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燕十三大摇其头。
严拾生笑接:“我若是做了官,总要跟皇帝说说,好教他封你做国师。”
燕十三摇头苦笑。“你就是这许多混账主张。”转问练青霞:“曹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练青霞沉吟着。“我也不大清楚,封闭地道是不久前的事。”
长孙无忌接道:“神武营的人已经下山四方八面去追截。”
燕十三沉吟道:“地道所以迟迟未封闭只是为了接应欧阳天聪。”
长孙无忌道:“我们目前只是尽力而为,只要能够发现毒气的下落而环境又适合,不能够将之留下来便将之毁坏,以绝后患。”
严拾生大惊。“那毒气散发开来,神武营的人岂非要同归于尽?”
长孙无忌道:“大家都明白,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严拾生笑骂:“难道我们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皇帝?”
长孙无忌苦笑。“这是说惯了,其实大家都明白所做的是怎么回事。”
严拾生嘟嚷道:“这么有意义的场合没有我的份儿总觉得不成事。”
燕十三道:“话是你说的,万一曹廷的人与毒气不知下落,唯你是问。”
严拾生叫出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说什么事情便会变成什么?”
燕十三道:“好事大都不灵验,坏事却总是十九给你说中的。”
长孙无忌听着苦笑。“也不能这样说他,这一次成功的机会实在不大,曹廷既然能够准备了那样的一条地道,在地道的出口当然亦作好妥善安排。”
燕十三道:“若非已做好充分准备,我看他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炼制毒气,现在我们唯一的也就是他心急成事,不难会出现许多漏洞。”
“对,他其实大可以等欧阳天聪的事情平静下来才开始行动,这么多年都已经等了。”
燕十三又道:“现在他当然明白我们必定会全力追查毒气的下落,封锁所有通道,除非他早便已作好了安排,否则匆忙采取行动,再次出错也不奇怪。”
长孙无忌道:“若是这么快他便已安排好一切,却又到我们麻烦了。”
燕十三道:“这些最好先有一些心理准备。”
长孙无忌说道:“他跟着的行动应该便是将毒气藏在大城镇,以散发毒气来要挟。”
燕十三皱眉道:“要挟什么?”
长孙无忌道:“可能是一批财产。”话出口他便摇头,道:“我是向好的一方面想。”
燕十三道:“我也是的。”
长孙无忌道:“曹廷这样急着炼制毒气,其实在知道有毒气这回事的时候便已经作好计划,一切只是按计划行事,连放置毒气的地方他是已经考虑清楚,说不定由这里离开,便赶往放置毒气的地方。”
燕十三道:“放置毒气的地方没有比京城更适合的了,欧阳天聪方才说话亦暗示曹廷有做皇帝的意图。”
长孙无忌叹息道:“若是连放置毒气的地方亦准备妥当,我们的人追截不及,便只有等他的消息了。”
燕十三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这个人我们认识不多。”
练青霞亦摇头道:“他的行事作风我也是现在才明白。”
燕十三道:“这到底不是一个容易捉摸的人,但无论如何,对你还是好的。”
练青霞道:“这因为他不忍心亲自杀我。”
严拾生Сhā口道:“却是忍心将她留在密室内,等候毒气降临。”
燕十三道:“若是你,会怎样做?”
严拾生想想,摇头。“还是将她留在密室里,看她的造化算了。”
燕十三叹息一声。“世间的事就是这样。”
练青霞淡然一笑。“在密室内我已经考虑清楚,我知道应该怎样做的。”
燕十三道:“在上避暑山庄之前我以为你已经考虑清楚的了。”
练青霞道:“若是这样,我不会一个人上避暑山庄的。”
燕十三怔住,练青霞叹息:“也许我根本应该到江湖上走动。”
燕十三点头。“江湖中人讲的是江湖道义,这种道义在政治上是用不得的。”
“也不是政治的问题,是事情的轻重。”练青霞又一声叹息。“之前在京城我从来没有将他当做师父,虽然有师徒的关系,但习惯多年,始终觉得是上级与下属的关系。”
燕十三道:“我明白,官场最重要也是上下之分,久而久之,这种感觉难免很强烈。”
练青霞接道:“作为一个严明的官员,当然应该以国家为重。”
燕十三深注了她一眼,点头。“你的确不应该到江湖上行走,与江湖中人接触,江湖中人的一套无疑会很洒脱,但用来处理国家大事,却是大都不可行。”
练青霞道:“有人说,一个真正的好官必然冷血,事实却必须如此。”
长孙无忌道:“只因为他关注的不是一个人的安危,一个处理不当便会牺牲许多无辜性命。”
练青霞道:“曹廷是这样教导我。”
长孙无忌道:“他却是连自己也做不到,更休说要你做到了。”
练青霞道:“所以我也有些迷惑。”
严拾生道:“若是因此而坏了大事,倒要看他是什么感受。”
燕十三微喟。“好像一个他这样的人尚且不能够忘情,其他人的确休说了。”
练青霞仰首道:“想来到江湖上一趟,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我会这样做,以后再遇上,也可以放手而为。”
严拾生道:“这还是江湖人作风。”
练青霞苦笑:“我只是担心万一毒气爆发,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受害。”
燕十三道:“曹廷既然准备了地道,当日你就是会合我们一齐杀进避暑山庄,他一样可以从容逃去,而带走欧阳天聪更就是必然,这个危机虽然暂时消除,以后还是会发生,而且会更加严重。”
长孙无忌接道:“现在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毒气就是那么多,解决了便可以安心。”
“这倒是事实,欧阳天聪不会将炼制毒气的秘密公开,曹廷所得就只是那许多毒气,若是我们能够将之阻截固然最好,否则也只是一个危机。”燕十三忽然一笑。“就是不知道这个危机会弄到多大。”
长孙无忌道:“很快便有一个明白了。”
燕十三目光再落在练青霞脸上。“练姑娘所知,曹廷会采取什么行动?”
练青霞道:“若是神武营的人追截不及,并无发现,我们便只有封锁京城的所有出入口,毒气应该在京城爆发,才有威胁力。”
长孙无忌道:“在动身来这里之前,我们已作好安排的了。”
燕十三很冷静的道:“京城一带的情形相信没有人比曹廷更清楚。”
长孙无忌沉默了下去,练青霞也一样不能不承认燕十三所说的是事实,曹廷既然处心积虑入侵中原,若是对京城的情形不熟悉才怪。
燕十三沉吟接道:“相反禁苑方面我比较放心,对禁苑的情形,你应该比曹廷清楚的。”
长孙无忌亦沉吟片刻才道:“在原有的安排中我已经重新再调动,即使他已经调查清楚。这种调动也应该令他的人没有这么容易混进去。”
第廿五章接最后通牒限期内撤兵
燕十三道:“避暑山庄一役他能够用的人已经不多的了,目前他也没有进入禁苑的必要。”
练青霞道:“只怕他一急之下,偷入禁苑要挟皇上,再增麻烦。”
长孙无忌道:“这若是有作用他早便已进行,等不到现在的了。”
练青霞考虑片刻,点头。她到底也是一个聪明人,不难明白皇帝的真正作用。
事实证明,曹廷对京城周围的情形都非常熟悉,一切行动计划亦早已安排妥当,神武营的人非独不能阻止曹廷将毒气运走,甚至不知道毒气的下落。
他们发现地道的出口已经是天亮后的事,出口赫然与大河连接,曹廷等人由水路离开是绝对可以肯定的事,至于向哪一个方向离开,却是无从追查。
大河四通八达,而且船运繁忙。神武营的人迫到河边的时候,河面上船只往返不绝,在这样情形下要追寻曹廷等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接下来几天,曹廷等人一样不知下落,神武营的人配合京城的军兵捕快,由京城开始,展开一连串的调查搜索,就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然后曹廷的最后通牒出现了,通知毒气已经藏在京城内,限期一个月,要皇帝下旨调走沿海驻防的军兵,否则便将毒气引发,而在限期之内,皇帝以及朝中大臣都必须留在京城内。
通牒在金銮殿上出现,也是证明曹廷方面仍然有人留在禁苑内而且与之保持一定联络。消息传开,朝廷中人大为震惊,一片混乱,尤其是常德郡主,一只受惊的小母鸡也似的在皇帝身旁转来走去,不住的怂恿皇帝接纳曹廷所提出的条件。
在常德郡主的心目中,沿海撤防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即使倭奴因而得以顺利登陆,也可以调动军兵将之击退。
皇帝却一点表示也没有,常德郡主对皇帝这种态度当然极不满意,老是跟在皇帝身旁,不管什么人在场也一样不住口的劝说。
在会见朝中重要的大臣后,皇帝便走往御花园,燕十三、严拾生、长孙无忌、练青霞也就等在那里,这也是皇帝的意思,他深信这些人一定能够给他一些好的提议。
常德郡主很自然的跟到御花园。
皇帝毫不犹疑的叫走侍候的人,只留下燕十三、长孙无忌、严拾生、练青霞四人。
常德郡主没有将她的人留下来,自己却也不肯离开,仍然在皇帝左右徘徊。
皇帝考虑了好一会,才道:“好,你也留下来。”
常德郡主立即嚷起来。“我是什么人,要处理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留下来。”
皇帝看着常德郡主,终于沉声道:“朕只知道朕乃是一国之君。”
常德郡主一怔,一会才道:“你知道你是一国之君,身系天下安危于一身便好了,现在毒气在京城内,随时都可能爆发,还在犹疑。”
皇帝还未答话,常德郡主又道:“以我的意思,你还是答应曹廷的条件。”
皇帝冷然道:“这是你的意思?”
“有什么不好?最低限度毒气不会在京城内爆发,大家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皇帝接问:“那倭奴登陆,沿海的百姓又如何?”
“先解目前之危,再说其他,况且生死有命,管得他们那许多?”
皇帝冷冷道:“这也是你说的。”
常德郡主奇怪的看着皇帝,皇帝终于沉声道:“国家大事,朕自有主意,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常德郡主刹那突然发觉,皇帝非独语声变了,神态也有了显著的转变,那种威严,此前未见,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皇帝也没有再理会她,转顾燕十三、长孙无忌:“曹廷早已准备了只要沿海的守军撤离,他们的人便可以大举登陆,长驱直进,我们既不能够肯定他们在什么地方登陆,实力分散,势难阻截他们的攻势,而下令撤兵,士气必然大受影响,这场仗未打我们已输了三分,所以沿海守军万万不能撤走。”
燕十三接道:“假装传令是可以的,当然这个假装时间要计算得很准确。”
皇帝道:“你们需要足够的时间去追查毒气的下落。”
燕十三道:“必须在限期前将毒气找出来,否则,毒气在京城爆发,局势一片混乱,曹廷乘乱进军,始终也是一场祸害。”
皇帝只是问:“你以为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燕十三道:“我们尽力而为。”
皇帝道:“朕所能做的也只是让你们放手去做。”
“这已经足够。”燕十三笑笑。
常德郡主忍不住又问:“若是到限期你们也没有办法解决?”
皇帝道:“你若是担心,可以现在离开京城,相信曹廷绝不会阻止。”
常德郡主嚷道:“我在京城的行宫才建到一半——”
“住口——”皇帝断喝一声。
常德郡主看着他,突然哭出来,掩面疾奔了出去,皇帝摇摇头:“这般妇人女子就是只顾目前个人享乐,不知道国家兴亡。”
燕十三没有作声,长孙无忌神态更显得奇怪,皇帝目光落在他脸上,叹息道:“你们放手去做,朕虽然年轻,有很多事还是懂的。”
长孙无忌只是一笑,笑得很轻松,看见皇帝这样,他实在很开心,之前他担心的只是皇帝没有主见,多少再受常德郡主的影响。
常德郡主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已经很清楚的了。
出了御花园,严拾生比燕十三、长孙无忌更开心,足以代表皇帝所使若干权力的东西他都已要来,自觉是一个钦差大臣,无所不能做的了。
长孙无忌完全明白他的心意,也相信这个人突然要来这许多东西一定有他的打算。
燕十三也当然明白,行走间不忘一句,道:“你那些东西别用在我身上,没用的。”
严抬生大笑。“我才不会这么笨自讨苦吃,哪一个不知道你是一个江湖人,目无王法。”
燕十三接问:“那你准备怎样做?”
严拾生摇头。“暂时未能确定,但这些东西要来,到哪儿都通行无阻,不要岂非笨蛋?”
“那我是笨蛋了。”长孙无忌笑接说道。
严拾生打了一个“哈哈”。“你一向是禁卫统领,有哪一个不认识,我可是不同。”
长孙无忌目光一闪。“你不是要跟皇亲国戚作对吧。”
严拾生道:“也不是一件坏事,哪一个犯在我的手上,总要狠狠的教训他一顿,。”
长孙无忌接问:“跟你有过节的皇亲国戚以我所知,好像只得一个。”
严拾生大笑,道:“一个已经够厉害的了。”
长孙无忌沉吟着道:“常德郡主其实也不是一个坏人,只是——”
“娇生惯养,不知夭高地厚。”严拾生又打了一个“哈哈”。“很快她便会知道的了。”
长孙无忌道:“有机会你无妨跟她说说做人的道理,却没有必要特别跟她作对。”
严拾生道:“看她的造化了,我当然不会特别去找她麻烦的。”
燕十三笑笑。“我以为你是要方便行动,好转去追寻毒气的下落。”
严拾生道:“我何尝不是以正事为重,你们敢说曹廷不会利用常德郡主的无知与短见?”
