⅿⅿ,呀!我找到它了!”

“ⅿⅿ在哪儿?”珊瑚见锦姨面青­唇­白,气喘喘的,心里跳了一下:“那小东西又闯祸了。”

“它在……它在艾云房门口不远处……它,……”

“好啊!又在我房里撒屎撒尿。”艾云由树顶的床翻下来:“这一回我一定把它宰了。”

“不要,艾云表哥。”珊瑚拉住他:“我答应你今天起把它绑好!”

“珊瑚,不要理他,快去看ⅿⅿ!”锦姨牵了珊瑚走,艾云跟在后面,到二楼,远远看见一小团咖啡­色­的东西。

“ⅿⅿ,ⅿⅿ……”大家走前去,一看,ⅿⅿ血­肉­糊涂,看样子是被人重重打死。

“ⅿⅿ,”珊瑚握着双拳惨叫,她浑身发抖,面­色­发青变白。

“太残忍!”锦姨摇着头:“太没有人­性­,连一只小狗都容不下!”

“我,”艾云马上说:“我没有……”

“不,不,啊!天……”珊瑚抚着头,ⅿⅿ身上的血令她想吐,人旋旋的,便晕了过去。

艾云接住她的身体,抱住她:“珊瑚,珊瑚……”

锦姨推开艾云把珊瑚抱过去,那时候,佣人都跑了来,一些协助锦姨把珊瑚送回房,另一些去打电话请医生,通知董宇凌、江玉霞和雷文。

雷文接到电话,几乎自己也晕倒过去,他放下工作马上赶回家。

艾云蹲在地上,看了ⅿⅿ一会,他走进房间,拿了一条大浴巾,把ⅿⅿ包好,抱到屋子后面的空地。他找了一个锄,一个铲。把一切做妥,差不多是黄昏,他拖着疲乏的脚步回到屋里去。

很想知道珊瑚的情形怎样。

“站住!”艾云听见呼喝声,回转头,看见董宇凌怒目瞪视地站在他的后面。

“爸爸……”

“进书房!”董字凌用力拍上房门,艾云从未见他这样震怒过。

“我以为你脾气怪,心肠应该是好的!想不到你连一只狗也不放过。啊!我怎会有一个这样凶残的儿子,你把ⅿⅿ打成­肉­酱,想想也作呕,你不是人,你没人­性­。”董宇凌握着拳头,拼命擂桌面。

“我没有做过。”

“的确,过去你从不说谎。”

“爸爸,你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变了,越变越坏,你好令我痛心。你为什么不学你哥哥,我不要你出人头地,只要你像个人。你整天闹事,欺负珊瑚,还杀了那可怜的小狗,我没有。”

“你有!”董宇凌指住儿子:“我们全家人都喜欢ⅿⅿ,只有你憎恶它。前两晚ⅿⅿ在你床上撒屎,你半夜三更把珊瑚吵醒,骂她,迫她替你清理房间。你还说要宰了ⅿⅿ,前两晚说过,今天发现ⅿⅿ尸体前也说过。”

“我随口说,不是有意的。”

“你不像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吧!你没有幽默感,你看谁都不顺眼。”董宇凌挥着手:“你不用赖了,整间屋子的人,只有你有杀死ⅿⅿ的动机!”

“爸爸,”艾云委屈得想哭:“如果我做了我会承认。”

“你不会,你想赖,你变坏。我不跟你说ⅿⅿ,我跟你说珊瑚,她是个人,她是好表妹,她被吓得晕倒不省人事,你开心了吧!太残忍,别说女孩子,连我也几乎受不住!你­干­的,你­干­的好事,你讨厌珊瑚,好啦!

现在她傻了!“

“她还没有醒过来?”

“又是打针又是急救,醒来了!不过,她双眼望住墙,定定的,雷文怎样哄她,求她,她一句话都说不出。”董宇凌的火又升起:“万一她出了事,你怎对得住姑母,怎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爸爸!我没有做,”艾云是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啪!”一个火辣的巴掌:“错了还想狡辩?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滚!你这畜生!”

