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女人沉默了片刻说:“陆先生,你丢了工作我很遗憾,但我还是希望你配合我的调查工作。”
“看来您是铁了心要纠缠到底了,是不是连搜查令都开好了?”
“随你怎么说,请开门吧!”女警的口气索性强硬起来。
陆平伸手拉了一下右面墙上的半截尼龙拉线,随着“咔嚓”一声,祼露灯泡的黄|色光晕一下子洒满了整个走道。
虽然女警官板着脸,他还是捕捉到了她眼里那一丝趾高气扬的笑意。
也许是因为在下班时间,她今天打扮得和昨晚判若两人:一件绣边无袖白衫,一袭褶皱的麻料中裙,执勤时后盘的头发自然披散着,几乎会被误作文静可人的邻家女,唯独手里拎的黑色公文包还暗示着此行的公务目的。
打开门屋里面黑漆漆的,陆平顺手揿下灯钮,墙顶的白炽灯忠实地照亮了这片狭小的空间。北墙边的水泥洗手池连着一架老式煤气灶,笨重的煤气罐塞在灶台底下。一口色泽灰暗的衣柜和两只叠放的木箱紧贴南墙。水泥地上支着张稍稍变形的钢丝床,上面铺着单薄的床褥。陆平在屋中央的方桌前一ρi股坐下来,桌上散放着香烟、报纸和简单的餐具。
“连个电视机都没有,你这里够凑合的。”女警似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屋子说。她的目光很快掠过室内有限的陈设,集中在正面悬挂的一幅怪画上。
这画旧得霉迹斑斑又褪了色,透过表面蒙覆的薄灰仍能辨出当初装裱得很齐整。画正中用笔墨勾勒着一个以奇异姿势端坐的人形,人形周身各部位绘有林林总总的粗细线条和古怪图案,它们又被大量繁体文字包围着,而画幅上下周边也爬满了成片细密的文字。她越端详越觉得它像一具五脏六腑被蚁群肢解吞噬的尸体。
幸好陆平点了支烟,袅袅上升的烟雾立刻打断了她的恐怖幻想。
“除了手机,你还有其他联系方式吗?”她定了定神,很快察觉这里没安电话座机。
陆平摇摇头,深深吸了口烟仰望天花板。
“怎么?不想给客人让个坐?”她有效地打破了对方有意制造的尴尬,在他对面坐下来。
“敝舍寒陋,让您见笑了。”
女警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
陆平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僵持局面,缓缓吐了个烟圈。
“哎!你可不可以先别抽了?”女警本能地皱了皱眉,忍不住挥手扇去扑面而来的浓雾。
“您这算是建议还是命令?前者显得唐突,后者则错选了场合。”
“算对一名女性来访者起码的尊重,难道不行吗?”
陆平在桌上摁灭手中的“大前门”,仰着头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我们不要再斗嘴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公事公办地说:“陆先生,我今天来是专程想向你核实几个情况的。”
“请。”
这一次,她沉稳地接住了他对抗的目光:“陆先生,请问你多久刮一次胡子?”
“我长络腮胡子,一般每天早晚刮两次。”
“你平时习惯用的剃须刀是手动的还是电动的?”
“我用老式的飞鹰牌手动剃须刀。”
“是需要经常更换双面刀片的那种吗?”
“对,因为价格便宜。这算什么?剃须刀厂商的市场调查问卷吗?”他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微笑。
她无视他的调侃继续执着地追问:“你更换刀片的频率一般是多久?”
“一个多星期。”
“嗯……一个多星期……”她用手指敲了一下桌面,“也就是说,你每月至少要换三枚刀片。”
“也许吧。”看起来他的耐心像汽油般消耗得很快。
“你一般在哪儿买刀片?”
“街口的杂货店。”
“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早晨在上班路上。”
“买了多少?”
“一整包。对不起,警官小姐,我实在看不出您这些问题和案子有多大关系。”
女警做了个女性化的支颐动作,一板一眼地说:“据我所知,飞鹰牌刀片现在是十片一装,你说的‘一整包’是否可以理解为‘十片’?”
“随您的便。”陆平耸了一下肩,发现她的白腻手臂有些耀眼。
“陆先生,这可是罪案调查。请你务必严肃一点!”她用警告的口吻提示说。“其实,杂货店老板已经向我证实了你说的话……”
“那您何必多问一遍?”
“例行公事。换句话说,昨天上班时你口袋里放着十片飞鹰牌刀片,对吗?”
“可以这么说。”
“我能看看那些刀片现在在哪儿吗?”
“我有权利说‘不’吗?”陆平起身走到墙角,拉开那扇铰链半脱的木门说,“请吧!”
两三平米的卫生间里局促地挤着蹲式马桶和水槽。水槽上方挂着面镜子,镜子边的简易搁物架上放着两块旧毛巾、一只敞着拉链的防水软包、牙刷牙膏和半块廉价香皂。
女警从防水软包里取出一叠崭新的刀片,数了数,问道:“怎么只有九片?”
陆平指指软包横放的塑料剃须刀:“换上了。”
“昨天回家换的?”她狐疑地问。
“嗯,我当时并不知道事先得得到你们的批准。”
“够了!”她略带恼怒地说:“刀片和剃须刀我都得带走。”
“就为这个吗?”他看着她把它们小心收进一个透明的物证袋。
“什么?”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您今天来就为刀片的事吗?”
一阵叮叮咚咚的音乐声莽撞地打断了对话,她回到桌边从包里取出手机。半分钟后,她挂断电话匆匆对他说:“对不起,永安区有家储蓄所刚发生了抢劫案,我得立刻过去。今天就先谈到这儿,那些东西检验后没问题的话会还你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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