燕十三道:“只要你不是特别去找常德郡主的麻烦便成。”
严拾生打着“哈哈”道:“若是这么巧碰上可怪不得我。”
燕十三摇头。“听你这样说,事情只怕一定会这么巧的了。”
严拾生连声“哈哈”,也没有再说什么,燕十三亦只有摇头,他当然清楚这个人的脾气,一定要做的事就是答应不去做,一转身便忘记,还是会去做的。
长孙无忌虽然与严拾生认识不深,但对他这种臭硬脾气也很清楚,沉吟着接道:“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
严拾生立即应道:“当然不是了,那个女娃子平日娇生惯养,多给她教训,对她来说是好处多于坏处,总之你们别管我那许多,我很明白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不会影响你们就是了。”
长孙无忌一笑道:“总之你也别忘记她是郡主的身份,别让她太难受。”
严拾生反问:“你们暂时用不着我了。”
燕十三道:“现在我们除了知道那些毒气在瓷球之内,什么也不知道。”
长孙无忌接道:“我已经吩咐了人小心近似的东西,一发觉有疑问,立即抓起来。”
严拾生听着突然一声:“我若是曹廷一定不会再将毒气载在瓷球内。”
长孙无忌笑了。“将毒气载在瓷球内可不是简单事,若再将毒气弄出来,改放进别的东西内却更是复杂,曹廷方面虽然人多势众,没有欧阳天聪在旁指点,相信还不敢胡乱采取什么行动。”
严拾生道:“这个当然,可是要改变那些瓷球应该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长孙无忌一怔。“改变瓷球?”
严拾生道:“当然,在瓷球上动手脚不难将瓷球弄破让毒气泄出来,但在瓷球上加上什么东西,将瓷球改变成另一种东西,应该很简单。”
长孙无忌脱口道:“对,瓷球上再加上什么东西只有令瓷球更安全,要将之弄破不成多大问题。”
严拾生接道:“还有,瓷球譬如加上一头瓷狮子,便成了狮子瓷球。”
长孙无忌嘟囔道:“这是说,无论什么东西我们也必须小心处置的了。”
严拾生大摇其头。“你就是脑袋不够灵光,到现在才想清楚。”
长孙无忌点头道:“说不定瓷球已经改装成另一种东西已经给他们送进来,安排在适当的地方。”
严拾生道:“说不定就藏在禁宫内的石狮子当中。”
长孙无忌道:“可是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好让我们知所防备?”
严拾生道:“这答案还不简单,因为我方才才想起有这种可能。”
长孙无忌苦笑。“无论如何你也是比我们聪明,我们还未考虑到这种可能。”
燕十三点头。“所以之前他不时有所发现,不能说是瞎打瞎撞。”
长孙无忌道:“他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严拾生不由笑得合不拢嘴,突然道:“这其实是旁观者清,你们身在局中,自然没有我清醒。”
长孙无忌忙道:“难道你不是身在局中?”
严拾生打了一个“哈哈”。“你们在做着什么事之时我总是在想着另一件事,甚至是另一些事。”
长孙无忌“哦”一声,燕十三接道:“心不在焉是他的劣点,却未尝不是他的优点。”
长孙无忌点头道:“大家聚精汇神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他却是有如旁观者,旁观者清,难怪能够发现我们未能够发现的线索。”
严拾生突然又嚷起来:“不好,这个天大的秘密怎能够随便告诉他们?”
长孙无忌追问:“你还有什么发现,都告诉我们好了。”
严拾生抓着头发,道:“哪有这么简单的。”
长孙无忌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别卖这许多关子了。好使事情快一些解决!”
严拾生大摇其头道:“你这是逼我在想那件事,当局者迷,还要我再有什么发现。”
长孙无忌苦笑。“算了。”
严拾生道:“当然算了,你们去干你们的,我去干我的。”语声一落,两个筋斗便翻了出去。
长孙无忌看着苦笑道:“我敢和你打赌,他一定是找常德郡主的麻烦。”
燕十三道:“让他去好了,反正有那么多护身符,常德郡主就是生气也不能够将他怎样的。”
长孙无忌仰天一叹道:“要寻找那些瓷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只有尽力而为。”
燕十三道:“小严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些瓷球,绝对可以改变形状,偷运进城中。”
长孙无忌叹息道:“若是瓷球已运进城中,我们只有碰运气了,这些日子以来,运进城中的东西也不知有多少,瓷球亦不难改装成任何东西。”
燕十三点点头,说道:“甚至是一个酒坛。”
长孙无忌苦笑。“那是说我们甚至连酒馆茶楼也要搜查,所有酒坛都敲破一看究竟。”
燕十三摇头。“即使这样可以做得到,也未必有收获,要知道酒坛也可以移放到任何地方。”
长孙无忌道:“所以我说只有碰运气。”
燕十三道:“我们亦可以估计毒气的威力,拟定毒气安放的地方,全力搜查那几个地方。”
长孙无忌道:“这样将搜查范围缩窄,亦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燕十三却随又摇摇头。“可惜毒气的威力我们不知道如何估计,还有曹廷必定会作好防备,在我们接近的时候将毒气引爆。”
长孙无忌道:“先找到毒气藏放所在再说其他。”
燕十三目光一闪,忽然一声叹息。“纤纤、盈盈若是还在我身旁事情就简单。”
长孙无忌颔首道:“她们对药物那么熟悉,以她们的经验的确不难算计得出毒气的威力,应该在什么地方安放才能够将威力发挥至尽。”
“欧阳天聪却一定已经替曹廷安排妥当,以曹廷对京城的熟悉,也必定能够完全做到的。”
燕十三仰天又一声长叹。“难道我们真的只有听天由命,到处去碰运气?”
长孙无忌亦只有叹息,说道:“不管怎样,我们的人都会全力去搜查,若是到限期仍无什么发现,只有看皇上的意思了。”
燕十三沉吟着道:“若是我没有看错,皇上必然亦同时作好准备,万一不能将毒气的危机消除……”
长孙无忌道:“以你看,皇上会怎样做?”
燕十三道:“之前我不敢说,但方才看他的态度,只怕会与京城共存亡,激励士气,与倭奴一决生死。”
长孙无忌不由点头。“皇上方才的表现与之前的确是判若两人,难道做皇帝的人始终是做皇帝的材料,到一定要有所表现的时候便充分表现出来。”
“只有这样解释?”燕十三目光再一转。“我们现在该到什么地方去?”
长孙无忌说道:“到什么地方便什么地方好了。”说话间那种无可奈何毕露无遗。
燕十三当然完全明白长孙无忌的心情,他的心情也同样沉重。
当然他绝对可以一走了之,毒气对他来说一点危险也没有,但他若是这种人,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面临毒气的威胁。
做大侠绝不是一件容易事,但也可以肯定燕十三所做的任何事都不是为了做大侠而做。
严拾生也是,他虽然一心要做一个大侠,很多时却都只是一股正义,勇往直前,完全没有考虑到那样做会令他更像一个大侠。
有一点却是绝对可以肯定,他的孩子气远比燕十三、长孙无忌,甚至纤纤、盈盈都要重,所以他一心想着只要有机会,便给常德郡主一些教训。
也所以离开了燕十三、长孙无忌他们,他立即到处去打听常德郡主的下落。
他向皇帝要了那许多东西,目的也是为了不时之需,以免常德郡主以郡主的威风压倒他。
常德郡主并不在宫中了,一问却是跑到了行宫去,这所以严拾生追到了行宫。
那座行宫尚未建成,但已经建成的部分,万难推算出建成后的辉煌,常德郡主所以建造那座行宫,无疑是一种权力的表现。
对那座行宫她当然很关注,有空便会去巡视一番,这几天知道毒气随时会在城中爆发,那座行宫纵然建成也未必能够活着住进去,心情当然恶劣,很自然的下令加工赶建,也尽量抽时间去亲自打点。
在行宫内竟然遇上严拾生,她当然意外,心情也当然更加恶劣了。
严拾生一路上打听常德郡主的所在,但看见常德郡主却没有走近去,左看看,右看看,伸手往旁边的柱子拍拍,索性连常德郡主也不看了。
常德郡主看在眼内,却是再也忍不住,放步疾向严拾生奔去。
严抬生还是没有在意的,一直到常德郡主奔到身旁,才若有所觉的回身一望,脱口一声:“郡主——”
常德郡主一怔,盯着严拾生,好一会才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郡主的行宫,只是尚未落成,还在建筑中,但已可想见建成后的气势。”
这完全是称赞的说话,常德郡主一听并没有什么不妥,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拾生看见常德郡主没有反应,随即摇摇头。“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却无论如何也是一种浪费。”
“你说什么?”常德郡主冲口而出。
严拾生又摇摇头。“劳民伤财,若是我,我就不会这样做了。”
常德郡主心头怒火更盛。“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难道不是郡主?”严拾生奇怪的看着常德郡主。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说这些话?”
严拾生反问:“我说了什么话?”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简直是一种浪费。”
“这难道不是事实?除了表示一个人的权势之外,我就是看不出这有什么好处?”严拾生说来是那么镇定。
常德郡主一个身子已气得不住在颤抖。“你还说这是劳民伤财?”
严拾生笑了。“既然是浪费,不是劳民伤财是什么?”
“我身为郡主,难道连住大一点儿的地方也是过份?”常德郡主生气地追问。
严拾生道:“有空你无妨到京城的民居去看看,就知道你这个地方是否只是大一点的了。”
“你忘了我的身份。”
严拾生道:“你是郡主,娇生惯养,享不尽富贵荣华,现在所住的地方已经是大得吓人。”
常德郡主冷笑。“我只要你明白我的身份。”
“我只是知道,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看得应该更远更多,更能够明白民间的疾苦。”
常德郡主又是一怔,严拾生接道:“再说你到底是一个女人,总要嫁人的。”
常德郡主怒道:“这又与你何干?”
严拾生大笑。“我只是提醒你,没有一个男人喜欢一个蛮不讲理,目中无人的女人。”
常德郡主又叫出来。“你说什么?”
严拾生道:“我又不是倭奴,难道连我说的话你也听不懂。”
常德郡主冷笑道:“我只知道你擅自闯入这里,便是一条死罪,我随时可以叫人来砍你的脑袋。”一顿,随即一声:“来人。”
几个侍卫应声奔来,常德郡主笑接:“你现在害怕了。”
严拾生只是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常德郡主随即板起脸,喝令:“将他拉下去,重打八十!”
那些侍卫立时扑向严拾生,才一动,严拾生已一把抓着腰挂长剑,大喝一声:“哪一个敢动手。”
[奇]常德郡主目光及处,冷笑。“好啊,在我面前动兵器,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书]严拾生道:“你看这是什么兵器。”
[网]常德郡主道:“什么兵器,还不是一样?”
严拾生将剑拔出又Сhā回,打着“哈哈”,道:“这叫做上方宝剑,由皇上加工制造,虽然不见得特别锋利,却可以先斩后奏。”
听他这么一说,那些侍卫不由得呆在那里,一个个瞪大眼睛,又往剑上看,然后齐皆变了面色。
常德郡主亦看得清楚,面色大变,喃喃道:“该死,怎么给他这东西。”
严拾生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金牌。“还有这东西,乃是护身符,就是犯上了死罪一样可免。”一顿接问道:“要不要看清楚。”
常德郡主没有接过来,一个身子气得不住发抖,严拾生将金牌收起来,又散开胸襟,里头竟然是一件绣着银龙的白袍。
常德郡主看着几乎没有气得昏过去,严拾生唯恐她不明白,接笑道:“还有这一件银龙白袍,更就是连打也免了,谁若是拿拳头什么往我身上招呼,等于招呼皇上一样。”
那些侍卫看着一个个面面相觑,怔在那里,常德郡主咬牙切齿,一声:“姓严的,你有本领。”
严拾生洋洋得意的。“若没有这般本领,如何敢找到这儿来。”
“你是存心来欺负我。”
“郡主言重了,虽然你不知天高地厚,又没有多少见识,到底是一个郡主,我只是一个普通平民百姓,如何敢这样?”
常德郡主怒道:“好啊,绕着弯骂我,以为我听不懂?”
严拾生奇怪的说道:“怎么你听得出来?”
常德郡主恨恨的。“这么多年来就是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所以你才变成这样子,幸好皇上到底是做皇帝的材料,否则,由你来摆布,倭奴这下子还不杀上陆地来,弄得不可收拾。”
“你……你懂得什么?”常德郡主话也说得不清楚了。
“我只是懂得沿海一旦撤防,倭奴势必长驱直进,也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殃。”
“但若不是这样做,毒气便会在城中爆发。”
“距离限期还有一段时间,天晓得我们能否将毒气找出来?”
“若是找不到,我不是要死在毒气之下?”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这些话你也不懂?”严拾生反问。
常德郡主又怔住,严拾生接道:“曹廷的毒气也许尚未安排妥当,随便一封书信你便给吓成这样子,若是告诉你毒气就放在这行宫中,随时会爆发,你……”
“毒气就在这儿?”常德郡主叫出声来。
严抬生冷笑。“你怎样应付?”
“我……我……”常德郡主手足无措。
严拾生叹息。“皇上比你要镇定得多了,到现在你若是还不明白自己有多大本领,我也再无话可说。”
常德郡主垂下头,严拾生又道:“我说的话,无疑是很不礼貌,可是除了我,有谁会跟你说这种话?”
常德郡主奇怪的道:“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话?”
“因为怎样看你也不像一个坏人,却也没有足够的才智处理国家大事,再让你胡混下去,不难弄至天怒民怨,到时候非独你,连皇上也一样被万民唾骂。”
常德郡主欲言又止,严拾生接道:“碍于你郡主的身份,大家都不敢直说,我就是看不过眼,也不忍心看着你一个这样的好人泥足深陷,变成千古罪人。”
“那有这么严重?”常德郡主的语气已缓下来。
“事实放在眼前,皇上若不是坚持己见,听信你将沿海各地的守军撤离,便已是那样。”
“我若是错得这么厉害,为什么没有人对我说?”
“连皇上之前也不敢说,还有什么人敢说?”严拾生大笑。“难道他们不怕脑袋搬家?”
“你就是不怕?”
“不怕,不怕我会向皇上要来这许多东西?”严拾生大摇其头。“有这许多东西,我就是话说了,立即便得施展轻功,落荒而逃。”
常德郡主道:“我还是不明白。”
“一下子要你明白这许多当然是困难,但你不妨回去仔细再想一遍。”
常德郡主看着严拾生,又问:“毒气真的藏在这行宫之内?”