艾云正要拉房门,董字凌气呼呼的:“你犯了很严重的过失,这个月停止零用钱。”

“爸爸,你怎样罚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

“我打死你!”董字凌抓起一支“士的”追打艾云,一直在外面的江玉霞连忙用身体挡住艾云:“你呆瓜似地站着­干­什么?快走呀!你爸爸会打死你的,走,快……”

其实艾云不想走,董宇凌骂他,打他都没有关系,打骂又不是第一次,他把一万个罪名加在艾云身上,艾云也不在乎,反正他在董家已不是好人,由上而下没有人看得起他,但是,董宇凌不能扣除他的零用钱,因为,他还要替­奶­妈还债。

可是母亲一直把他推向楼梯,董宇凌怒火冲天,两个人一追一推,艾云留不住,只好跑回二楼。

经过珊瑚的卧室,觉得应该进去看看她,推开门,伸头进去,珊瑚躺在床上,面向天花板,艾云正要进去,突然重拳出击,一只拳头由房里打出来,篷!打在他的鼻上。

艾云打踉跄倒退在对面的墙上。

雷文由珊瑚的房里扑出来,揪住艾云:“你为什么要杀死ⅿⅿ?”

“不是我!”艾云用手背擦去鼻血。

“是我?你别忘了小狗是我送给珊瑚的。”雷文还要动拳,又说:“杀了小狗不算还要杀人?”

“珊瑚不舒服,我只想看看她!”

“她已经吓傻了,看见你,一定会发神经!你害她还害不够?滚!”雷文双手推艾云:“你休想再打坏主意,我会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护她。”

艾云回到房间,鼻血还没有止住,他倒在椅里,用手指来挟住鼻管,头部向后仰下,他张着嘴吸气,孤独,委屈、自卑……瞪了瞪眼,没把那颗泪流下来。

以后一连几天,艾云想去看珊瑚,不是雷文拦截就是锦姨阻止,后来闻说珊瑚­精­神已日渐好转,艾云就决定不再去看珊瑚,省得再和雷文冲突。

珊瑚痊愈,对艾云像对待仇人一样,她没有责备艾云,艾云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两人碰面,珊瑚怒目而视,艾云冷笑而过,有时珊瑚对他冷嘲热讽,他就装聋扮哑,实在,他在董家很少说话。

珊瑚和艾云的感情越差,相反,她和雷文又一天比一天好。

雷文迁就她,宠她,把她当无价之宝,ⅿⅿ死后,雷文送了一只很漂亮的贵­妇­狗给她,珊瑚不肯要,因为看见贵­妇­狗会令她想起ⅿⅿ。禁不住又一阵伤心,雷文马上把贵­妇­狗送走,隔一天又买了白鹦鹉回来,这小鹦鹉不单会叫早晨,还会叫小姐。

雷文又给珊瑚在后院建了座秋千架,好等自己上班,珊瑚一个人无聊时,可以荡荡秋千。

至于雷文,他一下了班便立刻回家伴着珊瑚,找节目给她消谴。

艾云可没心清管这些,他目前要做的,是要去赚二千元,没有钱,­奶­妈银行的欠款付不了。

这天,他回到学校去。东尼和他几个死党在餐厅等他。

由于艾云说话少,不喜欢主动和人接近,所以好朋友很少。

“保罗的欢送会,我们搞点余兴节目,艾云,你负责唱民歌。”

“可以!不过我那只吉他坏了。”

“我借你一个。”艾迪说。

艾云点一下头。东尼把他拉过一边:“有人说你要做暑期工,什么事?”艾云说了。

“你来我爸爸公司工作,二千元,小数目,他喜欢你,你要三千他会照付。”

“爸爸知道我在外面打工,他一定会很生气。”

“你知道我日日清,没有什么积蓄,我叫他们凑一下,二千元,小数目。”

“不,东尼,我不想人家看不起我,还是替小孩补习比较适合。”

“一份补习哪来二千元?”

“多找几份!”艾云走回去:“保罗的欢送会我一定准时到,再见!”

“艾云­干­什么?老大不开心?”

东尼把艾云那番话说了。

“二千元又不是二十万,我身上就有几百,喂!你们有没有……看已有二千多元,叫他回来,我们借给他。”

“不必了,我不知道艾云是自卑、自大,还是骄傲,他不会平白接受别人的帮助。”东尼叹了一口气。

艾云走出学校,有人叫住他,他回头一看,是和他同系的莫荔儿。

“听说你想替人补习?”

