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否定至少是有此-说或司马不察或樊后人不言此事于司马
【侯】泗水亭(815/6/813:38:28
菜九如何看?
【侯】泗水亭(815/6/813:39:39
春秋秦汉,泗水水量丰富,泗水是南北来往的重要水路通道,古代水路优于陆路。
【侯】泗水亭(815/6/813:42:51
沛恰恰处于丰泗之交。通过泗水北可达齐鲁,南可达吴、越。东达大海,西达秦魏。真要邑也。史载:商贾舟楫,日夜骈集。
【侯】泗水亭(815/6/813:45:17
单父、樊哙、等人居沛非偶然因素
【侯】泗水亭(815/6/813:46:
又据水经注:(沛城)城极大,四周嵌通丰水。可知,沛之繁华。
千古谁识汉灭赵8
? 八、靳歙战赵解
靳歙对赵作战计有七战,不可谓不多。现据列传资料按顺序胪列如下:
1。别之河内,击赵将贲郝军朝歌。这是独立作战,但肯定是受派遣。战果是:破之,所将卒得骑将二人,车马二百五十匹。
2。从攻安阳以东。这是从属于某的作战。战果是:至棘蒲,下七县。
3。别攻破赵军。又一次独立作战。战果是:得其将司马二人,候四人,降吏卒二千四百人。
4。从攻下邯郸。又一次从属于某作战。
5。别下平阳。又一次独立作战。战果是:身斩守相,所将卒斩兵守、郡守各一人,降邺。
6。从攻朝歌、邯郸。又一次从属某作战。
7。别击破赵军。再一次独立作战。战果是:降邯郸郡六县。
检点一下靳歙的七度作战:之1应该是揭幕战,汉是以自卫反击战的形式开始了大规模的对赵清算战役,其发生地点就超出了赵的固有疆域。1战靳歙斩获甚大,赵军蒙受损失甚巨,汉完成了收复沦陷国土的作战目标(汉二年,刘邦东征,朝歌所属之殷国归汉,彭城失败后为赵侵占)。估计赵对汉的防线就此被突破。我以为这才是汉灭赵战争的起点,也是汉对赵作战的第一战场兼第一阶段作战。收复失地后,靳歙顺势攻入赵地,所以就有了2战。汉军大部队在赵境内长驱直入,由南向北纵向贯穿赵境,直达钜鹿以北,从朝歌到棘浦,跨越了邯郸、钜鹿二郡,这是否意味着赵军已被基本击溃,不能形成有效的抵抗。3战应该是2战的延续或者是2战的结果,斩获更大。仅靳歙一人就有如此辉煌的战果,那么,整个汉阵营的战绩可想而知。经此一役,说赵的有生力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或不为过。之后的4战,相当于汉军从北向南包抄作战,这次是占领了赵之腹地邯郸。之后的5战仍然是继续南下作战,攻占邺,位置在邯郸与朝歌之间。之后的6战纪录非常令人费解,邯郸与朝歌正好在邺的两个方向,靳歙怎么可以这样作战呢。而且这两个地方都是被汉攻占过的,又如何会失陷。邯郸的失陷容易理解,其原为赵国都,赵的势力应该很大,汉占领后立足未稳,被反汉武装反攻得手。朝歌失陷就奇怪了,因其本为此次战争率先收复之地,赵军应该在此地损失惨重才放弃,此地没有赵的根基,且不说受到沉重打击的赵军未必有能力反攻至此,即使反攻,也未必能得手。如果受到沉重打击可能已经被击溃的赵军,居然能在气势正盛且战斗力高出一筹的汉军手中收复失地,确实是一个令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问题。赵收复邯郸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如果汉在此二地得而复失,表明有赵以外的势力介入。当时的情况,也只有楚军的介入,才能达到这种效果。果然如此的话,就牵涉到楚汉的缠斗又在赵地开辟了一个战场。
靳歙史料战赵时几个地点(朝歌、邯郸)的两度攻占记录,在清楚表明汉对赵作战是长期而艰苦的拉锯战的同时,也提示赵地发生过楚汉会战。楚介入汉赵战事,这可是个石破天惊的提法。楚会介入赵地战事吗,陈馀可是跟楚有仇啊?但这不是菜九的自说自话,有史料为证。《淮阴侯列传》记曰:“楚数使奇兵渡河击赵,赵王耳、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兵诣汉。”《郦生陆贾列传》亦有“楚人闻淮阴侯破赵,彭越数反梁地,则分兵救之”的记载。这两个记录印证了楚在赵地的行动。虽然郦生与韩信的历史记录因有蒯通造假的成分,其内容多不可信,且这两个史料极可能是同一来源。但从朝歌、邯郸两度易手来看,赵以外势力介入与汉对峙的情况必然存在。而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有楚军加入了对赵的争夺才能达到这种效果,因为赵之残军应该不会有从汉军手中夺回失地这种实力。所以这两个资料还是可以作为参考的。《淮阴侯列传》称张耳为赵王耳,亦不当,因为张耳为赵王的时间是汉四年,在汉三年楚救赵的时间里,还没有被立为赵王。但其称“往来救赵”,则表明赵地有陷落于楚者,如邯郸。姑且把朝歌、邯郸两度易手的记载,当作楚军介入了赵地战事的例证。
《傅靳蒯成列传》作为汉在**方战事的唯一记录,其记录到的对赵作战主角也就靳歙一人,尽管如此,战争的场面相当混乱、相当胶着。也看不出到底是会战还是乱战,虽然更像乱战,因有楚汉齐地会战为参照,还是定义为会战为好。赵地已成了当时决定天下大势走向的另一个焦点,就如同韩信破齐,楚国救齐一样,赵地一旦被汉彻底征服,整个战局就会向汉方倾斜,这是楚方一定要制止的。根据灌婴在邯郸接韩信的兵源一事来看,韩信等也参加了在赵与楚会战。需要指出的是,楚汉赵地会战,应该是以汉的彻底胜利而告终,但仍然没有立即改变楚强汉弱的基本格局,之后汉方还是在荥阳、成皋一带两次大败。
楚汉在赵的会战规模有多大,主帅各为谁,现已难详,稍后做些粗浅的探讨。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傅靳蒯成列传》所涉赵地战事中,靳歙应该是汉一方出力最大者。从地图上看,靳歙在赵作战的地点,除棘浦外,都距楚汉荥阳对峙一线不远,过河援赵的楚军,很可能就是从荥阳一线抽调的。估计楚与汉在赵地的纠缠,减弱了荥阳战线的对峙激烈程度。而楚介入赵地作战区域估计就是在距荥阳不远的邯郸一带,即靳歙作战的区域。由于有赵之残军的协助,楚之援赵军一度攻占部分汉控赵地,比如朝歌,比如邯郸,这两个地方都是非常重要。尤其是邯郸,曾为赵之旧都,对赵格外重要,虽然项羽分封时矮化了其地位,估计仍然是人口稠密地区,汉军占领后,一定会派重兵镇守,这种要害之地的失陷,也表明了对方攻击的力度非同小可。但最终还是被以靳歙为代表的汉军击败,之后才专注荥阳一线的作战。需要指出的是,第二次邯郸争夺战,估计有韩信参加(《樊郦滕灌列传》有灌婴“使北迎相国韩信军于邯郸”的记录,表明韩信的部队到了邯郸,因战事平息,故而将部队调拨给灌婴),这就有点会战的味道了——几支汉军从不同方向,对占领邯郸的楚军围剿。楚汉赵地战事性质规模,目前看来是个谜,或者永不可解。至于朝歌的陷落,表明所谓楚汉相拒的荥阳一线,并非不可逾越,楚军可以渗透过去,甚至取得对要地的占领。可能因为朝歌为汉之腹地,周边汉势力强大,楚军难以立足,所以占领是短暂的。
如果可以确认靳歙所在方向的击赵在先,则韩信等人相当于从赵汉战线的后方发起对赵进攻,或者属于偷袭性质。靳歙对赵作战的范围从赵汉南部边界直至赵的腹地,且动作频频,这种规镊战,一定会惊动赵国的高层,也一定会对此作出相应的兵力调动。以此为考量,则可以肯定,韩信面临之敌肯定没有后人认为的那样强大。无论如何,靳歙系列作战形成的效果,分解了韩信们的军事压力当无可怀疑。当然,这个先后只是菜九的独家推测,具体是怎么回事,这里面的账还真难算。
千古谁识汉灭赵9
九、刘邦在对赵作战的作用
靳歙对赵作战的整个作战纪录概括起来就是,靳歙七度作战,三从四别,战功赫赫,朝歌、邯郸二度易手。除了6没有具体战果,其余各次都是战果辉煌,也提示战争规模相当可观。其实不论从别,就这种作战力度,已表明靳歙的作战方向上是战事频繁、规模宏大。且靳歙一人的作战频度即如此可观,整个战线上的战争规模可想而知,定其为战争的主战场及主要作战方向应该是毫无疑义的。
在用“三从四别”简单归纳了靳歙的作战形式后,菜九最早注意到的,就是里面的几个“从”字(从攻安阳以东,从攻下邯郸。从攻下朝歌、邯郸)。依照菜九的菜鸟见识,所谓从,就是从属某人,其作战任务是承担主体战役的一个组成部分;所谓别,就是受某人指派承担全部作战任务,即为接受指令后的独立作战。所以,遇到别,其功劳基本上可以归于其人;遇到从,则其战功的领导指挥之功不得归其所有。靳歙所从不止一次,而是三度,则其所从者当为主帅明矣。于是,靳歙接受谁的指挥的问题,一下子就突出出来了。一直以来,对靳歙这一系列作战所从何人一直无解。以司马迁的笔法,所谓从某而无特指时,往往是从刘邦。因韩信事迹及刘项缠斗于荥阳一带在人们的印象中根深蒂固,兼之历史认知中从来没有刘邦战赵事迹,菜九也与所有人一样,先验地将刘邦排除在指挥靳歙作战的人选之外,也不接受刘邦会出现在汉赵战场一事。按照传统认识,在赵汉军的主帅是韩信,靳歙应该受其节制。但《史记》从来不忌讳韩信,如多次记有灌婴、曹参、张苍从韩信作战。没有明言从韩信,则韩信应该排除在靳歙所从之外。由于历史认知的定式是以韩信事迹垄断了灭赵之役,人们也就不去设想赵地战事还有其他形式与其他作战方向,于是到底谁是靳歙的领导者,就成了悬案。好在司马迁著述时,史料常系附于多处,所以还是可以从各种史料中找出到底谁是靳歙领导者的种种蛛丝马迹。可以肯定,靳歙的领导者即汉赵战争的汉方主帅,经过多方勘比,现在看来这个光荣称号非刘邦莫属。
通过对靳歙事迹的反复琢磨,越来越觉得刘邦还真有可能深度介入赵汉战争。刘邦出现在汉赵战场并指挥作战,这可是现有历史认知从来没有提及的事,太匪夷所思了。但《傅靳蒯成列传》的记录表明,这种可能性还是可以成立的。该列传记有“(周緤)东绝秘道,从出度平阴,遇淮阴侯兵襄国”(《功臣表》周緤亦有类似记录),周緤为刘邦最信任之人,史称从来没有与刘邦分开过,虽然是夸大其词,但其所从多半是刘邦。此行的目的是从韩信处接受兵源,输送到荥阳前线。我一直不理解周緤的这条功劳,“从”刘邦到韩信处接受兵源,功劳应该归刘邦,怎么算周緤的功劳呢?经思考,这条资料还可作这种解读,即周緤从刘邦出度平阴,之后周緤单独到襄国接收淮阴侯兵源。因为平阴就在靳歙作战的朝歌一带,襄国,在今河北邢台,本为秦信都县,汉元年诸侯相王时,项羽改其名曰襄国,并以此为常山王张耳国都。史载,汉三年,汉将韩信破赵,击虏杀赵王歇于此。由于襄国距朝歌很有一段距离,周緤大概是将刘邦护送度平阴后,又前往襄国迎接韩信的兵源,所以功劳成立。《樊郦滕灌列传》记:灌婴“以骑渡河南,送汉王到雒阳。使北迎相国韩信军于邯郸”,与周緤的行动内容相似,正好配成方向相反的一对:周緤是护送刘邦过河北上,灌婴是护送刘邦过河南下。这一往一返,恰好坐实了刘邦在赵的行踪——有前往,有停留,也就有可能直接指挥作战。问题又来了,能征惯战的灌婴是什么时候到赵地的,是随刘邦一同前往,还是此前就已经在赵。如果此前已经在赵,为什么没有立下一点战功。从情理上来看,刘邦指挥的汉军,肯定不止靳歙一支部队,灌婴此前在赵是完全有可能的,至于其没有被记录到战功,极有可能是功劳不大的关系。日后刘贾从赵地渡河击楚、骚扰楚梁地,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又是如何先在赵地的。看来在赵的汉武装,远非韩信、靳歙这几支,还有更多汉军介入赵地战事。如陈豨,可能是从代地对赵合击。周勃有攻曲逆的记录,曲逆在赵之北部,距周勃原先镇守的关内之峣关相当辽远,不知周勃是从什么路径过去的。一直以来,菜九对赵地战事就充满疑虑,韩信一开始就擒斩了陈馀君臣,怎么迟至一年后才开始击齐,中间过于清闲了。验之于靳歙事迹透露出的赵地战事的内涵,终于醒悟,原来赵国根本不是一战可定的。所以,《功臣表》未将定赵之功记于韩信名下,是有原因的——因为太多的作战不是在韩信主导下完成的,太多的部队不归韩信主导。汉将击赵者众,多有与韩信无隶属关系者,这些人也可能是在刘邦直接指挥下作战,也可能是在其他将领如陈豨的指挥下作战。因靳歙很有可能为从吕泽起事者,后又独立出来从属刘邦,菜九也曾考虑过吕泽是靳歙在赵作战的上级,因为吕泽是汉政权刻意要遮蔽之人,在作历史记录时,其战功是会刻意遮蔽掉的。但根据刘邦肯定到过赵战场,则吕泽确实没有必要再出现在赵,因为汉方的两大巨头同时出现在赵,与项羽荥阳相持的作战就会成问题。那么能否指认汉在赵地的指挥者呢?如果有一个统一指挥者,此人非刘邦莫属。靳歙作战的指挥者,无疑是刘邦,作战的范围是赵之南部,参战部队灌婴之外还应该有刘贾、卢绾等人。韩信张耳是从魏由西向东进攻赵国的,相当于击赵之腰部,他们可能在邯郸一地与南部汉军有关联性的军事行动,只是不知道是南部汉军先夺回邯郸,然后韩信军才抵达;还是南部汉军与韩信军合力攻下邯郸。陈豨日后掌管赵代两国武装力量,表明他与赵有渊源,估计他完成定代之后,也应该加入到定赵的过程。《功臣表》有(磿侯程黑)以赵卫将军汉王三年从起卢奴,地在今河北定州,未明言从韩信,当为从刘邦。但据周緤史料,刘邦甚至没有北上到襄国,否则也用不着派周緤去迎韩信的兵了。卢奴又更在襄国以北,刘邦就更不可能涉足了。所以程黑之所从,可能是加入了陈豨统领的汉军。周勃的战曲逆,感觉上非常突兀。此前周勃镇守关中,楚汉交战时没有出击的记录,怎么一下子就远征到北地,其距关中可是相当辽远啊。我很怀疑可能是冒领了陈豨之功,因曲逆距代非常近。而日后陈豨又因确实反叛了,因而被削去其功,一些明显又不容不记的功劳就可能系附于他人名下。菜九在《清理陈豨乱象》中曾将陈豨也列为靳歙所从的对象,经过考量,靳歙战线的出发地朝歌,距陈豨从代击赵的北线,距离过远,陈豨应该没有可能实现跨地区指挥。《惠景间侯者年表》记乐平侯卫无择“以队卒从高祖起沛,属皇?,以郎击陈馀”,则皇?一部,亦为赵地参战者。而单独提及卫无择击陈馀,表明此人在此役中有立功表现,只是不详其所属战线。卫无择击陈馀又不言属韩信,提示韩信面临之敌非陈馀;属皇?,表明皇?所部至少是一支与灌婴级别相同军队。但除此一处记录外,没有任何皇?的战绩,这种无解的现象,在《史记》中比比皆是,是读史之人的遗憾。如果陈馀身处汉赵战争的南线,则皇?所部归刘邦指挥,卫无择之功也不必提皇?。那么,皇?会不会属于陈豨,倒是可以分析一下。皇?反秦时为魏将,《高祖本纪》作皇欣,曾与刘邦一起攻秦于昌邑,可能就此并入刘邦部。由于皇?与魏的渊源,在汉击魏时,可能将皇?派上阵。而击魏一役汉有多路人马参战,韩信只是其一。陈豨之击代,亦必取道于魏,所以陈豨在魏作战就毫不奇怪。皇?独立出来,究竟是一支独立作战部队,还是从属于哪条战线,考虑到其有在魏地作战的可能,故亦有属陈豨的可能。但陈豨因反叛被抹去功劳抹去痕迹,故而皇?突出了出来。汉赵战争汉方的总体情况是否大致这样:在赵汉军至少有三路人马——刘邦(南线)、韩信张耳(中线)、陈豨(北线)。刘邦的南线至少有这些将领:靳歙、卢绾、刘贾、灌婴、周緤。即以这几个人物来看,要么位高权重,要么战力超群,要么极受眷顾。那么,刘邦方向为主打方向明矣,刘邦为击赵之主帅亦明矣。
当然也有不利于刘邦在赵地主持战局的理由:①月表丝毫没有提到刘邦在赵迹象。②刘邦的主要精力用于在荥阳一线与项羽相持,楚强汉弱,汉处于守势,形势严峻,如果刘邦离开,其他人会顶不住项羽。当时惟有刘邦勉勉强强抵挡得住项羽,其他人达不到这种程度,这种情况使得刘邦的离开有困难。吕泽此时或者也与刘邦一同被困在荥阳,《惠景间侯者年表》记博成侯冯无择“力战奉卫悼武王出荥阳”,估计要抽身出来也有困难。这里需要探讨的是,荥阳相持是否到了刘邦根本无法脱身的状态。看来没有,荥阳陷落前,刘邦出逃后,曾经脱离相持一线,转战南阳叶,而项羽随后追踪过去。期间,荥阳并没有陷落。③靳歙在赵作战时间颇长,即使如上文所推算刘邦有前往赵地的可能,也未必会有这么长的时间滞留赵地。但这种种不利,改变不了刘邦确实有前往赵地的迹象,所以完全可以将刘邦定位为击赵全盘规划者兼总指挥,韩信诸人不过是击赵这盘大棋棋盘上的棋子。因为与南部战线的战事激烈、规模宏大相较,韩信也好,张耳也好,陈豨也好,都算是偏师,用《史记》的行话,可以称他们“别之某地某战”。当然,韩信、张耳、陈豨等人之别,又与靳歙之别有异,他们是属于战略级别的方面军层面,而不仅仅是一支作战部队。
不过这样一来,又出现了新的问题——牢不可破刘项在荥阳一线苦苦纠缠认知又要站不住脚了。刘邦完全有可能脱身击赵,既然能脱身,就不妨在赵地停留时间较长。接下来的问题是,刘邦到了赵地,项羽呢,是否也到了赵地。战赵是否也是刘项转斗的另外事迹。菜九原来以为,项羽应该不会到赵地,理由仍然是,如果项羽在赵并遭到失败,楚就不可能在荥阳一线占上风。现在看来,这样的观点需要修正。与此关联的问题是,楚援赵的规模与统帅是何人,具体的战役有哪些。目前史料,已经不可能得到任何这方面线索了,非常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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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被漠视的楚汉赵地会战
如果不理会靳歙资料提供的线索,汉赵战争这段历史可以说是清清楚楚的。一旦理会,就会发现整个历史乱象一片,各种势力打成一团,各种现象都很难找到正解,楚汉赵地会战应该就是其中之一。现没有任何史料可资考量,只有靠推测来复盘当时的情状。
靳歙对赵作战频频,但除了一个赵别将贲郝外,没有其他对手的名字,但可以肯定,其作战对象肯定有楚军。这就需要我们考虑:楚在赵的规模与作战意图推测,援赵楚军的主帅是谁。
楚方最明显的作战意图无疑是避免赵落入汉之掌握,但从朝歌被反汉武装夺取一事来看,楚一方应该还有抄汉荥阳后路的战略考量。无论如何,楚汉双方都以赵为战场,进行了殊死搏斗。网友Liushiming1988《还原真实的楚汉战争,撕下韩信战神的面具,还原小人韩信的真面目》一文_煮酒论史_天涯论坛
bbs。tianya/post-no05--1。shtml主张项羽与刘邦均参加了赵地之战。此前,我的立场是刘邦参与了,而项羽没有。看到这篇网文,他根据项羽有一年的记录缺失,推测项羽应该到了赵地。虽然我觉得他的推测有些道理,但我还是根据楚强汉弱的情况没有改变一事,不认可项羽到过赵战场。因为如果项羽在赵地落败,楚军就不可能保持对汉的优势。不支持刘项相斗于赵的的情况仍然是靳歙资料,显示刘邦阵营节节奏凯,如果项羽在赵,战局可能是另外的样子。现在经过细心揣摩,此前对项羽在赵的贸然否定,未免过于武断。我们能够看到的汉方记录,主要是功劳记录,可能发生的失利则阙如。顺便说一下,除了《高祖本纪》外,人们基本上看不到汉军失利的记录,这大概是汉政权军功档案的特色——只记成绩,失误就免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能因为汉军在赵战场的节节胜利记录,就认为汉方完全顺风顺水,没有挫折。挫折肯定有,只不过没有记录罢了。可以肯定,既然赵地战场发生过拉锯战,就表明交战两军是互有胜负的。既然刘邦对赵志在必得,项羽方面积极应战,竭力阻扰刘邦达成战略目标,也是应有之义。所以,还真得考虑刘项为在赵战场两军主帅的可能性。然而,除了韩郦两传直接提到、靳传间接暗示有楚军在赵作战这样朦朦胧胧的记录外,我们得不到楚军将领的任何信息,只能继续用间接材料猜测。根据《季布栾布列传》记:“项籍使(季布)将兵,数窘汉王。”但时间地点均不详。在主要的历史记载中,似乎见不到季布有这样的机会,会不会季布困辱刘邦的场面都发生在汉赵战场。刘邦功臣吕臣(不是陈胜、楚怀王重臣的吕臣)的功劳是在刘邦逃命的时候提供了自己的坐骑,这个功劳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现有历史记载同样没有给出相应的场面。可以肯定,楚汉战争的激烈复杂程度,超乎人们的想象,现有记载显得过于粗疏简略,稍一细抠,便将一目了然的战争脉络抠得千疮百孔,甚至完全破裂。还有很多史料在人们记忆的战争脉络中找不到对应场景。比如史载,荥阳一线两度失守都有刘邦逃命的场景,但其中就是没有发生季布与吕臣史料的场面。那么,此类刘邦逃命的场景会不会出现在史料基本不载的赵汉战场上呢。除了项羽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刘邦对手,而赵汉战事的顺利结束,也不支持出现类似的情形。所以,如果仅据现有史料,刘邦逃命的事件还是应该发生在赵汉战场以外。但历史没有提供哪怕一丁点类似线索,这是让后世很无奈的事。顺便说一下,菜九虽然认为韩信的功劳没有人们认为的那样大,但也不同意网友Liushiming1988过分贬低的观另外,不清楚从汉军手中夺取邯郸、朝歌的楚军是不是同一支军队。如果是同一支军队,真要考虑是项羽挂帅的了。因为项羽有率领军队裹几日之粮狂飙突进的作战套路,在楚军数量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尤其适合这样的战法。
总之,项羽与楚军出现在汉赵战场的情况一旦被正视,整个历史记载又会发生巨大动荡,项羽百战百胜的神话将受到极大挑战而动摇。至于项羽在救赵不利后仍然保持对汉的军事优势的问题,是否可以作这样的考量,即楚军在赵的规模不大,无法取得对汉的战场优势,尽管如此,还是让在赵汉军吃足了苦头。所以,楚军及项羽在赵战场上的失利没有动摇项羽的心气,没有伤及楚军的元气,故而也未能扭转荥阳战线上的优劣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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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韩信战赵事迹简析