“不一定,但绝非全无可能。”严拾生打了一个“哈哈”。“否则我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以我看——”
“以你的经验能够看见什么?”严拾生挥挥手。“还是回去静思己过好了。”
常德郡主叹了一口气。“你就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一定要这样,否则我说的你如何听得进去?”严拾生再摇手,道:“回去回去。”
常德郡主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感受,这些年来的确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她之前虽然没有听过,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实在很有道理。
严拾生有意无意避开常德郡主的目光,嘟囔道:“你不跑,我跑了。”
常德郡主又叹了一口气。“你可要我的人帮忙?”
“不要,我有我的一套,你们最好别在这里骚扰我。”严拾生第三次挥手。
常德郡主无可奈何的带着一众随从侍卫离开,一步一回头的,对严拾生突然生出了很大的好感。
严拾生只当作没有看见,等到常德郡主等走远了,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实在已忍得太辛苦,所以笑起来也特别疯狂,有如疯子般。
一面笑他一面手舞足蹈,腰挂着的长剑无意碰在一条大柱上,发出一下极怪的声响。
这一下声响就像是尖针也似直刺透进严拾生的心深处,他混身不由自主的一震,所有的动作同时停顿,笑声一顿,笑容亦僵结在脸上。
好一会他的身子才开始移动,目光一转落在那条柱子上,双手接伸出,往柱子摸去。
那条柱子无论怎样看也是石块雕刻出来的,柱子上的图案也是非常精细,可是剑碰在柱子上所发出来的声响却非独不像碰在石上,简直就像是另一种东西,而且回音隐约中空也似的。
严拾生绝对不是一个仔细的人,可是那刹那他却突然留意到那一下声响,这若是要解释,只有福至心灵这种解释了。
他双手摸上去,那条柱子给他的还是石柱的感觉,但他的心却排斥这种感觉,随即拔出佩剑,往柱子上敲去。
这一次他听得很清楚,剑柱相碰发出来的声响的确不像是剑与石相碰。
他心念一转再转,拿起剑便往柱上刺进去,可是剑举起,又改变了主意。
他毕竟没有忘记现在他要寻找的到底是什么了,若是弄破了有什么结果。
瓷球既然可以改装成任何东西,改装成石柱也不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盛载毒气的瓷球若是改装成石柱,他一剑刺进去,瓷球裂开,毒气泄出来,首当其冲,必然中毒倒地,而毒气继续外泄,后果更就不堪设想。
剑一收,他随即窜向旁边另一条相同的石柱,再挥剑往石柱上一碰。
剑柱相碰发出来的亦是那种声响。
那样的石柱一共四条,他再往其余的两条以剑一碰,结果亦是一样。
然后他不由怀疑起来,他实在不敢肯定是否所有的石柱构造原来就是那样,全都中空,随即他又有一种冲动,想一剑刺进其中一条石柱内弄清楚。
第廿六章报讯遭遇袭所见略相同
也就在严拾生这个念头升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旁边不远的另外四条石柱。
那四条石柱看来并没有什么分别,可是他掠近去拿剑一碰,发出来的声响便完全两样,那绝无疑问是剑与石相碰发出来的声响,沉实而雄浑。
其他的三条与剑相碰发出来的声响也一样,严拾生再也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他一向都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很不错,很多是瞎打瞎撞,就会碰撞出一个真正的结果来。
现在又一次证明他的运气的确很不错,什么地方也不闯,闯进来藏放毒气的地方,又如何不开心?
他当然不能完全肯定盛载毒气的瓷球就藏在石柱内,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也是很突然的,他感觉到危险,这种感觉其实来得也不慢的了,只是他非独乐极忘形,甚至连感觉也因为太快乐而变得迟钝。
到他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些暗器来得非独突然,而且准确,数量之多,更就是严拾生意料之外。
暗器发自四个人,那四个人都是监工的装束,他们在严拾生进来的时候,原是在较远的地方监督工人建造行宫的花园,可是在严拾生进来之后,便远远跟上来,暗中监视着严拾生。
严拾生完全没有发觉他们的存在,他们也实在藏得太好。
潜藏之术原就是忍术的一种,这四个人都是来自东瀛,由曹廷一手训练出来,在潜藏方面当然是造诣极深,等闲不易察觉。
一如严拾生推测,那四个盛载毒气的瓷球的确就藏在石柱内,搬到这里来。
曹廷早就考虑到,如果以一般的方式运载瓷球进城,即使瓷球已改装,亦不难被发现,而放置瓷球的地方亦颇费思量。
瓷球必须放置在京城的核心,爆发起来才能够收到预期的效果。
常德郡主那座行宫的建造早已在曹廷意料之内,对常德郡主的提议他非独没有反对,且极力赞成,这亦可以说是他唯一没有反对常德郡主的事。
一直以来由于争权,他与常德郡主都处于敌对的位置,开始的时候,他一直忍耐,然后发现忍无可忍,不能不正面与常德郡主作对。
他完全明白若是退让,常德郡主不难将他已有的权势完全夺去,这几年的苦心安排便化为乌有,也所以他曾经企图妥协,可是他很快便发现一点,常德郡主天生就像是他的对头,非要弄倒他才肯罢休。
他也明白跟常德郡主作对不容易,幸而常德郡主一心争权,所作所为都有些过份,朝中大臣大都看不过眼,所以他与常德郡主作对,那些朝中大臣非独没有阻止,而且极表赞同。
他们当然看不出曹廷并不是事事与常德郡主作对,也并非完全站于他们的立场,当常德郡主与他没有利害冲突的时候,他总是视若无睹,万不得已便佯装落下风,让常德郡主得其所哉。
正如常德郡主要建造这座行宫,他想来想去对自己并无坏处,也乐得让常德郡主负上一个劳民伤财的罪名,当他发现行宫就在京城核心,是最理想安放毒气瓷球的地方,更就欣幸没有反对这件事。
瓷球改装成石柱,无疑已很成功,最聪明的人亦未必能够联想得到,那四条石柱既然是建造行宫的材料,要运进城中当然是易如反掌。
一切都依照曹廷的安排,布置妥当,但为防万一,曹廷仍派了四个心腹手下暗中监视,也特别警告他们,小心燕十三、长孙无忌等人。
那四个心腹手下其实不以为然,在他们的心目中,曹廷这一次的安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所以当他们发现严拾生跑到行宫来,难免意外。
他们不知道严拾生怎会发现石柱的秘密,看见严拾生双手摸在石柱上,更就意外之极。
然后他们决定将严拾生除去。
行宫占地极广,这四条石柱的所在又远离正在工作中的工地,以他们的身手,要杀掉严拾生不惊动任何人,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他们都是用暗器的好手,又经过长时间的合作,自然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正常情形下严拾生应付这种袭击已经不容易,又何况乐极忘形,缺乏警戒。
暗器大部分打在他身上,他惊呼惨叫,鲜血飞激中倒下。
那四个作监工的杀手随即冒出来,为首的一个立即道:“清除地上的暗器血渍,将尸体弄走。”
两个杀手应声上前,还有一个亦急急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暗器。
严拾生倒伏地上,一动也不动,可是到那两个人走近,俯身要搬动他的身子他便动了,动得很突然,剑同时挥出,一剑割断了一个杀手的咽喉,同时一脚踢在另一个杀手的胯下要害。
他全身剧痛,全凭一股勇气支持,剑挥得准确,脚踢得也很准确,手中剑紧接脱手掷出。
这一剑掷得也很突然,正在收拾暗器的杀手,一惊抬头,剑便已掷到,掷进了他的心窝。
为首的那个杀手并没有退缩,立即扑上,一柄长刀出鞘,砍向严拾生。
刀还未斩至。严拾生已经倒下,直挺挺的倒下,双眼紧闭。
那个杀手一怔,咆吼声中,还是再上前一步,一刀向严拾生的脑袋砍去。
严拾生这时候才滚动,一滚同时三枚暗器射出,都射向那个杀手的胯下。
暗器从他的身上拔出来,也所以连那个杀手也意料不到,狂叫中身形一顿,一刀砍在地上,仍然在奋力拔刀,砍向严拾生。
这一刀才举起,严拾生又已四枚暗器向他射到,这四枚暗器也全都是从严拾生身上拔出来,犹带着鲜血。
这样将暗器拔出当然疼痛,严拾生却已顾不得那许多,一心只想将那些杀手杀掉,逃出去,将消息送出去。
四枚暗器都是打在那个杀手的要害上,那个杀手再也支持不住,扑倒地上,那柄长刀亦砍进地面去。
严拾生没有停下手,奔前将剑拔回,脚步不停,疾往外奔。
他受伤实在不轻,一个身子东倒西侧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行宫的道路他并不熟悉,惶急之下,更没有了方向感,只顾前奔。
也不知道奔出了多远,前面一面高墙挡着出路,严拾生左看右看,高墙连绵,也不知道有多远,忍痛疾往上掠去。
平日他要掠上这么高的墙已经不容易,可是现在这一急,竟然掠得比平日高,但仍然差一点儿,他也早已心中有数,及时一剑Сhā向墙上,借势再一翻刚好上了墙头,却再也支持不住,往墙外倒去。
常德郡主的轿子正好这时候经过,严拾生这样凌空倒在轿子之前,当然任何人都大吃一惊。
那些侍卫立即拔刀上前保护轿子,一看摔下来的竟然是严拾生,却难免都意外之极。
常德郡主发觉轿子突然停下,再听到惊呼声也知道有事发生,但仍然掀开轿帘子一看是发生什么事。
那些侍卫挡住了她的视线。
“发生了什么?”她立即喝问。
那些侍卫左右散开,为首的一个连忙禀告:“是那个严拾生——”
“他又怎样了?”常德郡主叹了一口气,对这个人她虽然已没有多大恶感,总觉得是有些麻烦,而这种麻烦她虽然已不在乎,却难免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
她只希望严拾生这一次不会令她太难堪,让大家都开心一点。
为首的那个侍卫随又禀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从高墙上掉下来。”
“哦——”常德郡主一怔,不由自主的从轿中奔出,那些侍卫连忙保护在她左右。
严拾生倒在地上,好一会才挣扎爬起来,他的视线已变得模糊,但仍然分辨得出眼前的是什么人,不由露出了笑容。
他混身浴血,这种笑容看来也变得可怕,常德郡主看见他这样子也大吃一惊,连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严拾生呻吟着:“毒气——”
常德郡主大惊追问:“在哪儿?”
“藏在行宫石柱内。”严拾生喘着气。“告诉燕十三,燕十三——”
常德郡主再问:“你能够肯定?”
严拾生没有回答,倒回地上,常德郡主不由自主上前,探手一摸,她摸出了一手鲜血,也摸到了严拾生已没有气息。
“姓严的——”她脱口惊呼。
为首的侍卫连忙上前,一探严拾生的气息,禀告道:“郡主,这个人已经死了。”
“废话——”常德郡主霍地挥手。“将他搬入我的轿子内,快——”
“郡主——”为首的侍卫很奇怪的望着常德郡主。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
为首的侍卫急应一声,连忙亲自将严拾生抱起来,抱进轿子内。
常德郡主接着吩咐:“我们立即赶回去。”语声一落,竟先快步奔出。
她平日娇生惯养,在街道上难得走动,现在却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那些侍女侍卫连忙左右保护着,一齐快步前奔,轿子也急急跟在后面。
奔了一程,常德郡主又吩咐:“你们去找燕十三、长孙无忌回来。”
为首的侍卫道:“这不是没有足够的人保护郡主?”
常德郡主冷笑。“我们若是有危险,哪还能够跑到现在?”
为首的侍卫到底不是笨人,不由苦笑了一下,常德郡主接问:“燕十三、长孙无忌的行踪你们是知道的?”
“知道——”那个侍卫急应。“郡主吩咐派人监视着他们,我没有忘记。”
“那还不快去?”常德郡主急挥手。
那个侍卫带着三个侍卫疾奔了出去,常德郡主再挥手。“我们继续赶路。”
她随即再奔前,脚步放得很急,一张俏脸已升起红晕,激动而兴奋。
她已着人监视燕十三、长孙无忌的行踪,原就是打算必要时助他们一臂之力,也总算是有些作为,好让燕十三他们不敢再轻视她。
严拾生的话她完全不怀疑,那是以生命送出来的消息,当然准确,她只是愤怒曹廷竟然利用她的行宫来藏匿毒气。
在未来行宫之前严拾生若是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即使相信,也不是这样处理,说不定会抓着这个消息跟燕十三玩些手段,但经过严拾生方才的一番话,多少都有些感触。
现在的她与之前简直就是两个人,严拾生的话对她当然也有一定的影响。
她其实只是任性,冷静下来也能够看出轻重。
曹廷的身份揭发之后,她对下属也作出适当的调查,在她旁边的人可以说都没有问题的了,所以她一路前行,一路将严拾生的话传下去。
跟着她的人方才未必都能够听清楚严拾生的话,她所以这样做却是突然考虑到万一途中有什么意外,也有人能够将消息送回去。
话传下之后她随即吩咐其中十个人散开,分十条路线回宫。
绝无疑问她冷静下来也是一个很小心的人,考虑得很周详,也所以再走一程,迎面突然间出现曹廷的人,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那四个人也是监工装束,一眼便分辨得出,常德郡主也立即肯定他们是曹廷的人。
她的记性一向都不坏,并没有忘记曾经在行宫中见过那四个人。
那四个人也的确是曹廷安排在行宫中的另一批杀手,与倒在严拾生手下那四个分成两组,轮流负责监视行宫中那四条盛装毒气瓷球的石柱。
方才也正就是换班的时候,发现那四个杀手倒在石柱附近,立即循着血迹追出去。
他们并不难追查到严拾生是上了常德郡主的轿子,追前去看常德郡主在徒步赶路,更加肯定,立即抄捷径截击。
对京城的情形他们绝无疑问非常熟悉,选择的地方绝对是最适合的地方。
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一现身立即展开攻势,暗器出手,当前的几个侍卫无一幸免,尽皆倒下。
其余的立即保护着常德郡主退到轿子旁边,有几个胆小的马上开溜。
他们走不了几步,便倒在那四个杀手的暗器与刀之下,那四个杀手紧接杀奔前去。
常德郡主这下子竟然越众而出,大喝一声:“大胆倭奴,竟敢在我面前胡乱杀人?”