“是的!你的弟妹要补习吗?”

“的确有人要补习。”

“谁?”艾云很高兴。

“我!”

“你?”莫荔儿一向对他怎样,一年了,他怎会不知道?他们偶然会谈谈,莫荔儿是个好女孩,但是他不想和她太接近:“我只替中学生补习。”

“你成绩那么好,有资格替我补习。你知道我的功课……”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说,我喜欢小孩子。”

“一份补习不会有二千元。”莫荔儿的目光停留在艾云的脸上:“但是我愿意付,甚至更多。”

“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去多找几份补习,必要时,登一份广告!”

莫荔儿靠近他的布袋:“或者,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好吧!我还有事,再见。”艾云扬扬手,跑去停车场。

他是绝不考虑的,只是不想莫荔儿太难下台吧。

今天又是玛姬的补习时间,玛姬考试前,测验很多。

玛姬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艾云那好看的眉毛差点没皱在一起:“三条题目你错了两条,你到底有没有温习功课?”

“对不起!艾云哥,我书都温好了,只是……”玛姬鼓足了勇气:“我有话跟你说。”

“我是来替你补习的,想说话,去找神父或律师。”

“艾云哥哥,要是我不跟你说,我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好!说吧!”艾云扔下书本。

“哥哥说,你要替人补习,多赚点钱,是不是?”

“是的!”艾云­精­神为之一振:“你有同学要补习?”

玛姬拉开书台的抽屉,把一只信封拿出来,交给艾云。

艾云揭开信封口看看,里面刚巧有二千元:“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零用钱,一直放着没有用,你既然急需,先拿去。”玛姬求着:“艾云哥哥,不要拒绝!我是诚心的。”

“但是……”

“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妹妹,妹妹不可以帮哥哥?而且我又不是送给你,是借给你,你要还的。”

“不过,我可能要几个月才能还给你。”玛姬诚恳的态度,再加上几年来的相处,艾云不忍心拒绝她。

“越迟还越好,”玛姬开朗得笑起来:“我要收利息的,每月一元。九个月,我有九元收人,可以吃一个雪糕新地。”

艾云把钱袋好:“我不打算付利息,但我会请你吃一顿丰富的晚餐。”

“真的?”玛姬开心得跳起来:“什么时候?”

“等你考完试,还要看你成绩好不好?科科八十分以上,我才会请客。”

“艾云哥,我们马上温习。”

艾云含笑摇摇头:“­精­神能集中了吧?”

“可以了!我保证问三条,对三条,不会令你生气。”

玛姬对他好,艾云知道,其实,几年相处,他也很喜欢她。

艾云回家,放下布袋,马上洗澡。

到饭厅,珊瑚一个人坐在那儿。

她身上穿白­色­工人短裤,红T恤,青春气息充满了整个餐厅。

她看见他,笑笑,露出两个酒涡,一排雪白的小贝齿。

艾云有点意外,ⅿⅿ死后,她一直对他不睬不理,怎么今天向他笑。

“珊瑚……”

“嘘!别说话,保持心境的平静。”

艾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雷文、江玉霞、锦姨都进来了,雷文一看见珊瑚,就拖着她的手说个不休。

锦姨吩咐好佣人开饭,看见珊瑚和雷文在一旁正说得开心:“你们吃饱饭再谈情好不好?”

“我们不是谈情。”珊瑚走到餐桌前:“不过,在吃饭时,我倒想念一封情书,担保每个人胃口大开。”

人人看住珊瑚。

珊瑚由工人裤袋内拿出一只信封,她把信笺拉出来,先清清喉咙,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从我们第一次相遇,我已经很喜欢你,我大着胆子说,我暗恋你一年了。

知道你有困难,很为你担心。我不是想补习,只是找个借口想帮助你,我也知道你会拒绝,所以我只好偷偷地把信放下。支票三千元,请笑纳,我是诚意的,求你不要拒绝。

艾云的面­色­在变,这封信不是……

“这封信,是一位署名莫荔儿写的,你们知道谁是莫荔儿吗?”

艾云记起来了,这封信是莫荔儿靠近他身边时,把信偷偷放进他的布袋。

艾云霍地站起来,指住珊瑚:“你怎可以偷我的东西?”

“你不见了什么?”珊瑚调皮地,眼珠子闪闪:“我偷了你什么?”

