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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3月22日

我关掉水,将衣服放在隔断里,取过架子上的毛巾,开始擦试他头上,脸上,脖子上的水珠。我正欲帮他脱了仅剩的衣服,他去伸手止住了我:“我自己来”我看着虽然已是无力,却仍是坚持的他,将毛巾交到了他手中,退出了浴室。

我抵着浴室外的墙,左侧梳妆台前镜面上影出的人影同样身无一寸­干­处,发稍,袖扣同样水滴。更甚者,我和里面的人同样都是满脸的倦容和病态。浴室的门,被打了开来。郝陵则扶着门框,迷惘的半睁着眼。我收住自己的心神,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让总台送了衣服和一壶姜汤之后,我不顾已在深睡的郝陵则,将他叫起直逼着他喝了下去,又给他加了一床羊绒毯,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我快速的到浴室,换掉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出来时床上的他又睁开了眼睛,但在看到我之后,又默默的合上。

看着他这样,我心无由的软了,走上前卧在床头拉过他的手,低声对他道:“睡吧,我不会走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向强硬的郝陵则如此脆弱,他皱了皱眉头,另一手掀开被角,示意我也睡下。

我顿了一下,但随即应承了他。我知道,如果我不答应的他,他也必不会睡得踏实。我给黄书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和郝陵则在一起,不回去等…电话这几分钟,郝陵则握着我的手,由紧至松,又由松至紧…我不知道,这几分钟他是如何的心理变化,可我却像是渐渐的感知了自己对他的退让。

我掀开被角,睡了下去。第一次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却是离婚之后。想来,也确实让人不可思议。他身上因为发烧,烫得很。圈着我的手就像烙铁一般,印在我身上。我贴着他,希望自己身上的凉意能让他好受一些。

“陵则,我让酒店的医生过来看看好不好?”他身上的温度,实是在太高了。我不由的担心,他会烧出什么问题来。看他的样子,他也并非烧了今天一天而已。只是,这么冷的天气,又淋了一场雨,恐怕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他摇了摇头,将我更搂进他的怀中,沉沉的睡了下去。我看着,如果坚持的他默默的给他掖好被角,任由着他对自己的不管不顾。

“爸…这是我要和他离婚的原因。怕自己回报不了他百分之百的爱,所以才不忍心伤害吧。”我在心里,悄悄地默道。手指划过他的额头,开始紧皱的眉展了开来,我轻轻的一笑:“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握着我的手,松了一下。我知道,他是听到了我的话的。我收回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在他怀中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慢慢的合上的眼睛。

我承认,对他,我认输了。

“这就是你的位置了,收拾一下吧!以后,都是就是同事了。”跟我说话的女孩,大约20出头。她的位置正好在对面。今天,是我失业两年多后的第一天报道上班。

那日,等我再醒来时郝陵则已不在身边。只有身侧微陷的枕头,似乎还能证明他确实是曾在这里呆过。再待我回家,母亲已端在客厅的沙发上像是专门的等着我,但又只是看着我不说话。那样的沉寂,令我不安极了。傍晚,我提意让她跟我回来,她想想却最终没有同意,说要等过完父亲的五七才做打算。我无奈,只好和黄书带着暮觉回来。

可,回来之后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我去上班,暮觉便无人照顾。如果,我要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就意味着在他可以上幼儿园之前,我都无法工作。可,如果不工作,未来的生活又无以为继。两难之下,黄书决意留下照顾暮觉。我虽然很感激她做出的决定,但仍是没有答应。狠狠心,最终把暮觉送到了一家早教全托中心。早晨,把他送到中心的时候,他哭很十分的伤心,可没有办法我只能狠心转身离开。因为上班的时间已经快到,我也已不好意思再迟到。

这个所谓的分公司,也就是售后的一个维修点。整个维修点,也就五个人。一个前台文职,也就是我对面的小姑娘。两个维修工程师,再加上一个头。而我的工作,却是为这五个人打考勤,做工资… 工作可谓不是一般的轻松,但在我上了一天,看到他们几个人上班时的状态和他们的收入时,我才发现这个地方估计也就是一个安置关系户的地方。每天,只要保证准点上下班,就可以无所事事的玩上一天。然后到日子领工资。

呵呵…黎子语啊,这又是谁替你找的好工作啊!

我们这里的领导与我以前的领导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一幅小人得志的样子,但又介于这里人人都是关系户,又不太敢明目张胆的使唤这些人。所以,只好不容易遇到我这个新来的人时,就立马给我安排了晚上节目。让我请大家吃饭,对于他的要求,我有一些犯难,暮觉要怎么办?

想到这,我不禁想当初自己跟郝陵则说过的话。我曾大言不惭的说过,就算不结婚,我也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可如今,真的让我一个人带着孩子确真的是体会到了单身母亲的困难。

领导见我犹豫,便摆出一幅脸­色­。对桌的小姑娘连忙向我使眼­色­,虽然我不解这位领导是有什么背景,但我仍是不想得罪这样的小人。随不情愿,但还是点头答应。

他轻哼一声,扫了我一眼对着我的鞋道:“公司不是发了统一的着装吗?为什么不穿?”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脚下。平跟黑­色­的皮鞋,公司刚给我发的行头,只有那双黑­色­的五公分高跟鞋被我置于桌下。看来,他找到借口刁难了。

“我马上换。”不愿与这种人过多的交涉,我放下自己的坚持。以换日后的太平日子。最终,他对于我的妥协很是受用。带着一幅胜利者的势态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我朝对面的小姑娘一笑,十分感激她刚才的相助。

可换过鞋,暮觉的难题又一次的浮于我脑海之中,到底要怎么办?请假先去接上他,再一起去吃饭?还是麻烦黄书去接他呢?正在犹豫之间,姜莱打来电话问我在哪?告诉她现在的境况之后,她立马提出要去接暮觉。她的提议,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虽然,感到不好意思但还是接受了她的提议。

下了班,按着领导的意思把对我的迎新宴订在了“沐亭”。想来好笑,真不知道这人是谁家的亲戚。但转念一想,自己目前和他一样都属于关系户,五十步也别笑别人一百步的。说不定,在别人眼中自己也挺可笑。

刚走进前院,脚下的玻璃地面下面便传来潺潺流水之声。抬眼一段又一段由汉白玉打造的九曲桥连着一座座八角凉亭,虽是冬季但八角亭外都支起了水晶隔音幕板。水面上投影的灯光,在水晶板的反­射­下,流光溢彩。我抬眼向领导看去,他惊艳之­色­显于眼底,恐怕他也只是第一次来吧!

“客人有订位吗?”一旁着紫­色­宫装的女子,走至右前侧柔声问道。

领导听闻之后,看向我。我不解的回望,他并没有让我订位啊。来沐亭吃饭,是他直接通知的我。难不成,还以为我定了位的吗?

女子见状,歉意的对着我道:“那很抱歉了,今天沐亭所有的席位都已有预订,恐怕要请您改期了。”

领导怨愤的宛了我一眼,看来我在他心中的样子已是跌底至谷底。他负气转身就走,但在转身之间又撞着了后来的来人。

“谁啊!”他退后一步,还没立住脚便大声问道。我们几人闻声抬头看着他和被他撞到的人。

裴若,郝陵则,还有一个我认识的男子。我有多久没到他啊,三天?四天了吧!看他的样子,身体似乎已经好了。只是,还是穿得这么少。这个人… 我淡淡的皱起了眉头。看着他。

“啊~ 裴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领导像是只认出来了裴若,前一秒还暴怒的脸,立刻谄媚的笑了起来。

“您是…”裴若本已迈开的步子,在见到我之后又收了回来。转身向我领导问道。“哦… 我,我是汇明电器的秦汉,市委宣传部秦书记的弟弟。”他弯着腰,曲着背。原来,是市委宣传部家的亲戚。呵~ 这也值得他如此张狂?

“他们这是…”裴若见我一直看着郝陵则,便对着门口的接待员问道。女子歉意的看了看像一出戏似的我们,浅笑的对着裴若道:“几位客人没预订,正准备改天再过来呢,正巧遇上了您。”

我收回自己过分注视郝陵则的目光,盯住自己的脚尖。他,真就如此不想见到我吗?连一丝的表情都吝啬给我吗?

“这样啊,那秦主任要是不介意,我们就一起吧!”裴若朝着我淡淡的一笑,声音不像一贯的平淡,带着一丝戏谑的调侃对着我们道。而我们秦主任,闻言立即就像是天上掉了块大馅饼,喜上眉梢。

入了席,裴若便主动介绍了起来。秦主任在听到郝陵则的名字时,立刻站了起来,向郝陵则伸出手寒暄,谁都知道,现在S.M集团现在也只是挂着沈家的名号,其际掌权人都在这三个特助之上。可郝陵则也仅仅是看了秦主任一眼,冷漠的回应了一下,多一句话都没说。可在介绍那陌生男子时,却只报了名字,并没有像介绍郝陵则一样,加上对方的职务。我们领导却很识时务的加了一句:“我们汇明的总经理也姓墨哦。”正是这句话,让我隐约的猜到,眼前这从头至尾都纹丝不动的男子,也许就真的是汇明电器的继承人吧。

“服务生,点菜”

八角亭内间刚端上外间沏好的茶,秦主任便积极的向服务生喊到点菜。我暗自低叹,自己真不应该答应他来这里用餐。谁都知道沐亭从来不接受外人点菜,一向是沐亭的厨师今天愿意做什么,用餐的人就吃什么。

“客人,沐亭不点菜的。”内间立着的服务生,扬着淡淡的笑。礼貌而又轻傲的回复了我们秦主任。秦主任脸上闪过一丝的狼狈,但又碍于裴若他们几人在场,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无耐的笑了笑,与我何­干­?

“告诉宝师父,加菜,­干­贝炖木瓜,冬笋丝,蟹黄芙蓉羹”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郝陵则突然抬头向服务生,冷声道。我看着他,这个人… 非要这样吗?这三道菜,恐怕也是沈岩告诉他的吧?

“加菜,麻辣鱼片”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扬起眉眼看向服务生。我知道自己这句加菜是在赌气,可一时间却不能明了自己是和谁在赌着气。是和郝陵则吗?又或是和沈岩呢?气他将我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陵则。

服务生,莫名的看了我一眼。最终低声对着耳麦向厨房传去加菜的加求。而坐在我一旁的秦主任则又白了我一眼,向裴若他们几人陪笑道说我新来的,还不太懂规矩。

刚喝完一盏茶,外间的服务生便将菜一一的递进了内间。但最后加的四道菜,却是主厨亲自端着托盘对郝陵则道:“好些年,没做过这三道菜了。我说是谁和岩少一样喜欢这几道菜呢,原来是郝特助。”

“岩少喜欢这几道菜?”郝陵则看了我一眼,仍旧低着声音问主厨。我低着头,不去看裴若似笑非笑的眼神。

不过,郝陵则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明明知道喜欢这菜的人不是沈岩。

“估计吧~ 岩少每次来都只点这三道菜。我沐亭的厨房里可能任何菜,但这三道菜,那是天天备着。我曾问岩少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三道菜,他那时却皱着眉头问我,这三道菜有什么好吃的。哎… 我至今也没搞明白,岩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郝陵则想让我听的,是主厨这段话吧?但告诉了我这段话,又怎么样呢?想说,我和这三道菜一样吗?明明就没有什么特­色­的,却又偏偏喜欢吗?

“是啊,我至今也不明白,这菜有什么好?”郝陵则端起茶杯,轻喝一口茶,淡淡的扬起了一抹笑,接着道:“但就是让人欲罢不能。”

裴若听后,哈哈大笑。笑得莫名的畅快。但与我同来的几人却感觉只能在一旁­干­坐着,傻傻的陪笑。我的笑,往内敛了敛。让人欲罢不能吗?那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菜上了桌,主厨和内间的服务生便退了出去。那鲜红一钵的麻辣鱼片放在桌了特别的显眼,我本不食辣,但对着这盘自己点的菜,却涌出想尝尝的念头。我正欲夹菜,身边的秦主任却将烫热的酒盅递给我:“给领导们满上。”

我看着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最后,我还是一笑接了过来,起身走向坐在主位的三人。我先给这位姓墨的先生满上。无论,是谁托他帮的忙。这一杯,是该敬的。我再端着酒走向墨先生右边的裴若,一笑并不多语。最后,正欲走向左侧的郝陵则,但穿了一天高跟鞋的脚却在这时崴了一下,酒直接洒在了他身上。

“你搞什么呢?”秦主任见状,立马拍着桌子跳了起来。

我皱着眉,脚疼…

我定在那里没动,郝陵则站了起身看着我,皱着眉盯着我脚下的鞋,声音冷得有些过度的问道:“谁让你穿高跟鞋的?”

他肯定是以为我自己要穿的吧!我定在那里,依旧不动,带着一丝的委屈回道:“工作服配套的呢!”

“自己的鞋呢?怎么不换回来?”他抬眼,见了我脸上的委曲之­色­。便叹了口气,似乎对我的回复感到无可奈何。

“脚疼”这个人,就非要在这个时候来关注我脚上穿什么鞋吗?看不到我脚很疼吗?

“疼才记得住。”他的语气似乎更冷了一些。他冷漠的语气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黎子语啊,你在做什么?在和他撒娇吗?我有些懊恼的,想转身回自己的位置。

但还没走两步,那钻心的疼痛便让我不敢再下脚。我正迟疑自己要不要再走第三步,身后只听桌椅移动的声音。还没等我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便被人拉进了怀抱,他稍一弯腰我整个人就被他横着抱了起来。

“郝陵则”我惊呼,他… 他不是要让我疼疼才长记心吗?那还­干­吗管我?

“这…”秦主任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感到不能接受。他不解的指着我,语不成句。郝陵则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裴若道:“你们先吃,我带她先回去。”裴若点点头,朝被郝陵则拥在怀里的我一笑。

我无奈的看着这生气的男人:“我点的麻辣鱼还没吃呢?”

他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等了两年多,也不怕再晚这一天了。”

九曲桥上,只有郝陵则抱着我穿行。我的手臂围着他的脖子,稍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全部的表情。水面的灯光一晃,水晶面板折­射­出来的光打在他脸颊。一下子,不知是我被眼前的灯光照花了眼,517Ζ还是真是自己心神过于慌乱。仿佛,同样是置身于这九曲桥上,他梳着冠,着着玄青­色­的袍子。同样,将我抱在怀中,疾步、飞驰。可… 那怀中的我却了无生气般,只能由着他手中紧抱着的力量才不至于掉下去。

车门锁开启的声音,一下子让我重新回过神来。刚才,我在想什么?下意识的,我捉紧了郝陵则的衣领。

“还不松手?”他低下头,正对着我的眼眸。我回视他,眼中对刚才闪过的一幕着实不解。迷朦之间,现前的人与刚才的画面在相互的交错,相叠。

“我不!”我微微的轻道,怎么可以松开呢?我要一松开,他又转身离去怎么办?我没想太多,却执意的不肯松开自己紧握着他衣领的手。

“不松手,我们怎么回去?”他注视着我的目光,闪过一丝对我的无奈。

我轻轻的松开自己的手,沐亭门前站在着的安保立刻上前帮郝陵则打开了副驾的车门。郝陵则弯着腰把我放了进去,并随手将我脚上的鞋脱了下来,直接扔进了停车场旁边的垃圾回收站。

“唉,等我怎么走路啊?”怎么这个人,也是这样。我明天上班还要穿的啊!不知道那个秦主任爱刁难我吗?这可是只有一双的啊!

“你刚刚怎么出来的,等会就怎么走路。”郝陵则瞪了我一眼,绕到车左侧开门冷声对我道。

“我明天上班穿什么?”我带着怒意回瞪他,他要以后都这么抱着我上下班吗?

“你刚刚自己崴脚的时候,怎么没想明天要不要上班啊?”他盯着我,似乎眼中冷漠中又透着一丝的嘲笑。

被他看出来了?

没错,我是故意把自己的脚给崴了的,谁让他从头到尾一点表情都吝啬给我。我轻哼一下,微微的将头侧向一边,忽视他眼中的嘲讽。

“你就天天拿自己来威胁我吧!”他的手指,滑过我脸庞,手指的力度牵制着我侧头的方向,使得我不得不直接面对他眼中掺和着嘲讽、冷漠、心痛的复杂。看着他这样,我的心酸得生疼。是啊,我天天就拿自己来胁迫他。跟他玩失踪,闹自杀,演蹩脚的戏码,其实说到底,统统都是对他的一种胁迫。

可,不也正是因为知道他会在意,自己才敢这么做吗?