由于汉赵战争的历史记载基本上是完全采信了韩信事迹,而菜九以上用功,基本上一直在拒斥这种采信。菜九对韩信史料的不信任已成为一种坚定信念,所以在重建汉赵战争全景的工程中,花费点笔墨清理一下全景式的韩信事迹也是应有之义。实际上,韩信战赵史料应该是韩信史料中最坚实的部分,言之凿凿且丝丝入扣,尤其是有《秦楚之际月表》为佐证,简直无懈可击。怎奈菜九的抵触情绪已走火入魔病态到了偏执,所以还是要以病态的偏执来处理一番,看看鸡蛋里是不是能挑出骨头来。不知结果会不会令人大吃一惊——岂止是鸡蛋里挑出骨头,甚至于都能骨头里挑出鸡蛋来。让我们来看看这方面史料中的韩信破赵相关记录。
《秦楚之际月表》:(汉二年九月)汉将(韩)信虏(魏)豹。(汉二年后九月魏)属汉为河东上党郡。(汉三年十月)汉将韩信斩陈馀。汉灭(赵)歇。(汉三年十一月代)属汉为太原郡。(常山)属汉为郡。
由于《淮阴侯列传》是目前战赵史料的主体,我怀疑《秦楚之际月表》的相关记载对这个主体多有迁就,故而形成现在的记录。仅举地名一事,即可看出迁就或漏洞。《高祖本纪》称定魏地为三郡,其中就有太原,怎么代也有太原郡。当时太原又作晋阳,确实属魏地。代有太原应该是汉定天下以后,汉先迁韩王信于西魏地,其地属韩,在《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中,韩王信之国不叫韩,叫代。所以此太原为郡,当是韩王信叛后,汉将此地立为郡,与陈馀之代没有关系。陈馀之代,直到韩王信叛后,都归陈豨管辖,与太原没有关系。所以彼代非此代,月表为误记,当以《高祖本纪》为准。
《高祖本纪》:汉王乃令张耳与韩信,遂东下井陉击赵。斩陈馀、赵王歇。其明年,立张耳为赵王。
此史料将魏王豹之反也定于汉三年,韩信破赵又在定魏之后。与《秦楚之际月表》的时间不合。魏王豹之反的过程比较复杂,汉的反应也需要时间,部署开战也需要时间,在汉三年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击魏在汉三年,整个《秦楚之际月表》这一时段的记录全部要置疑。而且本史料丝毫没有提到韩信与代的关系,估计是没有关系,理由详下。
因张耳与韩信共同伐赵,将两个传记的相关部分比较一下,看看里面有什么瑕疵:
《淮阴侯列传》:汉王遣张耳与信俱,引兵东,北击赵、代。後九月,破代兵,禽夏说阏与。信之下魏破代,汉辄使人收其精兵,诣荥阳以距楚。
这段韩信事迹是与破魏连写的,没有明确标注为汉三年。《高祖本纪》没有提及韩信击代。击代应该不是韩信的作战目标,韩信至多是在魏地战败了入侵之代军。所以司马迁没有把握确定韩信对代的征服,也只用了含糊的笔法,笼统说信之下魏破代。如果韩信的任务里有攻代,在张耳那里应该提到。如果张耳不是与韩信同时出发的,韩信传的提法就大有问题——相当于强行给张耳加了一条击代的功劳【作《重审韩信罪案》的文字可用作此问题的参考,略如下:“定代后击赵,从井陉开始,亦甚可疑,其途径是从代入赵方便,还是从魏入赵方便,这种问题可以请行家一议。如果从魏入赵方便,则定代极可能没有韩曹二人什么事,完全是陈豨的功劳。从现有地图来看,从魏太原方向东向进攻井陉似乎更顺利一些。很难设想,汉军要将一支大部队先从魏运动至代,又从代迂回到魏,再东向进攻赵国。所以,更可能的情况是,汉之击赵与击代是同时进行的,应该是平行战役。虽然陈豨的功劳簿只有简略的“别定代”,因韩曹二人的事迹不甚合理,则极有可能定代应当全是陈豨的功劳。何况《功臣表》记韩信功劳曰“别定魏齐为王”,而不提定代,因此,菜九又大胆推测一下,汉灭代一役,无关韩信什么事,是否存在将陈豨一人之功分属于韩曹二人的可能性,值得深思。”后作《清理陈豨乱象》时,又论证定代与韩信无关,破魏也非韩信为主导的。现在看来击魏之举很可能是为了击赵取道过境。另外,《重审韩信罪案》据其部队源源不断调给刘邦一事,定韩信为练兵高手,现在看来这一条也不能完全肯定。
《张耳陈馀列传》:汉三年,韩信已定魏地,遣张耳与韩信击破赵井陉》杀赵王歇襄国。汉立张耳为赵王。
张耳之遣在定魏后,表明此前张与韩不在一起。如果张耳人在关内,在汉二年后九月灭魏之后赶去与韩信会合尚需时日,估计不是旬月能到。如此,将韩信与赵接战的时间定于汉三年十月,感觉实在太紧张了。如果汉三年灭魏,则张耳与韩信会合的时间更得往后推。此史料未提击代。杀赵歇与《淮阴侯列传》(大破虏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禽赵王歇)有异。《淮阴侯列传》擒赵王歇与击毙陈馀在同一役,不如张耳传在襄国准确。韩信事迹中没有到襄国,实际上是到了,前面提到的周緤有前往襄国迎接韩信兵源的功劳,即证明了这一其实韩信在所谓的破陈馀之后,在赵地仍然有军事活动,即《樊郦滕灌列传》的灌婴于邯郸迎韩信军,则韩信应该参加了对邯郸的作战,但不知为靳歙二次战邯郸的哪一次。依菜九的菜鸟之见,以第二次为宜。因为第一次是汉对赵的强力突击,靳歙由北向南包抄邯郸,估计拿下较顺利。第二次为汉已攻克的邯郸失守,估计敌手较强,所以在邯郸形成会战,几支汉军合力聚战,再次攻克邯郸。无论哪一次,都证明了韩信的所谓井陉口之战不是定赵的决定性战役。从地图上看,井陉到襄国,正好是由西向东的一条直线,也许韩张的作战就是直捣黄龙式的掏心战术。因为赵军主力及主帅在赵之南部与汉激战,老巢空虚,有机可乘。另外,此传的叙述方式,在时间顺序上更像汉三年定魏地,同年破赵,次年张耳王赵。
《淮阴侯列传》的破赵之战的主角似乎是李左车,基本上是围绕着李左车在作文章,李左车提建议,韩信寻对策,悬赏捉拿李左车,问计李左车,通篇都是李左车,估计这是司马迁生前市面上就有的成文篇什。比如陈馀已为代王,此传作成安君,表示原文如此,司马迁直接采用,要是司马迁加工,就会作代王馀或赵相馀。必须指出的是,李左车事迹唯见于此,受到韩信如此推重,后来毫无踪迹,这种奇谋远胜张良的人,现应在那个乱世里大显身手,可惜没有,仅此一见,岂非咄咄怪事。所以菜九以为此人或者为杜撰出来的人物,后世居然还有冒充李左车之后人的事,真是超级搞笑了。这样有鼻子有眼的作品,像极了出自蒯通策士流之手。韩信事迹之假,菜九已在多个文字中论述过,将此现象归咎于蒯通,灭赵一役也不例外。蒯通编造韩信假史的动机,菜九在《重审韩信罪案》及《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中有过论述,此不赘述。
当然,也不能因为李左车仅此一见、且没有再立功,便断言此人不存在。先来看看《汉书高帝纪》这么一段记载,估计是李左车传说的下半段或与此段出处甚密的传说——“信使人请兵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汉王与之”。这种包打天下式的谋划既不现实,也确实从来没有发生过,所以被司马迁舍弃不采用。司马迁不采用自有其理由——在《史记》中,只有刘邦从韩信处调兵,从来没有给韩信添过兵,韩信对楚汉南方战事更是毫无作为。对李左车为韩信同样不靠谱的献计,司马迁没有加以甄别,所以保留了下来。李左车为韩信的那些进策,实际上根本行不通。比如燕和齐,李左车以为只要韩信“案甲休兵,镇赵抚其孤。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醳兵,北首燕路。而后遣辩士,奉咫尺之书,暴其所长于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已从,使諠言者东告齐,齐必从风而服”。说策后有“发使使燕。燕从风而靡”,然后不再说齐国的事。燕是如何与汉结盟的真实情况,除了这种传说,没有丝毫痕迹,但并不能因此就认可李左车的计策。燕国再不济,也不会因为你韩信在赵地潇洒地休息,就乖乖地从命。何况赵地战局是如此复杂,井陉战后,韩信还是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大致摆平,又如何能“案甲休兵,******,牛酒日至”。齐国的“从风而服”就更是无从谈起,现在人们都知道齐国是汉多路人马全力征服的,至于郦生的说降,充其量只是说其与汉结盟,与向汉投降根本不是一回事。须知,这种情况下列国之间最多也就是结盟,不战而降,那真是休想。所以李左车的献计献策不可靠。
《淮阴侯列传》:遣使报汉,因请立张耳为赵王,以镇抚其国。汉王许之,乃立张耳为赵王。楚数使奇兵渡江击赵。
张耳之王并非韩信为其申请到的,只是恢复其原来的地位。而且恢复的时间为下一年,即汉四年。
至于赵军主力屯兵井陉口一事,验之于前面所说,赵军主力与赵代的主心骨陈馀都不可能在韩信进攻的方向上,所以韩信与赵军主力、主帅交手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其故事绝对是假历史。
欲否定韩信战赵事迹,还必须面对韩信的实际地位问题。《淮阴侯列传》称汉拜韩信为左丞相,这有《曹相国世家》以假左丞相别与韩信东攻魏为证。但《高祖本纪》、《秦楚之际月表》均不言韩信有此职衔,只称将军。《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中根本没有记韩信有此衔,其所记丞相只有萧何。怎么理解韩信战魏赵时的官衔,估计应该是一种荣誉称号,而非实授。菜九在《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一文中已经否定了韩信拜大将记录,但主张刘邦与韩信特别投缘,所以有刻意提拔重用的手段,击魏赵当为此手段之实际体现。菜九以为,韩信在击魏赵之前,没有实际功劳,但因为与刘邦关系好,受到破格重用。以曹参配韩信,就是这种关系的体现。因为曹参也是刘邦最为倚重之人,且地位非常高,破秦之后即被封侯,地位远在韩信之上。所以菜九将此搭配视作为辅导。经过击魏一役,韩信算是大考通过,所以曹参不再跟随。与刘邦投缘之人,当时应该有卢绾、陈豨及二韩信,除卢绾外,都是有真才实学者,所以刘邦重用他们,所得的回报亦相当可观。没有任何实际功劳的韩信一下子被委以重用,在实际中会发生吗?这可以用卢绾故事为参照,卢绾什么贡献也没有,官拜太尉,是武官中的最高职阶。刘邦出于政治考虑,也让卢绾经受战争考验,两次让刘贾辅佐,但卢绾都没有交出合格答卷。故而《项羽本纪》在提到卢绾、刘贾扰梁地一役,只提刘贾而不提卢绾。这是有案可稽者。但并不妨碍卢绾继续高官厚禄,最终被封为燕王。刘邦安排韩信进攻赵之中线,由于汉赵已在南线开战,赵军又有侵魏侵燕之举,估计国内空虚,守备不强,所以此安排应该是一种照顾。关于韩信的实际功劳,可以参考拙作《重审韩信罪案》及《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此不赘。
千古谁识汉灭赵12
十二、张苍事迹的隐义
《张丞相列传》不是秦末战争的重要篇章,但其与张苍相关的寥寥无几文字却蕴含了丰富的宝藏。张苍其人在战争年代中也没有显赫的表现,系附其名下的战功倒是不小。此前菜九在此列传中挖掘出不少宝贝,像所谓的臧荼之叛,像陈豨在代的主政地位,没有想到宝藏还远没有穷尽,韩信战赵事迹亦是宝藏之一种。在汉赵战争中,牵涉到张苍的二三十字居然有太多的可挖掘处。原文如下:
陈馀击走常山王张耳。耳归汉。汉乃以张苍为常山守。从淮阴侯击赵。苍得陈馀。
上述记录本来也可归之于韩信事迹相关者,但其与事实有违,所以单独辟出,专题论述。比如说“汉乃以张苍为常山守”一句,就有歧读成分。从上读,则为张耳归汉后不久即发生的事件。表示汉在陈馀逐走张耳后,即对赵有所图谋。当然,此句也可从下读,即张苍挂职常山守后,随韩信出征。甚至可以单独成立,即与韩信的出征是相互无隶属的平行关系,并且时间稍稍靠前,换言之,张苍出任常山守与韩信的出征没有关系。也许两个与韩信无关的情况,体现了汉对赵布局过程。即在对赵作战之前,汉就对张苍作如此任命,表明汉已为吞并赵国作了人事准备,算是定赵之先手。由于张苍有生擒陈馀的功劳,而历史记载又一直是将陈馀之败归功于韩信,所以此句被排除从上读及独立成行。但事情并不是可以这样简单定论的,这三种选项不能确定何者可能性更大。其实还存在一种可能性,即张苍的任命是在战争开始后,其时赵地已大部平定,汉对张苍的任命才正式颁布,在这样的情况下,估计其非亦韩信所部。之所以写其从淮阴,估计是考虑到其有擒陈馀的战功,所以画蛇添足地加其从淮阴侯。其实,张苍事迹虽然与韩信牵连上了,但与韩信事迹明显不兼容——关键还在于其所记陈馀为生擒而非击毙,虽然与所有记载不同,但更可能是直接从官方档案中录入的,所以更可靠,也更可信。《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对张苍的这功劳是这样记的,“为常山守,得陈馀,为代相”。丝毫没有提到从韩信,所以从韩信一事,估计是受韩信动人事迹的影响而成,而更原始真实的档案资料《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不支持这种定位。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从韩信的功臣为数不少,如昌侯卢卿从淮阴侯,共侯卢罢师从淮阴侯,深泽侯赵将夜属淮阴侯,杜衍侯王翳属淮阴,祝阿侯高邑属淮阴侯,独没有张苍与韩信的关联。据此大致可以判断,张苍在赵事迹与韩信无关。
《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的重要性无与伦比,对校正这段历史记录的差讹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像章邯、曹咎的自杀,《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记都昌侯朱轸“虏章邯”,龙侯陈署“斩曹咎”。张苍的得陈馀亦为此类。只是因为陈豨缘故,与之相关的历史变得扑朔迷离,陈馀之擒是否也属此类,所以此事尚需一辨,望读者明鉴。须知,张是文官,日后为代相,代地以陈豨为主,则张苍与陈豨有隶属关系。是否考虑陈馀之擒是陈豨的功劳,因陈豨最后是实质性反叛,故被削去功劳,由陈豨所部排位第二的张苍冒领,并将其划归韩信。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陈馀之擒的功劳就成了无头案。因为陈馀之擒是大功一件,不容不记,与泗水守之斩性质相同。此类大功劳又是汉当局舍不得不记者,而陈豨的罪名比曹无伤要大得多,于是乎,泗水守之斩的立功者被隐晦记成左司马,陈馀之擒的立功者被移花接木地记到张苍头上。前面说过,陈豨是从代攻赵的,属于赵之北方战线,那么陈馀由陈豨部生擒,表明陈馀不论是被南线的刘邦击败或者被中线的韩信击败,失败后选择了向北逃窜,才会有这种结局。
千古谁识汉灭赵13
十三、汉赵战争始末简要回顾
刘邦之汉与陈馀主导之赵原本没有关系,刘邦东征时拉陈馀之赵加入反楚联盟,时间是汉二年四月前的三月。赵的加盟主要是象征性的,也许规模不大,旨在壮大反楚联盟的声势,也许驻扎在居赵境不远的朝歌一带,对楚作战就不用他们上阵了。因此加盟的赵军在刘邦的彭城惨败中没有损失,看到汉大败,陈馀选择了与汉决裂,并利用驻扎在朝歌一带的军队对汉疆域进行侵占掠夺。此举为史称诸侯“皆去汉复为楚”(高祖本纪)范畴中唯一有实质意义敌对行动。赵所攻击的还不止是汉,魏也受到侵犯,并且是由赵代两股势力从两个方向同时侵犯,当时魏王豹仍在反楚联盟中没有回国,故赵在魏取得不小的得益。估计陈馀之赵在进行以反汉为主线的军事行动的同时,与项羽之楚达成了某种和解,并引楚为声援。赵的这一系列侵略行径,尤其是对汉的侵犯时间应该在汉二年六月前。因为到六月,刘邦已站稳脚跟,并着手清除内部不安定势力,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馀主导的赵绝不敢贸然行事。因刘邦已站稳脚跟,赵在汉境内没有进一步扩大侵略行动,但也没有就此退出侵占的领土。汉二年六月后,刘邦平定了关内之敌及王武等异己势力,将楚汉战线在荥阳一带稳定下来,便着手开始谋划对赵作战。安排韩信、曹参、陈豨等人取道魏进攻赵代,在魏地击溃魏的抵抗后,韩信从魏进攻赵算是击赵之腰部,陈豨的任务是定代,完成定代后,自北向南击赵,与刘邦自己在朝歌一带组织对赵的强力攻击,形成三面立体进攻。因刘邦所在南部战线的错综复杂情况,赵的主心骨陈馀应该距此不远,所以汉赵战争也应该以此线的规念大,除刘邦外,汉阵营的多个重要人物皆在南部战线现身。南部战线还出现了楚与汉交战的情况,数个重要城市出现了反复争夺的情况,楚汉这段缠斗最后以汉的全面胜利而告终。陈馀在赵全面溃败后向北逃窜,目的是逃回其老巢代,但被从代方向南下的汉军陈豨部截获,此功劳被记于张苍名下,有冒领陈豨功劳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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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结束语
韩信一战而定的汉赵战争模式统治了历史认知两千多年,算是一个定案。背水一战更是成了历史经典,被传诵了两千多年,历朝历代延及今日,文人墨客的褒扬文字也不知凡几。实际上,不利于此定案的证据早已存在,但一直没有受到正视。菜九搞《秦楚纲鉴》十多年了,也没有正视不利于此定案的资料存在。直到作《读〈傅靳蒯成列传〉》时,经逐字逐句梳理《傅靳蒯成列传》,才发现汉赵战争存在另外战场,发现汉赵战争是战事频频的过程,发现汉赵战争参与者众,发现汉赵战争的主要战线应该是南部,于是乎,原来的定案瞬间就动摇了。限于史料匮乏,还原历史已经不可能,但有关工作还是要做。斯伟江先生对于断案的相关说法可能对菜九的努力有所开释:“大家都不是神仙,科技也无法用时光穿梭机返回案发现场,因此,人类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和证据规则来判断证据,尽可能地接近真相。”菜九在资料缺乏的情况下,做最大限度接近真相的努力,其办法就是把不合理的记录指认出来,把各种不利于韩信一战而定的证据找出来,自己能解决多少解决多少,最不济也能引起关注。
简要归纳一下:对赵作战并不是汉主动挑起的,虽然刘邦有为老师张耳收复疆土之心,但因赵侵犯在先,战事演变成了汉对赵的自卫反击。尽管日后汉赵之战以赵被汉吞并(后又分给了张耳)为终结,但其开始部分的自卫反击性质是应该承认的。汉最终没有吞并赵的原因是,刘邦与张耳有师生之谊,所以形式上就像替张耳战胜陈馀,夺回失地,而没有像对殷与河南国一样,直接吞并。汉赵战事始于汉二年,大约进入五月后不久。面对赵突然对自己开战,汉方可能暂取守势,因为汉需要处理的局面也是千头万绪,估计没有立即开展反制,直到汉三年才开始强力反击。此前汉完成了对王武等势力的清剿,完成了关中之敌的肃清,完成了关中制度的建设,稳定了楚汉战线,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具备了对赵清算的条件。而靳歙的朝歌、安阳作战,还不能算是汉对赵的清算,而是汉对赵的自卫反击战,作战目标是收复沦陷国土。收复失地后,以靳歙为代表的汉武装顺势攻入赵地,开始了汉对赵的清算之战。这两个阶段的作战,均以靳歙的对赵作战为汉赵战事的唯一记录,我以为这才是汉对赵作战的第一战场。
汉赵战争是由赵一方发起的,赵比汉弱小,但看到汉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以为有可乘之机,起了天下之心,开始对包括汉在内的四邻进行战争行动。赵的行为不完全是误判,按照常理,汉败势确立,会很快垮台,赵就可以接手汉势力所及的广大区域。不料刘邦超级强悍,汉很快就从楚的暴力打击下稳住阵脚,在逐次平定内部之后,开始对赵实施全面打击。因实力过于悬殊,赵很快便处于下风,虽然有楚的外援,最终还是难逃覆灭的下场。
汉赵战争的首先地点,可以确定的是赵对河内郡朝歌的侵占,之后汉开始反击也应该以此为起始由于赵对汉的侵略已经于汉二年发生,汉的反攻及汉赵主力决战也应该在汉二年末汉三年初展开,所以理论上不存在赵军主力坐等韩信率领的汉军来攻之事实。那么,韩信从魏国方向对赵之进攻,就是一种乘虚而入的战略考量,故汉战魏的性质更像是借道,因为直至韩信战赵期间,魏地还有战斗。韩信张耳由魏向赵进攻应该是第二战线,且面对的未必是赵之主力与主将。
由于韩信资料完全不可信,《傅靳蒯成列传》的战赵资料自然而然成了这段历史的最要害记录。因为列传的靳歙部分,特别枯燥无味,完全可以视之为直接录自朝廷档案,因而是最接近历史真实的文字记录。所以对这个传记的研究,应该能起到部分还原历史面貌的作用。靳歙的对赵作战在以往的叙述模式中基本上被模糊于整个楚汉战争过程中,一旦予以正视,就彻底冲垮了确立了两千多年的汉赵战争认知。
总而言之,汉赵战争绝非现在的记忆模式,其始于汉二年,至汉三年为其高峰,至汉四年已为其余波;是楚汉战争期间发生的次级战争,其规模仅略小于楚汉之战,是汉赵(赵代一体,可视为一国)二国全方位的角力,最终以汉的胜利、赵的覆灭而告终。
千古谁识沛丰邑36
【侯】泗水亭(815/6/89:56:37
樊哙(前242—前189年),《德清古今人物》、《余英志》、《舞阳侯庙记》、《德清县志》等书中,均记载其为浙江省武康县(1958年并入德清县)上柏水桥人,因少时失父,七岁随母徙于江苏丰沛(今江苏省沛县),遂为沛人。)
【公】翰林院庶吉士(5/6/812:27:12
,《德清古今人物》、《余英志》、《舞阳侯庙记》、《德清县志》等书中,均记载其为浙江省武康县(1958年并入德清县)上柏水桥人忒能扯了
用县志来否定史记,实在是高明啊
【侯】泗水亭(815/6/812:47:43
不-定否定至少是有此-说或司马不察或樊后人不言此事于司马
【侯】泗水亭(815/6/813:38:28
菜九如何看?