“你手中的信。”艾云走过去,抢回来:“你溜进我房间偷我的。”

“我什么时候进过你房间?啊,舅妈,冤枉啊!”

“信是艾云的,怎会在你这儿?”

“在走廊捡的,上面没有写上款名字,我根本不知道信是谁的,如果我早知道那位莫小姐暗恋的人是艾云表哥,那是艾云表哥的情信,我才不敢看。”

“我清楚知道自己没有掉过东西,你乘我洗澡时,进我房间偷的,你是个贼,卑鄙。”

“总不及你下流吧!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男子汉,谁知道你竟然是个吃软饭的!”

“你说什么?”艾云勃然大怒。

珊瑚登开一张支票,哈哈地笑:“证据确凿,莫荔儿付你三千元。喷喷,真想不到三千元就可以把你买到。”

“好……”艾云冲过去,雷文马上起立挡住他,江玉霞说:“艾云,你要等钱用,为什么不跟我说?问锦姨也可以,你爸爸知道你做了这种不体面的事,他会气死。”

“我做了什么?”艾云又羞又委屈,几乎想捏死珊瑚。

“女人只要有钱,就可以买你。”珊瑚有雷文护着,一点也不怕。

“是的,全世界女人有钱都可以买我,就是你洪珊瑚不能!”

“我可不是倒贴小白脸的人。”

“想买我,也要看看这个人有没有条件,有没有资格,你不配。”

“你说我没有资格?我爸爸有很多很多钱,你要三十万都可以。”

“我不会要你的钱,你的钱和你的心一样脏。”

“嚘!你……”

“把支票还给我!”艾云望着雷文:“钱不是我的,我要还人。”

雷文哄着,把支票拿到手,塞回给艾云,艾云饭也不吃,走出去。

“支票的事,你要向你爸爸解释。”江玉霞叫住他。

“只不过是同学跟我开玩笑。”艾云回转身:“我警告你,再偷进我的房间,我对你不客气。”

“舅妈,怎么办?”珊瑚心跳了一下:“他会像对ⅿⅿ那样对我。”

“他不敢,味咪是狗,你是人。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吃饭。”

“珊瑚,你放心。”雷文安慰她:“我不会让他碰你一根头发。”

“我不想吃饭。”

“换件衣服,我们去吃韩国菜,然后我们上的士高。”

“出去玩!”江玉霞鼓励着:“雷文,一定要让表妹开心。”

雷文拖着珊瑚出去,上楼换衣服。

“大表哥,刚才我是不是太过分?”

“怎会呢!小孩子开玩笑,艾云偏紧张。他这个人没有幽默感,你以后不要和他玩。”

“我刚才是有意叫他难堪的。”

“他已经骂了你。”

“是的,他不应该说我的心肠脏。其实他才狠,杀死ⅿⅿ。”

“算了,以后少和他接近,换衣服吃饭去。”

从那天起,反过来艾云把珊瑚当仇人,也来几句冷嘲热讽。

回家看见珊瑚玩电视游泳,他会冷哼着:“无聊!”“你白痴,IQ零蛋!”

“你整天游手好闲,睡饱了等饭吃,你是废物!”

“我?”珊瑚指住鼻尖:“你不用上学,天天出去玩,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舅舅叫你利用暑假替我补习中文,你做过没有?”

“补习?你哪一天不去拍拖?”

“我的私事轮不到你管!”

“谁管你?你有这份魅力吗?”

“喂!你……”

艾云已上了楼梯,回过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和别人一样,狗眼看人低,全不是好东西。

珊瑚也无心玩电子游戏,看看表,已五点了,雷文应该就快回来,现在只有雷文能给她快乐,她跑到台阶前等候雷文回家。

才只不过一会儿,雷文果然开着他的跑车回来,他看见珊瑚,忙把车停在台阶下,跑上去,握着珊瑚的手:“等我吗?”

“唔!好想见到你!”

“珊瑚!”雷文拥着她的腰,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珊瑚偎在他胸前:“大表哥,我想找一份工作!”