为首的杀手冷笑。“有什么我们不敢的。”
“你们眼中还有王法?”
四个杀手仰头一笑,分从四个方向,迫近前去,常德郡主看着再喝一声。“站住——”
四个杀手继续迫前,置若罔闻,常德郡主一把抢过旁边一个随从的佩刀,便要冲向前去。
那柄佩刀很重,她双手抓着提起来,一看便知不是那回事,不堪一击,可是她并没有退缩。
为首的杀手看着大笑,手抓长刀,只等常德郡主走近来,一刀砍杀。
“郡主——”两个侍卫马上抢在常德郡主面前,冲向那个杀手。
那个杀手身形凌空而起,刀未到,暗器先出手,射向那两个侍卫的要害,两个侍卫一个将暗器拨开,一个虽然闪开要害,仍伤在暗器之下,却没有理会,继续扑前,扑向那个杀手。
杀手的刀这时候亦出击,既急且劲,只三个回合,便将那两个侍卫劈倒地上,到底是久经训练的杀手,任何一击都是以杀人为目的。
他的身子随即又凌空,人刀一滚,当头向常德郡主劈下。
常德郡主眼一闭,双手抓刀迎去,她知道必定无救,但仍然尽最后一分气力。
那刹那她只听到呛的一下暴响,双手抓着的刀都是砍空的感觉,不由睁开眼望去。
她没有看到那刹那的情景,其他的人都看得清楚。一个黑衣人就在那刹那从一侧高墙上凌空飞射过来,一只铁笛撞开了那个杀手的刀。
那个杀手身形一震,凌空落下,在着地之前已经射出了两枚暗器。
暗器都射空,那个黑衣人身形在半空中滚动,闪暗器,斜扑而下。
那个杀手再两枚暗器射出,这一次黑衣人反而闪避不开,迎着暗器,身形一转,向地上倒去。
常德郡主看着不由得心头一凉,没有希望倒罢了,现在眼看生机出现,突然又破灭,哪能不为之心寒。
黑衣人身形还未倒在地上,两点寒光便从他身上射出来,正是那个杀手射向他的两枚暗器,却比那个杀手射来更急劲更准确。
两枚暗器回射向那个杀手的要害,既急且劲,完全在那个杀手的意料之外,但仍然勉强闪开要害,但跟着的一笛袭来,便再也闪避不开。
铁笛正冲向他的咽喉上,一击致命。
其余三个杀手大吃一惊,一个喝问:“什么人?”
“齐飞——”黑衣人应声扑前,铁笛却向一个杀手的面门撞去。
那三个杀手当然不知道齐飞是什么人,他们跟着曹廷一直就是在京城附近。
常德郡主却是多少都知道一点,长孙无忌的报告中并没有忘记提及齐飞这个人,只是隐瞒了与唐门的婚约。
齐飞既然一直留在唐门附近,与唐门的弟子常有往来,在暗器方面当然也有一点的造诣,那些杀手的暗器当然不能够这么容易将他射倒。
他要将暗器接下来也是简单,接暗器且发暗器,以他的暗器手法,为首的那个杀手意外之下,冷不提防,又如何闪避得开。
他一扑向其余的另一个杀手,其他两个杀手亦采取行动,左右向他扑至。
三柄长刀齐皆发挥威力,虽然没有倭刀的就手,但那三个杀手亦已经习惯。
齐飞周旋于三柄长刀当中,以武功来说,绝对在那三个杀手之上,杀人的经验虽然没有那三个杀手丰富,到底是老江湖,要应付那三个杀手当然是比较轻松,他的心肠也比严拾生狠硬,虽然不是在严拾生那种情形,却到底知道,那三个一向都是杀人的好手,只有以杀止杀。
所以他将那三个杀手杀掉也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他的铁笛并不锋利,可是贯注了足够的内力,击在要害上也是一击足以致命。
连杀三人他才停下来,对常德郡主道:“只有这四个人?”
常德郡主道:“你怎么知道?”
齐飞道:“我原就是一直跟着你们的。”
常德郡主道:“那你怎么不助严拾生一臂之力?”不等齐飞回答她又道:“这个人不错是口没遮拦,也许曾经在说话上开罪你,但无论如何,也是一个好人。”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很清楚。”齐飞叹了一口气。“我也绝对相信他的运气一向很不错,就是这一次差了一些。”
“你没有回答我?”
齐飞缓缓道:“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可是回答你也没有什么坏处。”
常德郡主微喟道:“你们江湖人喜欢怎样便怎样,只是我实在奇怪你不救严拾生。”
齐飞沉声道:“我与燕十三、严拾生甚至长孙无忌都不是朋友,我所以帮忙完全是因为必须要等这件事完成才能够解决另一件事,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常德郡主道:“我不知道。”
齐飞接道:“我的目标是长孙无忌,非独要保护他,还要帮助他早日了结毒气这件事。”
常德郡主道:“所以你一直都在他附近,难道长孙无忌也到了这里?”
齐飞道:“没有,方才我看着严拾生跟他们分手,跟了他们一程,发觉他们并无目的,而严拾生当时的行动却好像心中有数,所以我转而追寻他的下落。”
常德郡主轻叹一声。“来不及了!”
齐飞点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中伏,负伤越墙逃走,然后我发现了其余四个人。”
常德郡主目光向那四个杀手的尸身上掠过。“你怀疑还有其他人?”
齐飞道:“行宫那边的尸体已经被他们收拾妥当,到他们动手为止,我没有发现他们与别人联络。”
“很好。”常德郡主沉吟道:“那我们现在可以折回行宫去将那些柱子拆掉搬走。”
齐飞冷笑。“曹廷若是没有适当安排,就不是曹廷了。”
常德郡主怔住。“那如何是好?”
“你们回宫去,我去找燕十三、长孙无忌他们。”齐飞目光一转。“由此进宫,一路都是繁华地方,应该很安全的了。”
常德郡主微一颔首。“你去找他们就是,我现在相信江湖人全都是血性汉子,当国家有难之际一样会挺身而出,洒热血,抛头颅。”
齐飞冷然,说道:“我不是这种血性汉子。”
常德郡主笑了笑。“也许你与长孙无忌有什么过节,但方才你的所做所为,与长孙无忌肯定并没有什么关系。”
齐飞一怔,霍地转身,掠上旁边的高墙,常德郡主目送他去远,摇摇头。“江湖人脾气难道是这样难以捉摸?”
但无论如何,之前她对江湖人的成见都已经消除。
常德郡主虽然派了人去找燕十三、长孙无忌,到底漫无目的,京城地方又那么大,要找两个人谈何容易,不像齐飞,早就已清楚燕十三、长孙无忌的去向。
也所以他找到燕十三、长孙无忌的时候,常德郡主的人,仍然在打听追寻中。
看见齐飞,长孙无忌眉头便打结,叹息一声,说道:“这个时候我实在不想看见他。”
燕十三却摇头。“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的,而且他说过他先要助你解决毒气的事,然后才跟你算那个旧账。”
“难道他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长孙无忌看着齐飞走来,有些怀疑。
“一点儿也不奇怪。”燕十三微笑。“在我们找寻曹廷等人与毒气的下落同时,曹廷也许曾派人暗中监视着我们,旁观者清,被他发现,转而追踪,找到曹廷与毒气的下落亦未可知。”
长孙无忌颔首道:“果真是这样便好了。”
齐飞一直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却只是落在燕十三脸上,道:“盛装毒气的瓷球藏在常德郡主那座行宫的四条柱子内。”
燕十三一怔,他显然想到齐飞可能已经有所发现,但竟然是事实还是不免有些意外。
长孙无忌一旁道:“你连毒气盛装在四条柱子内的消息也有了?”
齐飞冷笑,道:“我一直在你身旁监视。”
长孙无忌道:“不管怎样,我都多谢你提供我们这个消息。”
齐飞道:“秘密是严拾生发现的。”目光又回到燕十三的脸上。
燕十三心头陡然一凛,道:“小严怎样了?”
长孙无忌接道:“他就是去找常德郡主麻烦所以才跑到行宫去。”
燕十三挥手截住长孙无忌,再喝问:“快说,小严他现在……”
齐飞截道:“他发现了柱子的秘密,你以为曹廷的人会对他怎样?”
燕十三的面色沉下去,心也是,齐飞接道:“我原是跟着你们,但发觉没有什么意思转去找他,却迟了一些,他已经被曹廷的人暗算。”
燕十三追问,“伤得很重?”
齐飞看着他,冷冷的接道:“想不到你也会不愿意接受事实。”
燕十三没有作声,长孙无忌Сhā口道:“那曹廷的人都已经给你解决了。”
齐飞道:“暗算他的四个是给他杀掉的,他还能够支持到将消息告知常德郡主,我所能做的,只是将袭击常德郡主的另外四个解决,让她们安全回宫,再赶来找你们回去。”
长孙无忌道:“你肯定曹廷的人只是那八个?”
“应该就是。”齐飞道:“我已经很小心的看过。”
长孙无忌目光回到燕十三脸上。“我们先回去看看小严。”
燕十三一会才摇头。“人既然已死了,什么时候去看也都是一样。”
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燕十三沉吟着接道:“我在想,曹廷一定会预先作好安排,万一石柱的秘密被发现,应该怎样补救。”
长孙无忌接着道:“你以为他会怎样补救?”
燕十三道:“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将毒气引爆,若是我推测没错,引爆的方法他已经准备妥当,而且直接有效。”
长孙无忌道:“会不会就安排在行宫内?”
“不会——”燕十三回答得很快。“倘若是这样,行宫内他的人一定很多,在小严发现毒气的所在之前相信已采取阻截行动,将小严诱出去。”
长孙无忌沉吟道:“行宫占地甚广,若是在行宫外安排,如何能够迅速发挥作用?”
燕十三沉声道:“我要行宫的详图,还有行宫附近的一切准确资料。”
“这个容易。”长孙无忌目光一转。“齐兄是不是清楚记得石柱的正确位置?”
“当然清楚。”齐飞冷笑。“我也想这件事早些解决,然后我们早些了断。”
长孙无忌苦笑。“不管怎样,我们都很感激齐兄能够这么快将消息送到来!”
齐飞道:“我只是为了自己,并无其他原因,你们也不用对我说什么感激的话。”
长孙无忌正色道:“齐兄这次这样做,已间接拯救了数以千万计的生命。”
齐飞冷笑。“这种话你应该对严拾生说的,他在临终之前已经将消息告知常德郡主,而在常德郡主遇袭之前已经着人将消息分头送返宫中。”
长孙无忌立即道:“我们要立即赶返宫中。”
燕十三摇头。“皇帝是一个极冷静的人,一定已经明白采取什么行动才不致引起祸害。”
长孙无忌道:“我只是担心常德郡主任性胡来。”
齐飞忍不住Сhā口道:“人总是会改变的。”
长孙无忌一怔,齐飞道:“也许是严拾生的死,也许是之前他对常德郡主说过什么话,令常德郡主恍然大悟,所以我方才所见,已经是两个人。”
燕十三叹息。“小严有时虽然很多废话,但有些废话的确是发人深省。”
长孙无忌不由点头道:“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敢说,不难从他的口中听到许多平日不容易听到的话。”
燕十三突然仰首向天,他虽然没有说话,长孙无忌却仿佛已听到什么,叹息道:“他的运气一向都很不错,这一次却是太好了。”
燕十三接道:“除了运气,这一次的事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而运气若非太好,这么大的功劳又怎会完全给他一个人独占?”
长孙无忌道:“就是这一次的功劳已足以封王。”
燕十三一声叹息。“我们也应该有些表现才是。”
长孙无忌没有作声,身形展开,往前掠去,燕十三目光落在齐飞脸上。“这件事已经接近解决阶段,齐兄当然会寸步不离。”
“当然——”齐飞应声身形亦掠出,紧追在长孙无忌身后,燕十三的身形也很快,心头都是说不出的沉重,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纤纤、盈盈的死亡已令他颇有孤独的感觉,但无论如何,身旁还有一严拾生,现在连严拾生也死了,以后走在江湖上便只得他一个人。
许多往事立时都涌上心头,有些很近,有些遥远至他已接近忘掉。
行宫的详图在常德郡主那儿,这一次,常德郡主非独合作,而且提供许多图以外的事情。
燕十三听得很开心,齐飞、长孙无忌、练青霞也非常满意。
那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燕十三听着听着突然叫出来:“大觉寺——”
大觉寺就在行宫的东面,从图上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常德郡主提到这间寺院,却表示极大的反感,只因为行宫周围的建筑都比较矮小,只有大觉寺的钟楼高高耸立,遥遥可见,日出的时候更就形成老大的一个黑影,遮盖着行宫,令她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大觉寺却是先王所建,也所以她虽然不高兴,也不敢着人将这座钟楼拆掉。
以常德郡主的脾性,既然不满意大觉寺那座钟楼,又怎会不特别提出来。
燕十三一听立即考虑到那座钟楼的高度与位置,一声大觉寺出口随即在图上追寻大觉寺的正确所在。
由图上看来,大觉寺与隐藏毒气瓷球的那四条柱子乃是在同一个方向,柱子与钟楼更就在同一条直线上。
燕十三手才指在钟楼上,长孙无忌已问:“你怀疑曹廷的人就藏在钟楼上远远监视……”
燕十三摇头。“钟楼虽然高,但以这个距离以及园林中的树木遮挡,要清楚柱子附近的情形并不容易,否则曹廷也不会派人乔装成监工模样在行宫内监视。”
长孙无忌接问:“那藏在钟楼内有什么作用?”