【侯】泗水亭(815/6/813:39:39
春秋秦汉,泗水水量丰富,泗水是南北来往的重要水路通道,古代水路优于陆路。
【侯】泗水亭(815/6/813:42:51
沛恰恰处于丰泗之交。通过泗水北可达齐鲁,南可达吴、越。东达大海,西达秦魏。真要邑也。史载:商贾舟楫,日夜骈集。
【侯】泗水亭(815/6/813:45:17
单父、樊哙、等人居沛非偶然因素
【侯】泗水亭(815/6/813:46:
又据水经注:(沛城)城极大,四周嵌通丰水。可知,沛之繁华。
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 1
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
文字贵在精炼。菜九的文字是最罗嗦的。韩信的问题牵涉面太广,想精炼颇不容易。试试看精炼一下,看不明白者,可以看罗嗦的部分。
千古谁识拜将台简介
拜将台的韩信故事应该是假的。假的理由不难找。因为台上的对话内容应该是韩信掌握不了的信息。韩信不可能知道诸侯归封后逐其故主的事。韩信逃跑的时机只能发生在入汉中之前而不可能在其后,因为栈道一烧,想跑也跑不成了。而在入汉中之前,韩信应该刚刚从楚归汉,ρi股还没有坐热,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意。韩信如果真的从刑场上释放,不久就与刘邦见面,并拜为治粟都尉。这种官衔没有刘邦的直接任命是不可能的。而这个时候,韩信是寸功未有,应该是超常提拔,与在项羽处长期不得志,韩信岂有不满意。所以根本不存在跑的事。拜为大将后,长期没有任何任用,所以没拜将的合理性。韩信传记中记载整个楚汉战争事,是记载者认可了韩信在战争中的主要贡献,而实际上韩信没有参加主要战争过程,且无论魏赵齐,都不是由韩信为主平定的。
韩信与刘邦非常投缘,而与刘邦投缘且能力强者,一般待遇要高于刘邦的老弟兄。韩信的功劳未必高于刘邦的老弟兄如曹参、郦商、灌婴等,封赏则明显过之。这与刘邦落实人才引进政策有关。韩信的王是自己开口讨要的,这是所有封王者中独一无二的。韩信的功劳应该高于黥布、彭越、张耳、卢绾等人,但黥彭二人有自己的队伍与影响力,所以韩信的地位应该高于二人。
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立案篇)
汉王西封日,淮阴拜将时。
坛场如往昔,朝代几迁移。
王气风云歇,雄图日月垂。
江山空故国,谁复见旌旗。
以上是明人何景明的《拜将台》诗。拜将台又作拜将坛,景点介绍称其建于公元前206年,即汉元年。网络搜检,知现台址始于明嘉靖年间,为纪念汉将韩信而筑,其所本当为《史记》中韩信拜将的故事。仍据网络,嘉靖年间为公元1522~1566年,而那个时间段诗人何景明已经去世了,则此坛或台之筑当远在嘉靖(公元1522年~1566年之前。可以肯定,台或坛的存在不下六百年,而拜将台传说的存在更超过两千年。如今菜九要对拜将台或拜将坛千古谁识了,肯定不是要向人们介绍拜将台。菜九没去过此台,但几百年来,因游览而见识过此台者不计其数,根本轮不到菜九来识。难道这种千古谁识要对韩信拜将的历史予以否定不成。看来这个菜九段又要搞大纰漏了吧。
这不是菜九首次疏理韩信问题,前些年作《重审韩信罪案》,把韩信的命案翻了个底朝天,大致厘清了韩信的结局,自以为取得了比以往清晰得多的结论。此作现已广为流布,估计要给学界添乱不少。韩信拜将有别于韩信死案,韩信死案毕竟还可以参照其他记载,发现有出入处,就完全可以信心满满去做。韩信拜将之事则不同,其为一独立事件,而且找不到反证,相当于板上钉钉的事。对这种铁板钉钉的事还要去翻案,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难怪很多人都厌烦菜九,老是在定论定型的历史记载中搞翻案,不是无事生非又是什么。想走哗众取宠、自我拔高路线吧。其实菜九在搞翻案的过程中也有类似疑虑,倒不是对自己的努力不自信,而是觉得如此大块、如此重大的差错,怎么偏偏前面两千年那么多高人没有发现,让菜九这种不学无术的菜鸟给了掀出来,岂非咄咄怪事。尤其是在韩信的事迹上搞翻案更让人觉得无法理解不能接受。因为《淮阴侯列传》的资料来源太过硬了,既有司马迁掌握的官方档案资料,也有司马迁的直接采访,太史公说得明明白白:吾如淮阴,淮阴人为余言,韩信虽为布衣时,其志与众异。其母死,贫无以葬,然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家。余视其母冢,良然。
所以,要找《淮阴侯列传》或韩信的茬,绝对是个找骂的节奏。菜九的难题是,找骂归找骂,还是不能收手≤不能因为害怕挨骂,就对已经觉察到的史实纰漏置之不理吧。韩信拜将的事不比其最终结局,最终结局的那个记载多少与其他记载不合,而拜将的事与其他事无涉,且不仅有萧何的世家支持,更有刘邦张良的高评支撑。尽管如此,菜九对此起疑多年,总觉得里面有猫腻,十多年前搞《秦楚纲鉴》时,因刘韩对话里有不实成分,兼之在汉定三秦过程中没有看到韩信的作为,就感觉到韩信拜将的故事里面水分不少,因为顾虑司马迁坚实的资料来源,未敢造次。通过作《重审韩信罪案》,回顾了韩信的战绩,更坚定了早先的怀疑。回过头来考察司马迁的资料来源,发现在上述两种比较直接的来源(官方档案、亲自采风)之外,应该还有大量的间接资料,即司马迁生活时代市面上流行的传闻,此类传闻现称之为口述历史。《淮阴侯列传》之所以形成历史困扰,正是官方档案以外的口述历史。现在看来,这种传闻不仅最终占据了传记的主要篇幅,并且形成了对韩信历史地位的定位依据。是否可以下一判断:因为列传夹杂了太多的口述历史,所以生动;也正因为夹杂了太多的口述历史,所以不可信。因为其中绝大部分有太多的材料系别有用心的人编造的。韩信拜将始末,亦是这种传闻性质,将其归之于别有用心的人编造可矣。
要弄清韩信拜将一事的真伪,还是要从韩信归汉说起,从萧何追韩信说起。这部分的文本篇幅不大,引用如下:回到司马迁,
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未得知名。为连敖▲法当斩。其辈十三人皆已斩。次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而不斩。与语,大悦之,言于上。上拜为治粟都尉。上未之奇也。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至南郑。诸将行道亡者数十人。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谁?”何曰:“韩信也。”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顾****安所决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欲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必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淮阴侯列传》
信亡楚归汉事,《高祖本纪》记:“项王使卒三万人从。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韩信大概属于后一种人,即非受项羽指派者。《功臣表》称至咸阳亡,恐不确。因为那个时期分封的事还刚刚开始甚至没有开始,不便于韩信作出选择。我一直怀疑,项王使卒三万人从汉王入汉一事的可靠性,此事很可能是跟后面的“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弄混了。因为这三万人到底是成建制入汉,还是打散了混编入汉军?成建制如何安置处置,混编又能起什么作用?以菜九的菜鸟见识,无论这三万人是成建制还是混编,都不会起作用。所以项羽派三万人入汉一事或当排除,被记录到的那个三万人,极可能是项羽留在关中的军队。因为项羽、范增阴谋亦以“巴、蜀亦关中地也”篡改了楚怀王号令,所以留守关中的三万人马,可能被误认为入汉蜀了。这是否是这三万人记载错误的原因,待考。题外话是,项羽留下来的这三万人负有帮助与监视三秦的双重职责,但效果未必好。因为暴秦灭亡了,这些楚人也有东归的念头,故不能指望他们全心全意为三秦驱驰☆终斩杀项羽的汉军五将都是楚军降汉者,其中的吕马童等四将为项羽留在关中的旧部,是否提示,这些留守楚军与汉军一交锋就归顺了。可以肯定,韩信确实是如列传所说是“亡楚归汉”,而不是受项羽派遣的入汉者。理由很简单,韩信在项羽那里没有前途,所以要另寻出路。到刘邦阵营又“未得知名。为连敖”,这种身份,根据菜九以往的考证,将连敖一职定为吕泽所部特有,因为刘邦的核心将领樊郦滕灌曹周的晋升职阶中没有连敖一职。但韩信这种没有来历的人,一上来就任此职,又像是刘邦的做派———你原来是什么官衔,加入时仍然是什么官衔,大概连敖一职,与郎/郎中相当。这提示吕泽的做派与刘邦相同。不知韩信犯了什么死罪,发生了被监斩的夏侯婴救下一幕,只是此事故事性太强,怀疑未必是真实发生的事。夏侯婴的传记没有提及此事,不代表没有发生,但此事过于离奇,可能是出于神话韩信才能而人为编造的,理由详下。刘邦拜韩信为治粟都尉,应该是上述故事以后的事。治粟都尉已是高级干部了,比曹无伤那个左司马要还出高很多。都尉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从下述案例看出,靳歙定三秦时也就是骑都尉,郦商也就是陇西都尉。所以这种职位是可以委以重任的,但这种过程并非没有可质疑处。刘邦会仅凭夏侯婴的话就重用韩信吗?夏侯婴自己的官位也就相当于都尉,虽然他是刘邦的铁杆兄弟,但这种高官、这个重要岗位怎么也应该是刘邦亲自考察面试才行。因为这种任命对刘韩会面与否含而糊之,而其后拜将台的场景又像刘韩从来没有见过面,其中必然有诈。所以对这种结果,必须明确被史料含糊掉的内容——刘邦肯定与韩信见面了,而且有好感,否则不可能不仅饶命还高升。问题又来了,韩信取得刘邦的信任,其凭借应该就是拜将台上的那套说辞。难道拜将台上的一套说辞之外,韩信还另有高见?如果刘邦已经听过韩信的高见,还会对萧何的强力举荐动心吗?所以韩信这段历史不妨略去处斩的情节,是从连敖岗位上向刘邦直接进言,受到重视而提升,这才是刘邦的一贯做法。也提示两个人一下子就很投缘。关于这个见面问题,下面还会谈到。
韩信拜将事迹纪实性非常强,但里面太多的破绽使其真实性大大成问题。试想,韩信既然可以数与萧何语,为何不能直接找刘邦,萧何可是比刘邦忙要得多的人啊。韩信有数次向项羽进言的记录,在迫切需要找出路的情况下,直接向刘邦进言,是个合理的举动。明显的例子有郦生、韩王信、陈平、娄敬,都是因为单独找刘邦进言而受到重用的。刚才已经推测,韩信那个治粟都尉,就是与刘邦会面的结果。如果韩信在有个人追求时有什么高见的话,他完全可以直接找到刘邦面谈,因为刘邦并不难见到,估计还是欢迎此类面谈的,毕竟韩信是在项羽身边待过的人。韩信离开项羽到刘邦处找机会,应该比较迫切,不会有过多的等待。大概通过会面,刘邦发现韩信是个战略人才,将其作为人才储备,授予高官职衔。夏侯婴释斩韩信一事,已表明刘韩二人会面过了。如果一次没有谈透,再谈一次也不是难事,没有必要苦苦等待。比较韩信在项羽处,差不多有三年时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陈平在项羽处受重用,其职务也就是都尉,击降殷王这种大功劳,也就被拜为都尉。可见都尉一职确实可以有很大担当的。韩信出任此职,应该是刘邦对其才能的认可,韩信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满,任何人都不应该有不满。须知,韩信入汉还没过多久,至此还什么功劳也没有,就一下子被授予高官职务。如果真有不满,就关系到韩信的人品问题了,所以菜九不接受这种记载。在项羽处默默无闻,入汉不久就受到赏识,又怎么会逃跑呢?可能人们会说,韩信的志向不是一个都尉可以满足的,所以才有跑与拜将的后续。但菜九总觉得这种跑与拜将更像是传说,从斩首到拜将的情节迭荡起伏,扣人心弦,更像是文学创作,而不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场景。
但韩信拜大将此事并非孤证,又见于《功臣表》及《萧相国世家》“汉王以信为大将军。语在淮阴侯事中”,所以这几处环环相扣的记载,未尝不是司马迁整齐故事必须有的手法。《高祖本纪》没有记载此事,《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的高皇帝元年,也未见此事(春,沛公为汉王,之南郑。秋,还定雍。丞相萧何守汉中。御史大夫周苛守荥阳),这两个地方也非常重要,是司马迁整齐故事有疏漏,还是司马迁对这种事的把握不足而特意留下空缺,看官们见仁见智可矣。
当然也不能因为韩信拜将的过程过于脍炙人口,就对这种重大事件而起疑,皆因为这种脍炙人口里面破绽不少,欲不让人起疑,亦难矣哉。有关这些破绽,让我们一一道来。
否定其拜大将的理由是,首先是情节不合理,陈平见汉王的事迹或者可以作为韩信事迹的借鉴。陈平也是亡楚归汉,是因魏无知求见的汉王。然后主动要求向汉王禀报楚方情报,得到汉王的信任。前面说过,韩信不可能坐等刘邦来安排自己,一定是主动沟通的。所以无论是夏侯婴还是萧何举荐,其动作幅度都赶不上韩信的迫切心情。所以韩信更可能是自己而不是通过萧何找到刘邦,就如陈平见刘邦不及过夜一样。即使认可是萧何的作用令刘韩接洽,拜大将的过程也不合理。这个过程非常儿戏,好像刘邦的一切是由萧何定的,萧何怎么说,刘邦就怎么做。从情理上说,刘邦至少要听完韩信的高论,才拜其为大将,岂能在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时候贸贸然就拜其为大将。
其次,纵然刘邦真的冒冒失失拜韩信为大将,韩信说辞内容亦与当时的情状不合,因为韩信言辞中的某些内容是当时的韩信根本不可能掌握的,这是最易证伪的。韩信亡楚归汉,处于汉中这种闭塞的地方,应该不会知道项羽及其他诸侯的动向。像“诸侯之见项王迁逐义帝置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而自王善地”诸事,皆为项羽出关后所为,不仅是韩信,整个汉阵营可能都无法知道这些事。韩信说辞的内容不可靠者亦甚多,如至新安,项王诈阬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独邯、欣、翳得脱。实际上不独此三秦将得以生存,章邯弟章平、守开封的赵贲,亦不诛,后二人又都出现在汉定三秦的过程中。但这种提法一直流传下来,在《项羽本纪》中作为一个事实传了下来。
其三,还有一个当时及稍后没有发生的事实并非不重要,即如此郑重其事的拜将,但此职位的用途在其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显现出来。因为韩信明确的最早作战纪录是与曹参协同攻魏,此前的三秦之战、东征彭城之战,都没有韩信的表现。破楚荥阳东,在列传里明确记载为击魏之前的事,但此役是否以韩信为主也是不确定的。菜九段在拙作《读〈傅靳蒯成列传〉》中,基本排除了韩信在破楚荥阳东一役中的作用(菜九段:读《傅靳蒯成列传》-新诸子论坛-龙之声论坛-民间军事战略经济时政论坛lzszg/thread--1-1。html)。既然韩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所作为,那么,拜大将的意义何在呢。所以,将韩信与刘邦交谈的结果定位于治粟都尉,还是比较合适的。
最后,我们注意到,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不合理,史料中记得明明白白,韩信是在到南郑不久后逃亡的。这个地点肯定有问题。刘邦阵营因入汉而发生大规模逃亡是在到南郑的路上。《高祖本纪》记的很清楚:“至南郑,诸将及士卒多道亡归。”表明在那个时间点,发生了刘邦从老家带出来的兵将大量逃亡事件,何以至此?灭秦成功,大家都想衣锦还乡,没想到被项羽玩手段(如何玩手段,参见拙作《千古不散鸿门宴》——千古谁识鸿门宴(更新超长版)-读书心得-国学论坛bbs。guoxue/viewthread。php?tid=extra=page%3D1),流放到当时的荒蛮之地,所以很多人不干了,开小差了。菜九以为,还可以再深究一下适合逃跑的具体时间——这种时间,当在刘邦张良分手前,即栈道烧毁前。关中到汉中当时只有栈道可通,一旦过了栈道,再返回关中就不容易了。到了后来刘邦烧毁栈道后,无论是韩信,还是那些追随刘邦入关的楚地将士,人生地不熟,估计跑也无从跑起。刘邦部入关中至此已达半年之久,刘邦部下应该知道关中与蜀汉的通道情况。过了栈道,逃跑东返回乡的机会就会大大下降。这种状况,刘邦的部下知道,韩信也知道。要跑,就只能在过栈道入汉中之前。萧何的追及刘邦的责问也应该在那个时间才更加合理。但且慢,韩信的所谓逃,不可能发生在那个时间。理由很简单:韩信此时也就是刚刚脱离楚阵营,进入汉的人流中还两眼一抹黑,大概还没有安顿下来。韩信的所谓任连敖、“处斩”、拜都尉,都应该是在到南郑安定下来之后才有可能发生。而在刘邦大军的入川路上,韩信应该没有机会跟刘邦说上话。大家正忙着行军呢,没有心情谈事情呢。那么,在汉阵营八字还没有一撇的韩信哪来的不满,又如何要跑,他这样跑来跑去,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可能吗?所以说登坛拜将的整个过程极可能是凭空捏造的。
之所以要在史料中略去夏侯婴救助后的刘韩会见,就是为了编造萧何推荐后的拜将台故事。应该说,刘韩的实际会面实质上只有一次,就是拜韩信为都尉的那次。这种会面内容,编造谎言的人没有掌握,所以编造其拜将的情节与说辞漏洞百出。编造这个故事的人是谁呢,下面将会探讨这种问题。
拜将台故事是假的,但拜将台故事中的韩信进言并非空茓来风。《高祖本纪》提到过韩信的说辞,有韩信说汉王之“项羽王诸将之有功者,而王独居南郑。是迁也。军吏士卒皆,山东之人也。日夜跂而望归。及其锋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人皆自宁,不可复用。不如决策东乡,争权天下”的说辞,其发生时间当在汉王入汉中之初,《韩信卢绾列传》有类似记载,可证明此韩信乃韩王信,非淮阴侯韩信。而韩信的登坛拜将等一系列故事,应该紧接着汉王入汉中之后发生的,即与韩王信之论时隔不久。司马迁在百年之后都知道韩王信的说辞,那么编造韩信事迹的人更知道这种说辞,其以此为据敷衍出韩信的一整套事迹,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而这两个内容相近的进言,又给后人造成了极大的困扰。现引宋人王益之《西汉年纪考异》曰:“《汉书帝纪》以为淮阴之言。按其辞与《韩王信传》所载韩王信说汉王语合。兼《史记帝纪》亦不载登坛拜将事,徐广以为韩王信,是也,今从之。按《楚汉春秋》韩王本名信都,刘氏《史通》及小颜《功臣表》俱引之。‘信’通作‘申’,与韩信之‘信’有别。司马迁削去‘都’字,班掾因读去声,混作淮阴侯名,而附入拜将一节,《考异》所辨甚当。”因为淮阴侯韩信名气大,所以后人常常将这种事落到韩信的名下。而实际情况可能是刘邦出蜀汉是受到韩王信的意见的启发。其实,即使没有韩王信提议,刘邦也不会甘心困居于汉中,打出去是应有之义。之所以这样记载,旨在不抹杀韩王信之功。
紧接着韩信说辞之辨,要辨的是韩信在击三秦的作用,菜九综合了韩信以外的记载发现,韩信在击三秦过程中没有任何作用。与韩信的记载相呼应,《高祖本纪》也有“八月,汉王用韩信之计。从故道还,袭雍王章邯”。人们会以为定三秦是韩信的谋划。大概因为没有看到韩信在定三秦中的作用,司马迁也没有把握,所以弄了个模棱两可的提法,韩信的传记对楚汉战争的记载,是《高祖本纪》以外最全面的,这与对他的历史定位相符,毕竟人们认为天下是韩信一个人打下来的嘛。但在定三秦乃至东伐楚的过程中,我们完全看不出韩信的任何作用。至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什么的,更是传说了,无论《史记》《汉书》,都没有这种记载,完全是后人敷演出来的故事。实际上三秦军堵塞了入关栈道,刘邦就准备撤兵了,听了赵衍的指点,找到一条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小路才完成进军。所以,这种貌似跟韩信有关的定三秦故事,不过是个子虚乌有的传言。就这样一个传言,也让菜九残忍地把它给否决了。
虽然不认可韩信在汉飞黄腾达式的拜将,但还是可以还原一下韩信亡楚归汉的流程:他不是在楚混不下去,而是在楚看不到前途,所以选择了到汉一方找出路,只是第一步落脚在吕泽部,暂时安顿下来。然后找机会与刘邦面谈,得到刘邦的赏识,被提拔到都尉的职位上,成为战略储备人才。如果是这种过程,连夏侯婴救助的故事都是不成立的。刘邦在很长一段时期没有安排韩信作战任务,直到击魏豹才得到启用。大概韩信击魏的指挥表现出色,令刘邦满意,然后又委其击赵齐。论证过程可参见拙作《读〈傅靳蒯成列传〉》。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韩信拜将虽然记之于正史,其发生的根据及可靠性不足,菜九判断其不成立。既然没有拜将,则拜将台也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东西了。
究竟案情如何发展,又是谁编造了一整套的韩信拜将故事,乃至于整个韩信故事。请看: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作案篇)
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 2
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作案篇)
那么,是谁这么无聊,子虚乌有地编造了一整套的韩信拜将故事呢?肯定不会有人主动站出来认领这种罪名,当由菜九将其揪出之。让我们来看看这样的造假对谁有利?韩信显然是这种假史的最大受益者,但韩信本人有战功,且没有造假的劣迹,似乎可以排除。菜九在以往的拙劣研究中,将编造者锁定为蒯通,从受益的角度来看,韩信以外的受益者非蒯通莫属。为什么会将编造者的目标锁定为蒯通,因为历史记录下来的韩信功劳基本上包括在他与韩信的所谓对话中,而要指出的是,蒯通的对话内容与韩信的真实功绩可能又与事实出入不小。在《重审韩信罪案》中对韩信的真实功绩及这种别有用心的编造作过考证,基本上拆穿了蒯通的把戏。拆穿编造的过程及韩信的真实功绩可参见《重审韩信罪案》www。pczixun/article-a-14-15150-1。html,现简略说明如下:韩