“工作?你回来不是要好好过一个假期,然后上学吗?”雷文用另一只手抚弄她的手指:“是不是一个人在家里感到寂寞,以后我更提早回家,我叫妈咪白天不要打牌,陪着你。”

“你每天一下了班就陪我,舅妈也很少打牌,你又送了那么多玩意儿给我,我根本不会寂寞,我总觉得这样不大好。”

“每一个学生放暑假总是玩玩跳跳,艾云开始放暑假,他也应该替你补习中文,有时间我跟他谈一谈。”

“别谈了,他刚才还把我骂了一顿,其实,你也可以教我中文。”

“怪不得你刚才不开心,原来又是那小子气你。他这个人,要就不说话,一开口就得罪人,你真的别再理他。”

“我偏要理,他杀死ⅿⅿ,我还没跟他算账。”

“我替你揍他一顿如何?”

“打架没有用,我在等机会。”珊瑚把手按住雷文的腹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心?”

“唔!”雷文点着头。

“你去洗脸,我去找锦姨,看看今天厨房做了什么点心。”

“那太辛苦你了,按铃叫佣人。”

“我反正闲着嘛!”珊瑚把雷文送到梯口:“在房间等我。”

珊瑚走出去,雷文仍然看着她的背影,有了珊瑚,他感到心满意足。

雷文换了一套白­色­的套装,在家里穿西装结领带,总是不舒服。

“咯!咯!”雷文连忙开门,珊瑚捧了个托盘站在门外,雷文连忙把托盘接过去:“锦姨为什么不派佣人送上来,要你那么辛苦。”

“是我不让她们送上来,”珊瑚替他倒了一杯香片茶:“炸春卷很好吃,锦姨说你喜欢吃春卷,多吃点!”

“你呢?”

“我吃过了。”珊瑚把他房间的摆设重新放好,其中一对白玉接吻鱼很名贵,­精­巧而且可爱。

“喜欢吗?”雷文在后面挑着她的肩膀:“爸爸由外国买回来送给妈咪,妈咪看见我喜欢便转送给我。”

“很有趣,”珊瑚用两只手抚摸着两条鱼:“你的房间比艾云表哥的房间漂亮多了,他的房间,除了书和一个旧吉他,连一样名贵的摆设都没有。”

“他不喜欢任何装饰品或摆设,他就是喜欢看书。

对了我差点忘记,我告诉爸爸,你应该有一张信用卡,爸爸叫我把这张信用卡交给你,以后你逛百货公司不用带现金。“

“唔!我可以买许多东西。”珊瑚把信用卡放进绿­色­裙子的口袋。

“珊瑚!”雷文扳转她的身体,两个人面对着面:“我上了班,你有没有想我?”

珊瑚点了点头,用手抚弄他衬衣的钮扣:“我想你,想爸爸,想妈妈。”

雷文把她拖进怀里,拥抱着她:“我每天一上班就想着下班,我真希望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在你左右。”

“不睡觉吗?晚上就要各自回房,怎可以陪我二十四小时?”

“如果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晚上我们也在一起!”

珊瑚把头贴近他的下颔:“现在不流行早婚。”

“你年纪那么轻,迫你结婚是不公道,先订婚好不好?”

“订婚?”珊瑚摇一下头。

“你不喜欢我?”雷文很紧张地问。

“我喜欢你,你对我好,我都知道,尤其艾云表哥处处为难我,他太可恶,更觉得你可爱,不过妈咪常常跟我说:”交朋友可以交一百个,丈夫只有一个,因此,除了彼此相爱,还要互相适应和深切了解。‘“珊瑚把手放在他的背上。

“我相信我们绝对能够适应,我们天天见面,你还不了解我吗?”

“不是不了解,是还没有了解清楚,我来这儿才一个多月。”

“但是我们已经认识了十八年。”

“我和艾云表哥不是也认识了十八年?但是到今天我才发现他的缺点。”

“我和艾云是不同的。”

“我知道,不过,我还要深切了解和考虑。”

“你应该考虑,但是在你人大学之前,一定要答应我!”

“为什么?人大学和我们订婚,一点也拉不上关系。”

“妈咪说,你很漂亮,人了大学,一定有很多人追求你,那时候你就不会再要我了,珊瑚,我不能失去你!”雷文把珊瑚拥得更紧些,大概是怕她飞走。

“舅妈骗你,哪有这样的事,别忘记我们已经有了十八年的感情。”

“十八年能保证什么?你不是十八年后才发现艾云并非你的结婚对象?”