燕十三道:“必要时毁灭那四条柱子,引爆藏在柱子内的毒气。”
长孙无忌道:“要毁掉那四条柱子引爆毒气有很多办法。”
“但要迅速而有效,此外他们多少也要兼顾自己的安全,在毒气引爆之后能够安然离开。”
“人之常情。”长孙无忌不由点头。“若是开始便准备以身相殉,那是对什么也缺乏信心的了。”
常德郡主听着Сhā口道:“我还是不明白。”
练青霞接道:“我也是,大觉寺钟楼与柱子所在那么远一段距离,要弄破柱子,应该选择近一些的地方才是,怎么跑到那么远?”
燕十三反问:“以你看,以什么方法将柱子弄破是最迅速而有效?”
练青霞沉吟着道:“那要看柱子的厚度。”
燕十三目光转向齐飞。“这相信齐兄是最清楚的了。”
齐飞说道:“以我看应该是不容易一下子弄破的,最低限度外面已多了一重石质。”
长孙无忌接着说道:“而且,那要从外面运进来,其间搬运不难有撞击的情形出现。”
燕十三点头。“所以纵然是掩饰,也有一定的硬度,要将之一下子完全弄破并不是一件易事。”
长孙无忌道:“单凭人力绝对是一个问题,而且还需要兼顾生死。”
练青霞突然道:“用火药怎样?”
长孙无忌道:“当然是轻易方便得多,只须将火药藏在石柱内,接上药引,可以在更远的地方燃点引爆。”
燕十三沉吟着问:“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
长孙无忌苦笑了一下。“恕我想不到了。”
练青霞摇头。“我也是。”
长孙无忌接问:“以你看还有什么较引爆火药还要好的办法?”
燕十三道:“我若是心中有数也不会问你们,只是我觉得,火药虽然简易快捷,但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曹廷应该会考虑到我们亦考虑到火药。”
长孙无忌颔首道:“以他的老谋深算,的确会考虑到石柱的秘密被发现后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纵然安排了火药,也会在火药以外再作安排。”
燕十三道:“既然我们都想不到,无妨就是以火药为目标。”
长孙无忌说道:“先抽调部分神武营的人,乔装工人混进行宫内保护那四条柱子。”
练青霞接道:“与之同时在四条柱子周围发掘药引的所在,若是有发现立即清除。”
燕十三道:“这件事就交给练姑娘,其余的人将与我闯入大觉寺。”
练青霞看着燕十三,无言点头,她当然明白燕十三是顾虑她若是遇上曹廷又将会有一番尴尬。
长孙无忌道:“这也好,燕兄若是觉得钟楼有问题,我便与燕兄直闯钟楼,以最快的行动最短的时间先将钟楼的问题解决。”
燕十三道:“我不敢肯定钟楼有问题,可是我仍然要一试。”
长孙无忌道:“这虽然是朝廷的事,曹廷也并非江湖中人,可是我相信你的江湖经验,还有你那种江湖人的直觉。”
练青霞不由接道:“我也相信。”
长孙无忌微喟道:“我们久在官场,到底舒服惯了,甚至连什么叫做危机也未必懂,更休说感觉到危机的降临,知所趋避。”
练青霞无言点头。常德郡主一旁听得清楚,忍不住又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长孙无忌道:“有一件事郡主一定会明白的。”
练青霞接道:“严拾生并不知道毒气瓷球就藏在行宫的石柱内。”
长孙无忌看了看练青霞,有些奇怪,他奇怪的是练青霞竟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练青霞也正好在望他,目光接触,脸上竟然升起了一抹红霞。
常德郡主没有在意,随即问:“那他跑去行宫目的是什么?”
练青霞说道:“部分原因,是要跟郡主碰面,看有什么机会可以跟郡主斗斗性子。”
常德郡主道:“这我也想到,否则他也不会去弄来上方宝剑、免死金牌诸如此类的东西。”
皇帝听到这里,终于道:“朕当时也明白他要弄来这些东西另有目的,可是朕始终相信他要做的绝不会是坏事。”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常德郡主脸上。
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看他的神态显然是早已明白严拾生有意去教训常德郡主一顿。
常德郡主接触皇帝的目光,也明白皇帝的心意,居然没有使性子,微喟道:“不管怎样他说的都是我平日难得听到的,道理虽然很简单,却不是一般人敢对我说的道理,我也绝对相信,即使没有上方宝剑、免死金牌,这些话他还是会说的。”
皇帝道:“这也就是江湖人率直爽快,洒脱可爱的地方。”
常德郡主目光回到长孙无忌、练青霞面上。“除了要教训我一顿,之外,严拾生到行宫还有什么目的?”
长孙无忌道:“直觉危机就在行宫那儿。”
练青霞接道:“正如燕大哥直觉大觉寺的钟楼有问题一样。”
常德郡主叹了一口气。“难道他不知道那里对他会有生命危险?”
长孙无忌欲言又止,练青霞接道:“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月圆必缺,挽救千万人的性命同时他必须奉献出自己的性命。”
长孙无忌听着又奇怪的看了练青霞一眼,这也是他正要说的话。
练青霞这一次与他的目光接触,终于问:“你是否还有什么要补充?”
长孙无忌微笑。“我要说的你全都说了。”
燕十三也这时候才道:“若非我一直与长孙兄走在一起,真还以为你们早有默契才说出这番话。”
长孙无忌看看练青霞,没有作声,练青霞也只是看看燕十三。
燕十三忽然一笑。“幸好小严不在,否则一定有些话令人吃不消。”
没有其他人明白他这说话,只是皇帝一笑。“朕明白那是什么话。”
燕十三一怔。“你明白?”
皇帝微笑道:“你自信心一向都很强,在某方面来说应该也是的。”
燕十三又是一怔。“我虽然未必有那个意思,但的确仍然有一种自以为是的感觉,以为自己应该是首选对象。”
他是说练青霞若是喜欢,第一个应该是喜欢他,灵犀一点也应该与他共通。
事实开始的时候练青霞的确对他表示很大的好感,也因而引致纤纤与盈盈对练青霞的敌视。
而一路上每当四目交投,燕十三亦从练青霞的眼中发现一缕柔情,一直到练青霞中途离开,被长孙无忌在避暑山庄救出之后。
可是他并没发觉,直到现在,但他并不奇怪,练青霞到底是另一种环境长大的人,与长孙无忌应该是最接近,因而最投契不足为怪,只是他既然已感觉到练青霞的一缕柔情,突然消散难免是有些茫然若有所失。
他失去的也实在太多了。
最令他奇怪的却还是皇帝竟然感觉到他的心意。
皇帝笑接道:“你当然不会突然有这种感觉,可是有什么东西比那种东西更难捉摸,更多变化?”
他说的是感情,燕十三笑笑点头。“没有了,我只是奇怪,以你的年纪,竟然知道这许多,有这种感受。”
皇帝又笑笑。“朕是看来的,前人有许多这种记载。”
燕十三道:“你能够看到?”
皇帝道:“明着当然看不到,可是总有办法的,朕也不以为那有什么坏处。”
燕十三亦笑笑。“没有什么坏处必然有一定好处。”
皇帝道:“可惜我们之间始终有一定的距离。”
燕十三道:“一点儿也不可惜,若是没有那种距离,我最多多一个知心的好朋友,天下百姓却少了一个贤能的国君。”
皇帝微笑,常德郡主听着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又在说什么?”
燕十三道:“无干要紧的事。”
常德郡主接道:“长孙无忌、练青霞已经去调动神武营的人了,半个时辰之后动身。”
燕十三已经看见长孙无忌、练青霞离开,点点头,目注齐飞。“齐兄与我一起如何?”
齐飞道:“目前我与哪一个一起也不要紧。”
燕十三接道:“事成之后你随我离开也是好的。”
“不好——”齐飞道:“事成之后你最好走你的路。”
燕十三道:“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的。”
齐飞道:“你若是再给我麻烦,我可是对你也一样不客气。”
燕十三微笑不语,皇帝目光落在齐飞脸上,没有问,只是常德郡主奇怪的忍不住一声,道:“你跟长孙无忌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飞道:“江湖人的事,一定以江湖人的方式了断。”
“长孙无忌可是官府中人。”
“可惜他跑了一趟江湖,也惹上了江湖上的恩怨。”齐飞一声冷笑。
“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常德郡主再问。
“没有——”齐飞冷冷的。“这所以我不远千里来到京城,等到现在。”
常德郡主道:“你的耐性也不错。”
“本来是很坏,但由于燕十三的加入,纵然再坏也变得好起来。”
“因为燕十三阻止?”
“他若是聪明人,这件事之后就应该袖手旁观。”齐飞冷冷的盯着燕十三。
常德郡主再问燕十三。“你可是聪明人?”
“我是的——”燕十三笑着回答。
常德郡主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不是,到现在为止,你们说的我们明白的不多。”
“已经足够了。”皇帝Сhā口。“那到底是江湖上的事情。”
“有机会也会想到江湖上走走。”常德郡主目光转向燕十三。“对江湖上的事情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燕十三与常德郡主的目光接触,不由得心头一凛,从常德郡主的目光中他发现了练青霞最初看他的时候目光中蕴藏着的那种感情。
在常德郡主面前的江湖人只有他与齐飞,对常德郡主来说齐飞还是陌生,令她发生兴趣的江湖人当然就是燕十三。
若是她也有意到江湖上走走,第一个要借助的人当然也就是燕十三。
常德郡主也随即道:“到时候也还请你引领我到处去见识一番。”
燕十三只有应一声:“到时候再说好了。”随即往外走去。
常德郡主怔怔的看着他,目光转睛,皇帝看在眼内,没有作声,他绝无疑问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也知道以他的身份该说什么话。
避暑山庄一役,神武营的高手无疑伤亡不少,但所占的比例并不大,曹廷在神武营上实在花了不少心血才能够培养出这么多高手。
这个人绝无疑问是一个枭雄,也只有枭雄才有这种只要做好一件事不惜牺牲一切的魄力,他训练神武营的高手之际绝对可以肯定并没有存着多大心机,但求每一个神武营出来的武士都是好手。
当然也会考虑到神武营的人可能会变成他的心腹大患,也多少会作好安排,只是毒气来得这么突然,以致他不能不配合毒气有所行动,将已有的计划作最相当的改变,而这种改变既然来得如此突然,他不免要作出一定的牺牲。
但毫无疑问他是低估了练青霞,皇帝的转变当然也在他意料之外。
严拾生那种与众不同的直觉当然更是最要命,所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石柱的秘密便已被揭破。
燕十三他们积极采取行动的时候,曹廷正就在大觉寺的后殿内。>
第廿七章一言破煞气欢笑各聚头
整座大觉寺的僧人已经被曹廷的人取代,在别人来说这并不容易,在他来说却是轻而易举,以他目前的实力要解决大觉寺的僧人毕竟还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要手下乔装僧人也是一样。
易容改装原就是东瀛武士的专长,他的手下对他又是如此的忠心服从。
避暑山庄一役虽然令他伤亡惨重,他手下仍然有一批既可靠又能干的武士,只是人虽然很多,没有一个是可以吐露心事的对象。
深感寂寞之余他不由又想到了练青霞,这些年来,练青霞与他之间的感情,既是师徒,也有如父女的了。虽然有很多事情他不能对练青霞倾诉,到底也有很多是可以的。
最令他感觉苦闷的还是由现在开始仍然有一段颇长的等待时间。
他已经等待了多年,那一份耐性是不必怀疑的了,只是面临这么重要的关头,难免有一份难受的感觉。
石柱秘密的揭露他并没有消息,他虽然老谋深算,安排了两批人轮候,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批人被严拾生临死前放倒,另外一批人截击途中遇上了齐飞,亦无一幸免。
但虽然这样,他还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只可惜这种感觉是在他深感寂寞之后才到来。
他才生出着人到行宫去一看的念头,便听到了呼喝声,那种呼喝声一听便知道是有故人杀进来,而且势不可挡。
——他们怎会找到这里来。
心念一转他当机立断,便要下令在钟楼上的人引发火炮。
他当然想不到在他要下命之前燕十三、长孙无忌与齐飞已杀到了钟楼上。
燕十三、长孙无忌、齐飞在神武营的高手采取行动,杀进大觉寺前已经采取行动的了。
他们借助神武营的设备,发挥神武营高手不能够发挥的威力,在绳钩射挂上钟楼的飞檐同时,身形亦如离弦箭矢,冲天火炮般射上半空,手抓飞绳,一再往上疾射,在被乔装僧人的东瀛武士发现之前,撞破窗户,闯进了钟楼内。
钟楼内赫然有一座火炮。
看见这座火炮燕十三不由松一口气,长孙无忌却不由捏了一把冷汗,也更加佩服燕十三的直觉了。
燕十三非独已经考虑到石柱内埋藏了火药,还考虑到引爆火药的方法,发现钟楼与石柱在同一直线上,便已怀疑到除了可以用引线引爆火药外,应该还有一种更简单更快捷的方法。
他却是想不到那竟然是一座火炮,对火药火炮这种东西他毕竟知道不多,认识有限。除了在战场上,用火炮的机会实在很少,也所以从未经历战阵的长孙无忌也一样没有想到这样的东西。
他们不明白曹廷怎能够弄来一座火炮运进大觉寺,安排在钟楼上,却不能不承认这座火炮若是发射,轰在石柱上,不难引爆石柱内藏着的火药,使四条石柱在同时间爆开,散发出毒气来。
火炮也显然早已安排妥当,旁边燃点着长明灯数盏,守候在火炮旁的八个乔装僧人的武士也显然经过严格训练,早已接受指令,在什么时候采取行动,也所以看见燕十三他们突然闯进来,虽然没有曹廷的吩咐,立即采取行动,抢过火把,在长明灯上燃着,要燃点火炮上的引子。
他们反应敏锐,长孙无忌、燕十三更加敏锐,燕十三一个身子几乎是贴着火炮身边滚过,宝剑一划,将燃向火药引子的火把削断。
两个僧人随即拔出一旁的倭刀分向燕十三砍至,其他的人继续手执火把扑向火炮。
每一个都是在拼命,燕十三虽然武功高强,又有一双宝剑在手,仍然被迫退。
一个火把终于燃着了火药引子,燕十三速划三剑都赶不及,狂吼声腾身撞向火炮的炮身,长孙无忌、齐飞同时采取相同的行动。
他们任何一个都未必能够移动那座沉重的火炮,可是三个同时采取一种行动,同时将所有的气力用在那一推之上,那座火炮终于被撞开了半尺。
火药同时爆发,霹雳一声,钟楼的一面墙壁碎裂,窗户碎片横飞,一道火虹未绝,疾射了出去,在夜空中划过,蔚为奇观。
钟楼上偏侧了半尺,射到了行宫,与那些石柱的距离便已有接近二十丈距离。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燕十三就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有这种行动。
有那么一段距离,石柱当然没有影响,可是立在火炮铁弹落下的那儿的两个神武营高手,便首当其冲,还是不免粉身碎骨。
练青霞也就在石柱旁边,看见火炮的威力,不免魄动心惊,但爆炸之后,还是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欢呼,她知道曹廷安排了火炮,[奇+书+网]也知道火炮在引发之前还是被燕十三等及时阻截,移动了目标。
其他神武营的武士亦明白是怎么回事,眼看发出了欢呼声。
他们跟着采取行动,在石柱四面挖掘,以免地下埋藏着其他的火药引子,其余的人亦四面散开,准备应付其他突然而来的袭击。
火药爆发的一声霹雳当真是惊心动魄,整座钟楼为之震动,燕十三等人的耳膜虽然没有震破,那刹那亦处于接近失聪的状态。
他们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厮杀紧接再展开,那些东瀛武士如何是敌手,一个接一个倒下,却没有一个后退,全都是悍不畏死。
燕十三、长孙无忌、齐飞不约而同结合在一起,一路往下冲杀,当者披靡。
神武营的高手在寺院内这时候亦与乔装僧人的东瀛武士展开惨烈已极的搏斗。
他们也许是受了曹廷的感染,与那些东瀛武士一样全都是悍不畏死。
那些东瀛武士无疑都知道已到了末路,一个个全力拼命,若非神武营的高手亦是同样有拼命的心态,人数尽管在他之上,而未必能够阻挡他们的冲杀。
曹廷也就在这一片混乱当中走出殿堂,走向钟楼,他听到了那一声霹雳,虽然听到行宫那边的反应,但看见从钟楼杀出来的燕十三三人的表情,亦知道火炮的计划已经失败,自己已到了绝路。
他的一张脸立时涨红起来,在他来说,这到底是前所未有的打击。
燕十三没有见过曹廷,可是一看迎面来的这个人的气派,亦明白这到底是哪一个。
曹廷的感觉也是,脚步一停,紧盯着燕十三,突然叫出来:“燕十三——”
“曹廷——”燕十三很快便冷静下来了。
曹廷也是,接问:“为什么你总是要跟我作对。”
燕十三笑了。“你还是再冷静一些再跟我作对。”
曹廷一怔,叹了一口气,转向:“你是怎样发现这里的秘密的?”