就《史记》来看,秦楚之际,蒯通三次出场;汉定天下后,在处死韩信后,蒯通又出场一次。因蒯通而产生的假史应该与前三次出场相关。其中有两次说韩信——第一次说韩信偷袭齐国,第二次说韩信叛汉自立。根据其说韩信的两次不同身份:一以范阳辩士,一以相人,提示第一次说韩信可能根本没有发生。菜九在《古史杂识之汉灭齐战役考释》(_历史吧_百度贴吧tieba。baidu/p/62)中判定,灭齐是汉集团深谋远虑的结果,绝不会因郦生的说降(实则是说和),而放弃军事攻占,而且攻打齐国的不止韩信一支部队,齐是在汉军以会战的形式下陷落的。郦生是作为弃子被汉牺牲掉的,不关韩信的事☆近,菜九对郦生殉齐一事有了新的考虑,即郦生使齐未必是以劝降为使命的,而只是正常的国际交往。或者郦生可能超额完成使命,意外达成了说和的成果;或者郦生使齐期间,汉发动了对齐的攻势;而齐逼郦生退汉兵,这又非郦生力所能及者,所以郦生说了几句大话,从容就义。无论如何,韩信的对齐胜利,并非采用蒯通建议偷袭成功,否则一定会给予建言者相应的嘉奖,蒯通也就不可能以相人的身份进行第二次游说。所以将蒯通说韩信击齐定为编造的谎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关于蒯通的身份,刘邦曰:“是齐辩士也。”这是对蒯通身份的权威定性,表明他不是韩信身边的谋士,只是一个献策者。持这种身份者,其所作所为,当时的称呼为以策干进,其作为无非是以谋求荣华富贵。但蒯通在史料中的任何一次出场(辩士、相人),都表明其谋求荣华富贵的目的没有达到。蒯通说韩信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提出天下鼎足而三的局面,天下两分都打得不可开交,鼎足而三更是永无宁日。所以其建言/进言无论包装了多漂亮的外衣,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自己捞取功名之私利。由此联想到还有一则蒯通与齐人安期生拒受项羽请其作官的历史记载,估计也是蒯通编造的。他是个想作官的人,如果项羽真的来请,不可能不去。试想,他跟韩信也不熟悉,还要硬贴上去,反复鼓动韩信叛汉,其目的不就是为了个官字嘛。否则,蒯通与韩信何亲,在韩信已明确拒绝的情况下,还是不依不饶进言。如果大家仔细推敲一下蒯通的进言,还不完全是个天下鼎足而三的局面,而是个刘项两家仰齐之鼻息而存在的状况。这是蒯氏的异想天开,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局面。且不说韩信对刘邦的忠心及与刘邦私交很好,不会叛汉,即使有心叛汉,也会拒绝蒯通的背汉进言。因为一是蒯通的进言太不靠谱,二是韩信也没有背叛刘邦的本钱。菜九考察发现,韩信从来就没有掌握一支基本队伍,并且没有培养出一个高级军官。这是韩信忠于汉,并且不得不忠的原因所在。具体分析详见《重审韩信罪案》。另外,项羽使者武涉说韩信之辞与蒯通所论精神高度契合,估计也不是真实记录,而是与“蒯通说韩信”同出一源的工程之一部。
蒯通,《史记》无传,《汉书》则有《蒯伍江息夫传》。但《史记?田儋列传》专门提及,其曰:“蒯通者,善为长短说,论战国之权变,为八十一首。通善齐人安期生,安期生尝干项羽,项羽不能用其筴。已而项羽欲封此两人,两人终不肯受,亡去。”据此,蒯通当有《战国策》作者的身份。而菜九对《战国策》的所有内容基本持怀疑态度,那么,凡是出自蒯通或与之有关的历史记载当予以深究。蒯通其人实战国辩士之流,善作危言耸听、大言欺世,其所述历史多半靠不住,有他们存在的史料也多水分。苏轼诗《安期生并引》曰:“安期生,世知其为仙者也,然太史公曰:蒯通善齐人安期生,生尝以策干项羽,羽不能用,羽欲封此两人,两人终不肯受,亡去。予每读此,未尝不废书而叹,嗟乎,仙者非斯人而谁为之。”其故事来源就是《史记》。世知其为仙者也,世是怎么知道的呢?还不是蒯通自己说的!仙人安期生在秦楚之际的活动,仅见于蒯通。这则故事是用于提升蒯通人品的。估计编造这种故事的目的,旨在通过广为人知的安期生,强化他所传故事的可信性。这样的独立来源,本身就需要强烈怀疑,何况与蒯通有关。凡是与蒯通有关的史料都应该彻查,而一经核实,多半是假史。
《史记?乐毅列传赞》太史公曰:“始齐之蒯通及主父偃读乐毅之报燕王书,未尝不废书而泣也。乐臣公学黄帝、老子,其本师号曰河上丈人,不知其所出。河上丈人教安期生,安期生教毛翕公,毛翕公教乐瑕公,乐瑕公教乐臣公,乐臣公教盖公。盖公教於齐高密、胶西,为曹相国师。”据此,盖公与蒯通为同时代人,距安期生四代,安期生的活动时间当在战国时期,到不了秦楚之际。当然,蒯通也是从战国时期入秦汉的,认识安期生不奇怪,估计应该是忘年交了。论年纪,蒯通至多跟乐臣公同辈。安期生要高出好几辈,至蒯通时应该成为传说中的人物了。秦始皇东巡时曾在蓬莱岛与他相遇的说法,也是传说之一种,当不得真。但要说项羽有请,则过矣。
《史记》将蒯通介绍附于《史记?田儋列传》,其着眼点是嘉奖其与安期生不受项羽封官的气节。这显然是司马迁被蒯通自导自演的故事忽悠了。蒯通的几则传闻都是为民请命式的,但与事实出入甚大,编造痕迹明显,稍一推敲既可定其为伪。有蒯通介入的历史,尽管多为假史,但因其活灵活现,人物形象丰满,使其易于流传,而且一旦流传开来,又会使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尧舜禹汤又有多少事让后人传颂?比起韩信来差得太远了。这大概是蒯通对韩信历史地位的贡献。有句古话:言之不文,其行也不远。说的是平淡寡味的记载很难流传下去。反过来的问题是,言之有文的传言,固然行之也远,但极有可能将虚假的文学虚构,深入人心,搅乱了真实的历史。蒯通及韩信的故事或者就是这种。因为剥去了蒯通为民请命的假面具,即可将其还原为以策干进的辨士者流,最终揭露其为韩信假史的作弊者。
前面说过,在蒯通一系列游说记录中,可以确定确实发生的蒯通活动只有其策动韩信叛汉一事。即使是这个事的记载,估计也不是真实的场景,而是事后补齐的。何以见得?首先,在时间上,这个事情发生在韩信已被汉册封为齐王、且拒绝了项羽使者的劝和。其次,蒯通的游说是以相士的面貌出现,提示此前的所谓鼓动韩信无视郦生之约击齐为无稽之谈。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即韩信的功劳及韩信当时所处的地位与事实不符。韩信所率汉军,为整个汉阵营之一部,远非全部,还有数支与韩信无隶属关系的汉军在灭齐过程中建功立业。所以把定齐完全划到韩信名下是不合适的。所以韩信不可能具备让楚汉两边仰其鼻息的状态。韩信的功劳只是参与了灭魏定赵(不含定代)灭齐,燕的情况如何不详,至少不能归功于韩信,因为韩信在赵地并非汉军主将,汉军在赵的武装力量有好几支,包括刘邦也不时在赵,燕成为汉之盟友的过程至今未见具体过程,因为韩信不是汉在赵的唯一代表,所以与燕结盟一事,当慎重考虑。汉在齐的武装力量也有好几支,甚至包括吕泽的武装。韩信被立为齐王后,齐地其实并没有平定,直到楚汉决战垓下,仍然由曹参继续平定。龙且是否为韩信所败,还是有疑问的。《功臣表》记杀龙且另有他人(阳都侯丁复属悼武王杀龙且彭城。肥如侯蔡寅以魏太仆三年初从。以车骑都尉破龙且及彭城。乐成侯丁礼以都尉击项籍,属灌婴,杀龙且。高陵侯王周以都尉破田横、龙且。中水侯吕马童以司马击龙且),并且地点也不在齐国。其中丁礼与吕马童是灌婴部下,而另外丁蔡二人与韩信没有任何关系,其地点不在齐,而在彭城。两千年后的曾国藩也不认可韩信破龙且之战,以为根本没有这样的技术手段完成截水放水这样的工程。
蒯通人在齐国,应该知道这样的情况。可以肯定,蒯通在游说的时候,绝对不会说这种与事实出入太远的话,所以即使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记载,也是经他日后加工过的。之所以他要作这种违背事实的记载,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下面会论述到。简单推敲一下这种游说的真假部分。游说的发生是真,韩信的拒绝也是真,韩信拒绝的借口估计也是真的,只有游说的内容不真,理由详上。如果以这种与实际情况偏差过大的内容游说韩信,肯定不会被接受。即使以当时的实际情况来诱惑韩信,估计韩信在没有意愿也没有实力叛汉的条件下当然不会为之所动。所以韩信的推托更像是搪塞,他用不着跟蒯通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说那么详细。但蒯通记住了韩信推托的理由,以此为据,蒯通判断韩信的人品高洁,可加诸国士称号,由此冠之以国士头衔,所以萧何给韩信所下国士无双的定论,极有可能是出典于此。否则,韩信方入汉,又有什么事情可以表现出国士的品格呢。所以国士一说实为倒溯式的加封。另外,萧何是文官,韩信与萧何谈战略,萧何未必能懂,所以萧何推荐韩信一事,是不合情理的。萧何追韩信让刘邦且怒且喜,刘邦看到韩信之死且喜且怜之,两者为同一句式,这两个事件均与韩信相关,极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各记载反复提及的郦生因韩信而死的情况,可能是蒯通的手笔,也可能是汉朝廷处死韩信后,因没有过硬的罪证,就将郦生之死的责任推到韩信身上。而蒯通就顺着官方的定罪敷演出一套说辞,将此事与自己挂钩。这个猜测当否,亦请方家断之。
由此可以看出,对韩信历史的编造牵涉面是很大的,且环环相扣,缜密得令人难以置信。所以说,编造历史也是个技术活,是一个系统工程。不如此,假史就立不起来。那么,拆穿历史编造,也是个技术活,是一个系统工程。不如此,假史焉能拆穿。
为什么说韩信事迹是系统工程式的造假,是因为韩信的事迹并非孤立存在,而是盘根错节与其他人的历史交织在一起,比如有刘邦的高度肯定,有张良的高度肯定,有萧何的高度肯定,故而显得特别扎实特别可靠。诚可谓欲击其首,则其尾起而抗之;欲击其尾,其首又强势抗争;所以欲不认其为真史,亦难矣哉。但是,且慢,毕竟在盘根错节、环环相扣的记载之外,还存在其他特别冲突的记载/资料,故又提示人们不认可这种所谓特别可靠的记载。比如前面的拜将台故事,已被拆解了一番,欲认其为可靠,恐怕不那么有底气。让我们来考量韩信事迹造假系统工程的盘根错节部分。
汉三杰与三位一体是韩信历史地位的最重要支撑,后世的人们基本上倾向于认为大汉的天下是韩信打下来的。因为无论是汉三杰,还是三位一体,韩信都在其中占主角。菜九作《重审韩信罪案》时,剥离了韩信的多数功劳,但没有注意到在这两个“三”里面的虚构成分。刘邦的汉三杰论,菜九无数次引用过,直到最近才发现其中还有真实性的问题,而且是大问题。菜九是在彻底梳理韩信事迹时才发现其中的猫腻的。因为三杰论中的三人及三位一体的三人都应该是平行平等关系,但仔细推敲就会发现,这两个“三”里面,都是以韩信为中心,而且是非常突出的中心。比如说三杰论中的另外两个人都大力说过韩信的好话,而韩信从来没有说过另二人的好话;岂止是没有说过另二人的好话,任何人的好话他都没有说过,都是其他人在说韩信的好话。刘邦推崇三个人,而三个人中间的两个又推崇剩余的一个人,这样一来,韩信的地位一下子高出来了就毫不奇怪了。再仔细推敲又发现,三杰论的发生场景也不是没有问题的。刘邦问项羽何以败,答话的是高起、王陵。王陵是刘邦集团的重要骨干,高起则名不见经传,汉初功臣封侯者140多人,此人也不在其列,如此重要的历史对话怎么轮到这样一个地位低下之人出场呢?自古以来的考据家为高起的来历想破了脑壳,也百思不得其姐,则其存在与否也就存疑了。汉得天下之功,在事实上也并非三杰居首,吕泽作为刘邦事业的合伙人,其作用无论如何也会高过三杰的。有吕泽作参照而首推三杰,恐怕不合适。三杰中另二人说韩信好话的事,也不可靠。萧何说韩信的事,真实性的可疑已如前述。张良说韩信好话的事,比起萧何更加不可靠。因为张良此番美言是在刘邦彭城大败后,而张良此前有可能根本不认识韩信。菜九以为,至少在张良说那个话的特定时段,韩信还没有过硬的表现,张良不可能一下子让刘邦就把打天下的全部重任押在韩信身上。即使张良有此心有此议,刘邦也不会这样做,实际上也确实没有这样做。
张良说韩信的好话,大概又是三位一体的重要来源,这三个人在当时都处于没有把握的姿态,根本不可能进入汉集团权衡轻重的考量。简要分析一下张良的推荐意见:
至彭城,汉败而还。至下邑,汉王下马踞鞍而问曰:“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谁可与共功者?”良进曰:“九江王黥布,楚枭将,与项王有郄;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汉王乃遣随何说九江王布,而使人连彭越。及魏王豹反,使韩信将兵击之,因举燕、代、齐、赵。然卒破楚者,此三人力也。《留侯世家》
这段话的核心落在最后二句,即汉之天下是此三人打下来的,且以韩信为最,这应该是三位一体说的最初始来源。但这个结论本身就是站不住脚的,吕泽往哪里放,陈豨又往哪里放,韩王信又往哪里放?所以这个结论有严重问题。前面提到张良说这种话的时间成问题,因为此时是汉二年汉败彭城之后,当其时,话中所说的三个人除了韩信之外,其余二人还都不是汉阵营中人——彭越是个单干户,汉对彭越并没有指挥权;黥布是独立的九江王、楚之盟友,是否会叛楚归汉也是未知数。彭、黥二人作为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是可以考虑争取的,如果还没有争取到自己方面来,就作为依靠力量而纳入作战规划,制定战略,显然不那么可靠。除开此二人,就是刘邦阵营的韩信,在击魏之前也没有机会充分展示才能,是否能真的成为依靠,还有待时间与战功的检验。当时刘邦部下能战者甚众,曹参、周勃、靳歙、灌婴皆是,如果再考虑事迹或受到清零的吕泽部、陈豨部,刘邦的阵营并不缺人。张良偏偏举荐了自己不熟悉、刘邦也不那么熟悉、能力如何还是个未知数的韩信,好像不合情理嘛。何况张良这番话的内容,与刘邦日后的行事轨迹不合。捐关以东等弃之,所谓关以东,即整个函谷关以东,但史料明载,刘邦一直坚守在荥阳、广武一线,与项羽相持。而与项羽的正面作战,在现有记录中是整个楚汉战争的主战场与主旋律,刘邦屡战屡败,迭仆迭起,所以日后称帝之前,诸侯劝进时言其功最高,并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实情。黥布与项王有郄,指项羽发兵击齐,要黥布助战,黥布没有亲自出马,而是派兵数千,惹得项羽不开心。在当时的资讯条件下,汉方未必能知道得如此清楚。而且,以黥布与项羽的交情,这种事情也未必就能造成两者的决裂。如果黥布与项羽决裂,是否就能加入到刘邦阵营,加入之后是否能听刘邦的差遣,皆是没有把握的事。至于彭越,他本来就是一股独立势力,虽然汉王封他为梁相国,相当于汉阵营在魏地的利益代表,但这种虚衔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他仍然根据自己的需要或生存状况,时而叛汉时而叛楚。像彭越在战争主要阶段所表现出来的行为特性,又岂能如张良所言可以委以重任?韩信的历史地位形成,是否与张良的这种不甚可信的传说有关,读者诸君可以自行评判。
更可奇者,传说中的张良在说这种话的时候,甚至于可能还根本不认识韩信。韩信入汉的时候,张良已随项羽及韩王成出关到彭城。那时的张良岂止是不认识韩信,张良甚至都不知道世上还有韩信其人。张良识得韩信,最早也要到他从项羽处回到刘邦身边,当时刘邦东征,军容浩荡,韩信与张良是否接触过,没有明证。所以张良即使有机会在这个时间段结识韩信,他所结识的韩信,也还是一个没有机会展示才能的韩信。不怎么认识韩信的张良,在兵荒马乱落荒而逃的时候,居然能强力推荐尚未有出色表现的韩信,啧啧啧,天下怪事莫过于此啊,太没有根据了嘛。所以嘛,菜九一定要将这种记载定位为传说,记住,是传说啊,看官们以后千万要慎重使用、意,此处的因举燕、代、齐、赵之说,又在张良的其他事迹之前,属于结论性描述,但与推举韩信又是一个整体性描述,极可能这个情节本身就是当时流传的一个故事段落,被司马迁完整记录下来,但与事实不符。代与韩信没有关系,韩信是击齐赵的重要参与者。至于燕,只是汉之盟友,怎么实现的,不详,应该与韩信没有太大的关系。详细的分析及韩信在定魏赵代齐燕的作用,可参见《重审韩信罪案》,此不赘。
黥布反叛,刘邦不解:待他不薄啊,怎么回事。臣下说了,韩彭黥三位一体什么的,岂有不反之理。这大概是三位一体说的首次明确出笼,恰好与前面张良所说相呼应。黥布反时声称,韩彭都不在了,刘邦年纪大了,谁也不在话下了。这既是三位一体的佐证,也是黥布力挺韩信的佐证。黥布与韩信彭越没有交集,没有领教过韩信的高明,他会发出这种感言吗。陈豨吕泽与黥布同样没有交集,他们的功劳也很大,怎么黥布不提他们。三位一体之中,彭黥功劳虚化,韩信功劳又超满,一个人超过另外两个的总和还有余。这种明显不对称的三位一体,让人看着别扭啊。
三杰论与三位一体说是否为蒯通之造假,菜九也没有真凭实据。但蒯通作为造假的最大嫌疑人,让他领了这种罪名,也不算冤枉他。何况,史料中很多与韩信有关的记载,与蒯通说韩信记载有较高的吻合性,其出于同一人之手的可能性是相当的大啊。
蒯通对韩信事迹之造假,远不止说韩信攻齐这一段,甚至韩信灭赵事迹及活灵活现的李左车言论,都有可能是编造出来的。汉灭赵之战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不清楚,完全是一笔永远也不可能理清的糊涂账。现已可以确定,是赵先对汉动手的,而且其攻击的锋芒所向还远不止汉——魏、燕、齐也都受到侵蚀。汉对赵作战相当于先自卫反击,然后征服,征服之后归了张耳。靳歙传记记载,汉方主导的汉赵战争是先从河内开始的,韩信的对赵作战至多算是第二战场。汉赵战争期间,陈馀到底在什么地方,应该不会如历史记忆记载的在与韩信对垒的战线上。当时局面之复杂,使得陈馀的行踪成了一件难以确定的事。因为陈馀是赵代两国的主心骨,当时的赵野心勃勃急骤自我膨胀,基本上对汉、魏、燕、齐同时开战。考虑到赵需要缓解与楚的冲突及对汉河内河南地区进攻,陈馀身处于靠近楚汉战线较为合理。陈馀是破坏项羽分封局面的罪魁祸首,曾经一度是项羽的头号敌人。但此时楚汉纷争,项羽与陈馀的矛盾退居第二位了,陈项有了缓和的机会。而且赵汉决裂之前,应该有个赵军加入到反楚联盟的行动,赵军在退出联盟的同时,与汉为敌,也应该有陈馀居间操作。这一连串的行动,没有陈馀的出面是很难想像的。所以不认可陈馀丧命于与韩信交战的井陉之战,理由也是充分的。这部分内容可参见菜九段《读〈傅靳蒯成列传〉》。《张丞相列传》记张苍“从淮阴侯击赵。苍得陈馀”。大概张苍“生擒”陈馀是真实的,其是否为韩信所部则未必。张苍日后又为代相,提示其与陈豨有隶属关系,而陈豨也是介入赵代战事、甚至魏地战事者。张苍是文职官员,作战非其所宜所长,是否由他代领了陈豨之功,也很难说。因为存在这种可能性,那么陈馀究竟是否为韩信所败,就很难说了。按菜九的菜鸟见识,陈豨是有大功之人,但他的功劳被官方隐藏了,但这种功劳最终还是要落实到什么人头上,于是便由与陈豨关系最近的张苍冒领了。而张苍又为汉在赵代的重要官员,就让他归了韩信。汉以张苍为常山守,记于张耳归汉后,相当于遥领了赵地事务。其事系于韩信击赵前,到底前多少,最早可以早到汉二年汉入彭城前,最迟在破魏后击赵前。引入张苍与陈豨的隶属关系,则这种时间应该在定魏之前。所以张苍极可能与韩信一点关系也没有。这种考虑成立否,还没有把握。相关分析可参见《清理陈豨乱象》(新诸子论坛-龙之声论坛-民间军事战略经济时政论坛new。lzszg/thread--1-1。html)。李左车的大段对话也是造假系统工程之一部。李左车其人,只出现在井陉之战前后,此前此后均不见踪迹。不见踪迹不代表没有此人,但他的言论中不可靠处甚多。因为李左车给韩信的建议是包打天下式的,而实际上,韩信始终是一支偏师,直到垓下会战才出现在主战场。而且无论是定魏、定赵、定齐,都不是韩信挑大梁、唱主角,只是重要的参与者,其中又以齐为最重。韩信请汉王立张耳为赵王的事,也不成立。韩信本身并非汉在赵的总指挥官,未必有权限建议。《汉书高帝纪》好像采用了李左车言论,“九月,信等虏豹,传诣荥阳。定魏地,置河东、太原、上党郡。信使人请兵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汉王与之。”即汉助韩信三万人,但《史记》中没有类似记载,因为南绝楚粮道一事从来没有发生,更与韩信没有任何关系。这表明司马迁在选用史料时是作了甄别的。
《汉书》有而《史记》没有的记载还有好几处,估计也是司马迁经甄别而舍弃,又让班固收入《汉书》之中。这些记载大致有:一、萧何说刘邦接受项羽分封入汉。二、郦生说魏未果,刘邦的战略规划提到韩信、灌婴等击魏事。司马迁不收这种内容的理由,大概看到汉中之封是刘邦通过张良如愿以偿讨要到的,没有理由再翻脸;灌婴根本没有介入击魏战事,刘邦预作如此安排显然没有道理。
《汉书》、《史记》都有的不实记载中有蒯通作假痕迹者当有不少。考虑到蒯通是围绕韩信来作假,那么与韩信关联甚大的郦生、张良、萧何事迹中有辩士色彩者,皆当考虑为假史。郦生说汉王自请出使齐国的说辞,与苏秦说辞风格相近,苏秦的事迹真实性存疑,那么郦生的说辞可信性亦不高。郦生说汉王封六国后,及张良阻挠此议,亦令人觉得不实。因为当时韩王信、齐王田广、魏王豹皆为六国后,燕独居一隅,赵王歇身死,赵地战事正激烈进行,后由张耳王赵,此二人之策均没有多少操作空间,完全是异想天开的提案。上述人等的可疑资料还可以举出,张良请四皓、建议封雍齿,郦生刺陈留令,萧何受贿自侮,但凡特别生动的,都可能是不实的。甚至于刘邦与夏侯婴潜入韩信大营夺其兵符一事,都有可能是伪造的,难道刘邦不如此偷偷摸摸行事,韩信还会犯上作乱不成。当时赵已成了汉之后方,韩信以外还有数支汉军,比如刘贾、卢绾等就是在夺兵符事件后从赵地入梁楚地作战的。纪信死难事件也非常可疑,刘邦因守不住而逃跑,怎么荥阳还坚守了好长一段时间,而不是在刘邦一离开就陷落。楚汉战争记载的混乱真是一言难尽啊。
菜九最初动念怀疑韩信的功绩,怀疑蒯通的言行,主要是因为发现了吕泽的存在。经过菜九间间断断的考察,将吕泽定义为刘邦事业的重要合伙人,也应该是刘邦事业中功劳仅次于刘邦者,其对刘邦事业的贡献之大,应该远远高出韩信等人。以此为参照,决定了刘邦不可能把韩信的功劳拔得太高,也决定了三位一体不成立或重要性不高,汉三杰说就明显不成立,也最终决定了有关韩信的历史记载是站不住脚的。吕泽的功劳,长期被漠视。菜九作《略论汉定天下过程中的吕氏武装》一文(《古史杂识之略论汉定天下过程中的吕氏武装》-搜狐社区beta。club。sohu/history/thread/!3f0f7ce6c35d53c9/),对吕氏武装的存在理由及其组成与战功作过粗浅剖析,此不赘。只要考虑到吕泽是真实存在的,那些历史上的重量级人物言之凿凿大说特说的韩信的好话及其功劳就很难同时存在。韩信功劳成立的前提是吕泽其人其功不存在,但吕泽其人其功又是确确实实存在。因为吕太后以吕易刘的失败,造成吕氏家族被彻底铲除,进而使吕氏功劳被整个削除,使得韩信的功劳虚高得以成立。于是又产生一个问题,蒯通造假得手是侥幸还是预谋。因为我们无法知道蒯通是否活到铲除诸吕之后,所以也无法判断到底是蒯通不知道吕氏彻底覆灭的前景而误打误撞侥幸成功,还是蒯通看到造假有可能成功而加紧编造,这又是一个历史之谜。
应该说,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将韩信假史的编造者定义为蒯通,对蒯通也不算公平。但这是无解的情况下勉强可以拿得出手的解决之道,毕竟蒯通在韩信事迹上有作案迹象,姑且让蒯通委屈一下吧。
蒯通为什么要编造韩信假史呢?依菜九的菜鸟见识,以为这样可以提高其历史地位。他的全部资本就是与韩信见过一次面并鼓动造反未遂(其余的游说均子虚乌有),他以与韩信有交结为其最大资本,他就利用这种历史亲历者的身份,将其“见证到的历史”散布出去,流传下去。在步骤上,先神化韩信,然后通过夸大韩信的作用,造成韩信一股独大的局面,但凡与韩信有关的史料都容易被人们记住,蒯通自己也就自然被织进了历史。为了实现这一目的,蒯通编造了大量的历史故事,即使对自己非常清楚的事实,也要作违背事实的记载,如此这般,上下其手,韩信自然丰满高大起来了,蒯通也因此达到目的了。因为经过编造而活灵活现的史料的成功传播,韩信成了军神兵仙,非常广泛且深入人心,于是蒯通这个小人物,成功地让历史记住了他——《汉书》甚至给他立了个专传,这是蒯通的成功之处。蒯通不是创造历史的人,也不是改变历史的人,但改变了历史记载。只是这样一来,造成了史料的极度混乱,假史盛行,遗祸后世,伤透了无数人的脑筋。《蒯伍江息夫传》还记有蒯通为齐悼惠王相国曹参之客,将齐处士(隐士)东郭先生、梁石君举为上宾事,此事为《史记》所不载,估计这种不靠谱的传言被司马迁弃用了。
