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沉沉地压了下来,升平府一如既往地点上了许多的灯笼。此时府上两位千金住的小院都被亲卫严密看守起来,任何人不许进入,木叶和郭鏦也被关在木叶的屋里不许随意走动。 就在念云的榻前,郭家的几位主事人齐聚,召开了一次气氛无比凝重的会议。丫鬟们已经给她洗干净身子,换上了干净的殓衣。拔箭恐损坏遗骨,于是郎中只把露在外面的箭头剪掉了。 被剧毒侵蚀的身体面色青黑,又被丫鬟们涂上了厚厚的胭脂水粉也掩盖,红唇鲜亮,躺在锦被之中,看起来十分诡异。 升平公主面色凝重,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哭过,可是她眼里的憔悴无法掩饰,像是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就苍老了十岁。 所有人都明白,今天的事故将影响到郭家的决策。原本押向双方的砝码只剩下一个,那么,就必须抉择。 郭晞是被下人们抬着过来的。他疲惫地靠在躺椅上,膝上盖着一条深灰色的羊毛毯子,形容枯槁,双目浑浊。他早已看不见东西了,但是这浑浊的双目冷冷地“看”向升平公主的方向,还是让这位帝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想说的太多,能说的却太少。他失去了一个花蕾一般的好孙女,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有点暗自庆幸,死去的不是那一个。 然而他还是觉得难受,心口似有一块大石压下来。其实刚才升平公主说完那个挽联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有了决断,只是谁都不愿意开口说出来罢了nAd1( 自圣上登基,广陵郡王的父亲便以嫡长子被立为太子。太子之母是圣上的发妻,是为已故的昭德王皇后,与圣上可谓伉俪情深。广陵郡王作为皇长孙,又天资聪颖、才识过人,一向很受圣上及昭德皇后喜爱。而舒王,本是圣上的侄子,因父母双亡,韦贤妃又无子,才收为己子,成为圣上的次子。论出身,论血缘,都是太子胜一筹。 升平公主与韦贤妃交好,又同昭靖太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所以她心眼里倒是有些偏向舒王。 但论自身的争储之心,恐怕舒王更多的是他身边的人不容许他不争,而李淳,却是他自己要争。太子为人一向仁善宽和,什么事都不肯出头,只求不出错。反倒是这个皇长孙,凡事都要做个最好,太子的子嗣里头再没有能稍微跟他比肩的,圣上反倒十分喜欢他。圣上百年之后,倘若是太子登基,那么广陵郡王几乎可以说是当仁不让的储君。 这幅挽联,李淳简直是竭偏锋,出手相当凶险。 他明明知道郭家次女已经许给了舒王,他偏要睁眼说瞎话,说死的是次女。只要郭家默认了躺进棺材里的是未来的舒王妃,也就把郭家彻底地拉向了东宫的阵营。如果郭家不肯,就等于彻底得罪了东宫,而对于他来说,若以笔误为借口蒙混过去,应该也不难。 舒王势单力薄,许多支持舒王的力量不过是寻个由头作乱罢了,不是真心追随。太子一脉盘根错节,许多老臣鼎力相助,势力显然要大上许多。而郭家,若站在自身的利益仔细考虑的话,自然是选东宫更合适。况且李淳应该明知道舒王这次对木叶动了心,他却偏要抢,从精神上给舒王重重的一击nAd2( 一石二鸟。 年迈的郭晞咳嗽一声,向四周抬了抬下巴,最后依然是面对着升平公主,“诸位意下如何?”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升平公主。 升平公主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低声道:“我听从各位叔伯的意见。” 左手右手都是肉,可是此时已经不能平衡了,只有砍掉已经血肉模糊的一边,狠心刮掉腐肉,才能站住脚跟。 孤注一掷。 他是想让这个小孙女离权力中心稍微远一点的,可是她最终没能逃离她自己的命。他记得十几年前她出生的时候,那位神神秘秘的谢真人就预言过这女娃儿将是大福大贵之命,想平凡都不能。桃卓,你不要怪我…… “舒王为人太重感情,不是帝王之材。若想重振郭氏一门,切不可得罪东宫。” 郭晞叹一口气,他脸上的皱纹像刀子刻出来的一般。升平公主嘴唇都咬出血来,紧紧地捏着拳头,捏得骨节发白。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大家沉默地表示了意见统一。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弟弟们将他抬到门边。 升平公主缓缓地帮他打开门nAd3( 郭晞深吸一口气,对守在外面的管家娘子道:“升平公主府二姑娘突发急病,不治身亡,安排两边的府上治丧——派人通知舒王府。” 那一夜,是他们所有人的不眠之夜。 灵柩已经移出卧室,被安放在了厅上,郭家的几个长辈忙着安排两边府上的治丧事宜,升平公主和郭暧来不及悲痛,在准备着丧帖和对舒王府和宫里的说辞。而木叶和郭鏦,依旧被禁足在小院里。 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木叶心里一片茫然。郭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始终一言不发,跪在木叶的院子里,面朝着紫藤架下的秋千。 木叶在屋里枯坐到天明,神思恍惚。隐隐约约间,仿佛听到郭鏦说了一句,木叶,对不起。 木叶叹一口气。三哥哥和对姊姊虽然不如她亲厚,可他和姊姊算是一起长大的,一定是伤心得糊涂了。 欢迎访问华夏,华夏免费基地!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