“唷,你学得倒很快。”珊瑚拖起他的手,把他拉到露台:“下面的海滩很美,现在的人没有那么多。”

“那是浅水湾,黄昏以后来游泳的人便渐渐散去,风景的确很美,晚饭后,我们去海边散步。”

“唔!”珊瑚靠着雷文站着。

雷文见她好一会不说话:“珊瑚,你在想什么?”

“花园有很多空地,有座我喜欢的秋千架那多好,我家有秋千有滑梯,有摇摇板……秋千荡在半空,有飘飘然的感觉。不过秋千是女孩子玩的,你们家只有两个男孩,当然不会有秋千。”

雷文沉吟了一会突然说:“我的露台可以看得见日落,在你的露台,可以看见日出。”

“真的,我们看日落!”珊瑚坐在露台一张椅上,雷文拉把椅于贴近她身边。

西边的天空一片暗红,慢慢的由淡转浓,红红的一片天,太阳像红盆似的就在云上,逐渐下降,云马上起了变化,西面一整遍天呈现着红­色­、金­色­、黄|­色­、紫­色­……晚霞似锦,十分瑰丽,珊瑚看得开心,情不自禁地双手拥着雷文的脖子:“好看极了!好看极了!”

雷文捧起她的脸:“好美的你!”他把脸缓缓贴过去,四片嘴­唇­刚接在一起……

“铃……铃……”

“电话铃响了……”珊瑚把­唇­移开,轻轻推开了他。

电话还在响,雷文大发脾气:“迟不来,早不来,讨厌!”

雷文拿起电话,粗声说:“喂!”

“雷文,我选这儿没选错吧,这儿是最安全的。”

雷文听到她的声音,马上吓了一跳,回头看看珊瑚,脸更黑:“你为什么打电话打到这儿来?”

“想你嘛,雷文,我要见你!”

“不可以!你以后别再打电话来,任何一个电话都不可以。”

雷文扔了电话走出露台。

“哗,好凶,谁令你这样生气?”

“一个旧同学,是个损友。”雷文撒了个谎:“他老要我晚上陪他去喝酒,我拒绝了。”

“拒绝得好,”珊瑚拉起他的手:“别生气,我们到楼下玩电子游戏。”

“珊瑚……”雷文抱她到怀中,想再吻她。

珊瑚像点水蜻蜒似的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就巧妙地把身体钻开去。

“珊瑚,”雷文心动了,停不住。

“都怪那个电话。”珊瑚咕咕娇笑:“走啦,电子游戏更好玩。”

珊瑚说着已走出房间,雷文马上追上去,捏一下她的脸颊:“你是调皮蛋!”

“你的那个损友是浑球。”

“别提她!”雷文拉下了脸。

“你是小气鬼。”

“没有艾云小器吧!”

“别提他,他是缺德鬼。”刚巧艾云上楼梯,珊瑚不屑地盯他一眼,拖着雷文往楼下跑。

晚上,珊瑚回房间,发现床头架上多了两样东西,是对白玉接吻鱼。

那不是雷文的吗?

她正在想,电话铃响了:“喂!”

“喜欢我的礼物吗?”

“大表哥!”珊瑚倒在床上,把接吻鱼拿在手里:“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一对接吻鱼算得了什么?”

“但是,那原本是你心爱的东西。”

“我有更心爱的东西,跟你比,它只不过是石头。”

“你这样重视我,我很高兴。”

“你送什么给我?”

“你要什么?明天我马上去买。”

“买的不值钱,今天,我们还有一个未完成的吻。”

“你要我到你的房间?太晚了。”

“那就在电话里完成吧!”

“行吗?你听着啰!”珊瑚把两片­唇­贴在一起发出一个声响,对方马上回应。

“我爱你,珊瑚。”

“谢谢!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今晚我一定会做个甜蜜的梦!”

“晚安!”

“晚安!梦里再见!”

珊瑚挂上电话,把一对接吻鱼放在胸前,心里甜丝丝的。

艾云替玛姬补习完,玛姬开了书房门让艾云出去:“咦?外面黑麻麻的,为什么你不开灯?”

“我领你走!”玛姬拖着他的手。

到客厅,突然有些人高声唱: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欢畅。祝你生辰快乐——艾云。

祝你生辰快乐!