“陵则,我脚疼。”其实,脚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但这样的认知,让我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郝陵则看了我一眼,松开在我脸庞的手指,快速的发动车子往他家的方向开去。

“要接暮觉呢?”暮觉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为什么一直不见爸爸。

他侧目,看了我一眼:“早晨在你送他上幼儿园后,我就把他接到姜莱那里了。还等你现在说?孩子才多大?你就忍心让他上幼儿园?”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那,暮觉应该是见过他了的吧?多好啊,比我见得还早呢!要不是秦主任今天点名到沐亭吃饭,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他。他就真的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我开始已有些好的心情,慢慢的开始往下沉。

他见我突然不说话,便又接着说:“今天不用过去接了。明天再说吧,他和多多疯了一天,吃饭前姜莱打电话来说刚吃了东西,睡下了。”

我听后,轻声应道:“哦”

他一转弯,把车开进了公寓下面的停车场。熄火,开门,下车,再打开我的车门,向我伸出手。我低下头,半天不动。只听他又轻声叹气低身弯腰将我抱了起来。

“陵则,不想见我的吧?”我抱着他,脑袋搁在他肩头,正好回避着他的目光,幽声底问。

他顿了一下前进的步子,但没说什么又继续向前走去。他的无声,让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我缓缓的合上眼,想缓解眼中的酸涩之感。不自觉中,围着他的手,却紧了。

“陵则,爸爸死的时候,恐怕也是你一样吧,他也并不想见我的。你说,我怎么就做了这么多错事,让你们都不想看到我呢?而且,都不给我机会弥补我犯下的错误。爸爸说走就走了,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我都还要埋怨他。如果,知道这会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一定一定不会那么跟他说话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但这些话就是如此自然的脱口而出。我低下头,在他外套上,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泪水。带着嗔怪继续对他道:“可,最可恶的是你。明明你可以给我机会的,你却狠心的不给我。明明你可以原谅我的,你却不原谅我。明明你可以留下我的,你却不留下我。你由着我,放大你和步凡根本就没有的恋情。不解释,不掩饰,你宁愿看我痛苦着,你都不告诉我实情。我眼盲心瞎,你也是吗?”

郝陵则没有因我的话停下步子,但抱着我的手臂却收紧再收紧。进了门,他将我放在沙发上,盯着我脸上的泪痕,手指轻轻的划过脸颊:“是啊,跟你呆在一起呆久了,呆得我也眼盲心瞎了。看不到你的痛苦,看不到你硬撑着的坚强,更看不到你痛苦的原因。都是因为跟你呆在一起呆久了,你要赔偿我吗?”

“怎么赔?”要怎么赔呢?让你承受着我承受过十年的那种痛苦,要怎么赔偿才能弥补得过来呢?无论我再做什么,也无疑于是石投大海。

“给我做麻辣鱼片吧!”他像是思索了很久。而我随着他思索的时间,心也在起伏。可我没想到,他的赔偿却如此之低。原来,他想要我做的只是如此。我收住泪浅浅的笑了。

正欲答应他,他却抢先开口:“做一辈子!”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就因为他这四个字,往下掉。

“傻孩子!”郝陵则见我收不住的眼泪,便直接将我拥进了怀中。“不想做,也不要哭成这样啊!”他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轻声在我耳边道。

谁说不跟他做了!

我张口咬住他的肩头,恨恨的用着力。耳边传来他闷哼声,但他却没有推开我。我松开牙,腮边的泪正好落入­唇­间。带着那咸意我低声反问:“我有说不做吗?”

郝陵则抱着我的手,明显的愣住了。怔怔的半天,没有任何的动作,半晌,他推开我和他的距离:“就说你傻,怎么可以这么容易答应?把你气到吐血,气到寻死,爸更是因为我… 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答应我。”

我抚上郝陵则自责不已的脸:“爸爸的死,与你无关。始作俑者一直是我自己。如果当年不是我执意要跟沈岩来这,也许我们很多人的命运都不会如此。苏缦不会死,沈岩说不定也不死,我爸,就更不会。陵则,可我改变不了这些已发的事实。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你帮不了我,你更不可能代替我去承担我应当承担的愧疚和不安。”

“子语,不要这么想!”郝陵则伸手握着我在他脸上的手尖,牢牢的扣在他胸前。“爸的事情,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告而别的原因。”他抵着我的额头,眼中深深的悲伤现于眼底。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谁说,这些话很难说得出口的。我原本,这些话我永远也不可能再对第二个人说。

“一直都是想要,却要不到的你。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他揉揉我的发,带着一抹笑,像问我,又像是问自己。

“真的?”我反问,女人就是这样,患得患失。

“假的!”他一笑,站了起身。给了我一个完全错愕的答案。我看着他,笑得如此惬意。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快原谅我的。我怔怔的收回自己的手指,相绞安静的放在膝上。

“我要回答真的,你又该掉眼泪。老婆大人,我现在很饿了,你能不能先不要哭了,给我做饭?”他见我又没了­精­神,弯腰拉过我,让我正对着他的笑脸。那句老婆大人,却又让我迷惑起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陵则”他就不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吗?

“哎…郝太太,您先生郝陵则向您保证。刚才,您所听到的每一话都是真实有效的。请您相信他!”他低着头,额头侧在我耳边,轻声却坚定的说道。

“我已经不是你太太了。”我们的离婚协议,是双方亲手签的。我和他,又怎么可能还是夫妻呢!这话,现在说起来多么的生涩啊!

“要我重新向你求婚?”他对我突然黯淡下来的目光,起了兴趣。像是玩笑,却又十分认真的问我。我愣在那里,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突然松开我,向二楼走去。不一会,又重新手执一个盒子返回到我面前,示意我站好。单膝突然跪下,我惊惶无措的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他不会,真的要求婚吧?

他递给我手中的盒子,我默默的接过打开。里面放着一枚像鱼线编制而的戒圈,我不解的看着他。他伸手,取过盒子里的戒圈拿在手中对我道:“有一次在边境执行任务,被困在原始森林里面近一个月。最后在与敌人的搏斗中,就是这种线救了我一命。你别看它很细,但却韧劲十足。那时要不是我把这线困住他拿着刀刃的手,也许我们就真的遇不到了。这救了我一命的武器,在我住院的那几个月里,我就把它们编成两股,四股,八股…等我出院之后,我便把它改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虽然,没有上次送你的钻戒那么闪耀,这却是我亲手做的。也许,我郝陵则的太太真的就只适合这个呢?”

他执着我的手,目光盯着手中的戒圈。声音极其平淡的述说,仿佛那所经历的,已不是生死的瞬间。泪,就这样滴在了他指尖。

“嫁给我”他反手,将泪握进手心,将戒圈举到我面前。

“陵则,谢谢你活着。”我知道,我应该要先答应嫁给他的。可,我却想先感谢他活着,活着遇到了我,守护我。

我伸出右手,他缓缓的将戒圈套进我的无名指。我低着头,迎上他带着笑意的脸“从现在开始,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有效的。”他站起身,将我拥进了怀中,久久没有放开。而在他怀中的我,却伴着他的心跳,份外安心

“郝太太,你饿不饿?”他抱着我,声音从耳侧传来。我在他怀中轻扯出一笑答道:“饿…”耳边传来他温热的笑意:“那可不可以先给郝先生做饭?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他天天都只有吃泡面。”他抱着我的身,有轻微的摇晃。就像小孩子撒娇一样的拉扯。我微微一抬头,迎上他含笑的目光:“郝先生,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郝太太天天都几乎食不下咽。你可不可以给她做顿饭?”

“傻瓜,下回再敢不吃饭,看我怎么治你!”他佯装着恶狠狠的样子呵叱着我。

“郝先生,您太太很饿了。” 我一嘟嘴,头一侧完全不理会他纸老虎的样子。他见我这样,突然坏坏的一笑,低声道:“那只好先委曲老婆大人,先小尝两口小生吧!”话一说完,他便将­唇­印在我­唇­上。但也只是蜻蜓点水般,一印。

“你…”我脸一红,这人真是越来越坏。

“老婆还饿吗?”他见我脸一红,便收紧了环在我腰上的手低声雀跃的问。

“不饿了!”害怕他又这样,我赶紧回答。

“可我还很饿!”郝陵则像是铁了脸皮,将我困在他怀中死不放手。我咬咬牙,手有些发颤,学着他的样子主动点起脚在他­唇­上印上自己的。刚想离开,后脑却被他的手指固定在了一处不得动弹。双­唇­也在片刻之间被他截获,吞噬。我刚挣扎一下,却听他道:“我爱你”女人就是这样,对这话没有免疫力。我止住了自己的挣扎,缓缓的回应起他的节奏和热情。

半晌,他终于舍得让我缓口气,被他挑起的欲望,却让我欲罢不能。本以为他到此为止,却听他问:“郝太太还饿吗?”

这句话,让我想起了在海南时他问的:“我可以继续吗?”我抬头,他眼中的欲望是那么明显。我仍在轻颤的手,穿过他的耳根,点起脚带着欲望的气息回道:“饿”

他长臂一伸,我整个人被他带进怀中,快步向他的卧室走去。

“还疼吗?”手指抚在他肩头的伤痕上,头倚在他胸口低声问。难怪上回在上海的时候,他的战友会问我,陵则身上是不是伤痕累累。

“早已经不疼了!”他拥着我的肩头,一下又一下的抚摩。声音带着微微的深沉。我在他怀中浅浅的一笑,眼神也随着他的声线,沉了下去。激|情过后,就会觉得幸福来得过于突然,飘泊在无边无际的大海,突然就要停泊在幸福的港岸,让我觉得一切都不像真的。

“子语,又在想什么?”他的下颚抵着我头顶,胸口也因为他说话而微微的有一丝震动。我收回在他肩头的手指,贴在他胸前:“在想,这一切都不像真的。”他闻言,低声一笑捉过我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一咬。

我皱着眉惊呼:“疼”,他紧紧的捉着我的手指,笑问:“会疼就不是假的了。”我抽回在他­唇­齿间的手尖,娇嗔道:“你还真咬!”

“子语,你多大了?”他低下头,与我的目光真好平视。

我一皱眉,很久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岁月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匆匆而过,可细细一算自己已经过了32岁。我轻道:“32”他一笑,揉揉我的头发:“你都32了,却还像一个23岁的小姑娘般的患得患失吗?”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这话是想告诉我,我不应该如此吗?一像没有安全感的我,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幸福,就真的能如此坦荡的受之无亏吗?他见我越来越迷茫的眼神,在我额前印下一吻:“你答应过我,相信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有效的。所以,我爱你是真实的,有效的。请你嫁给我,是真实的,有效的。”他的鼻尖抵着我的,呼吸之间温热的气息仿佛像包裹着我的全身。他坚定的眼神,不由的让我对着他微笑点头。

他也一笑,但随即又翻身将我压在身下。“陵则…”我惊呼!这人,不会还要吧…他见我惊讶的样子,伸出手在我身后取过衣服在我眼前一晃,低低的笑了出声:“我拿衣服而已。”我的脸,因他的话刷的一下红透了。我低下头,将被子严严的裹住自己,不敢看他。

他套上衣服,好不容易从被子里将我的脑袋拎了出来,低声在我耳朵说:“老婆,我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喂饱我吧?”

这个人,我气恼的轻槌他一拳。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反问:“那你饱了没?”他因我这话,一怔。但随即低沉的一笑,煞是­性­感摄人心魂:“对你,永远都是饥饿状态。”

我对这样的郝陵则根本就无可奈何,所以只能举白旗投降。他帮我掖好肩头的被子,笑着接着道:“我去做饭,你先睡会。”我笑着点点头,看着他离去。被子里因为少了他的温度,让我一下子不能适应。但一连几日的奔波加上刚才的激|情,我确实很疲惫。我静静的合上双眼,枕着他的余温入睡。

迷迷糊糊之间,只闻有人哭求的声音。我辗转的挣扎,稍清醒过来,确定这男女混杂着的哭求是从自己家里传里进来。我不解的拾起被陵则扔在地上的衣服套了起来。

因为一直没听见陵则的声音,我不禁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侧在门外,悄声的打开了房间。探出自己的身子,只见郝陵则坐在沙发上,他对面坐着一名老­妇­和一名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老­妇­一直在哭泣,而那看起来还没找大的孩子,也跟着在一旁苦苦哀求陵则高抬贵手。

他们,会是谁呢?

陵则怕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头侧侧的看向我的方向。那对看似呣子的人,也寻着陵则的目光看着在门边的我。陵则,面无表情的示意我过来,而我更不知,那对呣子看到我的眼神为什么会变得那么诧异,我认识他们吗?

我在陵则身边坐下,他握着我的手放在膝上,我不解的看向郝陵则,他不打算告诉我,他们是谁吗?这凌晨一点多,为什么还在这里?郝陵则像是明白了我的疑问,轻轻的扣住我的指尖,淡淡的开口道:“这是步凡的母亲和弟弟。”

我惊讶的看向他们,心中不自觉的涌出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

陵则见我神­色­大变,紧张的捉着我:“你,要不先回房?”我转向郝陵则,下意识的摇头。陵则,皱了皱眉淡淡的担忧印在眼底。

“黎小姐…”步母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郝陵则却打断了她的话:“步太太,您刚刚说的我很抱歉!爱莫能助!”

“郝先生,我知道您有办法的。我求求您,您让齐特助放过我家小凡。她真的不会做情报买卖的事情,她跟您在一起也共过事,您是了解我们家小凡的人品的。我求求您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再不然,您让我们见见她。我亲自去问她,她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公司的事情,好不好?我求求您了。”步母几乎已经要跪在郝陵则面前,但郝陵则却丝毫的没有心软。

情报?什么意思?商业机密吗?他们在说什么?可无论他们在说什么,我不否认,我不喜欢听到步凡两个字。不是不喜欢,而是憎恨听到。不自觉中,握着郝陵则的手指,紧了紧。

“步太太,现在时间也很晚了。您先回去吧!这整件事情都是齐特助在处理,我说不上话的。您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您可以去找他。好吗?我和我太太要休息了。”陵则握着我渐渐发凉的手指,皱着眉说出了送客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是齐特助在处理。可,如果我要是能找得到他。我也不会半夜三更来麻烦您了。郝先生,他们都说您是三位特助里最好讲话的一位,我求求您,我们家不能没有小凡。她弟弟的救命钱,都在靠她啊。”步母激动的站了起身,拉着郝陵则的手,不肯放开。而做在一旁的我,却不得不面对那张与步凡几份相似的容颜。

步凡母亲的脸,一直晃在我眼前。我明显的觉得自己的手指渐渐冰凉,我挣脱郝陵则握着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寒声道:“我不想听到步凡两个字,麻烦您出去。”

郝陵则见我突然出声,像又察觉到了我的异常,连忙挣开已被我怔得愣在那里的步母,将我拥进怀中抚着我的背低声安抚道:“子语,没事,没事的。”可他抱着我那一瞬间,我眼中看到了却是他抱着步凡的样子。我挣开他的拥抱,看着陵则担忧的脸和紧张的神情,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听到步凡两个字就觉得恐惧,陵则抱着她的样子不断的在我面前出现,父亲倒地的样子也是一样。

我转身,不顾在场三人的注视快步回到卧室,合衣将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没一会,我听到郝陵则开门进来的声音。他坐在床沿,将裹得像蚕涌的我拉得稍稍的靠近了他。没将我捅在怀中,却让我隔着被子体会到了他的温度。抚在我肩头的手,就像哄着暮觉,随着他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的轻拍。

不知为了多久,他伸手抚过我额前的头发低声道:“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我没回答他,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心里酸得连一杯水都喝不下去吧。我怎么会这样,明明知道那个拥抱对郝陵则来讲根本不存在什么实质上的意义,可我却该死的在意。在意得,像要剜我的心尖。

他见我许久都不答话,轻叹一声移开抚在我身上的手起身,接着又是开门,关门,再开门,再关门的声音。可就在这一开一关之间,不邀自来的泪水随着眼角顺流而下,印进了丝被之间。

“对不起”他手指抚在我鼻梁之上,迎着流下的泪水沉声说着抱歉。可,这句对不起是为什么要说呢?是为步凡吗?我将头向枕间埋得更深一些,不想再听到这样的抱歉。

“我不想为自己一时的脆弱找借口,可要你为此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却是我始料未及的。要让我怎么做,你才能好受一些?”他低着头,将额头抵在我发间。温热的气息随着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渗入了我的发间,也似乎渗进了我的心。

我要他怎么做才会好受些呢?我也不知道。我缓缓的睁开双眼,侧过身子将带着泪的目光迎向了他:“我不喜欢她,当初在海南她要不以暮觉说事,我不会那么做。可后来我介意她,却是因为你为了她与我生气。再后来,你抱着他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这种折磨就像无数的蚂蚁在啃噬我的心,痛苦得无法言喻。”

这些,郝陵则你能懂吗?