燕十三道:“因为我的好朋友发现了行宫的秘密。”
曹廷追问:“哪一个?严拾生?他怎会发现的?他哪来这种本事?”
燕十三笑了笑。“他的本领虽然不太好,可是,他的运气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好,瞎打误撞也找到行宫去发现了石柱的秘密。”
“我的人——”曹廷三个字出口便住口。
燕十三道:“你的人都已尽了力,但你的安排绝无疑问还不够妥善,以致消息未能够及时送来。”
曹廷笑了笑。“这不是不够妥善,是我太小心了,有时候太小心并不是一件好事。”
燕十三道:“你就是担心你的人留在行宫附近太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且行宫占地甚广,要全体监视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曹廷又笑了:“我也不相信石柱的秘密会这么容易被发现。”
燕十三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们所做的预防措施其实并不足够。”
曹廷道:“我以为我的思想极其精密,每做一件事都是无懈可击的。”一顿,一声叹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事实的确是这样。”
“这也是老话,入中原以来,我早已发觉很多老话都是很有道理的,但到头来还是疏忽了这一句。”
燕十三道:“我们也是。”
曹廷道:“那个严拾生呢,我想见见这个人。”
燕十三道:“很快你会见到他的。”
曹廷笑了笑。“他已经死了?”
燕十三道:“以你的所为,你以为还有生存的希望?”
曹廷笑了笑,说道:“要杀我并不是容易事。”
燕十三道:“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件事是容易解决的。”
曹廷目光一转。“火炮并没有击中目标。”
燕十三道:“我们已尽力而为,要火炮落空并非完全是侥幸。”
曹廷说道:“我是多此一问,可是在这个时候,无论我怎样说也是值得原谅的。”
燕十三笑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曹廷道:“没有了——”随即背转身子。
一个神武营的高手也就在这时候奔向这边来,斩杀了一个乔装僧人的东瀛武士,杀得性起,冲向曹廷。
曹廷双目暴睁,突喝一声,道:“你敢——”
那个神武营的高手一怔,亦一声暴喝,挥刀砍去,曹廷腰Сhā的倭刀亦在这时候出鞘。
闪电也似的刀光,闪电也似劈出,一声霹雳暴喝,惊天动地。
这一刀的威力,这一喝的威势,简直是匪夷所思,燕十三、长孙无忌、齐飞在那个高手挥刀同时亦一齐扑上,可是仍然来不及阻止曹廷这一刀。
刀疾砍而下,砍向那个神武营高手唯一的破绽,一刀将他劈成两片。
曹廷刀随身回,撞开了齐飞的铁笛、长孙无忌的软剑,再迎向燕十三的一双宝剑。
“呛”的一声,倭刀三寸刀尖被燕十三的一双宝剑剪断,燕十三虽然被震退三步,曹廷倭刀的凌厉气势亦在刀尖断去同时消散。
“好剑——”曹廷脱口一声,人与刀倒退半丈,倭刀一翻指着燕十三。
“无坚不摧,当然是好剑。”燕十三双剑在手中盘旋。
曹廷冷冷道:“以你的武功,未必是我的对手,但有这样的一双宝剑为助,却是要重新估计。”
燕十三道:“你等于赤手空拳与我交手,我这双宝剑在握,你内力再好也无济于事。”
曹廷道:“这一战并不公平。”
燕十三道:“我们以三对一,这本来就已是不公平,这一战却也无需公平。”
“不错——”曹廷刀再举。
燕十三、长孙无忌、齐飞同时暴喝扑上,曹廷亦一声暴喝,身形拔起,看似要扑前,半空中却倒翻,一股浓烟同时在他的身上爆开来。
那股浓烟迅速扩散,曹廷身形半空中翻滚,三个起落,周围三丈已尽在浓烟包围中。
燕十三三人身形同时散开,分三个方向,包围着那一股浓烟,他们虽然知道曹廷在浓烟中一样看不见浓烟外的情形,但仍然极尽小心。
他们的身形才落下,浓烟中已响起了衣袂破空声,却是急而乱,四面八方的散开去。
燕十三三人不约而同一齐伏倒在地上,耳贴地面,倾耳细听。
有过一次的经验,曹廷要利用这个方法脱身是很困难的了。
他们伏地即起,一齐向东面追出,曹廷也果然在东面脱出浓烟,往外掠去。
才掠出浓烟,燕十三已追到,一双宝剑剪至,截断了曹廷的退路,长孙无忌、齐飞同时左右掠来。
曹廷回身一刀,倭刀的一寸刀锋又被那双宝剑剪断,他第二刀没有出手,身形倒翻,往外再急掠。
燕十三三人紧追不舍。
那些可以抽身出来的神武营高手亦紧追在后,声势浩大。
一出大觉寺,曹廷很自然的扑向行宫那边,未到行宫,迎面已一群人追来。
为首的也就是练青霞,率领一群神武营的高手,一个个精神奕奕,威风凛凛。
曹廷脚步一顿,目光一落,笑了笑。“好徒儿——”
练青霞咬咬嘴唇。“我们师徒之情在避暑山庄已了断。”
曹廷仰天大笑。“好,看你们如何对付我!”
练青霞尚未回答,那群神武营的高手已呼喝着冲杀过来,声势有如怒涛。
曹廷不由退一步,回顾追杀前来的燕十三等人一眼,仰天一叹,当中冲出。
他的身形迅速移动,一股股浓烟也从地下爆发,翻翻滚滚一条烟龙也似舞向长街。
燕十三等人会合在一起,紧追不舍。
不错,他们人多势众,也就因为人多势众,燕十三、长孙无忌等四个高手好不容易才越前。
曹廷的轻功绝无疑问很高强,内力造诣也在一般人之上,身形展开一刻不停,逐渐将燕十三他们抛开。
他是奔向皇宫的方向,燕十三等人立即确定,也同时想到了他的动机。
他们的轻功原就是很好,尤其是燕十三、齐飞,这时候亦都已施展至极限,可是曹廷非独有一身很不错的轻功,而且有很多掩护身形的方法,烟雾暗器之外还有一种见风即迸发亮光,令人为之目眩的粉末,燕十三等一路追来,被受困扰,始终追之不及。
到曹廷的烟雾暗器等等用尽,人已在皇宫内,直扑大殿。
对皇宫内的环境相信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而皇帝的脾性也显然很清楚,推测皇帝在这种心情这个时间之下会在什么地方。
皇帝也果然在大殿内,周围都是高手,但这些高手又怎能够阻挡曹廷?
看着他长驱直进,势如破竹,那种气势已不是强劲凶悍什么所能够形容。
皇帝居然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倒,高坐在殿上,很冷静的看着曹廷杀奔前来。
常德郡主在皇帝身侧,原是有些恐惧,但看见皇帝这样,亦变得坚强起来,冷静的看着。
燕十三、齐飞、长孙无忌、练青霞这时候也追到了。
练青霞、长孙无忌虽然轻功没有燕十三、齐飞的好,但环境的熟悉却是在他们之上,抄捷径便省却了许多不必要走的路,所以能够同时赶来。
那整侍卫连忙让开,燕十三他们越众而前,到了曹廷身后三丈,还是停下来。
曹廷与皇帝之间的距离已不到一丈,若是挥刀一击,没有人能够阻止那一刀。
连燕十三也没有这个信心,所以只有停下来,静观其变。
曹廷知道燕十三他们已赶到来,却没有理会,倭刀斜指着皇帝,他有绝对的信心在燕十三他们采取行动之前一刀将皇帝砍杀。
皇帝仍然什么表示也没有。
曹廷盯着他,终于问:“你不怕?”
皇帝淡然道:“何惧之有?”
曹廷道:“只要我刀一动便可以将你砍杀刀下,你还这样年轻——”
皇帝道:“毒气的危机已经消除,你的身份又已被揭穿,还有什么事朕放心不下的。”
曹廷道:“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皇帝道:“生死有命,一定要死就是在乎又有什么用?”
曹廷冷笑道:“你不像是说这种话的人。”
皇帝道:“正如你之前也只是像一个贤能的臣子?又焉知原来是倭奴化身?”
曹廷道:“你既然清楚我的身份,还不快快跪下来求饶?”
皇帝面色一沉,喝道:“大胆曹廷,见了朕竟然还不下跪,说这种话?”
曹廷大笑道:“你在废话什么?”
皇帝道:“你忘了现在什么身份?”
曹廷道:“是什么身份,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却还来说这种话。”
皇帝道:“联只见你仍然是穿我朝的官服,仍然以曹廷自居。”
曹廷一怔。“好厉害的嘴巴。”
皇帝接道:“到这个时候你还不弃刀下跪。”
曹廷摇头冷笑。“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的了。”倭刀一引,作势欲砍。
皇帝毫无惧色,也毫无要闪避的反应,曹廷冷笑接道:“你若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可就大错了。”
皇帝只是盯着他,曹廷接道:“我一刀出手,任何人也阻止不了。”
常德郡主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Сhā口:“你若是要这样对付皇上,也等不到今天。”
曹廷目光一转。“你这个女人懂得什么?”
常德郡主叹了一口气。“我只懂得你现在与不懂事的女人并无分别。”
曹廷又是一怔,常德郡主叹着气接道:“我以为你就是失败,也会像一个大男人,顶天立地,(奇*书*网.整*理*提*供)怎知道现在与一个骂街的泼妇并无分别。”
曹廷冷笑。“你也知道什么是泼妇骂街?”
常德郡主道:“我虽然久在宫中,也有时间到外面走动,看看民间的情形。”
曹廷摇头。“这又是怎么回事,每一个人都好像变得完全不像是本来。”
常德郡主笑了笑。“你明白自己变了便成。”
曹廷忽然问:“你也不怕死?”
常德郡主道:“本来是怕的,但现在想来,若是死得有意义,死又有何妨?”
曹廷道:“变了变了。”
常德郡主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变好,只有你继续变坏。”
曹廷大笑。“无论你怎样说,今天要我罢手可是没有这么容易。”
常德郡主道:“你是打算怎样?”
曹廷道:“你们姊弟两个随我走。”
“到哪儿去,回东瀛?”常德郡主笑问:“你前功尽废,一无所得,这样回东瀛去,如何见你在东瀛的朋友?”
曹廷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卷土重来的。”
常德郡主又笑了。“你以为还会有人信任你。”
曹廷道:“这是后话了。”
常德郡主道:“你以为你能够将我们带到东瀛去?”
“不能便杀了。”
“现在你到底明白丧家之犬是怎样了。”常德郡主冷冷的看着曹廷。
曹廷冷冷的接道:“你若是多说半句,我便立即将你斩杀刀下。”
燕十三即时应道:“这时候你能够杀得多少人?”
“能够杀多少便多少。”曹廷缓缓回身,道:“燕十三,你可有信心阻我出手?”