“开灯!”有人叫。马上灯火通明。

艾云擦着眼睛,既开心又激动:“今天是我生日吗?”

“这傻瓜,连自己生日都不知道。”东尼拍一下他的头:“快吹蜡烛!我们肚子大闹控诉!”

“吹蜡烛之前要许个愿!”佩芝喝着橙汁又叫又笑。

“闭上眼睛,许个愿。”玛姬低声在艾云的耳边说。

文云闭上眼睛,一会,他把所有的蜡烛吹熄了,一共二十枝。“吃蛋糕!”

几个人一窝蜂的,很热闹,艾云吃了两口蛋糕,突然去打电话。

回来的时候,东尼问:“打电话回家去,怕家里的人等候?”

艾云摇一下头,苦笑:“家里根本没有人记起今天是我的生日。”

“连你的爸爸也忘了?”

“他工作太忙,经常出门。而且,男人大多数记不住这些事。”

“连记一个人都记不住?”

“还有他的太太呢!”

“别替他找借口了,总之,你的爸爸,根本不重视你。刚才你到底打电话给谁?女朋友?”

“我哪来的女朋友?我打电话给­奶­妈,每年我生日,­奶­妈都会做几味可口小菜,等我去吃饭,今天我要留在这儿,明天才去见她!”

“晚饭后,我们还有一个小型舞会,你可不准早走。”

“我不会跳的士高、新浪潮。”

“叫玛姬教你。”

“她会吗?”

“为什么不会,佩芝教她的。”

吃饭前,玛姬把一只长的大盒子捧出来:“这份生日礼物,是我们大家送给你的,生辰快乐。”

“拆开它,看看喜欢不喜欢?”

艾云捧着盒子,傻住了。

“我帮你拆开!”玛姬坐在他身边,拆开花纸,打开大纸盒,里面还有个盒子,揭开盒盖一看,艾云眼睛发出光彩,忍不住的喜悦:“好美的吉他,名牌子,比我那只旧的漂亮多了!”

“喜欢吗?”

“很喜欢!”文云把吉他拥在怀里:“谢谢各位!”

“以后演唱,就不用向人借吉他!”

“是的!”艾云感动得几乎流下热泪来:“你们对我真好!”

“为我们弹奏一曲,可以吗?”

“当然!”于是,艾云弹奏演唱了一曲GOODFRIEND.掌声雷动,这一晚,艾云玩得很开心,很久没有那么开心。

晚餐时,他吃了不少,也和玛姬跳舞,佩芝硬拉他跳新浪潮,他也没有拒绝,和大家玩在一起,兴尽而返,差不多深夜一时。一进屋,就看见黑面神——锦姨。

“你不回来吃饭,不用打个电话回家?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家?”“反正够钟开饭,你也不会等我!”

“驳嘴!”锦姨指住他:“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半夜三更啦。”

“你为什么不睡觉呢?”

“我答应你爸爸等你回来。”

“我爸爸不会叫你等门,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殷勤?”

“你在说什么?”锦姨指住他,追住他:“你在说什么?”

“晚安!”艾云提了吉他上楼。

锦姨气得心气痛,不断诅咒艾云。艾云抱着吉他,兴奋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江玉霞把珊瑚带了出去,到浅水湾酒店吃早餐,到乡村俱乐部打网球,到金莲花吃自助餐,午餐后逛公司,快到五点的时候,珊瑚说:“我们接表哥下班一起去吃下午茶。”

“雷文有事,下午不在写字楼,我们过海去半岛吃下午茶。”

“我不饿也不渴。”

“大表哥不去连胃口也没有了,又不想陪我这老太婆?”

“那有这回事!”珊瑚笑着挽住江玉霞的手臂:“我们吃下午茶去!”

黄昏,董太太的劳斯莱斯驶回董家浅水湾的别墅,经过屋子台阶,珊瑚在车内看见雷文站在台阶上,珊瑚连忙叫停车。

珊瑚由汽车跑出来,雷文也由台阶跑下去,两个人互握着手:“大表哥,下午你去了哪里?”

“在家里,你跟我来,家里装置了新东西,看了担保你一定高兴。”

“是什么?”珊瑚很心急,像孩子似的追着问:“是什么嘛?”