可以肯定,经蒯通之手制造的假史数量巨大,传播久远,尽管被司马迁拦截了不少,但未拦截部分仍然在市面上流传,与司马迁收载的部分形成当时重要的社会资讯。这也能解释司马迁何以会入选了太多的假货。在菜九的记忆里,与韩信有关的假史在班固时代还有流布。那么在司马迁时代这种假史只会更多。因为司马迁受到太多假史的干扰,又在非正常的条件下写作,难免会考虑欠周。虽然我们看出司马迁对一些不合理的史料有警觉而不予采信,但还是将大量不实记载纳入正史,而且是以与韩信相关记载上问题最为突出。对此,菜九下断语为:司马迁对韩信历史的误记,最可能的原因是受到了两个来源——①是蒯通之言②是张良的传说——的误导。是否还可以增加一个③,即广泛存在的有利于韩信的传说。而这两个或三个来源,似乎都指向一个源头,即全来自蒯通一人的编导。在现行记载中,韩信没有说过任何人的好话,都是其他人在说韩信的好话,这大概就是被设计了的韩信形象深入人心的根据。司马迁时代,类似韩信好话可能会更多,所以会给司马迁留下深刻印象,左右了对历史记载的判断,以至于司马迁写《曹相国世家》时下了这种断语,以为曹参是跟随韩信才功劳大大多多。但细看曹参的传记,事实并非如此啊。曹参在韩信出道前及其后,均为刘邦集团的中坚,而与韩信共事的时间及战功并不占主要权重。只有击魏与齐与韩信同行,而击魏是韩信首次领兵纪录,曹参与其同行,极可能是起辅助辅导作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参一度是韩信的老师兼监护人呢。所以,如果韩信假史的编造者确实是蒯通的话,在经过史学巨擘司马迁的传播后,蒯通的不懈努力终于成为一历史记忆。这个蒯通真是害死人啊。
以上是菜九以菜鸟水平的拆解,将编造假史之人定为蒯通,是耶非耶,尚请方家断之。
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3
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结案篇)
菜九打理韩信事迹,不是为了倒韩或黑韩,只是为了清理历史记载的泡沫,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经过分析,菜九坚信,韩信事迹被人夸大性造假的可能性极大,所以菜九所为,从客观上动摇了韩信的崇高地位,并将韩信最令后世文人骚客无限吟咏的神奇战法也定义为靠不住的神话。这样一来,韩信的兵仙军神光环要褪色不少,韩信的神像基础塌陷,满是窟窿。
对韩信事迹证明其伪不困难,难就难在给出合理的解释——即证伪之后,如何填补空白,回答韩信何以有如此高的地位。换言之,真实的韩信究竟有多少贡献,其实际地位是恰如其分,还是名实不副。可惜的是,虚假史料之外,还真没有其他材料可资利用,诚所谓证伪容易还原难。难归难,这种工作还是要做:韩信到底有什么功劳,如果史料中的功劳有水分,何以韩信一个新加入者以普通将领的身份当上王了。所以,即使很难,还是要努力排比史料,以求给韩信一个交代公道,也给历史一个交待。
也许韩信不是什么军神,但韩信有非常才能,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在项羽身边的时候,韩信只是个普通卫士,但他与钟离眛是朋友,据称龙且对他也很“了解”。显然,没有足够的才华是不可能达到这样效果的。可惜,韩信遇到的项羽是个才气特高的人,谁也不在眼里,所以项羽对韩信的去留也不介意,正如项羽不介意张良、陈平去留一样。但刘邦不是项羽,他看出韩信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所以委以重任。
可以确定的韩信军事生涯是汉灭魏开始的,时间是汉二年六月后,而且韩信一从事军事,就是从统帅地位开始。此前,韩信的才能没有得到展示。以往菜九以为汉乘项羽伐齐攻占彭城,是让韩信负责拦截项羽从齐国南下,这种观点本身就是猜测,没有过硬的证据。唯一的凭据就是彭城之败时看不到韩信的踪迹。之后的汉破楚荥阳东,《高祖本纪》没有提韩信,《淮阴侯列传》记为韩信之功,但《灌婴传》丝毫没提韩信的作用,所以不能将此功归之于韩信。比较合理的韩信统帅地位,是在曹参的辅助下于击魏期间完成的。之后,韩信才能得到验收,就可以独当一面了。韩信破赵的战果也没有历史记忆的那么大,理由详上。但韩信肯定在练兵一道上有其独到之处。因为历史记载中,刘邦每每从他那里调动兵源。即使从这种意义上来说,韩信回报了刘邦对他的重用,换言之,刘邦对韩信的重用也是物有所值。
前面讲到刘韩结交的情况,定义为投缘,这符合刘邦因投缘而重用的行为轨迹。《韩信卢绾列传》记:“汉王还定三秦,乃许信为韩王,先拜信为韩太尉,将兵略韩地。”这也是在韩王信与刘邦交谈后投缘的结果,许其为王时,韩王信也是什么事还没有做呢。日后,韩王信在下韩国的过程中展现了不凡的才能,所以刘邦兑现了封其为王的承诺。淮阴侯韩信的情况不明,但也是一见面就被提升为都尉,作为战略人才储备,以待日后任用。在定魏的过程中,韩信通过了检验,所以继续重用。还有一个可以参照的是卢绾,这是刘邦的儿时玩伴、铁杆兄弟,刘邦为了让卢绾建功立业,派刘贾辅助了两次,似乎效果不显著。韩信由曹参陪同伐魏的情况似乎可以看到刘贾辅助卢绾情况的影子,差别在于,卢绾是烂泥扶不上墙。但这不影响卢绾继续受宠,最终封为燕王。与刘邦投缘的还有张良、陈平、陈豨。张良推托身体不好,没有单独带兵作战。陈平的情况不详,他是有带兵能力的,不知为什么也没有单独带兵。陈豨基本上是一直在带兵作战,日后也是位高权重。但陈豨没有被封王,原因是什么不详,是否异姓王的地位未必及得上朝廷要员,待考。周昌在汉廷也就是个御史,但让其担任赵相国,他还认为是贬黜。所以朝廷要员的地位或许真的不在一个番王之下。但王位是可以世袭的。所以王还是应该高出一截。吕泽身前没有封王,到了吕太后掌权时,追授为悼武王。吕泽不封王,不是功劳不够,而是吕后之子能继皇帝之位,吕家的利益已经得到最大化。陈豨是受到特别重用者,汉之北方基本上让陈豨打理,赵代两国的实际当家人,就是陈豨。还有一个情况需要考虑,即这些与刘邦关系好者,卢绾以外,基本上都是外来户,不是刘邦丰沛起义时的旧班底。所以刘邦对他们特别客气,与对待自己的老弟兄不一样。所以,引进人才这一套,在刘邦那里就被运用得很娴熟,也很有效。韩信应该是这套引进人才政策的受益者。韩信的封王,极可能很大程度上是这种原因造成的。
韩信最终被封为齐王楚王,这种王非常要害,应该远远高于卢绾的燕王。所以考察一下当时的封王情况也很有必要,可能对韩信的受封有参考价值。从张耳开始到韩王信卢绾,汉初这些因功封王者正好集中在一起,只有吴芮不在其列。张耳子张敖,因张耳与刘邦有旧交,故失王后,得刘邦韩信之助,攻灭陈馀赵歇,复王赵地,传之张敖。黥布,为项羽旧封九江王,与项羽闹翻后,得刘邦之助而有功,黥布封王基本上是对其旧封的延续。吴芮,项羽旧封衡山王,楚汉战争两不相帮,但刘邦感念他的部将梅鋗助其破秦,定天下后,扩大了吴芮原有封地。彭越,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得到刘邦人力支持的盟友,而且在楚汉之间时橱骑墙状,因决战有功受封。韩王信,与刘邦投缘,得刘邦之助立有战功受封。卢绾,与刘邦关系好得封。韩信,得刘邦重用立功。因其他王的事迹基本上看不到,所以战功明显要大于其侪辈的韩信,封王就显得很正常。从刘邦的分封内容来看,他对这些人是收放自如的,可以随意随手处置。像韩王信,原本在旧韩腹地,被他随手改到北部偏远地带;像韩信,原本为齐王,也被随手改为楚王。彭黥吴是盟友,相对要客气一些,但也不怕他们翻天。除了跟刘邦关系好的原因在起作用之外,韩信最终被封为齐王楚王有一个与众不同处,即此王是他自己开口讨要的。这是韩信开创的特例——自己开口讨要待遇,而这种待遇规格似乎过高了。这里韩信可能钻了个空子,其借口是齐人不易定,有个王情况会好一些,而不是他的功劳足以称王。是否也因为这个王位是他自己讨要的,所以剥夺王位也是非常迅速的。
说韩信拜将台事迹是假史,仅从其本身不能定其真伪,一定要将其放入整个历史过程中验证。像鸿门宴从其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联系到其他材料,就可以发现其大有问题。其实不仅是历史人物,现实人物也是如此。其高其大,其长其短,均不能自己说了算。比如菜九说自己如何如何了不得,但将其与真正有才学的人一比较,非但不是那么了不得,还相当差劲。而对拜将台真伪的考察,菜九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菜九作《重审韩信罪案》时曾发一感悟:“整理汉初历史的一大难点在于,现有的记载不可靠者为数不少,但还是要用这种不可靠的资料去推演当时的历史情状。这是因为除了这样有疑问的资料之外,我们更是一无所凭。”此番检淮阴侯列传》拜将台事迹之真伪,亦免不了用有疑问的资料梳理有疑问的历史记载。所以,案件虽然大致摆平了,但心里的忐忑啊,还是绵绵不已啊。
中国人最不认真——霸王如何别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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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美德元老会员发表于:2006-04-1518:38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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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提交者:菜九段
老共产党人菜九段有言: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中国人就最不讲认真。
一般来说,只要给出一个说法,中国人往往就认了这个说法而不去较真。所以伟大领袖说得好,中国的事常常是挂起来,不行的话,可以挂个一万年嘛。(此话是针对罗瑞卿事件而发)但伟大领袖又说了,一万年太久。那么,中国的事老是这样挂着,也总不是个事。如果像菜九一样,不轻易认可现行说法,而想较个真,就可能发现事情并不像人们以前认定的那样。于是那些本可挂上万把年的事,或者也挂不下去了。
具体考证请参看菜九段古史杂识搜索一下即得。
霸王別姬的故事妇孺皆知,其故事原型出於《史記》,但《史記》及《漢書》中都沒有記載今天流行之版本,甚至未提虞、項分別。菜九以为,凡是史汉二书没提到的事,如果后面冒了出来,多半是假的。看来中国人不仅是不认真,而且会造假。
可能人们根据项羽垓下歌里唱着虞兮虞兮奈若何,以为两人感情如何深厚,但菜九不这么认为,菜九以为可能项羽当时感概太多,眼前见着什么就说什么了。
金庸在《笑傲江湖》里有这么一段或者可以参照。
林震南心中料到了三分,纵身过去,果见马背上横卧着一具死尸,正
是褚镖头,自是在途中被人杀了,将尸首放在马上,这马识得归途,自行回来。
林震南长叹一声,眼泪滚滚而下,落在褚镖头身上,抱着他的尸身,走进厅去,说道
:“褚贤弟,我若不给你报仇,誓不为人,只可惜……只可惜,唉,你去得太快,没将仇
人的姓名说了出来。”这褚镖头在镖局子中也无过人之处,和林震南并无特别交情,只是
林震南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落泪,这些眼泪之中,其实气愤犹多于伤痛。
从古至今都不乏好事者,像编个故事什么的事,就大有人去做。于是将项虞二人的编成故事与戏文,正是应有之义。于是有了虞姬轰轰烈烈的死。近年的电视剧里,更有项羽钜鹿破秦时,虞姬坐在高处大弹其琴为项助战的画面。今人能编的程度,看来绝不在古人之下。当然像菜九也属于好事者,只是专门喜欢这样坏人好事的好事者。
而据菜九考证,虞并没有像我们今天以为的那样拔皆刎,而应该死在随项羽逃跑的途中,属于迷路走散。
怎奈常常故事比真实更能迷倒人。侠骨柔肠的项羽总比凶神恶煞的项羽可爱,而爱项者那么多,想让他不侠骨柔肠也不行啊,广大群众不答应啊。不过菜九记得,当年广大群众也不答应地球围着太阳转。
一般总把垓下歌解作
虞啊,虞,我该拿你怎么办。
但也不妨解作
虞啊,你看我该怎么办。
以项羽自私的个性,后者更可能一些。百战百胜突然面临溃败,典型的造化弄人,项羽发出时运不济之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怎么会是这样,我该怎么办,也正是项羽想求得的解,无解而一叹三咏不是很正常吗。如果这个时候偏偏去说什么,马怎么办,虞怎么办,就不那么谐调嘛。
有这样一些好事者,特别喜欢无中生有。把根本不存在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记得当年万里任安徽省委书记时,菜九所在村里的农民纷纷传言,说是此人就是我们当涂大陇人。菜九当场就不相信。菜九其实也不知道万是哪里人,但是个老红军应该没什么问题。而我们那里没出过一个老红军,连红军都没来过。但菜九不信有什么用,当时的人纷纷到传说中的处所去朝圣得不亦乐乎,而偃旗息鼓则是后来的事。霸王别姬的故事是不是这样的呢,基本上可以归于这一类,毕竟司马迁与班固都没这么说,后人的胡说乱道又何必当一回事。这个故事原形最搞笑,沈采的千金记里,唱完了,喝完了,虞自尽了,好象还是项让虞自尽的,然后项羽将虞的头斩下来系在马脖子上逃跑。
天下人都爱项羽一事本身就有点莫名其妙。项羽是继暴秦而起的统治者,天下受其苦非常大。但他后世所受到的尊敬与他对世界的贡献很不相称。这里有追究一下的必要。
在菜九看来,天下人尊敬项羽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大家都是失败者,怎么失败的,时不利兮骓不逝,运气差了,所以没干出名堂。而项羽则是最大的失败者,人们从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原来项羽这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是咱们自己人,不追捧自己人追捧什么人呢。到了李宗吾先生出来说什么不黑不厚,大家就更有共鸣了,原来咱们的不得意是不黑不厚的关系。就好象没有人认为自己不厚道一样,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怀才不遇,生不逢时。其实更多的情况下,大家都是事后诸葛亮,每每把时机错过,才发现自己曾经英明过,只不过没使出来。这种生不逢时,除了自己,可能没人会当真,所以只能骗鬼。当然,在有连项羽都失败了,我等的失败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于是乎,可以心安理得一些。人生贵在能心安,项羽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可能他本人也要哭笑不得。但后人却可以自欺欺人并快乐着。
尽管司马迁没有记载此别,但可以根据项羽垓下突围后的行军路线地名标识,及地名标识,及后人对此路线的确认考证,推算虞项此别的时间地《项羽本纪》载,项王歌罢,虞姬和毕,“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于是项王乃上马骑,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余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没有留下别姬的时间。显然垓下非别姬之地。《史记正义》引《括地志》曰:“虞姬墓在濠州定远县东六十里。”此地即今安徽定远,距项羽突围之垓下(今安徽灵壁东南)路程不近。如虞姬自刎于垓下,项羽携其尸身突围于情于理不合。所以,虞姬或厕身于八百余壮士之中。那么,虞项又于何时别离的呢?据《项羽本纪》,项羽渡过淮河后,从者仅百余人,“至阴陵(《括地志》云定远县西北)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乃陷大泽中”,“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可以肯定,虞姬不在二十八人中。东城在定远县东南五十里,距虞姬墓葬又间隔一段路程。看来,虞、项失散的最有可能地点为大泽之中。项羽一行由北南下,田父所绐之左,正是向东。陷于大泽之后,虞姬未能跟上项羽。她和多数人一样,仍按田父指示的方向东行,最终死在日后的墓葬附近。而其死亡形式,又不为人所能断定。必须指出,前文“项王乃复引兵而东”之“东”,似为“南”之讹。只有往南,他才有可能抵东城≤之,霸王别姬的今天模式只是艺术,而非历史。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中国人不仅最不认真,而且还最会搞笑。
看来中国人不仅是不认真,而且会造假。
读《傅靳蒯成列传》 1
读《傅靳蒯成列传》
菜九段/完稿于13
《傅靳蒯成列传》为《史记》列传九十八,其篇幅极小,内容也看似无足称道。菜九刚搞秦楚之际研究的时候,总觉得这个列传有点莫名其妙,文字干巴巴的,整个就是资料的堆砌流水账,以为可有可无、拉杂凑数,《史记》的任何其他部分都比它强。到了整理出版《古史杂识》时,就把这个观点写到了《寻找楚怀王》里面,声称“傅、靳、蒯成姑且不论,即使韩王信、卢绾亦不见得有什么重要性”,并且以为以上述人等为参照,司马迁不难给楚怀王在《史记》中安个位置。又经过一些年头的研究,尤其是作《重审韩信罪案》、《清理陈豨乱局》时,多次用到《傅靳蒯成列传》的靳歙资料,越来越觉得这个列传非同小可,所以如今再回看那时候的言论,显然难逃读书不细之讥。检点一下,卢绾可能真不重要,但韩王信则肯定是因为有重要资料缺失而显得不重要,陈豨的重要性已在《清理陈豨乱局》中予以论述,可见《韩信卢绾列传》也不能小觑。
傅、靳、蒯成的历史地位及重要性显然在韩王信、卢绾之下,而《傅靳蒯成列传》的重要性则未必在《韩信卢绾列传》之下,因为此传基本上是未经修饰的原始记录,所谓纯粹的干货,显示了司马迁作史时的资料来源,因其最接近真实的历史,所以更加珍贵。只是无论司马迁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后人也会觉得这三个人放在一个传记里有点不伦不类,因为蒯成侯周緤跟另二人完全不是一类人,甚至将其算作武将都很勉强。司马迁选取此三人合传,既像随机选取,又像刻意为之。说随机,是如果纯以打将论、以军功论,傅宽也不能算是很重要的,陈武、薛欧、丁复、盅逢、董渫、武儒这几个封侯户数或资历超过傅宽的,战功肯定都要超过他(傅宽的军功排名居然进了前十,非常奇怪),傅宽常胜,上述这些战功肯定不在他之下者居然连进入列传的荣幸也没有,也是个很奇怪的事。可以说,在打的资质上,靳歙以外,其他二人并不出色,尤其是周緤,基本上没有什么战功。说刻意,是因为这种组合反映了司马迁好奇的特点,三人之中有两个信武侯——靳歙与周緤,信武侯的武,指的就是战功突出,周緤的武信侯论战功却是没有一样可以摆到台面上的。而周緤入选的理由,又正是信武侯。没有战功却又能封赏到战功突出者的名号,皆因为周緤跟卢绾一样,属于与刘邦关系好者。大概正是由于三人之中有两个信武侯的缘故,才有此列传之作。是否可以将此列传定义为刻意下的随机,望同好教我。
班固作《汉书》时,将《傅靳蒯成列传》与《樊郦滕灌列传》合并为《樊郦滕灌傅靳周传》,表示两传的性质有相近之处——都是武将。但仔细比较《史记》二传,就会发现,两者的记录详略差别甚大,所以还是有评判的需要。傅、靳二人皆名将,周緤与二人不侔。大概司马迁他老人家也意识到这是个问题,所以在赞语中增加了对周緤的评论。这样的评价可能远过其实,而且即使根据过其实的立场也不能改变不相匹配的问题。其实,不仅是周緤,甚至于傅宽,感觉上都是靳歙的陪衬。如今菜九解读此三人合传,也是以靳歙为主,傅宽为辅,周緤也就是陪衬。这不仅是因为司马迁的传记是以靳歙占了主要篇幅,也因为靳歙的事迹与讲不清楚的历史关联处甚多,兼之菜九一直以为靳歙是吕泽的部下(参见《略论汉定天下过程中的吕氏武装》、《吕太后的婚前协议》,网络上搜索一下很容易),但下过这种评判后,越来越不自信,所以专题考察一下也非常有必要。
我将靳歙定义吕泽的部下的理由是其加入刘邦阵营的地点是宛朐,而刘邦在前元年没有到过宛朐。但刘邦部的周勃在前二年到过宛朐,因靳歙加入没有具体时间,他在前二年加入并非不可能。靳歙加入时的身份为中涓,曹参、周勃也是中涓,但中涓一职并非刘邦专有,吕泽部也肯定有,比如说菌侯张平以中涓前元年从起单父,这也是刘邦在前元年没有到过的地方。靳歙的作战纪录多有从攻某,但未明言从谁,从理论上来说,不提从谁,应该是从刘邦,而靳歙的一些作战轨迹又看似与刘邦的行止不合。所以菜九将靳歙视之为从陈豨起宛朐者,而陈豨所从,肯定是吕泽无疑。所以将靳歙定为从陈豨或吕泽,不算无据。这是指靳歙的出身,而其战绩记录之详细又类似于《樊郦滕灌列传》,但击秦时期的早期战绩显然又较《樊郦滕灌列传》简略。将靳歙在这一时期的升迁过程与樊哙比较一下非常有意义,之所以选樊哙比较,是因为樊哙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以下简称《功臣表》)中的受封户数与靳歙相近。樊是五千户(列传五千四),靳歙五千三百户(列传先四千六,后五千三)。说明二人的功劳相近,战功的可比性较强。
比较一下靳樊二人截止于封君前的事迹:
靳歙的过程:以中涓从,起宛朐。攻济阳。破李由军。击秦军亳南、开封东北,斩骑十人,将一人,首五十七级,捕虏七十三人,赐爵封,号临平君。
樊哙的过程:初从高祖起丰,攻下沛。
高祖为沛公,以哙为舍人。
从攻胡陵、方与,还守丰,击泗水监丰下,破之。复东定沛,破泗水守薛西。
与司马尼战砀东,却敌,斩首十五级,赐爵国大夫。
常从沛公,击章邯军濮阳,攻城先登,斩首二十三级。赐爵列大夫。
复常从,从攻城阳,先登。下户牖,破李由军,斩首十六级。赐上间爵。
从攻围东郡守尉于成武,却敌,斩首十四级,捕虏十一人,赐爵五大夫。
从击秦军,出亳南。河间守军于杠里,破之。
击破赵贲军开封北,以却敌先登,斩候一人,首六十八级,捕虏二十七人,赐爵卿。
从攻破杨熊军于曲遇。攻宛陵,先登,斩首八级,捕虏四十四人,赐爵封,号贤成君。《樊郦滕灌列传》
经过比较可以看出,樊哙的杀敌数字几次具体到个位数,晋级过程也非常详细,可谓是由一个个战功垒起了一级级台阶,一步一个台阶而达成的。同样是武将,靳歙作战立功应该不会比樊哙少,但记录的粗疏意味着靳歙的一些早期战功没有得到记录,只是笼而统之地一下子就升到樊哙的级别。樊哙差不多参加了期间的全部战斗,靳歙的攻济阳,樊哙没有,但夏侯婴有,估计樊哙也参加了,只是在那个战斗中樊哙或者没有出色表现。刘邦早期规模不大,即使加上吕泽部也是一样,所以那些樊哙参加的战斗,靳歙也应该都参加了。没有被记录,可以作为其当时不是直属于刘邦统辖的旁证,因为负责记录军功的人对靳歙在这一时期的情况不是太清楚。靳歙的封君略早于樊哙,估计与其在这一时期的总体作战中贡献突出有关。列传所称的“破李由军”,不代表靳歙此战居首功,只表明他参加了此战。首功应该是曹参,史料明言其杀李由。从破李由军、击秦军亳南、到开封东北,时间跨度较长,其他人在此期间至少有破王离军与东郡尉军等事迹,无论靳歙属刘邦或吕泽,都应该参加,没有记录,也提示当时他不在刘邦的直属团队中。
靳歙从属刘邦并长期独立作战是从“从定三秦。别西击章平军于陇西破之”开始的。此前,我以为靳歙是从属吕泽的,理由详前。此时定其为从属刘邦的理由是,陇西不是吕泽进攻的方向。丁复俘虏翟王,表示上郡方向是丁复的作战方向,丁复属于吕泽,则靳歙的作战与吕泽无关。只是这个章平的事迹/活动轨迹不是那么可信,好像刘邦定三秦时,所有将领的作战纪录中都有他,难道章平是三秦的机动部队,率队四面救火?但又不堪大用,屡战屡败,这是比较奇怪的事。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即这个四面作战的不一定是章平,因为作战的区域跨度实在太大了。比如曹参就破章平军于好畤南(此战有樊哙参加),又在景陵一带破之;周勃北攻漆也有击章平的记录。好畤、漆在内史,靳歙战章平在陇西,具体地点不详。在汉阵营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要调动军队作这样大范围的运动,估计非常困难。是否因为当时战事密度较大,汉方对对手的详细情况所知甚少,就拿出个章平来代替。依菜九的菜鸟见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比如《曹相国世家》记,“击三秦军壤东及高栎,破之”,“三秦使章平等攻参,参出击,大破之”。三秦是三个国家,各有各的地盘,他们的军队集中在一处作战会有相当的难度,笼统地提三秦军,真像搞不清对手的样子。所以章平的无处不在,极有可能是搞不清作战对象造成的。这个章平于汉二年正月被擒,标志着定三秦之战告一段落。所以击三秦之战应该是汉元年八月始,至汉二年正月为第一阶段结束,时间跨度是六个月,而不是各史料所说的一个月。至此,只剩下章邯盘踞在废丘负隅顽抗了,其他地方都落入汉之掌握。