“没有——”燕十三应得很快。“否则我不会等到现在仍然不出手。”
曹廷目光一扫。“其他的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练青霞脸上,练青霞一条飞索在手,蓄势待发,与曹廷目光接触,没有回避。
“很好——”曹廷笑了。
练青霞道:“感觉上是的。”
曹廷道:“所以有机会你也会毫不犹疑的出手。”
练青霞道:“只要有机会。”
曹廷道:“也不枉我教导你一场。”
练青霞道:“这是过去的事了。”
曹廷道:“很好——”
燕十三接说道:“在你来说却是很不好。”
曹廷笑笑。“我不好,你们的皇帝也不好。”
燕十三道:“我们的皇帝乃人中之龙,一心在国家,视死如归,有何不好。”
曹廷又道,“你们当然不会忍心看着我杀他的。”
没有人回答,曹廷倭刀一挥,接喝道:“那就给我滚开!”
也不等答复,又喝道:“三数之内,还有人挡着我的去路,莫怪我刀下无情!”也不回头看,接喝道:“起来——”
皇帝没有反应,曹廷大喝:“起来!”回刀一翻一Сhā,正好Сhā向皇帝的腋下。
他原是要以刀背将皇帝架起来,却怎也想不到常德郡主就在这时候抄起旁边的几子疾向那柄倭刀砸去。
在他的身后,也就只有皇帝、常德郡主二人,对他可以说一点儿杀伤力、一点儿威胁也没有,所以他完全没有提防这两个人,更是怎也想不到常德郡主竟然有此一着,也所以他回刀一Сhā一架,头也不回。
到他感觉不妥的时候,常德郡主的几子已砸在倭刀上,居然将那柄倭刀砸的荡开去。
他惊怒,一声咆哮,转刀便斩,练青霞的飞索也就在这时候飞卷而至,齐飞的铁笛亦脱手飞出。
他很自然的飞刀一挡,“呛”一声,铁笛被震飞,刀势迅速一折,仍斩向常德郡主。
练青霞的飞索同时卷住了他的右臂,随即一拖,将他的刀势带动,一斩落空。
他挥刀再斩,燕十三已挡在常德郡主面前,他的右臂仍然受练青霞的飞索影响,刀势一展便停顿。燕十三宝剑即时斩下,又斩断了刀锋三寸。
齐飞同时接回飞上半天的铁笛,倒跃而回,铁笛点向曹廷的面门,长孙无忌的软剑亦飞削而至。
这只是刹那间的事情,曹廷又一声咆哮;刀一转,将飞索削断,凌厉的刀势同时将所有人逼退。
包围着他的所有人亦跟着停下动作,一个个只是紧盯着曹廷。
皇帝这时候才道:“曹廷,你还不束手就擒?”
曹廷大笑。“到底是个娃娃,若换是别人,就不会这样说话的了。”
皇帝淡然道:“朕知道你要听的是什么话,只是那种话不是朕说的。”
曹廷怔住,盯着皇帝。“原来我真的是低估了你。”
皇帝道:“你也低估了其他人,否则以你的老谋深算,又怎会倒得这么快?”
曹廷无言,皇帝接道:“朕绝对相信你有喜欢的一套了断方法。”
曹廷道:“难道我选择什么方法也要得你许可?”
皇帝摇头。“殿上有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朕从来没有想到要支配他们。”
燕十三接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道义,但皇上不许,我们也不能作主。”
曹廷道:“你们当然也不会阻止皇帝的旨意。”
燕十三道:“当然——”
曹廷目光一转。“我明白,这是皇帝树立威信的时候,你们当然也明白。”
燕十三道:“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们将会采取什么行动。”
曹廷冷笑。“对东瀛的习俗你其实也很明白。”
燕十三道:“这对你来说是最不幸的事。”
曹廷目光转向练青霞。“我也曾告诉你们有关东瀛的习俗。”
练青霞道:“我没有忘记,但要我动手,却是必须皇上的许可。”
曹廷仰天大笑,所有人只是看着他,没有反应。
他大笑了一会,终于停下来,霍地面向皇帝跪下来,朗声道:“东瀛户泽三四郎求赐一死。”
皇帝缓缓的说道:“赐户泽三四郎一死。”
曹廷半身一转,面向东方,盘膝坐下,倭刀一转,Сhā进小腹中,一拖一切。
鲜血狂涌,他面不改容,接喝一声:“青霞——”
练青霞弯刀已在手,应声在曹廷身后疾劈而下,砍飞了曹廷的头颅。
殿堂内虽然那么多人,那刹那竟然没有发出声响,只有曹廷头颅落地滚动的声音。
然后很突然的,所有人齐皆跪拜下来,齐呼一声:“皇上洪福——”
燕十三、齐飞是例外,在众人跪下同时,身形展开,往外疾掠了出去。
江湖人到底是江湖人。
行宫那四条藏着毒气瓷球的石柱终于被拆下来,送到适当的地方爆破,以绝后患。
看着石柱安全拆下来,燕十三才放心,没有立即离开行宫,信步而行,心头说不出的落寞。
齐飞一直在他身旁,没有说话,也不像是有意,只是信步而行,不过那么巧在燕十三旁边,就好像跟着燕十三走动。
走了好一段路,燕十三终于停下来,仰首叹了一口气。齐飞不觉问道:“你又在想起你的朋友?”
“可以不想吗?”燕十三反问。
齐飞摇头。“我是不可以的。”
燕十三道:“也许你不知道盈盈、纤纤是如何可爱的两个少女。”
齐飞道:“我知道,她们就像是玉娇娇,但无论如何,她们生前都较玉娇娇活得快乐。”
燕十三道:“你怎知道玉娇娇活得不快乐?”
齐飞道:“她还未嫁进唐门,唐家的大少爷便横死,又如何快乐?”
燕十三道:“这你是承认她跟唐门大少爷在一起是很快乐的了。”
齐飞怔住,燕十三接道:“你既然是她的好朋友,当然很清楚她的为人性格,若是她对唐门的大少爷一点意思也没有,又或者被迫,你以为她会不会答应嫁到唐门去?”
齐飞道:“应该不会的。”
燕十三道:“相信你知道这件婚事的时候,多少虽然会有些怀疑,结果还是不能不接受。”
齐飞点头,燕十三接道:“若是她没有自己的性格原则,相信要将她留在唐门,也不是一件易事。”
“当然了。”齐飞毫不犹疑的。
燕卜三又道:“她也绝无疑问是一个聪明人,所以看穿了我的意图,当日我企图借着她的婚事,骗取她的解药,结果不免落得一个中毒的下场。”
齐飞眉飞色舞的。“她绝对是一个聪明人。”
“而且她也有她的理想,所以,虽然她有解药在手,并没有以此要挟我履行诺言。”
“看来她的确不大喜欢你。”
“经过唐门大少爷的事,她追求的应该是一种绝对的安全感,我终年浪迹江湖,当然是谈不上什么安全感的了。”燕十三笑顾齐飞。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人称我浪子,当然,也不是一个可以让她依托终生的对象。”
“长孙无忌是另一种人。”
齐飞冷冷的说道:“你说了这许多话,目的就是要告诉我长孙无忌是最佳的选择。”
“相信你也同意。”
“否则我早已将他杀掉。”
“长孙无忌也是认真的。”
“那玉娇娇死了,他便应该到黄泉下陪伴她,怎忍心让她一个人那么寂寞。”
“她是不会寂寞的。”
“怎会不寂寞?”
“之前她喜欢的唐门大少爷不就是在黄泉下?”
齐飞又是一怔,燕十三接道:“这不是你要杀长孙无忌的主要原因。”
齐飞沉吟着又道:“他答应了娶玉娇娇为妻。”
燕十三道:“玉娇娇若是在生,他一定会履行诺言,以我所知他对玉娇娇也有很大的好感。”
齐飞立即道:“唐家大少爷死了,玉娇娇不是留在唐门?”
燕十三道:“那是因为帖子已经发出了,花轿又到了门前,可是唐门的老祖宗仍然觉得这是一种不人道的所为,仍然给玉娇娇再嫁的机会。”
齐飞摇头。“你就是不明白。”
燕十三笑笑。“我只是明白了死了就是死了,不再有感觉,活着人才是重要的,正如玉娇娇九泉之下,也不希望看见你现在这样。”
齐飞道:“你哪里知道玉娇娇是什么感受。”
燕十三道:“我只看出玉娇娇不是一个普通女子。”
齐飞道:“当然了,所以你企图骗婚,立即被她看破,给你一些教训。”
燕十三笑问道:“以她一个这样聪明的女子,你以为她会不会看出你对她的感情?”
齐飞没有作声。燕十三接道:“可是她并没有给你机会。”
“什么机会?”
“她给我,给长孙无忌的机会。”燕十三很冷酷的。“在她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齐飞怔怔的看着燕十三。
“这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发觉你根本不适合她,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齐飞脱口问。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纠缠不清,一点也不洒脱。”燕十三接问:“你难道看不出玉娇娇是怎样性子的一个女子?”
齐飞没有作声,燕十三摇头。“我相信你是清楚的,只是你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连接受事实的勇气你也没有,还说其他什么?”
齐飞瞪着燕十三,胸膛起伏,显得有些激动,燕十三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你若是玉娇娇的真正好朋友,希望她九泉下能够安息,便不要再做那种无聊的事。”
齐飞只是瞪着燕十三。
“我说这番话无疑是有些残忍,但总要有人说的。”燕十三又笑笑。“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齐飞铁笛在手,斜指着燕十三,接问:“你要跟我动手?”
燕十三笑笑。“是你要跟我动手。”
齐飞又问:“有什么好处?”
燕十三说道:“我说了这许多令你不高兴的话,难道你不想将我狠狠的教训一顿,?”
齐飞道:“可惜你说得又实在有些道理。”
燕十三笑道:“你也是一个喜欢说道理的人?”
齐飞道:“有时候。”
燕十三接问:“这件事你是准备就此罢休的了?”
齐飞道:“当然了,你跟我又没有什么过不去,难道就因几句不舒服的话来跟你拼命?”
燕十三笑笑道:“你什么时候离开京城?”
齐飞道:“跟长孙无忌了断之后。”
燕十三一怔道:“你还是要跟他过不去。”
齐飞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老远已看见他跟练青霞走在一起,看来很亲热,我看着便生气,本来便要过去狠狠的教训他一顿,你却在这时候出现了。”
燕十三道:“可是你不是要……”
齐飞截道:“我绝对承认之前找你麻烦是毫无道理,也没有否认你的话很有道理,事实亦是不准备跟你交手什么的了!可是长孙无忌不同。”
燕十三叹了一口气。“我一直在跟你说的就是长孙无忌的事。”
齐飞大摇其头。“你们是两个人,他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怎能够代表他说话,替他作主?”
燕十三只有叹气,齐飞又道:“这个人朝三暮四,喜欢了一个人又一个人,不好好的教训一顿,怎成?”
燕十三叹着气道:“这可是他个人的事。”
齐飞道:“可惜他本来是玉娇娇的人,不幸我又是玉娇娇的好朋友。”
燕十三又说道:“没有比这更不幸的了。”
齐飞目光霍地一转,燕十三不用望也知道是长孙无忌、练青霞到来,他已经听到他们的笑语声。
齐飞目光一转再转,回到燕十三面上,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Сhā手。”
燕十三淡然一笑。“毒气的事已经解决,我的确已没有Сhā手的必要。”
说着他身形一动,掠上了旁边高墙上,接道:“这一次我只是看热闹。”
“看到不对路的时候还是会前来的。”齐飞冷笑。
“也许。”燕十三索性在墙头上卧下来。
说话间长孙无忌、练青霞已从假山旁边转出来,看见齐飞迎面悍立在那里,脚步不由停下。
齐飞没有作声,只是盯着他们。
练青霞第一个开口问:“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
齐飞道:“当然是因为我知道长孙无忌在这里。”
长孙无忌接道:“你找我?”
“毒气的事已经解决了。”齐飞冷冷道:“你大概没有忘记你答应过什么。”
长孙无忌方点头,练青霞已问:“你是认真的?”
齐飞道:“否则,我千里进京所为何事?”
长孙无忌道:“毒气的事若非你鼎力帮忙也不会这么顺利解决,你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
齐飞说道:“原因你我都清楚了,也不用再多说的了。现在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长孙无忌沉吟着,道:“每个人总有许多心愿的,要完全了结唯有到生命的终结。”
“你不是要我等到那个时候。”
“我没有忘记当日说过什么。”长孙无忌目光转向燕十三,不等他开口,燕十三已高声道:“这一次我只是看热闹。”
长孙无忌笑笑。“那你看好了。”
练青霞转道:“你认为齐飞这样做没有错。”
燕十三说道:“观点与角度每个人各有不同,我却也没有忘记,长孙无忌曾经答应。”
练青霞说道:“那是为了不想节外生枝……”
燕十三反问:“长孙无忌可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练青霞一怔,燕十三接道:“这也只是长孙无忌的事情,跟你好像是没有什么关系。”
练青霞叫出来。“难道你一定要看见他们其中一个倒下来。”
燕十三道:“这可是他们的事,他们一定要以生命作胜负来决定,有谁能够阻止。”
练青霞道:“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燕十三道:“那可要看长孙无忌打的是什么主意了,若是他愿意,也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止。”
齐飞接道:“包括我在内。”
练青霞冷笑道:“很好。”
“不好——”长孙无忌突然Сhā口。
练青霞反问:“什么不好?”
长孙无忌说道:“这是我跟齐飞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其他人Сhā手,包括你在内,可是这一来,难免会惹你生气,当然不好。”
练青霞问道:“若是我Сhā手,你会怎样?”
长孙无忌深注着她道:“你不会Сhā手的。”
练青霞亦看着长孙无忌,好一会,长叹一声。“这你要小心了。”
长孙无忌道:“我会小心的。”一顿转向齐飞。“我们到哪儿去?”