“对不起,子语对不起。”他的手掌捧着我的脸,双眉下的眸光已泛着雾气。我伸出手,手指穿过他的发际低声道:“抱我”

我还要他为我做什么呢?这些年他付出的,是我一向视若无睹的。会有我看到的那一幕,我有着不可避免的责任。我还能让他为我什么呢?虽然,我会这么想。可,该有的心痛却未减少一分。

他因我吐出的两字,眼角滑过一滴泪,沉着声骂我“傻瓜”,却紧紧的将我扣在了他怀中。

这一夜,我和郝陵则谁也没松开谁,就这样两人合着衣相拥一夜。等早晨醒来时,我还枕在他臂弯中。可一抬眼,却发现窗外已亮成一片。几点了?

“陵则?”我轻推身旁的人,他似乎还在睡。

“嗯…”他皱了一下眉,但随即睁开了眼睛,看向我:“醒了?”

我点点头,稍稍移动自己的身子。他的手臂,估计已经没有知觉了吧?这个笨蛋,不知道在我睡着了之后,移动一下的吗?

一直环在我腰际的手,一个用力又将我带着他的怀中:“老婆,早!”他抵着我的头,直直的看着我。我在他额前轻轻一蹭,犹豫了一下:“早”。我本应该要答:“老公,早”,但这样的话,我还没有适应。我相信,陵则能够理解。

他果然,没有介意我回答。笑着揉揉我的头发,先我一步起床。但一直被我枕着的手臂,却真的没有知觉。我轻笑低斥他是笨蛋,他也只是笑。我跪坐在他身边,轻轻的给他揉捏。一会之后,手臂觉得特别的麻,他便不再让我触碰。看他皱眉硬忍着的样子,我不禁一时玩­性­大起用手指轻戳他的手臂,让他气恼不已。

他突然转身将我拉住压在身下,恶狠狠的道:“坏东西,也不想想这是谁造成的。”

我一笑,不畏他的凶狠样子:“谁造成了?反正不是我!我又没让你放在我脑袋底下的。我还没问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枕那么硬的手臂呢?硌得我脖子疼。”他捉住我在他腰间极不安分,正挠着他痒痒的手,笑问:“是谁,昨天要我抱的?”

我脸一红,自己说过的话忆了起来。但那时要他抱的气氛和现在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怎么可以相提并论?我一恼,抽出被他轻扣的手,开始挠他痒痒。这么幼稚的事情,两个加起来快八十岁的人却玩得忘乎所以。最终,还是我自己在他身下求饶,他才停下。但压在我身上的身子,却未移开。因大笑还在起伏的胸口,更因他专注的眼神而轻颤。这人,非要这么看着我吗? 一大早,没刷牙没洗脸,乱七八糟的头发有什么值得他如此专注的?

“我爱你”他轻在我­唇­印上一吻,柔声带笑。

“吻我”我索­性­就当一个索取者吧!不习惯说爱他的话,他能懂。我印在他­唇­间,对他说出邀请。

他眼神一柔,­唇­已落于我的眉、眼、鼻、­唇­,或轻或重,或深或浅。

等我想起自己现在是一名职业­妇­女时,已近上午的十点半。不再理会郝陵则的无赖,换好衣就拉着他往公司赶。而一直擒着笑开着车的郝陵则,一路上已不知道被我抱怨了多少次。

十一点多,终于赶到了公司一进门就只见秦主任陪着一名男子坐在会客区。虽知我昨天那么离去,这时,他大概已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但必经他还是领导。而我,作为一名上班迟到的有点离谱的员工,还是走了上前,想跟他说抱歉。

“主任,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迟到了…”我低着声,真是很诚意的致歉。秦主任见我,立刻起了身笑呵呵的告诉我没关系,并拉着身边的人也站了起来:“小黎啊,这是市委宣传部的秦书记。听说,你在我们这里工作,特意过来看看的。”

他哥?昨天,他是这么介绍的吧?

我赶紧扬起一抹笑,伸手招呼。

“我听秦汉说,郝特助的媳­妇­在这里工作。我立马就让人取消了今天上午的行程,特意过来看看。怎么样?还习惯吧?”标准的官腔,但人看过去确实比秦主任­精­明许多。这一个父母生养的,怎么会差这么多呢?

“习惯,习惯。秦主任对我们都很照顾的。我们家陵则也交待我多向主任学习呢。今天,不知道您在这里。要不,刚才就让他进来拜见一下您的。”我也客套的跟着他寒喧起来,比虚伪,这年头谁也不会差了谁。

“不急,他忙着。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常来常往就多了,不急着一时半会的。”秦书记摆摆手,一幅以后就真是一家人的表情,让人看得以假乱真的。

陪着他们聊了一会,秦书记就起身离开。而我今天来的目的,也是来辞职的。像如今这样的情况,要送暮觉去早教中心我确实也是放心不下。既然已和陵则这样了,也就没必要坚持自己的固执。其实,陵则的车一直在外面等着我。刚才没让他进来,也是不想再掺合到这些人当中来。简单的把事情做了一个交接,我拎着包又重新回到陵则车上,准备一起去裴若家接暮觉。

“你今天不打算上班了?”我侧过头,他今天一天都打算跟在我身边吗?他看我一眼,低笑:“接了暮觉,再一起吃午饭吧!?”昨天晚饭没吃,今天早晨出门前他逼着喝了杯牛­奶­,至今肚子里还是空空如也。我点点头,答应了他的提议。

接到暮觉,正巧裴若和姜莱都在家中。我和陵则中午便又在裴家吃了午饭。下午裴若和陵则一同出了门,姜莱便也邀了我一同去修头发。我轻笑,我的生活似乎每次都是这样大起大落得让人直呼不可思议。

刚给头发做完护理,房间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我转头只见方惠立于门旁身边站着的小男孩看起来安静得过分。

“沈夫人!”我一笑,轻轻点头。这孩子,应该就是沈父挑选的孩子吧!只是,方惠就真的一辈子呆在沈家吗?

“我能和你用一个房间吗?”她还是站在门口,没动,像是在等着我的回答。我转头,身后的发型师耸耸肩表示没什么意见,我便也点头答应。姜莱还在做护理,目前这个房间也只有我一人,同用一个地方,我想也没什么吧!必经,我能与她有话题可谈呢?

她低下身子,声音毫无起伏的对着孩子轻道:“你去休息室坐一下,我过一会就去了。”孩子乖巧的点了点头,跟在一直陪同在方惠身后的客服去了休息室。而她则迈着步子,坐在了我身旁。

我看着,眼前的方惠。说不出与两年前有什么不同,但看过去却了无生气。她转过眉目,也迎上我打量她的目光,轻轻一笑开口道:“很多年前,我们也曾经在这里坐着,你还记得吗?”

很多年前?多少年前?我认识方惠吗?我一点印象都记不起来。她见我一脸的迷惑,淡淡的一笑:“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记得。”她的目光调回到镜面,像是在审视着自己,又像是在回忆些什么,久久都不再开口说上一句话。

我示意发型师先出去一会,也许今天方惠真的会有些什么话要说吧。

“04年我和沈岩的婚期本来是元旦的,后来他说忙,我就主动提议改成三月,可谁知这一改,就成了五月,八月,直到两家人都有了怨言,他才答应定在了十一。订了日子我便欢天喜地的去催促沈家师父给我订制结婚的礼服。”她顿了顿,转眼看向我问:“你知道吗?我喜欢珍珠­色­。介于粉红与香槟之间的那种。”她把向着我的目光又调了回去,接着道:“那天,沈家的裁缝店的成衣区里,我一眼就看到了一件衣服是我喜欢的颜­色­。我取过衣服,一件小衬衫。样子在我看来普普通通,但上面的扣子却异常的­精­致。我知道,那是用白玉雕成的玲珑扣。这扣子,我在了解沈家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我,沈家大­奶­­奶­在世的时候,就独爱这种扣子。”她对着镜子,抚上自己的脸轻轻一笑。

而我,扶在坐椅边缘的手指却微微的紧了起来。她说的衣服,应该是我的。我抬起眼看着她,她却丝毫没发现我的异常,她放下自己的手,又重新置于小腹前:“我以为,那是给我的。我就拿着衣服找到沈家师父说颜­色­我很喜欢,但样子我不喜欢,希望他能改改。可我没想到,他却沉着脸,斥责了二十几年的徒弟说他不知照顾客人。我被这一幕弄蒙了…”

我侧过身子,静静的听着她接下来的话:“直到,十一月我在这里遇到你。穿着那件衣服,下面配着裙子,踏着一双平底鞋。我才知道,那天沈师父骂的不是自己的徒弟,是我。”

她淡淡的扫了我一眼,我没捉住她眉眼中闪过是神情是什么。我只能再等着听她讲出来的话:“我故意与你坐在了一起,赞美起你的衣服。你却像毫不知道那衣服的特­色­,笑着对我说普通的一件衬衫罢了。当时,我就在猜,你会是沈家的什么人呢?我想了半天,也找不到适合你的身份。必经,要真是沈家的人,我应该都有见过才是。最后,我告诉自己,你也许会是沈师父的家人吧!”

我看着她微微的抬起了点头,看着墙角上的彩绘,过了一会,她又低下头来,继续说:“后来,你一直发着短讯。时而笑,时而皱眉。我好奇,说你表情于丰富,你对我一笑,拿着手机对我说,是那人太烦人。”她又看我一眼,接着说:“我就猜,会是你男朋友吧。想到这,我不禁想起我新婚的丈夫。我们之间是从来不发短讯的,因为他不是一个会有空在手机上打字的人。就算我有事给他打电话,多数也是宋秘书接了,然后再转告他。那天,我像是受了你的蛊惑,竟也给他发了条短讯。可换来的却是宋秘书给我回电话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挂了宋秘书电话,那一刻我挺羡慕你的。”她对着我笑,笑的很自然。就像,她仿佛真的沉浸在那一段的记忆里,看我的眼神,就像今天真的是第一次遇到我,不知道我是谁。

而我呢?除了记起了我有一件那样的衣服。她所说的一切,我都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我真的遇见过她吗?就在这里?我有些出神…

“后来,你也接了一个电话。接完之后,你似乎有些失落。我听着你说话的内容,大概也是猜到了对方突然要说出差,不能回去吃饭等等。当时,见你那失落的样子,我想安慰你几句的。但,那种满怀希望,又最终落空的失落,不是几句安慰的话,就可以填满的。这样的感受,我又何尝不是天天都能体会呢?所以,我收回了自己就要脱口而出的话,不再去打扰你。出门时,外面飘泊大雨。我们几乎就是一前一后。只不过,你出门时停在马路对面的车和倚在车旁的人让我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她的话,仿佛就如同她那天的脚步般止住不再往前。而我,也终于记起在这里发生的这一幕又一幕。我抬眼看着身旁的人,那天她应该是看到了沈岩吧?我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答案来。可,看到的却还是沉静如水般的面孔。丝毫没有波澜。

“他撑着伞,快速的走过马路。你知道吗?他每迈一步,我的心就提高一步。等他走到了马路这边,距离我只有几步路时,我的心却从嗓子眼沉进了千年的湖底,再也找不回来。他皱着眉,将你拥在伞下斥责下雨天出门也不带伞,而且还穿得如此的少。我握着手袋的手,被绞得发白。我看着你,你只是静静的对着他笑,笑得那么甜蜜。仿佛这个世界,就只有你们俩人一般。最终,他融在了你的笑容里面,展开了眉头,敲敲你的额头。执起你的手过马路。可就是这么一条不过四车道的马路,他也拉着你换了两次位置。”

“沈夫人…”我打断了她的话,也似乎打断了她的回忆。她睁着迷茫的眼睛,看向我。

“你不想听这些?”她问。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我知道,我这一句都过去,是不能弥补任何伤害的。但,还想再让我说些什么,我也做不到。

她果然,一笑。站了起身,走近我身边,眉目一转似笑非笑地对我道:“就是都过去了,我才有资格说说。你看,他活着的时候。我不是都按着他的话,一句也没有多说吗?”我下意识的往后一闪,想躲开她抚向我发间的手指。她­唇­边的笑意深了一步:“你在害怕?”她挑起我肩处的头发,轻问。

我握了握手指,止住自己慌乱的心神。她见我不再往后移动,便也笑着道:“不用害怕,我不会乱动的,我还没有蠢到拿沈方两家几十年的成果来换你的地步。”她说完,又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惊叹一声:“啊!我忘了…你还不知道吧?岩少死的时候,可是对他们三个人说过,沈家要是谁敢动你呣子二人,那他们的行事标准就是舍沈家保你们。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把他葬苏缦旁边?你傻,难道我也傻吗?你能爱屋及乌,我也爱屋及乌吗?”

“沈夫人!”我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不想再与她过多的交谈。她如今说的这些,对于我来讲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眼一闪,撂起我颈边的头发带着笑问:“这是郝陵则的杰作?”我随着她的目光,手指轻抚。不用看镜子,也能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我收回自己的目光,落于她的脚尖处,没有回答她。

“呵,呵,呵呵…好,真好!”她笑,笑得莫名的悲切。

“他临死都给你安排了一步好棋,黎子语,你要好好感谢步凡。没有她,你这时候也许就和我一样,沉寂得如一潭死水。”她突然退后一步,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感谢步凡?

“不知道?步凡那傻子接到的命令不过是接近郝陵则,从而引起你的注意,诱发你的嫉妒心罢了。你以为,她真的爱上郝陵则吗?她,不过是沈岩走的最后一步棋,让你爱上郝陵则的棋子。”她低着头,用脚尖旋着白­色­的地面。

她的话,让我怔怔的发悚。

“你傻?我看最傻是她!一个将死之人的话,她也当成圣旨般的遵循。疯子…”她冷冷的吐出疯子两字,脚尖也点在了地面。“只不过,她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却是因为她太贪心。收了沈岩给的报酬,却还想在我这里得到好处。结果,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咯。”冰冷的眉目一转,就涌出小女儿般的憨态。可,伴着这憨态的话语,却令我不寒而栗。

“郝陵则,也是知道的?”我扶着椅子边缘的手指,死死的掐了进去。颤声问道。

她见我这么问,就笑。笑得莫名的邪恶!可就是她这­唇­边越发邪恶的笑容,却让我没边没际的觉得心慌,她止住笑,轻问:“你介意他是否知道步凡是沈岩的棋子?”

我介意?我这是在介意吗?我脑中闪过一丝的迷惘。

她站了起身向门外走去并没有给我任何的答案。恰时,姜莱风风火火般地推门而入:“子语剪完没?”

方惠见姜莱进来,先是一愣。但随即笑笑,点头就离开。整个过程,姜莱也怔在原地,没有一句寒喧。待方惠出了门,姜莱上前两步,侧头问我:“岩少的太太?”。

我收起自己过多的心思,专心起来看向姜莱。“是啊!正好遇上了!”我轻划出一笑,并不想多说什么。姜莱­性­子直,裴若不在这里。要真有什么事情,没谁可以制住她。

我正低头,思索方惠刚才的话,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尖叫声。我和姜莱互看一眼,谁也没敢上前打开门往外看看到底发现了什么事情。可,就是一瞬间房间的门又被推了开来。

步凡的弟弟用刀架着方惠出现在我和姜莱面前。

姜莱下意识的往我这边的方向退了两步,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紧紧捉住了姜莱的手臂。

“是你?”步凡的弟弟显然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所以,在打开门,看到我和姜莱时,眼中闪过一阵诧异。

“你这是做什么?”我定定神,稍壮着胆子扬声问道。我不是强者,我也不想掺和到他们的纠纷当中去。可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发生这样的事情而无动于衷,也似乎不是我一贯的风格。

“我要见我姐,见不到她,你们谁也别想出去。”他架在方惠脖子上的刀又紧了些,仿佛那幽兰的刀峰处已泛着血光。

他想见步凡?被逼到要绑架方惠的地步?齐朗做事果真如此绝决,不留一丝余地的吗?手臂传来的疼痛让我止住了思索,侧头看向一旁的姜莱。她紧紧捉着我的手臂,脸­色­已开始泛白。而外面,多多的哭声更是引来姜莱恐慌的眼神。

“你让我朋友出去,我给你想办法见你姐。”我稳住自己的心跳,不去看姜莱的眼神,以免被她的情绪影响,我死死的盯着步凡的弟弟。可,让我好奇的却是方惠的镇定。从头直尾,除了被刀口划破的那一刹那皱了皱头,整个过程她都面无表情,镇定自若的很。

这,不会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吧?刚跟我说了那么多话,让我知道了前因后果。再接着演上这么一出戏,以达到让步凡的弟弟见到步凡的目的?我脑中把整个事情联系起来,过了一遍,但又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她刚才言辞之间对步凡的憎意,太真实。真实得我不相信,她会为了步凡而这么牺牲自己。

“不可能!在见到我姐之间,你们谁也别想出去!”那十六七岁的步家弟弟,被我的要求激得虚晃了一下刀柄。

这样一个明显的机会,方惠为什么不逃?刚才,那虚晃的一下。她明明可以有机会逃的?为什么不那么做?她真是在为步凡牺牲自己?还是,她就根本不想逃?