根据谭其骧《历代中国地图集》,陇西一共也就七个县,定陇西六县,基本上就是完全征服陇西了,没有征服的可能是周勃所击之上邽。据史料,郦商在战前“以将军为陇西都尉”,大概原本是安排郦商完成定陇西之役的,但最后郦商的功劳簿上记的是定北地、上郡,地域比陇西广大得多。可能是在发出任命后,又对郦商作战分工作了进一步的调整,最终陇西是由靳歙平定的。《功臣表》将定陇西之功给了周勃,或者其所击之上邽有敌方的军事首脑,但对靳歙显然是不公平的。大概定军功的人有自己的偏好与倾向性,靳歙在定功一事上吃得亏太多,此或为一斑。需要说明的是,史载郦商所定之上郡是翟王董翳之属地,而《功臣表》明言,翟王董翳由丁复及其部下朱轸所擒,则翟亦当由二人平定,此二人均为吕泽部下,则定翟为吕泽部之功,与郦商无关。丁复与朱轸都没有受平吕氏之乱的牵连,把他们的功劳抹杀,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大概是没有立传使然。这种历史缺憾真让人无语啊。陇西算是比较荒凉偏远的地区,这是靳歙的第一次独立作战,就啃了一块硬骨头,所将卒斩车司马、候各四人,骑长十二人,战功也不小,他此时的官衔是骑都尉。不论靳歙此前是否从属于吕泽,至此,应该开始了从吕泽部单列出来的过程,渐渐成为刘邦日益倚重的锐利爪牙。日后,郦商又以陇西都尉从击项籍军,提示靳歙在完成了陇西的作战之后,就把地方移交给郦商了。这个郦商显然是比靳歙更受重用,还要特意从北地郡赶回来接管陇西。也许正是从这个时间开始,靳歙成为一支专打硬仗的重要机动力量。
读《傅靳蒯成列传》2
之后,靳歙从东击楚至彭城。这肯定是跟随刘邦了。因为吕泽没有到彭城,而是居下邑(今安徽砀山县东),这表明靳歙进一步与吕泽脱离了。彭城之败,靳歙所部可能没有太大损失,随后他就频频出击,作战甚夥。击王武事,是汉阵营彭城失败后的一个一连串的军事行动,唯《樊哙传》记此事在彭城失败前。或者《樊哙传》有误。击王武事,《灌婴传》记录较全,则靳歙击王武为次要,甚至没有参加,大概当时梁地汉的异己武装较多,故笼统论之≯合《曹相国世家》等记载,这种反叛者有王武、魏公申徒反于外黄,程处反于燕,柱天侯反于衍氏,邢说反于菑南。外黄,秦县名,今河南民权。燕,秦县,在今河南延津东北。衍氏,古邑名,在今河南郑州北。菑南,在今河南民权东。《曹相国世家》又记有“击羽婴于昆阳,追至叶”,不详这种作战是否也是平叛。昆阳,古邑名,在今河南叶县。灌婴“又击王武别将桓婴白马下破之”,白马,秦县,今河南滑县旧滑县城东。
现在没有任何资料呈现王武们反叛前的生存状态。他们到底是汉军的固有部分,还是原本盘踞一方的独立武装?估计后一种的可能性大。如同彭越,就是没有归属者,彭城战事前与汉结盟,之后虽然暧昧,但跟汉还保持联系。魏豹与郦商、陈武原来也可以归到这个群体。只是魏有楚的授权,成了公认的诸侯王;郦商加入了沛公;陈武先随项羽入关,因没有受封,成了没有归宿的武装,在汉二年刘邦东征前也加入了汉方。王武等散在独立武装原本应该是各自为政,到了刘邦打出讨伐项羽杀义帝之罪的旗号,这些人才加盟进来。看到刘邦彭城大败,这种人又开始动摇,因为他们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盘,所以才成为刘邦的讨伐对象。这些反叛势力基本上都集中在梁地,也就是中原一带,估计秦灭前,中原一带没有出现具有统治力的武装集团,此前的魏豹虽然势力可能占优,随着魏豹从项羽入关,反而使这些势力发展起来,呈现出群雄并起之势。原本大家互不相干,后来在为义帝复仇的旗号下成为刘邦汉的统战对象,并形成联盟。史料说刘邦率五诸侯东进,从三家注开始,就对五诸侯的组成有不同的见解,之后清儒注解又超出三家注的范围,同样不可信。因为清儒各家所举诸侯翟、塞、韩(韩王信)、魏及陈馀所遣兵、殷、齐、河南、衡山(吴芮)都不靠谱。翟、塞、殷、河南为汉所平定,韩(韩王信)本身就是汉的分支,至少这几家应该排除在五诸侯之外。衡山(吴芮)根本没有加入讨伐的任何迹象,齐正与项羽激战无法分身,显然也不能算。只有魏及陈馀所遣兵可以算是盟军,但陈馀没有留下加入的迹象,有的只是背盟的记录。所以,这五诸侯很可能是个约数,无法坐实,大概就涵盖了王武之类为数不少的散在武装力量加盟。这些临时盟友,见汉方失势,就开始对汉怠慢,或者纷纷脱离盟军的阵营。但前期的联合,就给刘邦提供了攻击的口实。之后一连串的作战,是以平定内乱的形式,清理异己势力,这些作战的结果,使得汉方在中原腹地取得了理想的作战条件。而这一系列作战,是以王武为打头开始的,并非王武是反叛武装的盟主,他可能是第一个发难者,同时也是势力最大者,因为他甚至派遣人马扩张地盘(灌婴击王武别将桓婴白马下),故被刻意记录下来。靳歙参加了讨伐王武等武装的作战,但未必直接参加了对王武的具体攻击。他所攻击的是另一个反叛诸侯邢说,“别将击邢说军菑南破之。身得说都尉二人,司马、候十二人,降吏卒四千一百八十人”。从战功来看,作战的规模不小,仅俘虏就达四千多人,此战唯见靳歙,算是靳歙的独家功劳。
包括邢说在内的反叛,可能还没有到真正反叛的地步,至多是出现了与汉貌合神离的迹象,如果真的已经形成敌对态度而对汉主动攻击,有强楚在侧,汉势必极难应对。汉对王武等的战事,开创了以反叛的名义消灭非敌对势力的模式。正因为这些讨伐对象没有表现出实质性的对抗,所以平定的过程比较顺利,这样的事情,汉在道义上应该是有问题的。为什么这样定呢?《项羽本纪》记曰:“汉王之败彭城,诸侯皆复与楚而背汉。”但这种背叛,至多是反楚联盟解体,估计还没有上升到军事对抗的层面。这个时候,王武之流的存在只是一种隐患,还没有真正酿成大患。也许是因为要在荥阳东与楚作战,所以汉发起了针对王武们的战役以便占据战略要地。如果汉组织对楚的反击战,而王武之流在一边助楚,将造成张大楚势,令汉分心的效果,不利于对楚作战。所以刘邦选择先下手为强,主动挑起战事,一鼓荡平。这个时间,大约是在刘邦入关前后进行的。因为王武之流极可能并没有正式动武,所以不一定需要刘邦在场,刘邦可以简单部署,也可以仅委派曹参等人,奋其余威,就逐一平定。王武之流的最后归宿,可能会被当时也在梁地的彭越收编。比较奇怪的是,汉并没有控制王武们被击败而腾出的地盘,之后楚汉相持的战线退到王武们的西边,楚对这一块地盘,也没有全面控制。以上是将王武们作为汉以外的独立武装作出的分析。还有一种情况,即王武们是汉自身的势力反了出去,这个问题也不小,至少王武们在此前属于功勋卓著者,因反叛而将其功劳统统抹去。所以王武们的来历不明,还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因为平定王武之流牵涉到其后有汉破楚荥阳东的记录,还是需要追查刘邦的行止所在。因刘邦的行为对这一时段的历史走向至关重要,所以推敲一下刘邦的行止并非多余,看官们也可据以推测刘邦是否主导了平定王武们的战事。《秦楚之际月表》记:(汉二年六月汉)王入关,立太子,复如荥阳。《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亦记:(高皇帝二年夏)立太子。还据荥阳。如果刘邦确实如上述史所料称,在六月一月内入关又出关,刘邦真是太辛苦了。因为刘邦在关内要办的事还是非常多的,要平定章邯,要立太子,要立祭祠,要祭山川,等等估计耗时甚多,非马不停蹄方可。难怪日后诸侯拥戴刘邦当皇帝时称其功最高,真是名符其实啊。而其他史书记载与此异。《资治通鉴》沿用《汉书高帝纪》记刘邦六月入关,八月到荥阳,亦有一定道理。《汉书》对这一段的刘邦行止记录较《史记》为详,其当有所据。但六月入关,八月到荥阳亦有可斟酌处。会不会刘邦在六月出关后又回去了一趟,然后于八月再到荥阳。菜九感觉非如此不可,史料之疏漏,令人遗憾。
汉二年为多事之秋,《秦楚之际月表》未载八月之事,刘邦面临的棘手难题也是千头万绪,魏豹之反一事或者可以作为一个重要的时间参照。《秦楚之际月表》记魏豹五月叛。实则五月应该是魏豹向刘邦告假,然后回到西魏地才能有所动作。这个时间可以推迟到六月甚至更晚些时候。《淮阴侯列传》记,汉二年“六月,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国,即绝河关反汉,与楚约和”,这已将魏豹请假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月,其真正反叛只会更晚。《曹相国世家》又称:“高祖三年,拜为假左丞相,入屯兵关中月余。魏王豹反。”此三年当为二年之讹,但提示魏豹反的时间是曹参屯兵关中月余之后的事。此前曹参要击王武等人,然后才会入关。史料中没有曹参参与灭章邯的记载,提示曹参是在平定王武等人之后回到关内的,届时章邯已被擒获。灭章邯是六月事,再月余,则为七月甚至八月,然后曹参出师击魏豹,提示魏豹之反至少在七月后。汉伐魏之前,汉还有招降魏豹之举。招降魏豹可以在关内进行,也可以在荥阳进行。考虑韩曹又应该是从关中出发击魏的,刘邦的现场协调或者必不可少。所以不能排除刘邦六月出关,八月前入关,八月又出关至荥阳的可能性,而且八月出关时,击魏之人选与配备已完成,刘邦可以放心部署对楚作战。刘邦在什么地方接受魏豹的请假,也是个问题。估计在关外的可能性大一些,那样的话,更应该是六月之后的事了。因为在刘邦刚刚溃败的五月就请假,可能会受到高度怀疑,索性等刘邦安全稳定后请假,批准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靳歙的功劳有破楚军荥阳东,这应该是汉败彭城后的一个转折此战应该是刘邦主导的。《高祖本纪》记曰:“汉王稍收士卒,与诸将及关中卒益出。是以兵大振荥阳,破楚京、索间。”但此事被记在黥布归汉之后,即汉三年时,显然不合实际。《淮阴侯列传》、《樊郦滕灌列传》及《傅靳蒯成列传》均记为汉二年,更符合实际。《高祖本纪》之所以如此记载,大概是受到传说中的张良进言策反黥布一事的干扰,因为要与那个记载协调,所以产生了不合实际的记载。而张良的谋划一事之荒诞无稽,菜九已在《重审韩信罪案》中点评过了。此不赘。菜九原以为此战是韩信之功。这不仅是有韩信军事天才名声的诱导,也有《淮阴侯列传》记录的佐证。我一开始以为是刘邦打下彭城后,委派韩信对在齐之项羽进行拦截防御,结果被项羽绕过防线,迂回到彭城南面突然袭击,造成汉的大败。韩信却因此保留了完整的兵力,才得以在与汉王会合后,在荥阳一线击败楚军。后来发现,没有经过战事考验的韩信,未必会被委以如此重任,所以此事还需要仔细推敲。即便没有委任韩信,肯定汉方会在齐方向上会安排得力人选警戒,也许是曹参,具体如何已难得其详。但破楚一事肯定成立,因为不如此,则汉的颓势无法扭转。此事的发生时间,我又一直以为应该在击王武辈之前。理由是楚新败汉,士气正盛,对汉军的压迫不会放松,在这种情况下,汉方应该腾不出手来平定联盟内部的反叛。经过推敲发现,或者这些“叛乱”势力实力有限,并处于一个相对狭小的地带,不足为患,平定起来并不困难。所以于平定王武之后破楚的历史记载还是可以接受的。唯有《樊郦滕灌列传》之灌婴部分,将破王武之战分记于破楚荥阳东前后,不知是误记,还是王武部没有一次平定,也许前者为破其主力,后者为扑灭余部。破楚之战非常重要,楚汉双方的首脑人物必然要到场指挥,而这方面的记录又非常不利于刘项到场。如果刘邦到场协调诸军,这个破楚时间应该紧接着刘邦出关后。大概因为这一战特别重要,所以刘邦在关内的安排非常仓促,一结束关内安排即赶回荥阳,然后立即着手进行破楚之战。时间可以是六月后,也可能是八月到荥阳那次,以前者为妥。因为击败了楚,才能稳住阵脚,才有资本说降魏豹。但我估计项羽没有参加这一战,因为项羽的战争能力明显在刘邦之上,如果项羽亲临战场并大败,楚军必馁,就很难出现此后楚围荥阳的咄咄逼人的态势。此战有靳歙、灌婴参加,灌婴、靳歙无相互隶属关系,只是接受刘邦指挥的干将,提示应该有高层居间协调,所以这个功劳应该记在刘邦名下。至于韩信是否参加,还不能确定,但菜九倾向于他没有参加,理由是到那个时候韩信还没有经过战争考验。何况韩信还极有可能于此期间同曹参一起回到关中,不在破楚现场。在这个时间击退楚的攻势非常重要,因为汉方接下来有一连串的军事行动,需要有一个相对安定的战线,这一切都要在扼止住楚的攻势之后才能进行。至少靳歙参加的对赵作战,就需要这种相对平衡的局面。
读《傅靳蒯成列传》3
《傅靳蒯成列传》的战赵资料是这段历史的最要害记录。它最早引起我的高度重视,是在作《重审韩信罪案》时,以此说明平赵不是韩信一家之功;后来作《清理陈豨乱局》时,又引用其作为陈豨可能参加了平赵之战的证据。两个回合下来,觉得这样功利性地使用资料,不能物尽其用,资料的全部内涵远没有穷尽,怪可惜的。所以下大力气尽己所能,将本列传再捋一遍。
《傅靳蒯成列传》的靳歙对赵作战记录只有寥寥数语,但是非常有内涵,也是该传最有价值的地方。靳歙的对赵作战在以往的叙述模式中基本上被忽略不计,比如以《资治通鉴》为代表的占统治地位的所有历史叙述,就根本不见韩信以外的击赵记录。因此这个记载成了整个这段历史的唯一记载,而一旦深究落实,将会颠覆汉对赵作战的认识,并进而颠覆整个楚汉战争的现行叙述模式。这也是打理这个列传的核心价值所在。因为列传的靳歙部分,特别枯燥无味,完全可以视之为直接录自朝廷档案,因而是最接近历史真实的文字记录。所以对这个传记的研究,应该能起到部分还原历史面貌的作用。
《傅靳蒯成列传》记载的靳歙对赵作战计有七战,不可谓不多。按顺序胪列如下:
1。别之河内,击赵将贲郝军朝歌。这是独立作战,但肯定是受派遣。战果是:破之,所将卒得骑将二人,车马二百五十匹。
2。从攻安阳以东。这是从属于某的作战。战果是:至棘蒲,下七县。
3。别攻破赵军。又一次独立作战。战果是:得其将司马二人,候四人,降吏卒二千四百人。
4。从攻下邯郸。又一次从属于某作战。
5。别下平阳。又一次独立作战。战果是:身斩守相,所将卒斩兵守、郡守各一人,降邺。
6。从攻朝歌、邯郸。又一次从属某作战。
7。别击破赵军。再一次独立作战。战果是:降邯郸郡六县。
整个作战纪录概括起来就是,靳歙七度作战,三从四独,战功赫赫,朝歌、邯郸二度易手。
虽然这个传记还是过于单薄,既没有展开整个战争的过程,甚至也无法区别何者为主要战役与主要事件,但这种资料的存在已足以颠覆性地动摇现有历史陈述。尤其是以往没有注意到赵与汉为敌时,其势力已超出了赵的范围,非一战可擒。顺着靳歙资料提供的线索,清理这段历史,就会发现整个历史乱象一片,各种势力打成一团,欲清理一下,着实费力。网友Liushiming1988《还原真实的楚汉战争,撕下韩信战神的面具,还原小人韩信的真面目》一文_煮酒论史_天涯论坛
bbs。tianya/post-no05--1。shtml,其中附图有参战各部的动态,令人对战局一目了然,虽然其中一些标注,菜九不赞同,但此图确实能较形象地展现汉赵之战的形势,故附于此。此图将对赵作战参与者的行进路线都标示出来了,立体地展现了对赵作战的场面。菜九没有丝毫的制图能力,故对此图之作叹为观止,五体投地,在此谢过。现据列传资料对在赵战事粗略分析如下:
A△战的性质是以自卫反击战开始的对赵征服战。
靳歙战赵的时间地点决定了作战的性质,所以是特别需要注意之处。
作战的时间是汉三年以后,与韩信、张耳击陈馀何者在先,没有明确标记,但不妨暂定靳歙在先。因为靳歙对赵作战先于韩信的理由比较充分,一是赵先背约,二是赵对汉有侵占,单纯就这件事而论,汉直赵曲,作战的地点与目的有收复失地成分在内。到了韩信等破魏之后,亦当顺势对赵进攻。如果靳歙击赵在先,则韩信等人相当于从赵汉战线的后方发起对赵进攻,或者属于偷袭性质。靳歙对赵作战的范围主要在赵的腹地,且动作频频,这种规镊战,一定会惊动赵国的高层,也一定会对此作出相应的兵力调动。以此为考量,则可以肯定,韩信面临之敌应该没有后人认为的那样强大。无论如何,靳歙此作战形成的效果,分解了韩信们的军事压力当无可怀疑。当然,这个先后只是菜九的独家推测,具体是怎么回事,这里面的账还真难算。
靳歙作战的起始地点应该超出赵的固有疆域。安阳、朝歌原本不是赵的地盘,甚至于历史上也从来没有属于过赵。朝歌(今河南淇县),为项羽所封殷王司马卬之都。汉二年,刘邦东征,擒司马卬,以其地为河内郡。安阳(今河南安阳),则是项羽接受章邯投降的地方,亦属河内郡。此二地或者整个河内郡在什么情况下陷落于赵,现没有任何史料可资考量,只有靠推测来复盘当时的情状。需要指出的是,无论安阳、朝歌原属何国,都是项羽主持诸侯相王时封给昔日赵将的。之前汉在很短的时间内占领之,可能没有经过激烈的战斗,而是以收降为主,当地原有的守备力量没有受到过多触动,而这些人原来就是赵军,或者与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侵汉赵军可能是原本准备或者已经加盟到反楚阵营的,赵主政者陈馀看到汉的溃败,便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以为汉大势已去,汉的覆灭也就是早迟的事,就想趁此机会攫取利益。正好汉军主力东征,后方留守不足,所以赵选择在汉失利后就立即开始了这个大举攻陷汉地盘的行动。陈馀让这些原来的援汉赵军顺势对汉进攻,而他们进攻的地方,正是旧殷国一带。当地原守军见到来自宗主国的赵军来攻,因他们与赵的渊源,就归顺了赵,所以赵军没有太费周折就实现了对这些地方的占领与控制。估计陈馀主政的赵开始对汉动手的时候,甚至未来得及与楚结盟。进而可以判断,赵对汉开打并实际占领上述地区的时间,应该早于魏豹之叛,更早于韩信攻赵。因为陈馀是发现张耳没有被汉处死,就开始翻脸的,而魏豹则是向刘邦请假之后回国与汉决裂的。魏豹回国事件,可能除了不看好汉的前途外,还有赵已开始对魏掠地。曹参有击赵别将戚将军邬城的事迹。曹参没有随韩信张耳击赵,而是留在魏地清剿戚将军这种赵的入侵势力。这个邬城就是魏地,而且是魏之腹地。曹参在魏与赵军作战,表明赵对魏的侵蚀规模已相当可观,也表明赵不仅对汉动手,对魏也动手了。《功臣表》记,(磿侯程黑)以赵卫将军汉王三年从起卢奴,卢奴,秦县,在今河北定州,其地属燕。据此,赵对燕也有侵犯,看来赵的野心不小,对毗邻各国多有侵占。此前,菜九在《重审韩信罪案》、《清理陈豨乱局》中不认可汉破代相国夏说阏与之战,以为代地本身的安定大有问题,不至于对魏侵犯。现在看来,赵对魏侵犯的可能性相当大,此事真有可能成立。只是战夏说的地点应该不是阏与,而是《曹相国世家》所说的邬东,与邬城极可能是一个地方。据此推论,魏豹的请假回国,还不仅仅是对汉的离心离德,更有疆土被严重侵犯的因素在其间。接下来的问题是,魏不仅要对汉防范,更要击退赵的侵略,而在这样的状态下,魏有多少力量对汉作战也是很成问题的。有一个疑问是,汉虽然有彭城之败,但总体实力应该远大于赵,在这种情况下,赵主动向汉进攻,如此重大的行动,陈馀不可能不到现场主持大局,后人从现存史料中一点也看不到这种痕迹。赵与楚结盟也需要陈馀主持,尤其是赵与楚结盟在当时有一定的难度,即赵是破坏项记天下格局的罪魁祸首。楚方破汉,势头正盛,是否会接纳赵的结盟请求,还是很成问题的,而在与楚结盟未果的情况下,赵即选择与汉开战是否合适,也是一个问题。
简要归纳一下:对赵作战并不是汉主动挑起的,虽然汉有吞并天下之心,但步调上,却变成了自卫反击。尽管日后汉赵之战演变成赵被汉吞并(后又分给了张耳),但其开始部分的自卫反击性质是应该承认的。汉没有吞并赵的原因是,刘邦与张耳有师生之谊,所以形式上就像替张耳战胜陈馀,夺回失地,而没有像对殷与河南国一样,直接吞并。汉赵战事始于汉二年,大约五月后不久。面对赵突然对自己开战,汉方可能暂取守势,因为汉需要处理的局面也是千头万绪,估计没有立即开展反制。直到汉三年才开始强力反击,此前汉完成了对王武等势力的清剿,完成了关中之敌的肃清,完成了关中制度的建设,稳定了楚汉战线,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有了对赵清算的条件。而靳歙的朝歌、安阳作战,还不能算是汉对赵的清算,而是汉对赵的自卫反击战,作战目标是收复沦陷国土。收复失地后,靳歙顺势攻入赵地,开始了汉对赵的清算之战。这两个阶段的作战,均以靳歙的对赵作战为汉赵战事的唯一记录,我以为这才是汉对赵作战的第一战场。
B。靳歙的事迹提示,汉赵之战是拉锯战。
靳歙战赵记录的存在,已经可以推翻赵一战而定的旧有认知;而几个地点(朝歌、邯郸)的两度攻占记录,又清楚表明汉对赵作战是长期而艰苦的拉锯战。立即出现的问题是,韩信战赵记录的可靠性究竟如何。现有的历史记述,基本上是以韩信的击赵记录垄断了整个汉赵战事,菜九多次指出过,因为韩信事迹受到蒯通之流的掺假,可信度不高,甚至可以说基本不可靠。韩信在击赵过程中肯定是劳苦功高的,但不会是现在被记录到的这种轻松模式。史料中最可信的,还就是靳歙的事迹,可惜只有片断,虽然不可能复原整个战事,但用来动摇现有记忆模式还是可以的。只是汉在赵的拉锯战的作战双方,倒未必是汉与赵,更有可能是汉对楚赵联军作战。分析详下。
C。靳歙的事迹提示,赵地发生过楚汉会战。
即使作为汉在赵南方战事的唯一记录,战事的主角基本上就靳歙一人,也能感觉是战事频频、相当胶着的,到底是会战还是乱战,虽然更像乱战,因有楚汉齐地会战为参照,还是定义为会战为好。赵地已成了当时决定天下大势走向的另一个焦点,就如同韩信破齐,楚国救齐一样,赵地一旦被汉彻底征服,整个战局就会向汉方倾斜,这是楚方一定要制止的。《淮阴侯列传》记曰:“楚数使奇兵渡河击赵,赵王耳、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兵诣汉。”《郦生陆贾列传》亦有“楚人闻淮阴侯破赵,彭越数反梁地,则分兵救之”的记载。虽然郦生与韩信的历史记录因有蒯通造假的成分,其内容多不可信,但从朝歌、邯郸两度易手来看,赵以外势力介入与汉对峙的情况必然存在。而这种情况的出现,只能是有楚军加入了对赵的争夺,因为赵地残军应该不会有从汉军手中夺回失地这种实力。所以这两个资料还是可以作为参考的。《淮阴侯列传》称张耳为赵王耳,亦不当,因为张耳为赵王的时间是汉四年,在汉三年楚救赵的时间里,还没有被立为赵王。但其称“往来救赵”,则表明赵地有陷落于楚者,如邯郸。根据灌婴在邯郸接韩信的兵源一事来看,韩信等也参加了在赵与楚会战。需要指出的是,楚汉赵地会战,应该是以汉的彻底胜利而告终,但仍然没有立即改变楚强汉弱的基本格局,之后汉方还是在荥阳、成皋一带两次大败。
楚汉在赵的会战规模有多大,主帅各为谁,现已难详,稍后做些粗浅的探讨。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傅靳蒯成列传》所涉赵地战事中,靳歙应该是汉一方出力最大者。从地图上看,靳歙在赵作战的范围距楚汉荥阳对峙一线不远,过河援赵的楚军,很可能就是从荥阳一线抽调的。估计楚与汉在赵地的纠缠,减弱了荥阳战线的对峙激烈程度。此前菜九在《清理陈豨乱象》中说:“陈馀以南皮三县叛,佐代王赵歇杀败常山王张耳,破了项羽分封之局,陈馀赵歇应该是项羽的死敌。但项羽仍能对赵施以援手,不是他不记仇,而是赵地战局关系到全局性的战略平衡。赵军骠悍是有传统的,即使残军也不例外。当年武臣被李良杀败,司马卬仍继续作战。张耳君臣受困于钜鹿,瑕丘申阳亦继续作战。所以赵歇陈馀战死,赵地顽强抵抗并不奇怪。加上楚援军后,张韩力不能支也很正常。”现在看来此说需要修正,因为楚介入赵地作战,未必是针对韩信张耳作战,其作战区域基本上是在距荥阳不远的邯郸一带,即靳歙作战的区域。由于有赵地残军的协助,楚之援赵军一度攻占部分汉控赵地,比如朝歌,比如邯郸,这两个地方都是非常重要。尤其是邯郸,曾为赵之旧都,对赵格外重要,虽然项羽分封时矮化了其地位,估计仍然是人口稠密地区,汉军占领后,一定会派重兵镇守,这种要害之地的失陷,也表明了对方攻击的力度非同小可。但最终还是被以靳歙为代表的汉军击败,之后才专注荥阳一线的作战。需要指出的是,第二次邯郸争夺战,估计有韩信参加,这就有点会战的味道了——几支汉军从不同方向,对占领邯郸的楚军围剿。楚汉赵地战事性质规模,下面还要讨论。
D。在赵汉军的主帅到底是谁?