齐飞目光一转道:“这不是适合的地方。”
长孙无忌点点头。“郡主的行宫现在多的是侍卫,闻声而来,虽然不会阻止,对你我多少难免会有些影响。”
齐飞道:“而且你现在的心情也不会太好,我不愿乘人之危。”
长孙无忌道:“你要在哪儿?”
齐飞道:“明天早上,日出之时我在城南的雨花台等你。”
长孙无忌道:“一言为定。”
齐飞道:“你总算还像个男人。”头一仰,接问燕十三:“你也会在场?”
燕十三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你们若是在这里动手,因利乘便,也无妨看看,可是跑到那么远,还是大清早,可就没有这个兴趣了。”
练青霞目光转落在他脸上。“你一点也不关心?”
燕十三冷冷地道:“他们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哪一个管得这许多。”
练青霞道:“这可是齐飞——”
“齐飞也好,长孙无忌也好,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燕十三墙头上一弹而起,再一个翻身落在地上,随即往外走去。
练青霞脱口问:“你要到哪儿去?”
“江湖人当然是回江湖去。”燕十三头也不回,继续往外走。
练青霞怔在那儿,齐飞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亦转身举步,走了出去。
长孙无忌目送齐飞背影消失,才走到练青霞身旁。“不用担心。”
练青霞摇摇头,道:“那个人是疯子,不可理喻,说拼命便拼命,教人如何不担心。”
长孙无忌道:“他的武功也不见得比我高,而且我也会拼命。”
练青霞目光一闪,忽然道:“我们跟皇上说,请他调派侍卫,将齐飞逐出京城去。”
长孙无忌笑了笑。“不用跟皇上说,我们也可以调动神武营的高手,可是我知道我们不会这样做。”
练青霞摇头。“我——”
长孙无忌笑笑。“你只是气在上头,胡乱说话。”
练青霞又摇了摇头。“我是什么都会干的。”
长孙无忌轻拥着她的肩膀。“难道到现在我还不明白你对我的心意?”
练青霞的眼圈不由红起来。
转了几个弯,回头不见练青霞、长孙无忌追上来,燕十三忍不住打了一个“哈哈”。
齐飞也就在这时候从一旁转出来。“什么事这样高兴?”
燕十三摇头。“这是我个人的事。”
齐飞盯着他。“你是觉得练青霞比纤纤、盈盈更麻烦,庆幸没有给她缠上?”
燕十三一怔。“你在胡说什么?”
“是否胡说,只看你的表情我便已清楚。”齐飞笑了笑。“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不承认就是这回事?”
燕十三盯着他,叹了一口气。“你让我心中有些秘密好不好?”
齐飞道:“我也不想说出来,可是如骨在喉,不吐不快。”
燕十三摇摇头。“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严拾生?”齐飞追问。
燕十三又摇摇头。“你是否可以回答慢一些,反应别这么快?”
齐飞摇头。“理由已经说了。”
燕十三笑笑。“幸好你不是严拾生那种人,否则整天跟着我,可就麻烦了。”
齐飞笑了笑。“跟着你没有什么不好,经过毒气的事,你当然更有名,沽些光采,对我来说,总是好的。”
燕十三又盯着他,突然大笑。“幸好明天大清早你便要到雨花台跟长孙无忌拼命。”
齐飞道:“我是叫他在那儿等我,可没有说我一定会到那儿去。”
燕十三道:“你不是说一言为定?”
齐飞道:“你的记性不像这样坏,这四个字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
“可是你已经答应。”
“我也不是什么君子,答应了难道一定要做到?”齐飞一脸的笑容。
燕十三看着摇头,道:“你不像这种人。”
“本来不是的,只是现在想来,就是变成那种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燕十三又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齐飞笑了笑,才道:“还不是你那番说话。”
燕十三沉吟着。“看来那番话我还是不说的好。”
齐飞道:“我不能否认从你那番话当中领悟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燕十三方待说什么,齐飞话又已接上。“也是方才我才明白严拾生为什么老是跟着你。”
燕十三道:“我们是老朋友。”
齐飞摇头。“主要还是他明白跟着你实在有很多好处。”
“我可不觉得。”
“所以由现在开始我是决定跟着你了。”齐飞说得很认真。
“什么——”燕十三叫起来。
齐飞接道:“反正我已多时没有在江湖上行走,有一个老江湖指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燕十三呻吟着。“你不是认真的。”
齐飞又笑笑。“一个好像你这样的大侠也总要一个我这样的人跟着才像样。”
燕十三又一声呻吟。“你不是还要告诉我你连名字也要改做十三。”
“好主意——”齐飞眉飞色舞的。“齐十三叫来亦实在响亮。”
燕十三看着他,一个头那刹那仿佛要变成两个,叹息着问:“有什么可以令你改变主意?”
“没有。”齐飞回答的很爽快。
燕十三再问:“那我总有办法摆脱你的吧?”
齐飞沉吟着。“你不妨尝试一下,我相信我不会比不上严拾生的。”
燕十三正要说什么,齐飞又已道:“你当然有很多话要说,正如对严拾生一样,可是时间多着,用不着一下子说光。”
燕十三微笑。“严拾生的耐性可比你好得多。”
齐飞亦笑了。“我相信他也会像我这样通情达理。”目光再一闪,一旁走开。
燕十三不由回头看了看,常德郡主正站在那边,一双眼充满热情的望着燕十三。
接触那种目光,燕十三心头一凛,正要抽身离开,常德郡主已举步走前来,一面问:“你们在谈什么?”
燕十三道:“江湖上的事。”
“江湖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常德郡主兴致勃勃的。
燕十三淡然道:“你又不是江湖人,没有知道的必要。”
常德郡主喃喃道:“那必又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充满了刺激。”
燕十三更冷淡的应了一声,才说道:“也许——”
常德郡主道:“你这是准备回到江湖上去解决那些事的了?”
燕十三道:“江湖人当然要回到江湖上。”
常德郡主忽然一笑。“这我明白了,江湖上根本没有事发生,只是你要回到江湖上。”
燕十三一怔,常德郡主突然变得这样聪明,实在是令他有些意外。
常德郡主接道:“我也觉得你回到江湖上好一些,官场的刻板生活到底是不适宜你的。”
“当然了。”燕十三疑惑的看着常德郡主。
常德郡主道:“皇上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离开给他说一声,好教他为你设宴饯行。”
燕十三道:“这个不必了,江湖人到底是不习惯。”
常德郡主接问:“那你打算在什么时候离开?”
燕十三沉吟着道:“这是我第一次进京,总要到处去看一看,一头半个月是要的了。”
常德郡主道:“京城中的名胜古迹我全都熟悉,我给你引路不会错的。”
燕十三皱眉道:“郡主金枝玉叶,要郡主引路,姓燕的如何担当得起?”
常德郡主笑笑。“我也不在乎,你更就不要说这种话了,什么时候开始?”
燕十三沉吟着。“明天怎样?”
“好啊,这时候最好就是到水西门外的莫愁湖。”
燕十三道:“那么明天早上我在水西门等候。”
“一言为定。”常德郡主显得很兴奋的。
燕十三笑接。“明天见——”转身往行宫外走去。
常德郡主想追前,但结果没有,看见燕十三一路头也不回,无疑是有些失望,但那种眼神令人一见,亦不难看出充满了爱慕。
燕十三并没有看到那种眼神,但一路走来,总是觉得常德郡主在后面看着的。
转了三个弯他才回头,看不见常德郡主,却看见齐飞蹑着脚步跟来。
“你真的由现在开始便跟着我?”燕十三叹着气。
“由明天开始也可以的。”
燕十三无可奈何的点头,道:“这也好,最低限度我暂时也可以安静一下。”
齐飞接问:“明天你真的要到莫愁湖去?”
燕十三道:“那么有名的地方,难得到来,看看也是好的。”
齐飞道:“不错,据说当年明太祖和他的部将中山王徐达曾经在那附近下棋打赌,就是以莫愁湖为赌注,结果是明太祖输了,现在整个莫愁湖都是徐家所有。”
“可没有不让别的人在附近游玩。”
齐飞立即道:“这我也得走一趟,看看了。”
燕十三点头。“有常德郡主作伴,别人去不到的地方我们也应该可以。”一顿,又是一声:“明天见——”举步再往外走去。
齐飞没有再跟上,看着燕十三的背影,笑了笑,这一笑燕十三当然看不见,否则他的脚步无论如何也不会那么轻松。
清晨。
在日出之前长孙无忌便已来到了雨花台,只等齐飞出现。
雨花台是城南的胜境,盛产一种五色的小石子,玲珑灿烂,相传梁武帝时有一个云光法师在这里讲经,自然天花乱坠,所以名雨花台,而那些玲珑灿烂的小石子据说就是天上降下来的神花所化成。
雨花台下有一个著名的永宁泉,水味甘美,长孙无忌也捧了一口喝下,却不是甘美的感觉。
从泉后的倒影他已经看见练青霞远远的等在一株树后,他知道练青霞一定会到来,并没有阻止,亦知道阻止不了。
他没有洞破练青霞的行动,只是心中实在感慨,亦只有希望齐飞早些出现,早些解决。
他当然不知道齐飞被燕十三点破的心意,大彻大悟,根本已提不起兴趣到来,这时候甚至已离开了京城,南下江湖。
长孙无忌的耐性一向都很不错,但现在等着还是不免烦躁起来。
练青霞的耐性本来就没有长孙无忌的好,到长孙无忌有烦躁的感觉,她已经忍耐不住,由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长孙无忌只当作没有看见,可是到练青霞接近,还是不免转过身子去。
练青霞随即嚷起来:“这一战根本不公平。”
长孙无忌苦笑:“他只说清早,日出之前,现在还未到时候。”
练青霞回身一指。“你看——”
长孙无忌发觉旭日已东升,摇头:“这个人真是——”
“以我看,他是故意如此,好让你心情不安,才容易对付。”
“他应该不是那种人。”
“难说,以我看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说不定他早已到来,到你心情最混乱的时候才现身。”
“这样做对他并无好处。”
“能够将你击倒,这还不是好处?”
“可是对他的名誉多多少少也有些影响。”
“所以他才选择这里,燕十三不来更遂了他的心愿,没有人证。”
“你不是来了。”
“这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江湖人,跑到江湖上说,有哪一个会相信?”
“这根本不是江湖上的事情。”
练青霞嘟囔着道:“说不定燕十三也是这个坏心肠,所以不愿意到来作证。”
“燕十三又怎会这样做?”
“那他为什么不来,难道他不将你当做朋友,完全不关心你的生死?”练青霞冷笑:“他就是这样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你怎会这样想?”
练青霞脱口道:“因为他发觉比不上你。”
“他哪一点比不上我?”
练青霞欲言又止,长孙无忌忽然笑了笑:“有一点倒是的,他没有我这么大本领,能够赢取你的芳心。”
“胡说——”练青霞的脸红起来。
也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了马蹄声,不约而同回过身去,练青霞的手更不觉落在腰间弯刀的刀柄上。
“别这样紧张。”长孙无忌按着她的手。
来骑终于奔近,鞍上的骑士翻身而下,赫然是一个神武营的高手。
练青霞认识这个人,非常奇怪,这个人施过礼,随即道:“是那个齐飞叫卑职到来的。”
“到底什么事?”长孙无忌、练青霞异口同声。
“齐飞要卑职传话,他要跟燕十三闯荡江湖,是不会到来的了,两位有兴趣在这里等下去,却无妨等下去。”
长孙无忌、练青霞怔怔的听着,练青霞脱口骂一声:“这个人——”
才三个字出口,不由笑出来,长孙无忌亦不由得露出欢容。
那阳光也就在这时候照在他们的身上,灿烂的阳光,充满了温暖,也充满了希望。
燕十三这时候也披着阳光,却是轻骑走在南下的路上,想到齐飞与常德郡主在水西门外等候,亦不禁笑出来,这笑容却随即凝结。
齐飞一骑也就在这时候,在前面林子里转出来,一脸笑容,高呼一声,叫道:“早——”
燕十三板着脸道:“你怎会跑来这里的。”
齐飞笑应:“当然就是因为你跑来这里了。”
燕十三闷哼一声,齐飞又道:“若是一开始便跟不上,如何替代严拾生的地位?”一顿,一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什么好消息?”
“郡主也来了。”齐飞笑得很开心。
“什么?”燕十三目光一转,便看着常德郡主浅笑盈盈的,一骑从林子里转出来。
燕十三一个头立时像变成了两个,瞪着齐飞。
“别这样看我,在我到来之前她已经到了。”齐飞笑着:“她身为郡主,随便一句话,最少也有六七千个眼线在监视着你住的地方。”
燕十三转顾常德郡主,不等他开口,常德郡主已笑道:“我是没有恶意的,可是我感觉你在说谎。”
燕十三一怔,常德郡主接道:“我跟皇上说过的了,皇上也赞成我到江湖上跑跑,领悟一下民间的疾苦,也赞成我跟着一个你这样的好人,高手。”
燕十三冷冷的:“我可不赞成,也不会答应。”
“不要紧,我只是跟在后面,不会影响你的行动的。”
“我也是。”齐飞接上口。
燕十三目光一扫。“我走我的路,你们路上有什么遭遇,可与我没有关系。”
齐飞又一笑,望着常德郡主。“你放心,他不是心肠那么硬的人。”
燕十三瞪着齐飞,常德郡主随即道:“这我早就看出来了。”一顿,接问:“燕大哥,我们先到哪儿去?”
“是啊,先到哪儿去?燕大哥。”齐飞也很认真的。
燕十三仰天连打了一串“哈哈”。
常德郡主奇怪的问齐飞。“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高兴极了,一时间想不到先到哪儿去,只有发出高兴的笑声。”齐飞也随即打了两个“哈哈”。
常德郡主若有所悟,亦一声“哈哈”,催骑上前。
燕十三看着他们,连“哈哈”也打不出来了,等到齐飞、常德郡主两骑来到了身旁,只有无可奈何的催骑上路。
阳光这时候更辉煌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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