而我,又该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你绑的人是谁?”我颤着声音,向他问道。他不会,以为他绑的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人质吧?

“我知道,我见过她。不是她,我姐也不会偷什么情报。都是她让我姐这么做的。真正有罪的人是她,不是我姐。”步凡的弟弟,眼中冒着红丝,恶狠狠的嘲着我喊。

真的有商业情报?昨晚,他们说给步凡定的罪名是窃取,贩卖商业情报吧?可,方惠要把自己公司的东西,卖给谁呢?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等等…

方惠刚刚说,步凡收了沈岩的报酬,又还想在她身上得到好处。步凡现在的结果,都是贪心的结果。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步凡想要从方惠这里得到什么?而方惠,让步凡做的事情又会是什么?步凡肯定是给了方惠什么东西的。要不然,步凡的弟弟也不会这么说…

“你让我朋友出去,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你要不答应,大不了我们今天谁也不要出这个门。”我把姜莱往身后一拉,不想让步凡的弟弟发现姜莱的慌乱。我相信,只要能再坚持一会,就会有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情。最差的结果,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索­性­,我也就与他谈起条件来。

可,我这话一出,却引起了被步凡弟弟扭在身前的方惠一阵轻笑。笑得极没有真识感。她仿佛就像在欣赏着我和步凡弟弟的每一回较量,但又对这样的较量不屑一顾。

“你笑什么?”步凡弟弟暴怒的将扭着她的手一紧,她的身子便向身后倒去,搁在她脖子上的刀又紧了一份。这一回,血随着刀刃流了下来,滴在白­色­的地面上,格外的刺眼。方惠,极淡的扫了我一眼,收起了­唇­边的笑意。但仍是不开口说一句话,也不回答步凡弟弟提出的任何问题。

我紧张的看着他们两人,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提这样的要求。但多多的哭声,又让我清醒了过来。这始终是沈家的纷争,我不能让姜莱无辜的被卷了进来。

“我现在就让齐朗带着步凡来这里,你要不相信我的话。那我也办法,只不过你不仅见不到你姐,你也只会步上你姐的后尘。丢下老母亲一人在外,艰辛度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握着姜莱的手,越来越紧。我不知道,这番话,对他有没有一点作用,但看他与母亲在一起的样子。他应该是不会舍得母亲一人在外的。

他看着我,顿了片刻,又将目光移向了我身后的姜莱及在门外被保姆抱在怀里的多多。他最终,朝我点点头。

我暗松一口气,立即松开姜莱冰凉的手从包里掏出电话。拨通了郝陵则的电话,不等他开口说话,我便对着电话道:“齐朗,立刻带步凡到茉莉会馆。我和方惠,姜莱在这里等。立刻!”我不知道郝陵则此刻是否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通电话也足以让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出了事情。而且,与步凡有关。

几分钟之后,已有警方的谈判专家进入了茉莉会馆。清了场,姜莱见不到了多多,情绪上也稍微缓和了一些。那些专定,也在与步凡做着沟通。但步凡的弟弟仍是坚持在没有见到姐姐之间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去。而我,也只能与姜莱相互搀扶着与他们对立而站,不敢枉动一分。

外室一阵喧扰,齐朗带着步凡出现在门外。

“姐姐!”

步凡的弟弟在看到步凡之后,神情激动的大声喊。随着他的转身,架在方惠脖子上的刀也再次划向她的皮肤。殷红的血迹又一次随之而落。而一路低着头的步凡,在抬头看清眼前的状况时陡然高声怒斥道:“小清,你做什么?”

而我,顾不上再多待他们姐弟再说些什么,紧跟着出声向步清问道:“现在可以放我朋友出去了吧!”我下意识的握紧了姜莱的手,不知道是害怕步清反悔当初答应我的条件,还是害怕姜莱出去之后,只有我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我有片刻的害怕。

“你出去吧!”步清,转过头看了姜莱一眼。收住了身上的不安与狂燥,声音带着一丝的放松同意放姜莱出去。

我松开一直抚在姜莱手臂上的指尖,侧声对她道:“出去之后带多多和暮觉离开。”带着步凡进来的人,是齐朗。我不敢确定郝陵则在不在外面,而外面在又发生着什么,我没有预知的本领不得而知。

姜莱摇摇头:“你怎么办?”

我一笑,朝着她坚定的一笑:“不会有事的!有陵则呢?”

这话,像是安慰姜莱,又像是安慰我自己。可,在看到方惠眼中扬出的笑,却觉得这话在这种情况下是多么的无力和苍白。

姜莱贴着墙面,移动着自己的步子。而步清则随着她的步子,转换着自己的位置。而我呢?我只能忽视掉方惠的存在,看着门外与齐朗并肩而站的步凡,稍有些凌乱的长发,黯淡的脸­色­,憔悴焦灼的一直盯着自己的弟弟。

在姜莱踏出房间的最后一步,我的心终于尘埃落定。

“步清,放了她吧!我和你姐姐三个人有话要说。”这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不应该为了我们的事情陪上自己的青春年华。事情由我而起,自然没有谁能去帮我承担这相应的后果。也许当年沈岩在的时候,可以帮我阻挡一切。可如今我要想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就必须自己承担起自己以前对别人造成的伤害和责任。

“小清,放下刀”步凡的声音也透出了一种威严,看着弟弟的眼神也是格外的严厉和忧心。她可能没有想到,唯一的弟弟会为了她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吧?

“姐姐?”

“放了她,自己去自首。”

我原以为,步凡只是让她的弟弟放了方惠。可我没想到,她会叫步清去自首。她这话,是说说的吗?我不由的多疑起来。但步凡向房间迈进的步子,和坚定的眼神却让我定了心神。

也许,她这么做才是真正的爱她的弟弟吧!

步凡每进一步,步清则拉着方惠退一步。待步凡走到房间的中间,步清已退至我身边。

“姐姐”步清终于忍不住的喊了一声。

“步清,听姐姐的话。不要辜负了她和你母亲这么多年来对你的付出。”我侧过身子,与步凡两人形成一种包围的形状对他进行劝说。如果说,我一点也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想牵扯过多的人到我们的事情当中来。

他眼中盛满迷惑的看了我一眼,最终在步凡的眼泪下松开了一直被架着的方惠。我顺手一把扶过方惠,却没料想到她推开我的手,借着力反身对着步清手中的刀刃俯上身去。近在她身边的我和步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住了。

我似乎看到刀刃是如何Сhā进方惠的身体,又似乎没有看清。可那一瞬间的恐惧,却使我紧紧的合起了双眼,惊叫出声。

一声闷哼,方惠手扶着刀柄跌坐在地面。

步清张着手,漠然无措的看着地面上的方惠。一时间,警察,齐朗,步凡一同涌进了这个房间。

一伙警察扭住了步清,一伙警察则上前检查着方惠的伤势。我,则被齐朗快速的带离了现场。一时间,突然的变化让我觉得如梦似幻,似假还真。直到见到在警界外抱着暮觉的郝陵则,我才惊觉自己泪眼朦胧。

“刚才,暮觉非要他。我也怕有一个万一,才代替他进去的。”齐朗立在我身侧,见我落下泪。便低头侧身在我耳边轻道。

齐朗的一句“怕有一个万一”,让我忆起方惠的话。郝陵则到底知不知道步凡和沈岩的交易,我没答案。

可还没等我再做出什么决定,一名救护人员却向我跑了过来,立在我面前道:“伤者有话要和你说,你随我们上救护车吧!否则,她不肯上车。”我随着他的话,向救护车的方向看去。

我转眼,看了离得我最近的齐朗一眼,他摇了摇头并不赞成医生的提议。我转身看向郝陵则,他抱着暮觉越过警界线向我走了过来:“自己注意安全就好,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他一手抱着暮觉,一手替我擦过腮边的泪。头抵着我的前额低声给我做出了选择。我点点头,伸手将这两个人男人抱进了怀里。一秒之后,放开他们迈步向抢护车走去。

但与我一同上车的,还有不请自来的步凡。

上了车,我与步凡侧坐在方惠的对面。随车的医生,也不过就只是给她接着氧气,刀还在体内,目前也没有大量的出血。在不明伤势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人敢乱动这Сhā在胸口的利器。

她伸手,向我的方向捉了过来。我淡淡的看着她的手指,倾身上前缓缓的握住:“你说…”她定是有话要说,才会让我随车一道而来。只是,她还想说什么呢?我以为,她想说的话在茉莉会馆都已经说完了。

“光碟… 是我,是我寄的。”她­唇­边一笑,但眼角也滑过一滴泪。我瞪大了眼睛,握着她手指的指尖,轻轻的颤抖。是她?

步凡给她的,是这个?什么所谓的商业机密,是指这个?我不确定的转过头,看向坐在我一侧的步凡。她,真是如方惠所说。想用这个,再向她索取些什么好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为钱?

“我… 我在意他临死都在… 都在为你做安排… 你却不…不知珍惜。我…我没想去…想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她反握着我的指尖,冰凉。气息也极度不稳的艰难开口。

“不要说了!”我,不曾想寄光碟到英国的人,会是她。我一直以为,会是步凡做的。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的去还击步凡。可,如今换成了这么做的人是方惠。我却仿佛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可笑至极。

她皱眉,轻溢一笑:“我怕,怕再不说来不及… 怕见了他,无颜以对。”她口中的他,是指沈岩吧!她,就是这么急着去见他吗?真的,没有了一丝的挂念吗?又是我吧!是我把她逼成这样的吧!原来,一心求死,在别人看来,是如此的痛苦。

郝陵则以前眼中的我,是否也如今天的方惠一般呢?

“方惠!”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父亲的死,归根到底终是不能怪方惠的。就算,她这么做我也只能承受这样的结果。可,要她以这样的方式去见沈岩,却是我不愿的。

“除了…除了不能爱我,他始终对我…对我很好。那天,他临终前喊…喊着苏缦的名字,也不过…不过是让我陪着演场戏。可…可没想到的是,王管家会认出你来。”她越发冰凉的手指,紧紧的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我轻叹一口气,缓缓的握住了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丝的温暖。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能怎么做呢?

她皱着眉,强忍着那锥心的疼,不顾医生不让她说话的嘱咐,接着道:“我,我觉得自己应该恨你的。所以…所以,我才带着恨…恨你的心去做我并不屑做的事情。想…想换心里的平衡。可最后,最后我才发现,我没有恨你的理由。”

“方惠!”我打断了她还想说的话,鲜红­色­的血液已透过了衣服。她每一次说话而引起的起伏,都伴随着新鲜的血液往外流。

“是我的错,我的错!”一直坐在车一侧的步凡,突然跪倒在方惠面前,握着我和方惠的手,出声喊是她的错。方惠,低过眉眼轻轻的看了她一眼。

“岩少早就对我说过,我只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棋子。是我的贪心与不甘,才会起了觊觎郝特助之心,才会使事情变成今天这样,才会使我唯一的弟弟变成劫持犯,是我的错…”步凡的话,让方惠笑着流下了泪。可随着泪而来的,却是心跳停止的报警声。

医生随即推开了我和步凡,给她做着抢救。几分钟之后,救护车停在了医疗中心的门口,抬着休克的方惠立刻进了手术室。而我,只能任由哭得一塌糊涂的步凡牢牢的捉着,守在手术室门口哪儿也去不了。

一阵脚步声,沈父随着一群人急急的向手术室走过来。急颤颤的,还没定住脚步,便甩手给了我一耳光。我轻皱眉头,并未吱声。倒是一直怔在一旁的步凡,惊呼出声。

“沈先生”司俊拦住了沈父还欲上前的身子,挡在了我身前。

“司俊,你给我让开!”沈父气恼的顿着手仗,但司俊却没因他的怒意退让半份,严实的将我护在了身后。

“沈先生,不要为难我。”司俊一向尊称沈父为“老爷子”的,可今天却一连两次喊了他沈先生。司俊让沈父不要为难他?呵~ 司俊果真如陵则所说真是面冷心热之人。只是,这样的沈父并会不接受司俊的善意。

眼前,仿佛又可以预见是一场混乱。我低头,一直紧扣着我的步凡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指。我不顾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从司俊身后转身离去。虽然,我的转身引起了沈父不满的咆哮,但跟随着他的人却怯于司俊的阻拦,并没有人真正的上前阻止我离开的步伐。

坐在一楼大厅的休息区,我疲惫的倚在木椅靠背上。三月的春风,这时吹来也特别的寒凉。我低头才觉自己的外套丢在了茉莉会馆,双手交互的搂住了自己,希望这样可以温暖一些,却始终没有暖意。直到一抹黑影立在眼前,将带着体温的外衣将我包裹入怀。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体温,不用多想我也知道这人是陵则。我缓缓的探出手,围在他腰上,紧紧的扣住不放,贪婪的吸储着他身上的温暖与力量。

“我们回家!”他声音不大,像是怕扰了我的静默。

我不做声,因为累得不知道自己要说回,还是不回。

他见我不回答他,便也由着我就这么一直坐着。也不知道,我到底坐了多久,直到司俊的声音传来,我才似乎找回了一点知觉。

“刚出手术室,没伤到主要的器官。”

抱着我的郝陵则,似乎点了点头。但拥着我的手,却还没有放开。我轻声在他怀中道:“我们回家吧!”

回了家,我便回了自己的卧室倒头就睡。陵则,虽然满眼的担忧,却也由着我这般的任­性­,抱了暮觉嘱咐我好好休息,离房而去。我一人倦在被子里,无论把被子裹得再紧,却始终觉得寒气逼人。

辗转反侧,不知让我煎熬到了几点。仿佛就要在我快要觉得自己再也睡不下去的时候,被一个人拥进了怀中。那人,身上的暖意和紧扣住我的手臂,让我渐渐地安稳了下来,疲惫不堪的我,也很快的沉沉睡去。

可当我再睁开眼睛时,却又只有我一人在房。仿佛,昨晚抱着我一夜的人,就是幻觉。我稍稍起身,将自己靠在床头。刚想抬手拢拢眼前的头发,却见手指上套着的戒环。我手指轻抚这透明的丝线,心里也恍惚起来。

“醒了?”陵则推门而入,侧着身子站在门边。看样子,并没有打算进来。我点点头,将双手又重新放回被子里面。不想让他看到,我对套在无名指上戒环的在意。

“起来吧!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我让东江楼送了皮蛋粥来,出来吃些!”他淡淡的一笑,说完并不做逗留就转身离去。

我掀开被子,下床洗漱。换好衣服再出去时,郝陵则已将粥盛好搁在了餐厅的桌上,而暮觉却独自一人趴在客厅的一角用蜡笔画着什么。我走上前,蹲在他面前:“暮觉”

“妈妈…”他一抬头,见我咧嘴一笑,高声大喊。

我揉揉他细软的头发,并不想打扰他画画的兴致,起身往餐厅走去:“又让你担心了吧!?”郝陵则坐在餐桌的另一头,我站在他对面。抱歉的对着他一笑,昨天,他必定又为我担心了。

他一笑,摇摇头:“过些日子,我们一家人去云南吧!?”

我坐定,刚端起粥的手,又放了下来。他,为什么说去云南?为了散心?我不解的看着他,等他给我一个理由!

“你不是说过,如果可以宁愿呆在那里教那些孩子读书识字吗?”他也跟着我,把手中的粥放了下来,一脸正­色­的对我道。

我…

“如果让我选,我宁愿呆在这里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也不愿再回去。”我仰着头,对着站在一旁的沈岩轻道。忽视掉了他眼中的复杂与­唇­边的苦笑,我像是故意,又像是无意的说着自己的选择。

只是,我不曾想这样的一句话,他会告诉郝陵则。

“等过些日子,我把事情都交待好,我们就动身!”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的坚定,仿佛已是下了决心非这么做不可。可是,我还有当年的意愿吗?

当年,沈岩是怎么回答我的?我睑起了自己的双目,回忆着沈岩的答复。

他似乎也只是淡淡的一笑,转身离我而去。只不过,在他前进中轻声说着:“如果,这是你的愿望,如果我还能帮你实现,我会做的。只不过,你要等。等到我能帮你实现的那一天为止。”

那今天呢?今天算不算是他帮我实现了我的愿望?让我等到他的离世,让我等到一个可以陪我去完成心愿的男人。这样,算不算他帮我实现了愿望?