靳歙的作战以独立性质为主,与他人多无涉,表面上看击赵战事亦如此。靳歙击赵事迹,可以用“三从四别”作简单归纳。而我最早注意到的,就是里面的几个“从”字(从攻安阳以东,从攻下邯郸。从攻下朝歌、邯郸)。依照菜九的菜鸟见识,别,应该是接受指令后的独立作战,从则是在某人的统率下参与作战。所以,遇到别,其功劳基本上可以归于其人;遇到从,则其战功的领导指挥之功不得归其所有。靳歙接受谁的指挥,是值得一辨的问题。按照传统认识,在赵汉军的主帅是韩信,靳歙应该受其节制。但《史记》从来不忌讳韩信,如多次记有灌婴、曹参、张苍从韩信作战。没有明言从韩信,则韩信应该排除在外。以司马迁的笔法,所谓从击某而无特指时,往往是从刘邦。考虑到刘邦此时正与项羽相持于荥阳一带,故此前菜九是将刘邦排除在指挥靳歙作战的人选之外的,也不接受刘邦会出现在汉赵战场一事。
不利于刘邦前往的理由是:①月表丝毫没有提到刘邦在赵迹象。②刘邦的主要精力用于在荥阳一线与项羽相持,楚强汉弱,汉处于守势,形势严峻,如果刘邦离开,其他人会顶不住项羽。当时惟有刘邦勉勉强强抵挡得住项羽,其他人达不到这种程度,这种情况使得刘邦的离开有困难。吕泽此时或者也与刘邦一同被困在荥阳,《惠景间侯者年表》记博成侯冯无择“力战奉卫悼武王出荥阳”,估计要抽身出来也有困难。这里需要探讨的是,荥阳相持是否到了根本无法脱身的状态。看来没有,荥阳陷落前,刘邦出逃后,曾经脱离相持一线,转战南阳叶,而项羽随后追踪过去。③靳歙在赵作战时间颇长,即使如②所推算刘邦有前往赵地的可能,也未必会有这么长的时间滞留赵地。
通过对靳歙事迹的反复琢磨,越来越觉得刘邦还真有可能深度介入赵汉战争。刘邦出现在汉赵战场并指挥作战,这可是现有历史认知从来没有提及的事,太匪夷所思了。如前所述,刘项在荥阳一线苦苦纠缠,刘邦脱身击赵的可能性实在很小。但《傅靳蒯成列传》的记录表明,这种可能性还是可以成立。该列传记有“(周緤)东绝秘道,从出度平阴,遇淮阴侯兵襄国”(《功臣表》周緤亦有类似记录,只是多了一条“楚汉约分鸿沟,以緤为信”。我以为,蒯成侯周緤历史有价值者,也就这两条记录),周緤为刘邦最信任之人,史称从来没有与刘邦分开过,虽然是夸大其词,但其所从多半是刘邦。此行的目的是从韩信处接受兵源,输送到荥阳前线。我一直不理解周緤的这条功劳,“从”刘邦到韩信处接受兵源,功劳应该归刘邦,怎么算周緤的功劳呢?经思考,这条资料还可作这种解读,即周緤从刘邦出度平阴,然后到襄国接收淮阴侯兵源。因为平阴就在靳歙作战的朝歌一带,襄国,在今河北邢台,本为秦信都县,汉元年诸侯相王时,项羽改其名曰襄国,并以此为常山王张耳国都。汉三年,汉将韩信破赵,击虏杀赵王歇于此。而襄国距朝歌很有一段距离,所以周緤大概是将刘邦护送度平阴后,又前往襄国迎接韩信的兵源,所以功劳成立。《樊郦滕灌列传》记:灌婴“以骑渡河南,送汉王到雒阳。使北迎相国韩信军于邯郸”,与周緤的行动内容相似,正好配成方向相反的一对:周緤是护送刘邦过河北上,灌婴是护送刘邦过河南下。这一往一返,恰好坐实了刘邦在赵的行踪——有前往,有停留,也就有可能直接指挥作战。问题又来了,灌婴是什么时候到赵地的,是随刘邦一同前往,还是此前就已经在赵。如果此前已经在赵,为什么没有立下一点战功。从情理上来看,刘邦指挥作战,肯定不止靳歙一支部队,灌婴此前在赵是完全有可能的,至于其没有被记录到战功,极有可能是功劳不大的关系。日后刘贾从赵地渡河击楚、骚扰楚梁地,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又是如何先在赵地的。看来在赵的汉武装,远非韩信、靳歙,还有更多汉军介入赵地战事。如陈豨,可能是从代地对赵合击。周勃有攻曲逆的记录,曲逆在赵之北部,距周勃原先镇守的关内之峣关相当辽远,不知周勃是从什么路径过去的。一直以来,菜九对赵地战事就充满疑虑,韩信一开始就擒斩了陈馀君臣,怎么迟至一年后才开始击齐,中间过于清闲了。验之于靳歙事迹透露出的赵地战事的内涵,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赵国根本不是一战可定的。所以,《功臣表》未记韩信的定赵之功是有原因的,因为太多的作战不是在韩信主导下完成的,太多的部队不归韩信主导。汉将击赵者众,多有与韩信无隶属关系者,这些人也可能是在刘邦直接指挥下作战,也许是在其他将领如陈豨的指挥下作战。因靳歙很有可能为从吕泽起事者,后又独立出来从属刘邦,菜九也曾考虑过吕泽是靳歙在赵作战的上级,因为吕泽是汉政权刻意要遮蔽之人,在记录战功是会刻意遮蔽掉的。但根据刘邦肯定到过赵战场,则吕泽没有必要再出现在赵,因为两大巨头同时出现在赵,与项羽荥阳相持的作战就会成问题。那么能否指认汉在赵地的指挥者呢?可能没有一个统一指挥者。靳歙作战的指挥者,无疑是刘邦,作战的范围是赵之南部,参战部队灌婴之外还应该有刘贾、卢绾等人。韩信张耳是从魏由西向东进攻赵国的,他们可能在邯郸一地与南部汉军有关联性的军事行动,只是不知道是南部汉军先夺回邯郸,然后韩信军才抵达;还是南部汉军与韩信军合力攻下邯郸。陈豨日后掌管赵代两国武装力量,估计他完成定代之后,也应该加入到定赵的过程。《功臣表》有(磿侯程黑)以赵卫将军汉王三年从起卢奴,地在今河北定州,未明言从韩信,当为从刘邦,但刘邦如果北上到襄国以北,那么也用不着周緤去迎韩信的兵了。所以程黑可能加入了陈豨的汉军。周勃的战曲逆,感觉上非常突兀,我很怀疑可能是冒领了陈豨之功,因曲逆距代非常近。菜九在《清理陈豨乱象》中曾将陈豨也列为靳歙所从的可能,经过考量,靳歙的战线,距陈豨战代,距离过远,陈豨应该没有可能实现跨地区指挥。如果硬要推测,情况大致是否样:在赵汉军至少有三路人马——刘邦、韩信张耳、陈豨。
一路分析下来,基本上不排除刘邦曾经前往赵地的可能,但是否能够在赵地停留时间较长,则是有疑问的。换言之,还不能说刘邦主持了汉赵之战。那么,刘邦到了赵地,项羽呢,是否也到了赵地。战赵是否也是刘项转斗的另外事迹。菜九以为,项羽应该不会到赵地,理由仍然是,如果项羽在赵并遭到失败,楚就不可能在荥阳一线占上风。与此关联的问题是,楚援赵的规模与统帅是何人,具体的战役有哪些。目前史料,已经不可能得到任何这方面线索了。非常可惜。
E。靳歙战事中没有提到的楚军情况推测
靳歙对赵作战频频,但除了一个赵别将贲郝外,没有其他对手的名字,但可以肯定,其作战对象肯定有楚军。这就需要我们考虑:楚在赵的规模与作战意图推测,楚军的主帅是谁。
最明显的作战意图无疑是避免赵落入汉之掌握,但从朝歌被楚一方夺取一事来看,楚一方应该还有抄汉荥阳后路的战略考量。无论如何,楚汉双方都在赵投入了大量兵力,志在必得。网友Liushiming1988《还原真实的楚汉战争,撕下韩信战神的面具,还原小人韩信的真面目》一文_煮酒论史_天涯论坛
bbs。tianya/post-no05--1。shtml主张项羽与刘邦均参加了赵地之战。此前,我的立场是刘邦参与了,而项羽没有。看到这篇网文,他根据项羽有一年的记录缺失,推测项羽应该到了赵地。我觉得他的推测有些道理,但我还是根据楚强汉弱的情况没有改变一事,推测项羽没有到赵战场。如果项羽在赵地落败,楚军就不可能保持对汉的优势。不支持刘项相斗于赵的的情况仍然是靳歙资料,显示刘邦阵营节节奏凯,如果项羽在赵,战局可能是另外的样子。那么,楚军在赵的领军人物是何人,史无明证。根据《季布栾布列传》记:“项籍使(季布)将兵,数窘汉王。”但时间地点均不详。在主要的历史记载中,似乎见不到季布有这样的机会,会不会季布困辱刘邦的场面都发生在汉赵战场。刘邦功臣吕臣(不是陈胜、楚怀王重臣的吕臣)的功劳是在刘邦逃命的时候提供了自己的坐骑,这个功劳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现有历史记载同样没有给出相应的场面。可以肯定,楚汉战争的激烈复杂程度,远非现有记载可以读懂。比如史载,荥阳一线两度失守都有刘邦逃命的场景,但其中就是没有季布与吕臣的迹象。那么,此类刘邦逃命的场景会不会出现在史料基本不载的赵汉战场上呢。除了项羽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刘邦对手,而赵汉战事的顺利结束,也不支持出现类似的情形。所以,刘邦逃命的事件还是应该发生在赵汉战场以外。但历史没有提供哪怕一丁点类似线索,这是让后世很无奈的事。顺便说一下,菜九虽然认为韩信的功劳没有人们认为的那样大,但也不同意网友Liushiming1988过分贬低的观
读《傅靳蒯成列传》4
从击赵战线下来后,靳歙又在与楚的交战中作战频频。有两处明确提出项籍:其一,“破项籍军成皋南”,这次估计不是项羽本人挂帅,只是项羽的楚军。虽然说是破,估计还没有到击垮的程度,没有动摇楚的优势地位。因为直到楚汉议和,楚一直在荥阳成皋一线占上风。其二,“还击项籍陈下,破之”。这应该是与项羽挂帅的楚军作战了,不过这一次汉军是倾全力相击,靳歙不是汉军主角。列传特意提到“起荥阳至襄邑”,勾画出靳歙作战的地域跨度。襄邑,三家注未注,百度说是东汉地名,又说至宋代县名,即今河南睢县。之后又到达鲁下(山东曲阜),充分体现了靳歙的作战以穿Сhā长途奔袭为特色,其范围之广,与灌婴有一拼。而且其“略地东至缯、郯、下邳,南至蕲、竹邑,击项悍济阳下”,感觉与灌婴的“度淮北,击破项声、郯公下邳,斩薛公,下下邳。击破楚骑于平阳,遂降彭城,虏柱国项佗,降留、薛、沛、酂、萧、相,攻苦、谯。复得亚将周兰”,事迹非常相像,且作战地域或有重叠。灌婴的“从击项籍军于陈下,破之”,较靳歙事迹更准确,因为主导者是刘邦。现有学者认为,破项羽陈下是楚汉决战的最关键战役,亦有道理。
临江国原本是刘邦让卢绾立功的机会,以便给卢绾加官进爵,但卢绾不具备这种攻战能力,所以让刘贾辅佐。但卢绾确实不是作战的材料,即使有在与楚作战中表现不俗的刘贾帮衬,连续作战几个月也没有能拿下临江。无可奈何之际,刘邦只好请出能力超强的靳歙,让他再辛苦一趟。此役特别突出了靳歙在刘邦团队中的战略机动部队的身份,不知此前的各项战事,是否也有类似性质在其中。列传中的江陵王,即临江王居然是靳歙亲自俘虏的,靳歙的这种勇猛真让人啧啧称奇。《功臣表》记:“(邔侯黄极中)以故群盗长临江将,已而为汉击临江王及诸侯。”此人的事迹不知是否在靳歙投入临江战事之前还是之后,表明临江一战也有分化对手的行为。如果在靳歙加入作战前就有分化行为,卢绾等人真是太不争气了。靳歙的封侯应该在捉拿韩信之前而不是之后。《重审韩信罪案》中推理过这种时间,此不赘。
到了击代(韩王信)时,靳歙的官衔仍然是骑都尉,甚怪。因为早在击陇西的时候他就是这种官衔了。其后,靳歙劳苦功高功勋卓著,没有一点升迁的迹象,真令人不懂。看看与他同等级的人是怎么样的更有说服力:樊哙击三秦时为郎中骑将,很快就迁为将军了;破陈豨过程中迁为左相、相国。郦商以将军为陇西都尉,丞相、相国。靳歙的功劳不在他们之下,但从来没有得到这种核心地位。“受诏并将燕、赵、齐、梁、楚车骑”,这是靳歙唯一受重用的记录,这又成为汉八年后,对韩王信作战的唯一记录。根据上下文,很容易把靳歙的这一职务,与下文的“击陈豨丞相敞”联系起来,实际上此句应属上读,即这个统领列国的军事行动,仍为击韩王信事,其针对者应该是韩王信的,而不是陈豨。为什么说是击韩王信而不是陈豨,理由是因为其中有燕在内。陈豨反时,燕也受荼毒,正在苦苦支撑,自顾尚且不暇,不会再有余力派遣军队远征。卢绾是军事能力较弱的王,能顶住陈豨的进攻就已经是超能力发挥了。如果燕有余力攻陈豨,只须加大燕代边境的作战即可。另外,“受诏并将燕、赵、齐、梁、楚车骑”的景象,在陈豨反时估计不会出现,陈豨的战事波及到燕、赵、齐,燕在汉击陈豨前就已处于与陈豨的军事对抗,赵本身就深陷战火之中,梁楚的情况不详,齐军在曹参率领下对陈豨部下张春在聊城一带有作战行动。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列国派军队跨国到东垣一带集中是无法想象的。估计是刘邦败平城之后,各路援军在东垣一带集中,刘邦指派靳歙统领列国军队对韩王信作战,并领受了一生中的最高官衔——“迁为车骑将军”。靳歙的待遇还赶不上傅宽,后者曾以相国衔代替樊哙击陈豨。值得一提的是,灌婴也在同一时期领受了同样的任命——“受诏并将燕、赵、齐、梁、楚车骑”,连行文措辞都一字不易。楚汉战争年代这两个作战性质相近的名将,到了平定叛乱时还是做一模一样的事啊。这应该是在不同的时期的任命,灌婴之任是平城之败前,大概有主攻的成分;靳歙则在平城之败后,估计是做了灌婴的继任,在刘邦等人离开后,继续维持对韩王信反叛势力的军事打击。
此前,菜九在《清理陈豨乱象》一文中推测,汉八年后不见击韩王信事迹,估计是陈豨委派负责对韩王信作战,靳歙材料提示,汉八年后,汉一方仍然有对韩王信的军事行动。《清理陈豨乱象》一文中推测吕泽也是死于汉八年与韩王信的作战中,因此可以考虑靳歙当时也归吕泽指挥,虽然此考虑没有任何凭据,但现场情况确实可以作一设想。《清理陈豨乱象》等旧文数度提到靳歙在刘邦阵营的路线图:靳歙→陈豨→吕泽→刘邦,到了与韩王信作战的时候,这几层关系都得到很好的体现,所以刘邦回国退出与韩王信作战,而将自己信得过、又与吕泽、陈豨有渊源的靳歙留下,确实可以有效地遏制韩王信的反叛势力。此后的击陈豨、击黥布,靳歙也都参加了,真可谓无役不与。靳歙参加击陈豨一役,是否与他跟陈豨的渊源有违,恐怕不能这样看。因为靳歙已长期在刘邦领导下作战,而且其所击是陈豨部将而非陈豨本人。如同擒拿淮阴侯韩信时,参与者众,韩信的旧部为数不少,性质一样。
靳歙事迹剖析大体如上≤结一下,在刘邦事业中靳歙应该属于参与度最高者,其史料反映的问题有为其他同等重要者所无,故格外珍贵。靳歙功劳之大,待遇之低,又是罕有其匹者。所以,将其与另一个素称忠厚的信武侯周緤并列一传,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其忠,因为其勤,因为其留存史料的真实性不容置疑,其史料对现有历史叙述的冲击是颠覆性的,所以,历史记录的重建势在必行。
无论是《功臣表》的排名还是列传的排位,傅宽(《功臣表》排名十都领先于靳歙(《功臣表》排名十一,但传记内容的体量则大大小于靳歙,军功的数量与成色更是大大不如,资历也不如——靳歙秦方灭时即封侯,傅宽则,只能封君,差别甚大。这里应该不是司马迁抄少了档案资料,而是傅宽的实际功劳就是如此,凭什么他会排名在前呢,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大概只能归咎于他与当局的关系比靳歙好。
从为舍人,起横阳。傅宽是以魏骑将的身份加入刘邦系列的,其所从应该不是刘邦。因为刘邦的轨迹里没有横阳。在傅宽的功劳簿上还有取安阳的记录,此地亦为刘邦核心团队作战记录不载,估计这一行动是吕泽部单独完成的,则傅宽加入的是吕泽部。这一地点很重要,因为日后项羽杀宋义于安阳,即为此地,则安阳应该在援赵楚军主力抵达前就被攻占。这一记载证明了刘邦部的一系列作战,是为援赵楚军取得前进阵地,也表明刘邦部是受到楚怀王的战略指对《高祖本纪》里刘邦攻秦前的破魏二军的记载,学者们千百年来一直在怀疑是司马迁记错了,当时击秦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与魏纠缠。其实不然,刘邦在项梁战败后及西征之前与魏有交集并不奇怪,因为楚怀王以刘邦为砀郡长,则其辖区应该包括魏境,所以刘邦阵营就难免要与魏地武装摩擦。而当时魏豹还没有成气候,估计傅宽也就是魏王咎之残部,当时只是占据了一块地盘的散兵游勇,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反秦武装,就归顺了。傅宽的以魏五大夫骑将身份于反秦阶段加入,应该是这次战事的结果。虽然日后刘邦曾并魏将刚武侯之军,但那个时间已在安阳、杠里战后了。杠里作战,刘邦部下多有涉及,则为合战无疑。傅宽斩首十二级即赐爵卿,亦表明他加入时的起点比较高。但直到封侯,并没有明确的战功记录。与靳歙相比,傅宽的记录比较粗疏。这应该不是原始档案记的粗,而是原来的档案就是这种粗线条的。记录的粗疏可能与傅宽的归属有关。早年傅宽可能加入到的是吕泽部,所以升迁与战功不匹配,不是没有战功,而是没有得到很好的记录。其中的玄妙,应该无解。
彭城之败前汉战龙且的纪录,曹参有,估计傅宽之战龙且,与此有关。此记录表明,项羽对汉定三秦后的东侵也不是没作防范。所战地点为敖下,注解称敖仓。日后此地成为汉重要的立足点,即使彭城失败,此点仍然被汉牢牢占据,《功臣表》记周昌、郭蒙都有守敖仓的记录。另外,曹参、灌婴、靳歙都有引军会汉王于敖仓的经历,表明刘邦经长敖仓。《功臣表》记“(磿侯程黑)以赵卫将军汉王三年从起卢奴,击项羽敖仓下”,表明汉三年后,楚军一度穿越汉的荥阳防线,渗透到敖仓一线。如果说此前傅宽或属吕泽,至此,应该从吕泽部剥离出来,划归刘邦统领了。傅宽之后似没有与吕泽交集的记录了,即使在有吕泽部参加的破齐之战中,他也是归韩信指挥。
傅宽后来作了齐右丞相、齐相国、代相国、代丞相,可以说更受朝廷重用。史称其为齐相国时,正值曹参也任此职,曹参的相国肯定是名符其实的,估计傅宽的齐相国只是荣誉职衔,其替代樊哙击陈豨时亦当是以此职衔,然后迁为代相国,后转代丞相。
蒯成侯周緤的列传内容,较之《功臣表》也多出有限,而且内容甚至还赶不上《功臣表》。列传未提其至霸上即为侯,《功臣表》有,看来靠与领导关系好就得利之事,自古皆然,大概也属于人之常情吧。
《傅靳蒯成列传》的打理也就这样了。有个明显的缺陷是,本整理没有划分出大的段落,这是本列传的内容决定的,实在是分无可分,看官们如果要骂菜九无能,也完全可以理解。此列传大概算是《史记》中篇幅最小者,傅靳蒯成诸人,在汉初群星中又是毫不起眼者,但就这样一个列传所蕴含的价值一经认真审视,即可产生颠覆性的震动。菜九以上用功,或将使现有历史记忆发生破裂,至少菜九此前所作之《重审韩信罪案》及《清理陈豨乱局》中的某些观点已经站不住脚了。那么,经菜九及其同道们对此传作出的努力,能否起到重塑对赵作战历史叙述模式的作用,取决于以下两点,主要是后一点:一是资料本身过硬与否,这应该不成问题;二是后世学者的学术良心够否,这个很成问题,因为漠视的习惯非常根深蒂固,明明白白是鹿,但大家还是喜欢说是马的现象并非少见。这个传记就像从档案中直接抄下来而基本未加修饰,可以据此看到宫廷档案的原貌,故而也最接近真实的历史,所以,要想把鹿说成马,还真不容易。
题外话:当年程千帆先生对学问有一个见解,即在很窄的范围作深度的挖掘。菜九这种列传打理应该属于是合程氏原理者。不学如菜九,一不小心也与学问搭边了。天意,天意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国学原典?史部?二十四史系列?史记?卷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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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靳蒯成列传第三十八
蠹窖袅旰睢蠹解地理志云冯翊阳陵县。傅宽,以魏五大夫骑将从,为舍人,起横阳。○索隐按:横阳,邑名,在韩。韩公子成初封横阳君,张良立为韩王也。□正义括地志云:“故横城在宋州宋城县西南三十里,按盖横阳也。”从攻安阳、□正义後魏地形志云:“己氏有安阳城,隋改己氏为楚丘。”今宋州楚丘县西十里安阳故城是也。杠里,击赵贲军於开封,及击杨熊曲遇、□正义曲,丘羽反。遇,牛恭反。司马彪郡国志云“中牟有曲遇聚”。按:郑州中牟县也。阳武,□正义郑州县。斩首十二级,赐爵卿。从至霸上。沛公立为汉王,汉王赐宽封号共德君。○索隐谓美号耳,非地邑。共音恭。从入汉中,迁为右骑将。从定三秦,赐食邑雕阴。◇集解徐广曰:“属上郡。”○索隐案:孟康、徐广云县名,属上郡。□正义鄜州洛交县三十里雕阴故城是也。从击项籍,待怀,集解服虔曰:“待高帝於怀。”○索隐按:服虔云“待高祖於怀县”。小颜案地理志,怀属河内,今怀州也。赐爵通德侯。从击项冠、周兰、龙且,所将卒斩骑将一人敖下,◇集解徐广曰:“敖仓之下。”益食邑。主