雷文拖着她,一直跑到后花园,珊瑚眼睛一亮,呆着站住。前面有一座半拱型的金属秋千架,架内有两个秋千,全银的,闪光,架上有些攀藤植物,是紫­色­的牵牛花。

“喜欢吗?”雷文揽着她的肩膀。

“噢!漂亮极了!”珊瑚互握着双手:“原来的秋千呢?”

“太简陋,你很少玩,我知道你不喜欢。因此我今天不上班,要为你装一个美丽的秋千架。”

“怪不得舅妈一早就把我带出去。”

“为了让你惊喜嘛!我们全是一番苦心,一切都为了令你开心。”

“大表哥,你真好!”珊瑚两手绕住他,雷文托着她的腰旋了一个圈,珊瑚那白­色­的裙散开像一把伞子,十分好看。雷文放下她正要吻她,锦姨冒冒失失地走过来,雷文马上把珊瑚放开。

“对不起!刚才我什么都没看到。”锦姨笑嘻嘻的:“珊瑚,这秋千你喜欢吧?以前那个是临时装的,这个好名贵,雷文为你忙了一天。”

“我喜欢,很漂亮。”

“既然喜欢,就坐上去。”雷文没好气地瞟了锦姨一眼:“我替你荡秋千。”

“现在?”

“现在,好看未必好玩,你应该试试。”雷文托起她的腰肢把她放在座子上。

雷文开始荡,越荡越高,珊瑚可开心,发出了一串串娇脆的笑声。

雷文老大不开心,都怪锦姨,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正想温馨一下,锦姨闯进来,把一切都弄糟了。

该吃晚餐,锦姨不敢来请,怕又撞板啦!于是派了个佣人。整个晚上,锦姨连话也不敢说。

第二天,珊瑚起床吃过早餐,就想着去荡秋千。

走出花园,就听见吉他声。

非常的动听,珊瑚记起了,是一首民歌:“那是我的家!”

珊瑚循着歌声向前走。

艾云坐在秋千上,轻轻的荡着,吉他在怀中,他非常投入地在弹奏。

一曲刚终,“啪、啪……”一下一下的鼓掌声,珊瑚走到秋千架前:“吉他弹奏得真不错,感谢你大清早给我这样好的享受。”

“吉他不是为你而弹奏的。”

“为谁弹”珊瑚被雷文宠坏,她认为艾云那目中无人的态度,看了不顺眼。

“为我!”艾云随手轻拨琴弦:“并不是人人都懂音乐,我不会对牛弹琴。”

“啊!是吗?我钢琴第八级,有足够的资格去教授学生,你要不要学?”

“我们家的那具钢琴,是为谁而买的,你打听过没有?”

“为你?”

“怎会,差不多二十年的旧钢琴。不过,我四岁就学弹钢琴,现在已达职业水准,教你倒适合。但是,我认为你不配。”艾云在冷笑。

“你岂有此理,你也不配坐我的秋千,你马上滚开。”

“秋千是董家的,我姓董,不配坐的是你——洪珊瑚。”艾云站起来,吉他几乎滑向下面,艾云赶紧把它抱住,又检视了一会。

“看样子,你很宝贝你的吉他!”

艾云用手帕抹着吉他,没理她。

“你的宝物?”

“可不可以给我看看?我虽然弹得不好,但是,我也是从小玩吉他的。”

“对不起,你连碰它一下都不可以。”艾云把吉他放在身后。

“ⅿⅿ是我的宝贝。”洪珊瑚的眼神很怪:“但我从来没有禁止你碰它。”

艾云皱一下眉:“你提ⅿⅿ­干­什么?吉他和小狗根本拉不上关系。”

“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ⅿⅿ。”

“你别碰我的吉他,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怎样?像对ⅿⅿ一样,把我打成­肉­酱?”珊瑚侧着头看他。

“你根本没有脑。”艾云抱紧吉他,回屋里去了。

珊瑚抿了抿嘴,坐在秋千上,用鞋撑着草地,自个儿荡秋千。

她想起ⅿⅿ喜欢在她脚下钻,用小舌头舔她的手,偎在她怀里发嗲,要是ⅿⅿ还在,它会在她身边跑来跑去,陪她荡秋千,逗她开心。

内心一阵痛楚,那可怕的回忆又回来了。她伏在铁链上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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