“为什么?”我开口,想要他给我一个答复!

“让我们重新开始,离开与沈家有关的一切人,一切事。先生临终之前,将我派去上海另行组建了一家公司。这其中的资金运作,客户关系都与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会这么做,也只是防着万一有一天沈家对你和暮觉不利时,有同归于尽的资本。”

他起了身,在我身旁坐下。握着我的手:“可是,子语。我不想那么做!两家公司一倒,毁的不仅是百年的沈家。还有一直以来依存着集团的三千多员工和他们的家庭。他们不能因为你昨天的一巴掌而结束。昨天,我和司俊、齐朗会出最后的决定,也只是撤出沈家,不再过问任何事业上的问题。至于集团未来的命运,我们也不去­干­涉。昨天齐朗已经出发去上海,去整理那边的关系。以后,我们将与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我…”他顿了一下,轻轻的一笑。

“而我,是做不到先生的位置,我只想平平凡凡的与你过完后半辈子。”他抚上我的脸颊,平静的对我笑道。

平平凡凡

多么具有诱惑的字啊!我承认,我受了这四个字的诱惑。

我低下眼睑,出声低问:“如果,如果我们不相遇的话。你这时候会在哪里!?会做着什么?”

他许是没有料想,我会这么问。怔住了片刻,但随即轻笑:“也许,我已官至副局,成为全省最年轻的局级­干­部。”他,这话恐怕没有任何一丝的夸大其词。凭借着他自己的实力与郝家在军政的人脉。说是副局,也只怕是他自己谦虚了。只不过,这个假想始终是假想,成不了现实。

“你还是很喜欢当警察的吧?”那一年,在上海他说起从队里辞职时,眼中的失落,是那么的明显。这个从小在军警圈里长大的男人,有着对那份职业莫名执着。只是,遇到了沈岩和我。

他一怔,久久的看着我。

“怕是,我断了你的梦想。今天,却还要在这里问你值还是不值!”我反手,抚在了他的手掌上。含着笑,带着泪。这个男人,为什么从来不为自己考虑一点?

“值与不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能遇到你!”他摇了摇头,手指划在我脸上,接住了从眼角划下的泪珠,眼中透出一股笑意。

“是吗?”我笑着问,泪正好掉入­唇­角。咸涩…

“是!遇到你重要,很重要!”他以­唇­代指,阻了腮上的泪珠划落的轨迹。

我十指紧扣在郝陵则身后,本还有欲说的话,却因突然造访的步凡而打断。陵则,引了步凡坐在客厅,让她稍等我用完早餐。而我在郝陵则的注视下,虽然没有什么味口,却还是被逼无奈地喝了大半碗粥,再起身向客厅走去。

她见我走来,起了身。神情上,也透着一股不安。我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郝陵则抱着暮觉进了房间,并不打算参与到我与步凡的谈话中来。想必,他定是已经从齐朗口中知道了步凡的一切。

“沈夫人她今天早晨已经醒了,医生说不会有大碍的。步清,也被拘在了警局。虽然,没有人提出控诉,但也还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起责任。黎姐,我今天来只是想亲口告诉您事情的经过。”她站在那里,没了往日里的骄傲。

事情的经过?也无非就是把昨天所发生的事情,七七八八的再凑在一起给我重新讲述一遍。我摇了摇头,拒绝了步凡的好意,只是出声直接问道:“我不想知道这里面的细节,我只问陵则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份的。”

她是怎样按受了沈岩的安排,我已不想知道。沈岩在知道自己不久人世时,给我做了多少安排,我已经体会了很多。小到医疗中心的病史档案,大到我人生的另一半,全是他一手安排的。

只是,郝陵则是什么时候知道了她的身份,又为何一直不告诉我,我介意。

“你们从海南回来的那一天!”她顿了顿,像是没有想到,我会直接问这个问题。她想了想,这么回答我。

哦?

是那一天?

“我受不了他眼中的落寞和悲伤,我告诉了他所有的事实。我那么做,本想是让他知道,我不想做你们婚姻当中的棋子,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他。让他知道,除了一个你,还有一个我在默默的喜欢他。可,他却只是交待我忘记岩少给我的任务,也忘记自己那天说过的话,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郝陵则这么说?那,为什么他要在医院对我说出那些话?莫不成,他也真想利用步凡?我疑惑不解。

“而后呢?”

“而后,你住院。我以为这是个机会,我找到了方惠。希望能通过她的力量,使你彻底的离开他。却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是我故意在方惠面前说出了岩少对你的在意。”

“步凡,回去吧!”虽然,我还有很多地方带着疑惑,可我希望,剩下的由郝陵则亲口给我解释。

她因我的话,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起身,做出送客的样子。她也随着我站了起来:“黎姐,我今天说这些,无非也是希望在以后的生活当中,能给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同样希望,你也能给自己和郝特助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不要错过了彼此。”

我淡淡地划出一笑,轻轻点头送她离开。

敲敲书房的门,陵则正握着暮觉的小手,在纸上写着什么。他抬头,见我倚在门旁,扬起一笑:“步凡走了?”

我点点头,走进书房。低头见暮觉正涂鸦的白纸上,画着三个人,手拉着手。暮觉见我上前,扬起头,挣脱郝陵则握着他的大手,指着画上的人儿告诉我:“爸爸,妈妈,宝…”

我一笑,陵则也笑着夸他聪明。这孩子,快两岁了。原来,我和陵则结婚两年了。

“我还有话要和你说!”我收住了自己散乱的心,正­色­对郝陵则道。

他点点头,仿佛早就知道我会对他这么说。将暮觉抱出了书房,放在客厅。我和他便又回到了餐厅,继续未完的话题。

“为什么不告诉我步凡的身份?”我不想与他再绕圈子,直奔主题的问道。

他低声一笑:“我怕,怕你感动、怕你动摇。在我好不容易,可以走进你心里的时候,我怕他生前所做的任何一点安排,都可以抵过我这么多年的付出。所以,我不告诉你。再者,我是真的有利用步凡来诱导你。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的反应会那么大。可,当我真利用步凡刺激到你的时候,我又害怕,怕你只是借着步凡的事情离开我。怕,你离开我并不是因为步凡。怕,你反到是利用了步凡的出现,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我。你能明白,我讲的话吗?”

“你这么想?”一向自信的郝陵则,会这么想?

“是啊!我怕到连离婚协议都不敢自己拿给你。我怕,见到你欣喜的样子。所以,我让裴若代我去。为了这事,我被裴若揍了一拳。”他苦苦一笑,似乎当下说着这个害怕的人,不是他自己。

我看着眼前的人,这人怎么傻到了这个地步?

“那当初,你没有告诉沈岩我怀孕,也是这个原因?”我一直没有问过郝陵则,当初为什么没有告诉沈岩我怀孕的事情。那么,现在想来,也只能是他刚刚说的原因!

“不是!”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否定了我以为的答案。

不是?我不解!

“我要是告诉了先生你怀了身孕,他定会让你把孩子打掉。为了给你最自由的未来,我相信他一定会这么做。所以,只有拖到孩子大了,如果硬要你做流产手术会伤到你的身体时,他才会作罢。而我,不想看到你在没了先生之后,也没有唯一可以留下的孩子。”

他顿了顿,又接着一笑!

“是,这件事情,我也是害怕的。我害怕,没了先生,也没了孩子。你也就真没有生存的机会。”

我不知道要如何表述我在听到他这话后的心理,酸酸的,涩涩的。却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他。

“傻子!”我只能说他傻了,除了傻之外,我还能说些什么呢?一厢的付出,却从不跟我计较。

他浅浅一笑,像是已经觉得无所谓:“傻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你在,我宁愿就如此傻傻的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永远也不分开。”

我带着泪,笑着将自己投入他的怀中。这个时候,再多的语言也表达不了内心的感动。知道会一定会懂,所以什么也不需要去说,什么也不需要去做。直到郝陵则的电话,响起。

他松开了我,额头蹭了蹭我额前的发。稍稍的拉出与我的距离,接过电话。但目光却紧紧的将我锁住,我扬出一笑,将自己的手握在他手心。他目光一柔,四目胶缠,他纤长的手指轻抚起我的掌心。可近十分钟的电话,也只听他一直说着“好”、“我知道了!”、“我会按时到。”

挂了电话,他对我道:“司俊已经和老爷子说了我们的想法。老爷子那边决定这周五召开临时董事会。这样,我们下个星期就可以离开这里,过你想要过的日子。”

我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因为想让他知道我现在的想法,所以我还得将自己的意见说给他听:“不要因为我那一巴掌做出什么决定,沈岩会这么做,我相信也是情非得已的决定。那是他的父亲,无论他对我做过什么,也不会超出生养了沈岩近四十年的功劳。再者,对于公司我不了解所有的营运状况,还有你说的什么资金,客户等。但你一开始的时候说得没错,三千多员工和他们的家庭,不可以因为我而有什么意外。沈岩会在临终前让你们这么做,也无非是希望这个决定能在有个万一的情况下,震慑住沈方两家人,给我和孩子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并不是真的要你们去做些什么。既然,你们决定退出沈家,也只希望是司俊他们,找到了自己更想做的一份事业,而不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我。就算,真的要离开S.M那也要尽量的保证,不要伤害到那些无辜的人。最后,至于我想要过的生活…”

我顿住了一会,抬眼将郝陵则印入眼中,淡淡一笑接着道:“只要,你平安,暮觉健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可以学着和素芸一样,早晨早早的起床送孩子上学,然后再急急忙忙的赶着去上班。晚上下班回家以后再匆匆忙忙地给你们做饭,洗衣服。我想,重新学着做你的老婆,暮觉的妈妈。现在,我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做到最好,但至少我会用心,会尽力。”

“子语…”郝陵则想话的,似乎哽咽在喉。

我加深­唇­边的笑意,点点头,肯定了我刚才所说的一切话。

“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和司俊他们一同去上海,咱们就去上海。想留在这里,我们就一起留在这里。至于,你一开始提议去云南的事情,我想,我们可以等暮觉大了些再去。他身体不好,那边医疗条件我不放心。或是,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去帮助他们,当初我说想留下,或多或少有着和沈岩较真的成分。却没想到,他真的记住了这句话。”

在这个问题上,我只是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在一个好的环境下健康成长。如果说支教可以改变当地的教育水平,那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或许,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就如当初沈岩做的一样,改善教学环境,增加当地孩子对外面世界的信息量,引导他们正常的心理发展。在自己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小住一段时间。但不见得非要去支教,这是我现在的想法,虽然很自私,却真实。

郝陵则笑了一笑,站起了身。伸手,也将我拉了起身:“那从下周一开始,我们从这里出发,无论去哪里,我们都从零开始。我们约定,无论我们在哪里,只有等到我们赚到了下一段旅程的费用,我们再向另一个地方出发。这样,可好?”他眼中随着说出来的提议,闪烁起异常的光彩。

那双目中的流光溢彩,照耀得我满心欢悦,情难自禁的点头答应他的冒险想法。

自那日与郝陵则一席谈话之后,他便天天忙得不见踪影。常常半夜在我睡得很沉时,才感觉身边有人轻轻地将我拥入怀抱,可早晨待我睡来却又了无踪迹。但,无论他有多忙,他每天都会给我打两个电话,与孩子说上几句话。

到了周四晚上,我把暮觉哄得睡了,便一人在客厅等着已是几日不见的郝陵则。可等到凌晨三点多,仍是不见他回来,我便开始有些着急。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就听开门的声音响起,我转头郝陵则一身的疲惫合着眼倚在门边,像是没有注意到在客厅的我。

见他这样,突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我静静的走了过去,他惊觉的睁开了双眼看着我。我缓缓朝着他一笑,轻轻的接过他挽着的外套,伸手穿过他的腰际,将他纳入怀中轻道:“我想你了!”

他轻轻一怔,伸手环住了我低笑出声:“是我回来的太晚,让你想得太久了。”我听这话,扬出更深的笑意:“知道就好,下回再这么晚回来,小心不给你留门。”他环着我的手,渐渐的收了紧:“是,谢谢老婆大人手下留情,我保证以后都按时回家。”

我抬起满意的双眼,对他笑了笑。松开环着他的手,侧身让他换鞋进屋。我正欲转身进衣帽间给他放衣服,他却拉住了我:“明天,老爷子要求你也参加董事会。”

我转过头,不解的看着他。他开始满脸的疲惫和担忧之­色­,是因为这件事情吗?只不过,沈父让我去参加董事会是什么意思呢?我与他,应该没有关系吧?当初,沈岩给他们留下的遗产可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应该没有任何理由找我去参加董事会才对。

“可有跟你说了什么理由?”我想不出答案,所以只能问郝陵则。

可他,也只是摇了摇头,脸上忧郁之­色­更加严重。我无由的,突然觉得事态超出了我们的预估,也似乎脱离了司俊与郝陵则他们的控制。

“那,如果我不去呢?”如果我不去,沈父又能怎么样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陈律师也在场。刚才,我问过陈律师,他也只是说尽管让你去就好,具体的什么也没有说。”郝陵则,似乎也有着不解。但对于这种不解,也无法解答。

我点点,不再说些什么。无论现在再说些什么,明天我一样还是要去。有了这样的认知,我不安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凌晨,郝陵则将我拥在胸前,仍是满腹担忧:“我担心明天他会说出什么伤害你的话,先生不在了,终对你和暮觉而言还是不利的。”

我轻皱了一下眉头,陵则所说的我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沈父非要把我拉进他们的纷争,我也无可奈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给出一个让郝陵则安心的笑容:“不还有你的吗?”

他低眼,正­色­的看着我。轻叹一声:“也只怕我护不来你的周全,步凡当初就已在公司散出了先生尚有一子的消息。现在,方惠还在医院,沈家收养的孩子年龄也不过八岁。明天,我们三人如果把辞职的信息对外一公布,怕是S.M的股价会一落千丈。我怕,沈父让你去,怕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用你和暮觉的存在,来分散媒体对高管变化的注意力。如此一来,你和暮觉必站在风口浪尖。”

会是这样?听完郝陵则的话,我才觉自己背脊发凉。如果,真要是发生了这些事情,我又该如何呢?郝陵则的立场,想必更是尴尬吧?

“陵则!”我仰头,平视着他的目光。

“嗯?”他不自觉的轻皱了一下眉,低着看我。

“有你在,没有什么风浪是我和孩子过不去的。”这个男人,虽是沈岩让我嫁的,却是我自己爱上的。就算明天将所有的事情公诸于众,我仍是这个男人的妻子。是夫妻,就该是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他久久的盯着我,眼神里闪过一刻的失神,而后涌出一丝的温柔蜜意,与之交缠。他低头封住了我的双­唇­,­唇­舌进而纠缠,游移。每一秒的抚触,仿佛却是一生中最为紧要的事情。我渐渐有些急促的呼吸,不能自已,双手攀在他的双肩。这人,总能在床第之间诱我以温柔,却最终能让你压仰到发疯的地步。

喘息之间,我拉开与他的距离,带着一丝的娇嗔:“不许欺负我。”郝陵则停下­唇­边的动作,抬头看我,轻笑出声:“我有吗?”我双颊绯红,躲开他在我背上的手指,轻应:奇*.*书^网“嗯,你就有!”

他一个俯身,将我压在身下带着灼热的气息在我耳边道:“明明没有,你却说有。那,我也不能白白的受了冤枉啊!”说完低头又吻住我的­唇­,绵长,细密春风化雨,直至全身发软,仿佛已找不到力气来回应,却又舍不得错过一分一寸。

几乎一晚没睡,早晨给他打领带的时候差一点倚在他肩上睡着。他隐去眼中的不忍,最终还是挽着我的手,抱着暮觉出了门。等我们把暮觉送到姜莱家时,我已合着眼在车上小睡了一觉。­精­神也稍稍的恢复了一点,再开回公司停车场时,已见有记者守在入口处,个个­精­神抖擞。

郝陵则握着我的手,轻问:“现在你要说不上去,我们也可以走。”

我摇了摇头,打开车门向外走去。郝陵则,随后赶上了我的步伐,拉着我的手并肩迎向守候多时的记者。

不去回答记者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郝陵则护着我越过被重重包围着的记者圈。我原以为他们关心的也只是S/M这次突然召开的临时董事会,哪里知道他们似乎更关心我与郝陵则上回闹得满城皆知的离婚事件,特别是在看到了我俩十指相扣一同出现时,就更是激发了他们的娱乐­精­神。

好不容易进了电梯,才发觉我和郝陵则两人都已出了一身薄汗。我靠在电梯内侧,不禁轻笑出声:“真不容易啊!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些记者有这么厉害啊!”我心想,这也许就是当了郝陵则太太的原因吧?以前,默默无闻的我又哪里会有记者来关注呢?