张晔艋匆酰○索隐张晏云:“信时为相国,云‘淮阴’者,终言之也。”击破齐历下军,击田解。属相国参,残博,○索隐博,太山县也。顾祕监云:“属曹参,以残破博县也。”益食邑。因定齐地,剖符世世勿绝,封为阳陵侯,二千六百户,除前所食。为齐右丞相,备齐。◇集解张晏曰:“时田横未降,故设屯备。”□正义按:为齐王韩信相。五岁为齐相国。□正义为齐悼惠王刘肥相五岁也。古
静K脑拢击陈豨,属太尉勃,以相国代丞相哙击豨。一月,徙为代相国,将屯。◇集解如淳曰:“既为相国,有警则将卒而屯守也。”案:律谓勒兵而守曰屯。○索隐如淳云:“汉初诸王官属如汉朝,故代有丞相。”案:孔文祥云“边郡有屯兵,宽为代相国兼领屯兵,後因置将屯将军也”。二岁,为代丞相,将屯。古
忧孝惠五年卒,谥为景侯∮顷侯精立,二十四年卒∮共侯则立,十二年卒∮侯偃立,三十一年,坐与淮南王谋反,死,国除。主
然”信武侯靳歙,○索隐歙音“翕然”之“翕”。以中涓从,起宛朐。□正义上於元反,下求俱反。曹州县也。攻济阳。□正义曹州宛朐县西南三十五里济阳故城。破李由军。击秦军亳南、开封东北,斩骑千人将一人,◇集解徐广曰:“将,一作‘候’。”首五十七级,捕虏七十三人,赐爵封号临平君。又战蓝田北,斩车司马二人,◇集解张晏曰:“主官车。”骑长一人,◇集解张晏曰:“骑之长。”首二十八级,捕虏五十七人。至霸上。沛公立为汉王,赐歙爵建武侯,迁为骑都尉。斋
,定从定三秦。别西击章平军於陇西,破之,定陇西六县,所将卒斩车司马、候各四人,骑长十二人。从东击楚,至彭城。汉军败还,保雍丘,去击反者王武等。略梁地,别将击邢说军◇集解张晏曰:“特起兵者也。说音悦。”○索隐邢,姓。说,名,音悦。菑南,◇集解徐广曰:“今曰考城。”○索隐上音灾。今为考城,属济阴也。破之,身得说都尉二人,司马、候十二人,降吏卒四千一百八十人。破楚军荥阳东。三年,赐食邑四千二百户。知
索隐别之河内,击赵将贲郝军◇集解上音肥,下音释。○索隐汉书作“赵贲军”。案:此在河北,非曹参、樊哙之所击也。朝歌,破之,所将卒得骑将二人,车马二百五十匹。从攻安阳以东,至棘蒲,下七县。别攻破赵军,得其将司马二人,候四人,降吏卒二千四百人。从攻下邯郸。别下平阳,◇集解徐广曰:“鄴有平阳城。”□正义括地志云:“平阳故城在相州临漳县西二十五里。”身斩守相,所将卒斩兵守、郡守各一人,◇集解孟康曰:“将兵郡守。”降鄴。从攻朝歌、邯郸,及别击破赵军,降邯郸郡六县。◇集解徐广曰:“邯郸,高帝改曰赵国。”还军敖仓,破项籍军成皋南,击绝楚饟道,起荥阳至襄邑。破项冠军鲁下。□正义鲁城之下,今兗州曲阜县也。略地东至缯、郯、下邳,○索隐案地理志,缯属东海。□正义今缯城在沂州丞县。下邳,泗水县。郯县属海州。南至蕲、竹邑。○索隐蕲,竹,二邑名。上音机。竹即竹邑。击项悍济阳下。还击项籍陈下,破之。别定江陵,降江陵柱国、大司马以下八人,身得江陵王,○索隐案:孔文祥云“共敖子共尉”。生致之雒阳,因定南郡。从至陈,取楚王信,剖符世世勿绝,定食四千六百户,号信武侯。斋
锝疽云锒嘉敬踊鞔,攻韩信平城下,还军东垣。有功,迁为车骑将军,并将梁、赵、齐、燕、楚车骑,别击陈豨丞相敞,破之,○索隐小颜云侯敞。因降曲逆。从击黥布有功,益封定食五千三百户。凡斩首九十级,虏百三十二人;别破军十四,降城五十九,定郡、国各一,县二十三;得王、柱国各一人,二千石以下至五百石◇集解徐广曰:“一本无此五字。”三十九人。主
律8吆笪迥辏歙卒,谥为肃侯∮亭代侯。二十一年,坐事国人过律,○索隐案:刘氏云“事,役使也。谓使人违律数多也。”孝文後三年,夺侯,国除。古
緤X岢珊罹娬撸◇集解服虔曰:“蒯音‘菅蒯’之‘蒯’。”○索隐姓周;名緤,音薛。蒯者,乡名。案:三苍云“蒯乡在城父县,音裴”。汉书作“獴”,从崩,从邑。今书本并作“蒯”,音“菅蒯”之“蒯”,非也。苏林音簿催反。晋灼案功臣表,属长沙。崔浩音簿坏反。楚汉春秋作“凭成侯”,则裴凭声相近,此得其实也。□正义括地志云:“蒯亭在河南西十四里苑中。舆地志云蒯成县故陈仓县之故乡聚名也,周緤所封也。晋武帝咸宁四年,分陈仓立蒯成县,属始平郡也。”沛人也,姓周氏。常为高祖参乘,以舍人从起沛。至霸上,西入蜀、汉,还定三秦,食邑池阳。□正义雍州泾阳县西北三里池阳故城是也。东绝秘道,从出度平阴,遇淮阴侯兵襄国,军乍利乍不利,终无离上心。◇集解徐广曰:“蒯成侯,表云遇淮阴侯军襄国,楚汉约分鸿沟,以緤为信武侯。战不利,不敢离上。”以緤为信武侯,食邑三千三百户。高祖十二年,以緤为蒯成侯,除前所食邑。古
上欲上欲自击陈豨,蒯成侯泣曰:“始秦攻破天下,未尝自行。今上吃行,是为无人可使者乎?”上以为“爱我”,赐入殿门不趋,杀人不死。主
奈迥至孝文五年,緤以寿终,谥为贞侯。□正义谥为尊侯。一作“卓”∮昌代侯,有罪,国除。至孝景中二年,封緤子居代侯。◇集解徐广曰:“表云‘孝景中元年,封緤子应为郸侯,谥康。中二年,侯居立’。沛郡有郓县。郓,一作‘郸’。”索隐郸,苏林音多,属陈国。地理志云沛郡有郸县。案:此文云“子居”,表云“子应”,不同也。至元鼎三年,居为太常,有罪,国除。知
阳陵太史公曰:阳陵侯傅宽、信武侯靳歙皆高爵,◇集解徐广曰:“一无‘高’字。又一本‘皆从高祖’。”从高祖起山东,攻项籍,诛杀名将,破军降城以十数,未尝困辱,此亦天授也。蒯成侯周緤操心坚正,○索隐操音仓高反。身不见疑,上欲有所之,未尝不垂涕,此有伤心者◇集解徐广曰:“此,一作‘比’。”然,可谓笃厚君子矣。古
阳陵索隐述赞阳陵、信武,结发从汉。动叶人谋,功实天赞。定齐破项,我军常冠,蒯成委质,夷险不乱。主上称忠,人臣鸧腕。
阳陵侯傅宽以舍人从起横阳,至霸上为骑将,入汉,定三秦。属淮阴侯,定齐为齐丞相。侯二千六百户。
信武侯靳歙以中涓从起宛朐,入汉,以骑都尉定三秦,击项羽,别定江陵,侯,五千三百户。以车骑将军攻黥布陈豨。
(蒯成侯周緤)以舍人起沛。至霸上。侯。入汉。定三秦。食邑池阳。击项羽军荥阳,绝秘道。从出度平阴,遇淮阴侯军襄国。楚汉约分鸿沟,以緤为信。战不利,不敢离上,侯,三千三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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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谁识沛丰邑37
【侯爵】翰林院庶吉士(38118:07:05
“泗水郡”——一个被讹传了千年之久的地理名词
2014-02-
琴台夜月
只看楼主
1995年,西安市北郊秦宫遗址出土了大批秦代封泥,引起了史学界的广泛关注,并引发了对秦封泥研究的热潮。国家著名秦汉史权威学者李学勤、孙慰祖、周晓陆、王辉、袁仲一、余华青、黄留珠以及相关学者辛德勇、许雄志、林丽卿等纷纷参与其中,根据秦封泥和已知的出土汉简,并结合传世文献,综合考证后得出一致结论:秦代灭楚后,在今天的徐淮地区置郡,治所在当时的相县(今淮北相山区境内),名称为四川郡。“泗水郡”——一个被讹传了千年之久的地理名词(一)秦代四川郡名称重新面世1995年,西安市北郊汉长安城遗址(秦宫区一部内的相家巷南地,出土了数以千计、数百品种的秦封泥遗物。古代文书囊笥多加绳捆扎,在绳结处以胶泥加封,上盖公私玺印,谓之封泥。在以竹简为主要书写载体的秦汉之际,玺印的主要使用形式是就封泥,延伸到今天,就如同信件和物品封条上的盖章。在这批封泥中,出土了保存较为完整的有关四川郡的封泥二件,即:“四川太守”、“四川水丞”。另有“四口尉口”,经西北师范大学教授王辉先生考证,应为“四川尉印”。同时出土的还有与秦四川郡相邻的秦代薛郡、砀郡和东海郡的封泥等,日本学者菅原石庐从大陆收藏到的一枚秦代“四川轻车”铜印也随之公布于众。在同一地点出土的与四川郡相关的县级封泥,均是县名加玺印字样,有:彭城丞印、丰玺、芒丞之印、砀丞之印(秦时芒、砀与丰紧邻,故列。)、下邑丞印、下相丞印、虹丞之印,徐丞之印、僮丞之印、吕丞之印、取虑丞印、犹丞印、符离、新城父丞、相丞之印等等。根据出土的“丰玺”和“丰丞之印”封泥可证,在秦代,刘邦的家乡“丰”就已经设县,所以历史文献中关于“沛丰邑”注释成“沛县丰乡”或者“沛为县,丰为聚邑”都是错误的nAd1(战国末期的丰县属魏,而沛县属楚,秦并天下后,丰、沛各自为县,同隶属于四川郡。秦代的四川省境内设巴、蜀二郡,文献凿凿,故此次出土封泥中的四川郡与今天的四川省毫无关联。唯一可以与四川郡封泥之字形对应相近的,记载最早也是最权威的文献就是《史记》的“泗川郡”。东汉班固《汉书》中的有关记载却让人匪夷所思,其中《高帝纪》载为”泗川郡“,其余见载三十五次之多,均为”泗水郡”。根据成书的年代先后,专家认定,《汉书。高祖纪》的“泗川郡”应该衍自《史记》。司马彪《续汉书。郡国志》“沛国”条下为秦故“泗川郡”。唐徐谦益《初学记州郡部第一》却又记载为“四水郡”。
【侯爵】翰林院庶吉士(38118:07:33
故而专家们综合考证得出结论,“泗水郡”、“泗川郡”、“四水郡”皆是四川郡传写之误。根据出土封泥对四川郡进行考证,最早撰文研究的是孙慰祖教授。其后有著名历史学家周晓陆《秦封泥所见江苏史料考》、《秦封泥集》(中国秦汉史学会副会长李学勤为之序);此外尚有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秦文化研究会理事王辉《秦封泥的发现及其研究》;傅嘉仪《秦封泥汇考》;台湾史学博士林丽卿《秦封泥地名研究》等等。于历史地理学、历史文献学颇有建树的北大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教授辛德勇,在其《秦三十六郡新考》中,直接改“泗水郡”为四川郡:“周(周晓陆《秦封泥集》)氏并举述有“四川轻车”秦印相证,今案后来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在对西安相家巷进行系统考古发掘时,还出土有秦“四川水丞”封泥,而《续汉书.郡国志》亦载沛国本“泗川郡”,《初学记》述秦三十六郡,“泗水”乃作“四水”,各自都还保留一部分本来的面貌,故应据周氏所说,改泗水为四川郡。”近年来,秦代“泗水郡”为四川郡误传的观点经得到人们的广泛认同。至此,一个被埋藏了千余年的秦郡名称,终于恢复了原本。(二)四川郡被讹传为“泗水郡”的原因秦末,四川郡见证了至今仍给世人以深刻影响的风起云涌、朝代更迭。郡内丰县人刘邦乘陈胜、吴广大泽之势,拔剑而起,率领以丰、沛、砀、单四县子弟为中心集团的义军,“起丰沛,讨暴秦,诛强楚,为天下兴利除害,继五帝三皇之业,统理中国。(《史记。陆贾传》)”,为汉文化的繁荣和发展奠定了历史性的基础nAd2(司马迁所著《史记》,鲁迅先生评价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至今在历史上的所有史学著作中,一享独尊。以太史公的治学严谨性,应该不会把距离自己所处时代不远的一个郡名记错,而且,那里是太祖高皇帝的家乡,也是当时汉武大帝的祖籍地,汉初的官府典籍不会不记载。项羽虽然焚烧了秦宫,汉初的丰沛籍将相绝对记得自己的故乡的名称。问题出在哪里呢?正如王国维先生所言:“以《汉书》证《史记》,不若以《史记》证《史记》。”我们不妨“尽置诸家之说”,从《史记》初成之时开始梳理。根据文献记载,司马迁《史记》书成,正本藏于皇室书府,副本留在家中。他抄留的《史记》副本,在宣帝时,被其外孙杨挥正式向外传播。《汉书.司马迁传》载其事云:“迁既死后,其书稍出。宣帝时,迁外孙平通侯杨浑,祖述其书,遂宣布焉。”由于本纪只记到汉武帝,所以西汉一代续补《史记》者有十七人,其中诸少孙补《史记》十篇,直接附骥《史记》在民间流传。四到泗的抄误,当开始于褚少孙的缀补本。另外,因为《史记》因有着鲜明的批判性与人民性,绝少阿谀,故而汉武帝命令削除了《景纪》、《武纪》。其中一部分易触犯时忌的内容,在流传本中被摘除。可以看出,司马迁当初撰写的《史记》并不符合朝廷的意愿,整个西汉,《史记》这本书是受到政府限制和批评的。西汉末的哲学家和文学家扬雄以个人名义最早攻击《史记》:“太史公记六国,历楚汉,讫麟止,不与圣人同,是非颇谬于经。”所以,《史记》的流传就出现了问题,就连东汉班固欲借助《史记》来撰写自己的《汉书》时,也叹曰:“十篇缺,有录无书”。班固的父亲班彪作《史记后传》六十五篇,一改司马迁站在人民的角度,而为统治者卫道,大量宣杨“汉德”,这也是班固一贯遵循且《汉书》完成后能在东汉大行其道的原因。今天观察一下《汉书》,我们会发现其中的基本内容还是依靠并大量抄袭了《史记》,当然,其中自有他们的创作。唐代史学家徐谦益撰写《初学记》时,当见过不同于褚少孙本的《史记》,故而记载为“四水郡”。因为在东汉使用缣帛书写记录之前,典籍的流传都是以竹简为书写体,“川”、“水”篆、隶字形相近,故而四川郡被一代代学者误传写为“泗水郡”,我们从存世文献中也能看出误传的痕迹:四川郡—泗川郡——四水郡——泗水郡。从魏晋至隋唐,以三家注为标志,形成“史记学”发展的一个高峰。东汉史家注疏的《史记》因错误较多,故多被以后的唐人注疏替代。但唐时原本的史记肯定是真容难觅的,故而唐人注疏《史记》,只能凭借衍生的版本各异的《史记》或者《汉书》,且多“以书注书”,极少考据,所以四川郡的三个错名都得到流传,其中“泗水郡”之名传播最为广泛nAd3(现存最早的《史记》本为南北朝时期的抄本残卷,最早的刻本为北宋时期的《史记集解》单刻本,南宋的黄善夫刊本为最早的‘三家注合刻本’。宋代以前的刻本都已失传。正是由于官方典籍的缺稀,宋代的乐史撰《太平寰宇记》,把丰县的枌榆社录入沛县,其他地理问题也较多。无独有偶,元代的一个大名鼎鼎的学者何焯,在校订《汉书。高祖本纪》时说:“《地理志》作水,川字传写之误。”。考订《汉书》,而不认真对比《史记》,只是想当然,让后人为之生“纸上得来终觉浅”之叹。四川郡被讹传成泗水郡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西汉在原秦四川郡、东海郡相邻的凌县,还建了一个泗水国。汉武帝元鼎四年(前114年),从东海郡分三县,封侄子刘商为泗水王,泗水国治所在凌县(今泗阳县西北),王莽代汉后废除。东汉光武帝刘秀又封其叔刘歙为泗水王,再建泗水国,不过刘歙死后很快撤销。西汉武帝时的沛郡与泗水国并存,东汉泗水国与沛国(仍治相县)并存,只是三国时期在沛县曾经有过短暂的小沛国,所以绝大多数的人忽略了这个问题,四川郡如躲在历史深处隐蔽着的老人,给后来的一批批的史学者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以上种种,四川郡这个真实的名称,被遮掩了一千多年,也不足为奇了。(三)秦四川郡的设置始末、治所以及疆域。关于四川郡的设置时间,传统的说法是秦始皇二十六(前221)年,分天下为三十六郡(亦有四十二、四十八之说),根据是《史记。始皇本纪》:“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但是这个说法已经被史学界淘汰。学界争论的焦点聚集在始皇二十三年(前218)与二十四年(前219)间。也就是《史记。秦始皇本纪》中:“二十三年秦王复召王翦,强起之,使将击荆,取陈以南至平舆,虏荆王。秦王游至郢陈,荆将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反秦于淮南。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荆破荆军,昌平君死。”唐人张守节《史记。正义》:“楚淮北之地尽入于秦。
【侯爵】翰林院庶吉士(38118:07:36
”所以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据此注《睢水》下:“相县,秦始皇二十三年以为泗水郡。”后有学者从之。持二十四年之说的有以下佐证;《史记。楚世家》“(楚)王负刍五年,秦王政二十四年,秦将王翦、蒙武遂破楚国,虏荆(即楚)王负刍,灭楚名,为楚郡云。”又《王翦列传》:“二十三年,秦因乘胜略定荆地城邑,岁余虏荆王负刍,竞平荆地为郡县。”综合来看,两者皆有可能。但毕竟二者只能择其一,所以,我们需要看看秦始皇二十三、四年在四川郡周围发生了哪些重大的事情。这个问题,《史记》记载的很散乱,但是拢起来,就显得清晰多了。首先是始皇二十二年(前217)秦将李信在四川郡的(新)城父突然后撤并一败涂地。二十三年,秦王任命王翦帅六十万大军,再次攻打楚国,灭掉属于楚国的今天河南东部一部分,楚国昌文君被掳被杀。四月,攻下相县,四川郡归秦,但是后一直处于战争的胶着状态,直到第二年,才攻下当时楚国的首都寿春(今安徽寿县寿春镇)。楚国昌平君战死,楚王负刍被俘,楚国才算灭亡。这一年,正式把楚地的疆域分成几个郡,才合乎情理。清代学者全祖望却认为,秦始皇二十三年占领四川郡一带,初设楚郡。二十四年正式置四川郡。清代光绪版《丰县志》的篆修者李运昌先生亦持次说,故清版《丰县志。沿革》中说:“秦灭楚,列为郡县,初以丰为县,隶楚郡,复以丰隶泗水郡。(今后当改为四川郡)”但是他的观点也是同意秦始皇二十四年设四川郡≯合分析,嬴政二十四年(前219年)秦置四川郡较为科学。秦郡设“郡守,掌治其郡,有丞;尉掌佐守,典武职甲卒;监御史掌监郡。”正与出土封泥合。又《史记.绛侯周勃世家》:“籍已死,因东定楚地泗川、东海郡。”可以看出,项羽建立西楚时,仍沿用了秦四川郡这个名称,故而有上述记载。所以有学者提出,秦四川郡也是沿用故楚的郡名。案,《江苏省通志稿大事记》载:“周赧王二十九年,齐灭宋,尽得淮北。三十一年,楚取淮北。五十三年,楚考烈王即位。以黄歇为相,封为春申君,赐淮北十二县。苟卿为兰陵令。秦庄襄王二年,春申君徙封于吴,言于楚王曰:‘淮北地边于齐,其事急,请以为郡。’因并献十二县,请封于江东。楚王许之。”四川郡应为秦庄襄王二年楚国所置,或因境内有淮、沂、濉、泗四水之故。四川郡郡治相县(今安徽淮北相山区境内),在郡域的中间位置,西汉更名沛郡后郡治未变。这是文献很清晰而确凿的记载。“相县,故宋地。秦始皇二十三年,以为泗水郡。”而且主流文献皆载为相县。但是因为清代人缀补唐人李吉甫的《元和郡县志》沛县条下注:“本秦旧县,泗水郡理於此”。后之沛志和一些人治史者或依此,就连走上央视百家讲坛的易中天和王立群都持这样的说法,实大谬!从汉代沛郡的疆域来看,秦代四川所辖区域涉及到括今天苏北的徐州、宿迁、丰县、沛县、以及安徽北部、河南东南部的部分地区。汉高祖五年从四川郡中划拨徐州以及周边区域为韩信封邑楚国(都下邳),以楚国下辖四川郡,其实名称应为故名。。尽管这样,汉代的沛郡仍“户四十万九千七十九,口二百三万四百八十。县三十七(《汉书。地理志。沛郡》”可见秦代的四川郡幅员之辽阔。入汉后,原四川郡的一部分何时更名沛郡,史书未载,较早有高祖四年说;“汉高祖四年,改沛郡此(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而唐《元和郡县志》:“汉兴,四年改名沛郡,领三十七县”,当为抄袭前作。又五年说、六年说、十一年说;以十一年说为下限,秦四川郡存在的时间也就短暂的十年左右。这个问题至今仍是学术疑案,未有定论,后之修志者往往各持所倚。但是今人根据湖北江陵张家山247号汉初墓出土的汉简《二年律令》,又提出景帝三年(前154)始更名沛郡,隶属汉廷,如是,四川郡这个名字沿用时间又增加了五十多年。(转载江苏《丰县报》作者许砚君)
屠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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