“先生一直把你保护的太好!”他侧着身子靠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感叹。像是不知道沈岩将我保护的太好,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而我,对这样的话,也只能静静的划出一个弧度,轻笑以对。

电梯直接在十八层停了下来,门一打开就已见各部门的总监立于大会议室门旁左右顾盼。他们见郝陵则拉着我从电梯里出来,倒也自觉纷纷让出一条过道。与以前的领导点头招呼过后,司俊正好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来了?进去吧!”司俊侧过身子,退后了一步示意我与郝陵则先进去。可走在我身后的郝陵则却拉了我一把,我不解回头看他。

“子语!”

他,这是怎么了?还在担心昨晚说的事情吗?

“怎么了?”我一笑,想缓解他的忧心。却不知自己这样的笑容过于僵硬,还不如没有表情更让他安心。

“保护好自己。”他上前一步,不顾在场所有人员,将我拥在怀中,低声在我耳朵轻道。心一酸,他该多为我­操­心啊!我在他怀中抬眼,鬓发间丝丝白发赫然入目。仿佛两年前我说他有白发的话还在耳边。却不料,今日却更胜那时。

“我知道,放心吧!”我,怎还忍心再让他­操­心呢?他松开我,替我打开了会议室的厚重大门,里面沈父与几位股东已经入座。齐朗见我们走了进来,便也起身,示意我坐在例席的位置上。可,还没等我入坐,陈律师却出意外的出声:“黎小姐,请先随我到内厅说两句话,大家可先行开始会议。”

我直了直身子,看向郝陵则的位置。他不解的看着陈律师,但尚未待陵则开口说些什么,沈父却先开了口:“有什么事情是要避开大家说的吗?我今天请她来也就是想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说说。”

会议室里,原先空闷的气氛,因沈父这两句话突然变得饶有意思起来。几位股东相互之间交换了不解的眼神,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那沈先生,又有什么事情非要急在这一时半会说的呢?不能等陈律师与我太太说几句话呢?”郝陵则将手中的钢笔一撂,丝毫不客气的回应了沈父的直白。

气氛片刻已是剑拔弩张,我无奈的看向陈律师。昨天,他对郝陵则说,尽管让我来的。在父亲的葬礼中,他尽心尽力的帮忙,我相信他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只是,为什么他昨天不说呢?

他转过身,正对着沈父:“沈老先生,我有我的事情要办,您大可放心地先开会。”说完,他不再顾所有人的注视将我拉进了会议室内侧的小休息间。

坐下之后,他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外面已是封了胶泥。胶泥上却印着沈岩的私章。我接过纸袋,疑惑的看着陈律师:“这… 是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当时,全都没有在意岩少的遗嘱是怎么写的。每个人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岩少所持有的55%股票归基金会管理,股票分红的10%归方惠和沈父共同所有,却没有人对持股的所有权表示疑问。”陈律师,顿住了下面的话。而我,似乎也明白了这牛皮纸袋里装着的是什么。这轻轻的几张纸,现在拿在我手中却似千斤万两,压得我心沉沉的。

陈律师见我似乎也明白了,接着说道:“这也就是当年,突然要你列席的原因。如果当时有人提出这个问题,那当时我就会将这文件转交给你。可当时大家都在关注另一份遗产的去向,却忽略了这个问题。所以,我也就一直保留了这些文件。只待是有这么一天,亲手再将这个交给你。”

“今天,沈父就为了这个才将我叫过来?”是这个原因吗?

陈律师摇了摇头,又否定了我的猜测。我心一惊,不为是这个原因?那就真的,只能如郝陵则他们那般的猜测了。

“您先看吧!我先出去了,三位特助今天提出离职,很多事情都需要我在场才能办的。”他站了起身,言语之间也是无可奈何。我随着他也起身相送,至门边时,他又转过身子对我低声道:“沈老先生,终归是岩少的父亲。黎小姐…”

我朝他点点头,我知道他所担忧的事情。他恐我拿到这份股份,便会去计较我先前受的些许委曲。我想,如果我真是会这么做,怕今天我也拿不到这些吧?打开门,他看着外面的沈父,轻叹一声迈步出门独留下我一人在内厅。

我坐下,手指轻抚胶泥上沈岩二字,嘴角不自觉的划又淡淡的笑容。仿佛,他此刻就坐在我身旁,与我一同拆开这纸袋上的封印。小心将印着他名字的胶泥收入掌心,抽出里面的几张薄纸,上面果真如猜测的持股人印着我的名字。只是,随着纸片而掉的,还有他留在信纸上的几句短话。

“语儿:我未能给老父养老送终,已是莫大不孝,但让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实属无奈。语儿如能平安,我也就放心的。不能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却还希望你能帮我尽孝的话,我实在说不口。但… 他终是我父,养我,育我之人,望你多加体谅。”

他最后还是不放心的吧?又想要保我和孩子,又要顾念父子之情,左右为难之下,才会想到让郝陵则去上海成立一家与S/M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公司,希望这个公司的存在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沈父起到震慑的作用。但,依他对司俊他们的了解,他也应该能预知他们必不会真的会亲手毁了沈家百年的家业,更相信郝陵则能将他始终不放心的我和孩子照顾的很好。

我收起这几页纸,也收起自己凌乱的心情,推开内厅的大门走进已满是火药味的大会议室,选择在门边最近的一个坐位坐了下来,尽量的不去打断他们之间的争执,也未引起他们的注意。这时,几位股东正围功着司俊,要求他们赔偿因他们离职会导致的损失及他们的不负责任。

“你们给总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吧!你们不能说你不想­干­了,就不­干­了。那岩少当初把公司托付给你们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呢?”股东之一的沈家宗亲,拍着桌子怒不可遏,但这怒气之下也隐着对司俊他们突然提出离职的恐惧。沈家第二代当中,除了沈岩之外并没有储备的培养人才可以接手这样的事业,一群世家子弟,真正能实­干­的却找不到一个人。这恐怕也是沈岩会培养司俊他们三人的主要原因之一。

司俊还是寒着一张脸,淡淡的回应:“理由我们已经说过了,身体原因。感觉很疲劳,想休假。”

“什么烂借口,你们当我们这些人是三岁小孩子吗?我看你们就是想改朝换代,在这里要挟沈家的老小,欺负沈家现在,老的老,小的小。”说话的人,应该是沈家的世交吧?以前,集团开董事会的时候见过的。私下里,我们总是称他为沈家的影子。几十年里,总是忠诚的跟在沈家发展的脚步里,一步未曾错过。

齐朗对他的话,轻笑出声。而这轻蔑的笑声,也激怒了说话的刘董。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着齐朗质问:“你笑什么?”

齐朗抬眼,狭长的间凤眼淡淡的飘落在他身上,春风般扬起一笑:“刘董事,您以为您几岁?”

刘董怔了一下,指着齐朗半天语不成句。

齐朗见在坐的几位董事,收敛了一些,继续带着笑说道:“各位前辈,今天我们三人总归是要离开S/M的,大家好聚好散是最好,要不然这样争吵也没有什么必要,依大家看呢?再说了,以后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搞得那么僵呢?我们是要离开集团,又不是真的像刘董那样说要改朝换代。在外界看来,我们总是弱势的。关系太僵,对集团的形象也是一种伤害。不过,话说回来。刘董是不是早就眼巴巴的盼着改朝换代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刘董指着齐朗大骂,似乎真是被他气到了。

一时间,几位董事也真的被齐朗几句话挑得火冒三丈。但一直端坐在会议桌右方中央的沈父,却出奇的冷静,像是在等着什么。

我轻捏手中握着的几张纸,悄声站了起来往郝陵则的方向移动。可就是这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却引来沈父的注目。他一笑,那笑容间我仿佛错觉在坐的是沈岩。我收住了恍惚的心神,定了定继续往郝陵则方向走去。

“既然郝太太出来了,我想问问你对他们三人要离职的想法。必经,你也是做人力资源的嘛!”沈父的炮火似乎开始集中在我身上,我定在会议室的前端中央,立在主席的位置旁,因他的问话进退不得。

我不自觉的拽紧掌心握着的那枚胶泥,沈岩两字再一次刻进我心里。

“沈先生,很感谢您对他们的栽培,但强扭的瓜总是不甜。集团人才济济,想必也不会因为他们的离职而产生很大的变化。再说,不还\奇\有您在坐镇\书\的吗?”我立在那里,无论这番话在沈父听起来会是什么意思,我还是坚守了沈岩对我的希望,并不与他正面的冲突。

“对他们三人的培养不是我,是谁?想必你也很是清楚的!”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拇指一直抚着手仗。眼神里闪着­精­光,丝毫不逊对面坐着的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人。

“岩少,不也是您培养出来的吗?”就是念着您有养育之恩,才退而做此决定。为什么还要一直苦苦相逼呢?SM少了他们三个人,不一定会倒。至少不会像沈岩当初做的决定那样同归于尽。

“呵呵… 我今天才算是见识了郝夫人的厉害。想必,岩少在的时候,你也这样吗?巧舌如簧,颠倒乾坤的。”他是非要把我与沈岩套在一块讲的吧!

“沈先生,请您注意您说的话!”郝陵则,一直半合着的双眼因我与沈父的几个来回睁了开来,带着隐忍和怒意,让沈父注意说话的分寸。

“陵则… ”我淡淡的朝郝陵则开口,并不希望他这个时候去触怒沈父。

郝陵则静了下来,瞬间整个会议室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沈父低低溢出一笑,环顾与他坐在一边的几位董事,像玩笑般:“各位看出来了吧,这里真正厉害的是谁了吧!她一句话,我们的三位特助就全不吱声了。”

下面没有人接过沈父的话茬,而我也不想再站在这正中央。刚移动步子,却又听沈父问:“你挑唆着他们三个人离开,是为了报复沈岩?”我因他的话,收住自己的步子,抬头看他。

不得不说,沈父的这两句话,引足了在座所有董事的兴趣。

我紧捏着手中的文件,心中也因他的话也很是不满,言语之间也没了一开始的恭敬:“沈先生,过于抬举了。再者,岩少待我与他人无异,我没有理由这么做?”

沈父听了我的话,轻笑。笑得莫名的愉悦,似乎他在等我说这句话已经很外。我也跟着他,扬起了笑容,他无非也是想我自己能说起沈岩来。这样,他才有机会随着我的话,将我推出去。

“与他人无异吗?我想问问,一般人连进都进不去的香颂,郝太太怎么就一住十几年呢?”他缓缓的将身子靠进真皮的椅背,那样子像极了在等着猎物进笼子的兴奋。

在坐的股董,全都带着讶异的目光看向我,半响之后,也禁不住的相互低声切语。

我回视着沈父,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径直迈开步子向郝陵则走去。坐在他身边的齐朗见我过来,立即起身给我让坐。我一笑,示意不必将手中的文件递给郝陵则。他快递的抽出文件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又将文件传给了齐朗和司俊。

最终,文件回到我手中。我抬起目光,再次迎向沈父:“沈先生也许是不记得了,十几年前我救过岩少一次。要说岩少待我与人无异,怕也是不会令人信服。但岩少一条命,就不值香颂一栋房子吗?”我就不信,他还能说下去。这样说自己逝去的儿子,有必要吗?

会议室里嘘声一片,仿佛大家也都记起了我在沈岩下葬时与苏母的一番话。沈父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些什么。

“可据我所知,事情可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啊!想我传给沈家长媳的戒子,还是从…”

推门而入的声音,打断了沈父本欲脱口而出的话。我抬眼,把目光调向会议室的门口,裴若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方惠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能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能见到一丝的曙光。

“爸爸”方惠靠在轮椅上,脸­色­在青白的白炽灯下,显得更加的苍白。

“你怎么来了?”沈父起了身,往方惠的位置走了过去。而我,才得以与郝陵则说上两句话。

“如果,你们真的想离开集团。我以这55%的股权,换你们三人离开,但如果只为我,没有必要。”

其实,郝陵则和司俊他们是不是真的想离开公司,我一点也不知道。司俊低过眉眼,随后抬头看了齐朗一眼,低声道:“上海的关系,齐朗还是要回去处理的。陵则怕是我们三个人里,最不喜欢现在生活的人。先生,其实也希望他能带着你离开。但我想问,你想怎么做?”

我想怎么做?

我转头看向裴若,他会带着方惠来这里。定也是猜到了沈父的用心。而我,把这55%交出去,就真的可以换来一身轻安吗?

“把这个交给方惠。”沈父对方惠,始终是放心与亏欠的。

“如果方惠能接受,那我以两年为期,全盘移交。”司俊对我的话,快速做了决定。在目前看来,也是最安全的决定。

“陈律师,请沈少夫人到内厅。”我与郝陵则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他也同意我的做法。我当即扬声,开口向陈律师道。

沈父本想阻止,但方惠轻皱眉头,劝住了。裴若一笑,推着方惠出了内厅。陈律师也随着方惠一同走了时来。我合上内厅的门,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方惠。她抽出,看了一眼,脸­色­更是复杂起来:“原来是这样?”

“方惠,我和郝陵则讲好了。两天之后,我们就离开这个城市。齐朗,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办。如果你愿意守住沈家的一切,司俊以两年为期辅你掌管整个沈家的产业。过往的一切,从你给自己一刀的那天开始就全部结束了。”

我蹲着她面前,与她保持着平视。我从来不知道,这些话我讲起来一点都不费劲。似乎已是打好了腹稿,滚瓜烂熟。可我也知,这样的决定对方惠来说又是极其的自私。如果她接受了这些,她必定就真的会在沈家呆到老死的一天。如果,沈父哪天归去了,她就真的只能与收养的孩子相依为命了。

她握过我的手,低声问:“你觉得现在幸福吗?”

我心一颤,不知她为什么会如此一问。但回顾这些年的幕幕,我还是轻笑点头,回答她:“幸福”

她轻轻一笑,整个人平和的不像我认识的她。

“你要是幸福,百年之后我见了他,也能无愧于心了。”她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但随即又松了。说完这话,看了一眼一直推着她的裴若,淡淡的溢出一笑。

“方惠!”不知为什么,她的话让我有流泪的冲动。

她拍拍我的手,轻轻一笑:“这是好事啊,收了这么一份大礼。估计今年年底的排行榜女首富的位置就该易主了。不是吗?”

我终是没止住自己的泪水,这些钱是她用自己的一生的光­阴­,换回来的。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如此的我,我… 心酸不止。

“子语,不要这样。”她修长的手指,划过我脸上的泪。轻轻的一笑,双目间也落下两滴泪珠。

从头至尾都未发一言的裴若,像兄长般拍拍方惠的脑袋,对她竖起了大姆指。一如既往的对着方惠,淡淡轻笑。

三年后

李叔的车,又一次平稳的滑入S.M集团的大门正中停车位。坐在后座的我,与坐在一旁的郝陵则相视一笑。时光荏苒,三年里我与他从未回到过这个留有着悲欢离合的城市。如果,今天不是方惠的再三邀请,我和他还只是带着暮觉,在乌镇里过着再普通不过的小日子。

一年前,本已计划要离开的司俊因沈父的过世,又再多留了一年。但这一年里发生的是是非非,又让我无从道起。直到方惠开口邀请他们三人回来参加她的就职典礼和沈岩逝世五周年的慈善纪念活动,我们才又起身回到这里,再一次的相聚在一起。

谢过了李叔,我和郝陵则在步凡的带领下走进了大厅,里面已与我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装饰一新的接待处,柔和温馨。到处摆放着的绿植,仿佛此刻进入的是谁家的后花园。不得不说,方惠在这三年里为了沈家付出了她所有的努力。

步凡给我们按下电梯,浅浅的对我报以一笑:“黎姐,方总已经上面等着你们了。”我对着她回笑,轻轻点头。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终于长大了,收起了自己的尖锐与硬壳,学会柔婉,随顺。自从方惠入院起,她就一直伺候在身旁。仿佛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赎回一些失去的东西。

等我踏出电梯,眼前却不曾料想,方惠会把就职典礼办成一次影展。只见她一身珍珠­色­的小礼服,胸前佩着粉­色­的礼花立于门口。郝陵则挽过我的手,浅浅一笑带着我往前走去。

“陵则,子语”方惠见步凡领着我们走来,笑颜迎了过来。

“恭喜”

我不知道,除了这句恭喜之外我还能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时隔三年之后见到方惠仍然有流泪的冲动。三年前,她站在会议室的主席位置上,不顾沈父的反对意见,以强势的态度压制住了其他股东的反对意见,同意了他们三人的离职申请。第二日,在各家媒体报道出方惠接管沈家所有产业时,股价不跌反涨的趋势,也使得各方股东不再有什么抱怨。我与郝陵则先前的担忧,因此一扫而空。事后,才知是裴若说服了方惠。

方惠见我眼中的雾气,忍不住的对郝陵则问道:“她一向如此爱哭吗?”郝陵则无奈的耸耸肩低叹:“孕­妇­的情绪,比较不好控制。”

是的,在与郝陵则做了无数次的沟通协商之后,我又一次的成为准妈妈。这几年,他一直顾忌着我的高龄与第一次早产时,给他留下的恐惧印象,死活不同意我再生这个孩子。可在我和暮觉两人的不懈努力下,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如今,这个孩子已平平稳稳的在我腹中呆了七个月。

方惠理解的一笑,伸手将我拥进了怀中,低声在我耳边轻道:“你一定要幸福继续下去。”

泪,夺框而出,我在她肩头点头。

“哎哟,真受不了你老婆,快些带进去吧,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她。”方惠松开了我,又恢复了她这几年的面孔,笑着将我塞回郝陵则的臂弯之中。郝陵则一笑,轻轻替我试过腮边的泪,带着我进了会场。

入眼的照片,使我怔住了步伐。灰­色­墙面上一组黑白照片上的我,或低头浅笑、或皱眉、或仰头远视,有的裹着厚重的被子像只熊,有的却只穿着家常的T恤围着围裙。有时觉得这张应该是二十岁,抬眼再看下一张却仿佛该是三十。时光似乎在这组照片上穿梭往来,片刻不得停息。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随着一张又一张的照片而落。走到尽头,与沈岩去佛光山被偷Pāi的照片印入眼中。在黑灰白的整条过道上,那葱葱郁郁的青竹与沈岩的背影格外的耀眼。我止步于此,再也迈不开步子。

“方惠找到我,说想给先生办个纪念会。问我有什么好的提议,我就给她找出了这些照片。先生拍照擅长黑白,所以给你拍的照片都是这样的。但,人生不一定全是黑白的才对,就像我们眼前的这张照片,生机盎然,温馨无限才是最终的归宿。”郝陵则立在我身后,双手扶在我的肩头,­唇­贴在我耳边以仅我俩能闻的声音低述。

“谢谢,陵则谢谢你。”我捂住自己的双­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如此的情景,让我不由自主。

他轻叹,一个旋身将我拥进了怀中:“怎么一回来就掉眼泪,看来真是不该回来才对。”

他轻拍着我背,久久不停,仿佛对我此刻的失态已有预知。

整点,我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由郝陵则带着入座。方惠含着笑,趋步上台,轻轻的一鞠躬。

“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参加岩少逝世五周年的慈善纪念活动。”她顿了一下,往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笑着继续道:“时间一晃而过,一下子他已经离开了我们五年的时间。从失去他的悲痛走到今天,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但,我今天最想感谢的,还是我的先生沈岩。是他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尽管,他的爱不够久远,幸福不够绵长,但也足以让我们回忆一辈子。”

她停下了片刻,沉默不语。主灯下,我见她泪光粼粼。

“岩少曾说过一句话,他说有一个人,用了十年的时间告诉了他,如果你是幸福的,我肯定也是幸福的。今天,我还是想这句话对集团所有员工说,如果你们是幸福的,未来的我也一定是幸福的。”

我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为方惠的讲话鼓的掌,我只知道自己因她的话紧握着郝陵则的手,侧头对他道:“我们一定会幸福下去。”

是的,我们一定会幸福下去,为沈岩幸福下去。

(全文完)

番外----沈岩篇1-1

“路上一定要小心哦”

“要记得想我们,一定不能忘记我们啊”

“就是,就是… 以后要多联系的。知道吗?”

在这个软卧的候车室里,这样的吵杂声显得有些突兀。使得我不得不睁开45小时都未成合上的双眼探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圈学生模样的孩子围着一个女孩,各个都是一幅依依不舍的样子。我不自觉的轻皱了皱眉头,直觉的不喜欢这样送别场景。

女孩一直笑的点头,应承着围着她的那些朋友。她伸出手,将其中一人拥在怀中,笑得格外的愉悦,可就在那笑得几乎快没有缝隙的双眼中,我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和无奈。

怕是,这个人也并没有表现的这般开心吧?

收回了自己打量她的目光,掏出揣在怀中的戒子,我有些恍惚。

原来答应了我研究所一毕业就结婚的苏缦,突然说想跟着老师去援非。不可否认,我对于她这突然做出的决定有些不快。但想想,我也只需让宋秘书把原订的计划取消,重新对以后的工作进行规划也可以弥补对这件突发事件造成的影响。至于,苏缦…

苏家世代为医,救死扶伤似乎对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来说是使命、是一件义不容辞的一件事情。就像她的爷爷就曾以身犯险的救了被关牛棚的我的爷爷,她的父亲,救了因难产而险些没命的我的母亲。对于这些恩情,要我再等两年,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怕,以后嫁进了沈家再有这样的机会,她也不可能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一个人,就这样等在没有机会的梦想里,是多么可怕啊!

身后,传来一声低叹。我直觉的想到了开始看到的那个女孩,我下意识的往门口看去,果然已不见她们一群人的身影。我稍稍的侧过了身,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沙发。她靠在椅背上,像是完全的放松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慵慵懒懒,但又不失­精­神气。

回过头,不禁暗自低叹。现在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吗?苏缦大学毕业那会,可与她不一样。想来也是!苏缦什么时候会像她现在这个样子,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面?苏缦永远都是知­性­又不失柔情,文静却又带着几分小女生特有的调皮。也许就是因为她这样,才会令一向八风不动的裴若对她令眼相看吧。

我不自觉的回过头,却已不见了那女孩的身影。一抹陌生的失落,悄然而至。未待我想明白这是怎么了,我远远的见到了王管家。

番外----沈岩篇1-2

我没想过,我与她会上同一趟车。可当我被王管家劝着下车时,我却抬眼见到了她。像很是好奇,又像是带着一抹莫名的惊喜。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冷住了脸,不喜她过分的关注。还好,她收回了探究的目光,低手拨弄着自己的手机。

这孩子,明明在听着我和王管家的对话。却又要装着一幅对手机专心致致的样子,她不知道她挺直的背,僵硬的坐姿泄漏了她的好奇。我不禁觉得好笑,这十八九岁的孩子到底有多少个面孔?时而可以笑得灿烂,时而又显得那么慵懒,现在,却又一幅好奇的打探…

而我,今天又是怎么了?

甩甩头,我故意的忽略了心头的疑问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不再理会王管家的念叨。

她抬眼,看了我一下。没点头,只是微微一笑又连忙低下头去。那小心的样子,像是怕被我看出来,她对我和王管家的话一字未漏的听了进去。我学着她开始在候车室里的样子,靠在隔断上听着王管家喋喋不休的劝说。起先,她还一幅仔细听的样子,时不时还眯起那眼睛贼贼的低笑。

她会在想什么呢?王管家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好笑之言啊!我又不自觉的皱了眉头,想知道她在笑些什么?

为了想知道她还能有什么表情,我没有阻止王管家的话,让他一直那样念叨下去。果然,她由一开始的好奇到乏味,到最后的不可耐烦。大半个小时里,我几乎是抱着一种欣赏的角度在观察着她的丰富表情。

终于,她忍不住的对王管家说:“我说这位大爷,您别劝了,他要是会跟您下车早就下了。再说了,他要下车了,给您来个不告而别,您就不只是被开除啦。”我忍住了自己的笑意,寒着脸让王管家上了车。

我给苏缦说了如上的所见,仿佛告诉了她这些,自己才坦荡一些。

其实,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番外----沈岩篇1-3

见了苏缦,却没有预料之中的不舍。似乎对于她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我只是感到很满足,就像是自己的愿望就要实现般。有时我会想,如果我不生在沈家我是不是就真的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带着一部相机,却自己想去的地方?如果可以,带着自己的爱人一起流浪。可这些,终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也是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苏缦的原因之一。

我推着她的行李走在最前面,她还是有些小女孩的娇气。明明是自己下定的决定,却又想我开口留下她。我正想回头,拉过她的手却见一抹身影在苏缦边上跳了下来。

是她吗?

我又一次的皱起了眉,这孩子的每一次出现,我几乎都是以皱眉相伴。

她对苏缦连声说着抱歉,我走了上前站在了苏缦身边淡淡的看着她。可我却没有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再次相遇的惊喜,甚至她连一丝的表情都没有给我就跑了开来。

她,是她吗?

进了候机楼,才知航班因暴雨延了期。与苏缦的同伴打过了招呼,办理好行李的托运,我们便与她一个叫黄书的同伴在一旁的咖啡厅坐了下来。闲谈间黄书问我怎么舍得让苏缦去那么艰苦的地方,我握着苏缦的手说:“只要是她的梦想,我都会愿意帮她实现。”

苏缦似乎很是矛盾,但仍是对我的话感动。明亮的眼中,泛起了泪花。我轻轻的一笑,毫不介意黄书的在场将她拥进了怀中。本想掏出放在口袋里的戒指,却因一声几乎不可闻的惊呼打断。

我抬眼,果然是她。我下意识的按住了苏缦在我怀中的身子,不想她看到她狼狈摔倒在地的样子。

见撞到她的人,将她扶了起身,我才惊觉黄书看着我的目光。

我浅浅划出一笑,松开了苏缦对她说,刚才差点撞到她的那个女孩就是昨晚劝退王管家的人。苏缦听后,一边大叹真是太有缘分,一边又抱怨我一开始都没有给她介绍。

我只能淡淡一笑,无言以对。

直到苏缦上了飞机,我才发现本想送给苏缦的戒指还揣在我口袋里。

番外----沈岩篇2-1

他抱着她,走在九曲桥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我在亭内死死的抠着椅凳,告诫着自己不可以追上去。可那排山倒海般的痛楚都几乎要将我淹埋,我似乎不能呼吸,仿佛那一呼一吸之间的疼痛,都会要了我的命。

我挣扎着,腾的一下坐起床。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梦见这段画面了,似乎从我有记忆起,它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我梦中。我低头,身边的人因我突然的动作轻皱着眉头却没苏醒。我手指抚过她额前,撩过她额前的发,听她嘟囔“沈岩”

我拉过她身侧的被子,轻拍着她的背哄到:“语儿,睡吧!”

我与她的一次又一次相遇,就像是注定了要纠缠的命运一般。原以为,那年虹桥机场的一别会是最后一次的相见,却没料想会在一个多月后的外滩又一次遇到她。

瘦了是我远远看到她时,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这个念头,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都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她瘦了。我见她拿着面导游旗,指着对岸的东方明珠对站在她身后的游客讲着些什么。我思忖着自己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但那日在虹桥相遇时,她毫无表情的脸,却让我犹豫不前。这样的踌躇,一直等到她带着游客登上客车,消失在我的视线,我也没有定下自己的主意,更别谈什么走上前。

她在被子里的身子,不自觉的又像我靠近了一些。她畏寒,冬天里只要我回来,她就总会不自觉得将整个人缩进我怀中。我躺下身,伸手将她整个抱进了怀中。便刻之间,她规律的气息渐渐沉了,而我却了无睡意。

那日,她对我说:“你姓沈?我以一直以为你姓严呢!”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禁有些僵直。可我仍是和往常一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话。她定是不知,我在这里看到她的身影时,对她老板问的那句话。我问:“她,还好吗?”

正是这句话,让她这个菜鸟级的新业务成了S/M的业务专员,时常需要往返在两个城市之间。而我,总会毫不自觉的记下,哪天公司会进他们的货,哪天她会随车来公司。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每次见到她我总是皱着眉头,但就像一种魔咒,让我对她那张表情丰富得有些夸张的脸,念念不忘。每每我见过她,我总会打电话告诉苏缦,就像当初告诉她,有个孩子劝退了王管家那般。她静静的听,偶尔低低的一笑,但从不接话。慢慢的,我和苏缦的电话似乎只是为了倾听我与她相遇的故事。

直到,黄书打来电话告诉我苏缦的不治之症,我才知道自己在她极少数清醒的时候,说着别的女人是多么卑劣的事情。

番外----沈岩篇2-2

我去了苏缦身边,听着她迷迷糊糊之间对黄书说:“不要让他知道,一定不要让他知道。”

那一个月,我就坐在沉睡着的苏缦身边,不敢离开一刻。只有当她快要苏醒时,我才躲在外面,跟她通着电话。只是,我不再提到她。像是怕,怕只要一提到她会伤了苏缦,但更怕一提到她会让自己更加的思念。

苏缦每每会跟我说,她最近好忙,忙起来肯定会接不到我的电话。让我等她给我打过来。我头抵着墙,含着泪答应了与我一墙之隔的苏缦。她,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吧!

只是,挂了电话倚在墙边听着苏缦给裴若打出去的电话,让我自责不已。一通十几分钟的电话,也只听苏缦喊了一句裴若就已泣不成声,哭得不能自已时也只说是见了生离死别,心情压仰的难受,跟他发泄发泄。

她不知道,她在里面哭,我在外面流着泪。

一天,她醒了过来给我打来了电话。她问我在哪,我说我在外出差呢!她便问我,能不能明天回去?我问,为什么啊!她说,你回去吧,回家去。我答应了她,我订了当天下午的机票回国。我想,她让我明天回去,我就回去吧。回去了,我再来总是可以的。

却不曾料想,刚进家门就听苏家打来电话说她去逝的消息。(奇*书*网.整*理*提*供)

她,是预知时至吗?

黄书的电话几乎是紧随着苏家的电话而来,她叮嘱我不曾知道苏缦生病的事情,不曾去过内罗毕。要我以她----黎子语的生命起誓。

我丢下父亲,夺门而逃。

再见她,是那么始料未及。在吹着十二月的寒风,看着日升日落之后,我没想到会遇到她。

我问她,你知道什么是沉睡病吗?

她摇头。

后来,我给她解释,什么是沉睡病。似乎是我解释的太清楚,以致于在我昏倒被推进抢救室,还仿佛听到她问医生,什么是沉睡病。

这孩子,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人呢!?

番外----沈岩篇2-3

大半年后,我说,想带她进S/M集团,她点点头。没问我什么原因,没问我是不是还有别的条件。就那么自然的冲着我点头,说愿意。我安排她住进了香颂,本想从她眼中看到某些可以令我反感的神­色­,却没想她只是问我:“我住这吗?这么大?”我因她的话,淡淡一笑。她不知道,这房子原是计划我和苏缦结婚用的。我刻意安排了她的面试,把她放在最后一个。我原以为,她会跟我来电话让我帮她安排靠前一些,却不知她咬着牙硬撑到了面试结束。

晚上,我扔了她新买的高跟鞋,恶狠狠的告诫她以后都不许再穿。果然,玄关的鞋柜里从此便不再有一双后跟超过三厘米的鞋。但她还是喜欢高跟鞋,常常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也会买回来。但从来不穿,只是放在衣帽间里,一双一双的摆着。

她似乎与部门的人关系很好,与所有人都不远不近的处着,没有份外的热烈,又不至于生疏。直到第二年挑选外派进修名额时,人力资源的总监与经理为了是否推荐她,起了冲突。我才惊觉,她的不远不近,不冷不热还是受人关注着。

那日,她的部门经理带着她第一次走进了大会议室。当着所有评审的面,说了选择她的理由。我见她,从部门经理开口说要推荐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皱起了眉头,我便知她先前并不知道自己被带来是为了什么。

我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问她的部门经理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这个人,一向在我面前直言直语,从来都是这样。他告诉我,他喜欢她,希望她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喜欢她,是吗?

那一年,外派进修的名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选择了说喜欢她的那个男人。并在未来的几年里,选择了对他的遗忘。

自从这件事后,她稍稍的有些变化。变得与人有些疏远感,虽然,还是像往常那样淡淡一笑却有了距离,仿佛在无形之中要与身边的人拉开距离。监控画面里常常见她一个人抱着杯子靠在窗前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往表情丰富的脸,越发的沉静,甚至我觉得她跟我说话的音速,都越发的缓慢。

慢到我有种要捉狂,却又无奈的悲哀。

番外----沈岩篇3-1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待我与她之间的关系的,她的沉默和安份就在我几乎是用强行得到了她身子的那一刻也没有一分的改变。她的不哭不闹,不喜不躁让我不安。而我,又是怎么看自己与她的关系呢?那么多年,不由分说的把她带到自己的生活中来,却从未想过要给她怎样的未来。直到,发生那起小小车祸我才知道把她带进的不是我的生活,是生命。在生死关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的不舍竟然会是她?

从医院出来,我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公司。我想见她,一分一秒都不可以耽搁,我从来不知道思念是可以来得如此的猛烈。我几乎是以小跑进了公司,按住了她办公室的楼层键,想在下一秒就告诉全世界,她是我沈岩的女人、爱人。

可一个电话,却让我迈不开步子走出14层的电梯口。黄书说,希望我回医院做详细的血液检测。我问她,怎么了?她确也不太敢确定,只是希望我再回医院,而且是一定要回。我不知道,电梯门是什么时候合上的,我自己又是怎么回的办公室。我没听黄书的安排,没有回医院。因为黄书的声音让我直觉如果我去了,就真的回不到她身边。

我开始想从她身上把心抽回来,身边的女人也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换。可,我每个月还是照旧去看她四五次,这种割舍不下的思念紧紧的束缚着我,令我欲罢不能。

直到,李之在深蓝撒刁当众泼了她一脸的水,她也眉头不眨的默默承受。我不知道她这样的淡然是不是被我逼出来的,从十九岁认识我开始,她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少,­性­子也越来越静。

我曾想,如果我结婚的话,她会不会有一丝的不舍。为了想看她那绝不可能会在我面前露出来的表情,我答应了沈方两家的联姻。想拿我的婚姻去下注一次绝对会输的赌局。没错,我输了。但,那晚她的眼泪也让我觉得自己输得值了。

那天,我还遇到了郝陵则。他对我说,如果他是我,他一定不会让她流泪。是吗?可为什么他看到的只是你的泪,看不到我流得是血呢?

终于有一天,被我一拖再拖不去医院复诊的黄书急了。不管不顾的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一声不吭却死死的盯着我,看得我心理惶惶不安。久久,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我:“那个人,真比你生命还重要?”我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随手丢在桌上,我知道今天不给她一个答案,她是不会罢休的。我不顾在场所有人的好奇,点点头答复她。

“那你不应该更为她珍重你自己吗?你一拖再拖,要真有一个万一,她要怎么办?”黄书的话叩在我心里,沉沉的,重重的。是啊,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我真有一个万一,她要怎么办?这些年把她养成了依赖的习惯,她要怎么改?

我让所有人都散了,一个人坐在会议里动弹不得。

第二天,我让齐朗找到了那个说不会再让她流泪的男人。没有理由,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唯一的依托。果然,他答应了我,就像当年语儿答应跟我进S.M一样,没问条件,没问理由。之后,我带着她去了很多她想去,而一直没去的地方。也去了很多我想去,同样也一直没去的地方。一部相机,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走去。有时,我会很贪心的想,如果这样一直走下去应该多好。可我冥冥之中知道,这个希求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奢侈。

在带着她去过了所有想去的地方,拍了所有我想拍的照片,我去见了黄书做了血液检测,结果与我猜测的那般无异。我叮嘱了医生不得将此泄漏出去,他们以为是怕对公司造成不良的影响,其实我是怕被她知道了,她会不知所措。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知道自己是她唯一的依赖。在她还没有学会依赖自己或是依赖别人之前,我还不能告诉她。

我以她的名义在裴若的公司认购下30%的股份,裴若问我:“她有哪一点比得上苏缦。”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她没有一点是比得过苏缦的,甚至她就连我身边那些女人都不如。可我就像是中了她的毒,非她不可。与裴若的谈话,以我一句:“我家的语儿,是榆木脑袋。”而结束。可我知道,在裴若上眼中,我连朽木都算不上,他是在为苏缦感到不值。

当她告诉我,孩子十二周的时候,我是有多么的震惊和不舍啊。第一次,让我觉得上天对我是如此的不公平。在她的婚礼上,我不顾她的以死相胁,残酷的以几乎是逼迫的方式让她一定要嫁给郝陵则。可看着她几乎被我逼得要崩溃的时候,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怕她,真的会以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与我抗争,应该她从来就不曾在我面前认过输。我告诉了她所有的事实,告诉了她我不将不久人世。被我钳制在怀中的人儿,几乎已是不能站立。我才知道,告诉了她事实比刚才的逼迫更加残酷无情。我错了,错在了不忍。就在我要认同她不想嫁给郝陵则的时候。她答应了,答应嫁给我帮她选择的男人,只为我能安心。

这傻孩子,为什么就只想着我能安心呢?

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在香颂坐得很晚才回家,我的太太方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能一笑,笑到眼角挂泪,她最终是没忍心见我如此,将我拥在了怀中。

我的太太,在我们结婚一个月后就知道了她的存在。为此,她闹过、吵过,而我对她,也只能说抱歉。一颗给了她的心,再也给不了别人,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实。

当我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是我生的唯一希望时,我却不做到选择生。那是我与她唯一可以剩下的一点点系缚。我怕,那孩子如果真的没了,我和她也就连,这唯一的纪念都不会再有。

在我人生的最后一刻,其实并没有看到我和她的孩子。当我拉着郝陵则的手,交待他孩子的名字时候,我眼前却仿佛看到了那孩子的样子。那么小一点点,样子看起来挺丑,一点都不像我。我不自觉的,涌出淡淡一笑,合上双眼。

我的傻语儿跟苏绒说,孩子的脐带血可以救我。可那时,我已经离去。我相信这个时候,不会有一个人告诉她这个事实。如果可以,我永远也不想告诉她。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的相信我一直在等她。

就算这辈子不行,我也会在下辈子等着,一直等着她…

番外之郝陵则(一)

有时候,我会想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如果,那天我没有与常东换班,也许我一辈子还是会按部就班的完成一生的使命。可,那天我就是鬼使神差的与常东换了班,站在了滨江路口,遇到了先生的超速行驶,见到了她。

有时候,我也会想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我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的脱了警服,做起了生意。我们家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当红军,到我父亲,到我… 没有一个人不是生在部队,长在部队,服务在部队。就算是从部队退了伍,那也是从事着公检法相关的工作。我怎么可能就能那样义无反顾的辞了职,去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还毫无畏惧呢?

可这些“有时候”突然而发的感想,在我每次回总部单独与先生述职的时候,在每一次电梯刻意停在14楼的时候,就都变得毫无价值和意义。那个人,似乎只有用“业障”两字才得以形容。见不到时,思念,见到了,却思念无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条前无进,后无退的道路。难道,只为她在这条道上吗?也许吧!

从见到她的第一天开始,我原本的生活就脱离了轨道。那位将车开到140的男人,我在今天早晨的报纸上看到过,我知道他今天结婚,娶得是在政治两界都有些地位的第三代长孙女,但报纸上却仍是说这女子是嫁入了豪门。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谁更强些,但至少现在在我看来,这段看似幸福的婚姻,有着无限的忧患。

一直保持在高速行驶的车,停在了香颂17号楼前。他下车,立在那里像是在故意的等着我们追赶的警车。果然,等我将车停好,走上前去,他说:“等我五分钟。”

不知为何,我点头了,没有立即将他以危险公共交通安全为由将他逮捕。但,我也没有立在原地等他。我跟着他,看着他输密码开门。客厅的沙发上窝着一位女子,拿着书。我眯眼,竟然发现是我正在看的《金刚经说什么》。我抬头,看着这位开了门却不进去的男人。他的手,扶在门把手上,指关节处泛着白。一声,轻得几乎不可闻的翻书声,又将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人,装的吧!她并不看书看入了神,她根本就是在回避着门口的这个男人。那本书,是竖版装订的,可她刚翻书却是从左翻到右?我前面的男人轻淡了笑了笑,退了出来。轻轻的合上了门,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在这里一样。

我沿着他的步子,也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像是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开口跟我说:“我坐一会,行吗?”

我那天是大发慈悲吗?我同意了他的要求。他在17号楼的台阶下,坐了下来。双退并着,将头靠在膝盖上面。大门下挂着的晕黄灯光照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的萧瑟和悲凉。

我站在那里等了一会,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向外走去。让随着我一同来的两辆警车回去,我便自己上了车,在车上等他。

呵…

要问我为什么不去把他带回局子,我很凭自己的良心说一句。我不忍心!这样,突然很悲凄的感受,让我觉得很烦燥,我随手塞了一张碟到音响里面。却没料想,会是范宗沛的杨柳。我正欲伸手换过一张碟,却抬头透过车窗和17号楼客厅的落地窗前看到了掩面而哭的她。

要怎么说呢?那样的哭泣,那样的蜷曲我像是看过千遍万遍。我怔在那里,几乎连收回自己正伸着要换碟的手都力不从心。我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毫不含糊的大哭。好几次,我都觉得她快哭得喘不过气。

怎么会是这样!

我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强行让自己回复了一些些意识。这个女人的每一次抽泣,仿佛像是与我的心脏相连。她不知道,在外面目睹这一切的我,心跳快要因她的眼泪而停止跳动。

怎么会这样!

我打开了车门,带着一身莫名的敌意,对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着的那个男人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让她流一滴眼泪。”

我以为,他会因为我这句带着挑衅的话而有所动作,却不料他只是淡淡的扬出一抹笑。笑得极淡,几乎不可见,却重重的印在了我心上,不可抹灭。我带着一丝狼狈,逃回了车内。没再等他,我驾车离去。

在驾车离去的那一瞬间,我用了自己最大的自制力,没往窗外看去。我怕,只一眼,我都控制不了自己会去敲开她的门,将她拥进怀中。

莫名,莫名…

见不到时,思念,见到了,却思念无边。

就在这样的见与不见,思念与思念无边下,我过了几年单独飘泊在外的日子。期间,我逃过。因为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根本就是中了邪,喜欢着别人的女人,还是一个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女人。我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精­神有了毛病。为了想回到正常的生活当中,我逃过。

可越是逃,却越是发现自己早已将自己逼在了悬崖峭壁的边缘。只有,按着先生的吩咐,小心的带着她走在绝壁的边缘才得以生存下去。当然我也曾想过,跳下去,也不过一死,没什么大不了。可我却再也清楚不过的知道,我想她活着。如果我不在,她必死无疑。

我知道,先生找我来的目的,也不过是希望她活下去。至于,她要怎么活下去,要怎么令她活下去,他没有教我。他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之间将她交到了我手上,没有任何的理由,却带着唯一的嘱托。

我向她求了婚,怕她不同意,我安排了记者在外面守着。故意让记者拍到了她手上带着的戒指,故意安排了记者招待会。当然,这些故意只在她面前好使。在先生面前,只换来他淡淡一笑,不说好,不说坏。就像六袓说的,不思一切善,不思一切恶。我有时候挺痛恨那种笑意的,带着不可一视的优势,带着从容不迫的淡定,就像已握有着百分之百的胜券。

作为兄弟,司俊曾在我结婚前二天,劝过我放弃。我不知道他是在为先生考虑,还是在为我考虑。可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娶她。就算,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我负上一辈子的责任,我也心甘情愿,在所不辞。

结婚那天,我以为先生不会来的。那么爱她的他,应该不会舍得出现在她面前的才对。可我没想到,他还是来了。除了知道内幕的人,所有人都在为先生能为我而特意回国参加婚礼而感到开心时,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慌。说来,可能不信。我竟然在看到先生的那一刹那,就在考虑要怎么给大家解释今天结不了婚的理由。

我把所有人都不着痕迹的叫了出去,给了他们空间和时间,也给了自己再想最后一遍的理由。说真的,我希望听到她说,她不想嫁给我了。这样,我会觉得自己解脱了。虽然,这话她说了千遍万遍,却总还是差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说的最后一遍。可,最后她却没说。

她说,她很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是先生唯一放心,让她嫁的。

我知道,我知道那一刻在她看来,我在笑。可她不知道,那一刻我在哭。哭得无比的绝望。

我娶了她,却天天将她往他那里送。

我没得选择,对于这样的局面。她肯嫁给我的唯一理由,就只是想让他安心留在医院做治疗,想让他无后顾之忧。而我,在这场婚姻里唯一能扮演好的角­色­,可能只是一个父亲。

那天,公司让她去办了一下交接。先生,却不顾所有医生的劝嘱,没带任何一名医护人员轻装简行的出现在公司。没回自己的办公室,却直直的将电梯按在了14楼。那是第一次,我从监控录相里看到了先生眼中流露出来的慌张和害怕。那天下午,我接到齐朗打来的电话,要我带着她去上海。

临行前,司俊交给我一个文件袋,嘱咐我到了上海之后再打开。下午临时决定带她一起走的决定和这份文件袋,都让我预感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我什么都不能告诉她。

呣子平安,是我唯一可以为她做到的事情。就算,是要我隐瞒某些事情,只要她平安,我也会做。

果然,一到上海我打开文件,里面是S/M现在做的几项工程投标底价。里面嘱咐的话只有几句:“另行成立公司,拿下这几项工程。拖延回程日期,杜绝一切外围信息。”我知道,前两句是针对我的,后两句是留给她的。只不过,执行的人,还是我罢了。

先生,终是没有等到孩子降生就去了。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什么都说不出来。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像有千言万语,却终不成句。他不知道,他合上眼之后,眼角淌着泪痕。

我久久的站在他床边,不敢动。一直随伺在旁的医生,催促了我好几次让我放开先生的手,我都没敢动。我觉得,那一刻我和他,是分不开的。我将带着他未完的所有心愿,继续走在那万丈深崖的边缘上。从这一刻起,我便不再只是我。他曾说,这是生死相托。这时,我才明白,何为生死相托。

苏绒冲了进来,扯开了我一直握着先生的手,大声的对我道:“黎子语早产,现在正在路上。你清醒点,不要在这个时候糊涂了。”

早产

怎么,好好的会早产的。我茫然的看着苏绒,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定在先生身边的腿,根本就迈不动一步。苏绒见状,一拳抡在了我肚子上,他带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定告诉我:“沈岩没死,没死,没死。郝陵则,你给我记住了,记住了我说的话,沈岩没死。”

先生,没死!

是啊!他怎么能死呢?子语这个时候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那说不定…

后果,我突然不敢去想。我捉着苏绒的衣服,鹦鹉学舌般的念道:“没死,没死,在等着她,等着孩子。”

等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握着我的手,脸­色­惨白,她问,他怎么样。我几乎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回答他:“在等你,在等着你。”

先生,我求求你,一定要等着她。求求你,一定要在她身边守护着她,让她平安,平安,平安。

她不知道,孩子生下来的那个样子有多令我害怕。我怕他根本就熬不到她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当苏绒推着她下手术台的时候,我第一次掉了眼泪。长到快三十五岁的时候,却第一次尝到了自己眼泪的滋味。

我在她身边守了一天一夜,苏绒让我不要告诉她先生已经去世消息。可我没听,我不想她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知道自己要在她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个消息,是多么的惨忍,可我别无选择。

先生下葬的那天,我在普渡寺的善客堂外听着她与那记者的谈话,才惊觉她并没有我想像当中那般柔弱。她懂得诱敌以利,也懂得适时胁迫。看到那记者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客堂,我竟觉得,她没有我说不定也可以。只是,先生习惯了将她保持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不受一点风,一点雨。

而我呢?

我要怎么待她,才好!

往后的一年里,我学着先生所做的一切。照顾着她,也照顾着孩子。早产儿先天­性­的心脏发育不良,我没敢告诉她,怕她又一次的承受当年先生还在时的痛苦和折磨。但,这一年里。她像是将自己困在了失去先生的痛苦里,不愿走出来,也不想走出来。

无论,我对她和孩子付出多少。在我看来,她除了一丝的感动,什么都没有感觉。甚至,连孩子她也不愿多去看一眼。我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我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直到,先生的忌日,孩子开口喊了一声爸爸,她憋了一年多的情绪才爆发出来。我问她,如果孩子没了,她是不是也不想活了。她明明预见了我的怒意,却仍是执意点头承认。那一刻,我真的连杀她的心都有。我拉着她回了墓地,对着先生的墓碑怒斥她这一年的所作所为。她不想去,可又哪里扭得过我呢?我近乎粗暴的将她拖至后山,她几度想要逃,我却没给她这样的机会。我知道自己的情绪,也尽乎失控。可,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忍受她这样自生自灭下去。

我把她丢在后山,自己回了家。我本想,她会住在善客堂,却哪知她自己迷迷糊糊的下了山,走错了路。而且,一走四个多月。那四个月里,我抱着暮觉常常一坐就到天亮。才知道,这样一直坐着根本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但如果不这么坐着,就几乎找不到明天继续下去的勇气。

天知道,我在看到她时,自己有多么的紧张。我怕,是一场空欢喜。我更怕,这一切是真的。我竟然让她在这里这么辛苦的生活着,我竟然让她宁愿在这里,受着这样的艰苦,都不愿回去面对我。

我很难接受自己,失败到了如此的地步。

我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知不知道我找遍了全国的每个角落?她第二次当着我的面,边说边掉泪。那泪里夹着的委屈,伤心… 让我一下子心软了。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拥进了自己怀中。这个女人,真是傻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而我,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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