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全被他看穿了!秦渊几乎猜到老头子说完这话时暧昧地眨了眨眼。幸好,此刻在他面前正如坐针毡的并非自己,而是爱妮莎。
虽然面部还在维持假笑,薛义仁眼中却闪动着针一样尖利的光。爱妮莎若有所思地问:“真有趣!薛先生,这个故事您是从何而知的呢?”
老头咯咯笑道:“这点小道消息何足挂齿!从纽约的旧货收购市场到洛杉矶的文物拍卖中心,从墨西哥城的地下走私王国到渥太华的古董收藏家俱乐部……北美文物界处处都有我的耳目。更巧的是,嘿嘿……琉璃厂的仁义斋偏偏又是我名下的产业,我要不知道除非是聋子瞎子。”
“薛先生当然不是聋子瞎子。非但不是,您还长着天眼天耳呢。”
“哦?为什么这么说?”
爱妮莎格格一笑:“要没有天眼天耳您怎么能找到我呢?”
“倒也是,美女说起话来就是俏皮。”
“您专程把我请到这儿又吃又喝,一定不光为讲这个有趣的故事。”
“嗯,事实上我盼望我们俩也能效仿故事中那个角色,合作演一场同样有趣的好戏。”
“一场好戏?”
“不错,我担任编剧导演,你负责登台演出。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读一下剧本?”薛义仁说着起身打开圣母像顶的强光灯,走进套间取出个薄薄的白色文件夹。“美女,这就是我废寝忘食精心炮制的剧本,作为演员要好好吃透哟!”
爱妮莎接过文件夹,里面只夹了张打印工整的A4纸。她用一分钟飞速浏览完纸上的内容,抬起头问道:“请问导演先生,剧本背景的真实性有多高呢?”
也许是因为她的嗓音从娇怯单纯到低沉冷漠的突然变化,始终掌控局面的薛义仁竟微微怔了一下,跟着也换了副冷冰冰的口吻宣告:“背景百分之百可信,剧情百分之百合理。我最需要的是一个能担当起这出戏的女主角。当然,也不反对根据演出需要再添加一名男配角。”
爱妮莎又望了眼剧本,表示无能为力般地摇头道:“排演时间太紧,短短两天不可能准备充分。”
薛义仁俯身到她面前,一字一字地说:“小姐,请拿出点职业精神来!一名优秀演员永远不会对着好本子说‘不’。何况,我更看重临场的即兴发挥。”
“演出费呢?就是那十万块?我对票房收入毫无概念,这可不公平。没准这一场能赚上一千万!”
“首演之前总是存在经济回报上的疑问,这部分风险不在你的承担范围内。十万块是预付款,演出成功后再付九十万。除了怎么把戏演好,其余的事你都不必关心。”
爱妮莎轻轻舒了口气,缓缓说道:“最后一个问题,拒绝出演的话会产生什么后果?”
薛义仁摸着酒糟鼻子,瓮声瓮气地说:“目前本市海关仍然对明代端砚案耿耿于怀,而且检查当日的监控录像已作为证据交由公安部门保存。现在如果有匿名者突然提供那个神秘女人的线索,他们一定会非常激动。”
爱妮莎猛的合上文件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薛义仁神情复杂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直到房门“砰!”地重重摔上。
几秒钟后,右边套间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人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薛义仁没有回头,只擤了擤鼻子说:“她会去的。”
爱妮莎一脚踩下油门,本田车像被击中的高尔夫球嗖的飞窜而起。
秦渊望了望她阴沉的脸色,拿起白色文件夹打趣说:“这就是那本神秘剧本?”
“自己看。”爱妮莎没好气地目视前方说,双手机械转动着方向盘。
秦渊揿亮车顶灯,开始低头扫视那张A4纸。他的目光立即被左上角那张高分辨率的两寸彩照所吸引。照片上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瘦削得几近孱弱,笑容僵硬而犹疑。照片旁配的文字正是关于此人的特殊介绍:
目标:J
性别:男
年龄:41岁
籍贯:不明
口音:操北方方言
家庭:独身,父母俱亡,无其他家庭成员
座车:04年东风雪铁龙,银色,牌号“粤IX3012”
住址:S市九华路99号盛世华庭公寓
性格:孤癖阴郁,行事谨慎,有洁癖
嗜好:迷恋财富,爱好勾搭年轻漂亮异性,不嗜烟酒,无吸毒史
专长:中华文物鉴定(国家级鉴定师水准),有射击经验
职业:文物走私犯,无固定合伙人,不属任何犯罪组织
经历:长期从事鉴定及收售文物贼赃的违法活动,与本省多个盗窃团伙有密切联系,1994年、1999年、2003年曾三度因倒卖文物罪被判入狱,最长一次为期两年。目前长期潜伏于S市进行短线交易,习惯每月第四个周三往T市进出货。
人物介绍的部分到此为止,秦渊压抑着好奇继续读下半张纸,那是更为关键的“剧本”内容,
时间:8月2日周三清晨6时至7时
地点:S市西郊326号公路大奇湖段
目标:J车中装有珍稀玉器的手提箱一只(黑色,55x35x15cm)
方案:1在326号公路T市方向11公里处骗取蒋的信任上车
2至3公里外的深浦码头附近持枪强迫J停车
3夺取手提箱并令J暂时丧失行动力
4乘坐深浦码头轮船返回S市澄天大酒店交货
报酬:100万元人民币(预付10元)
注意:J可能随身携带手枪
备注:1以上实施方案仅供参考
2可视情况需要挑选可靠助手一名参与实施
3一旦着手实施,不得中途放弃
4不论完成与否,对任务内容务须完全保密,否则后果自负
秦渊又看了一遍结尾“后果自负”那句话,皱了皱眉说:“我靠,这薛老头究竟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六神会?”
爱妮莎摇摇头,抬手熄了顶灯,又从烟盒取出一支细长的雪茄叼进嘴里。秦渊忙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的Zippo打火机,凑上去代她点着。
“不像。”爱妮莎轻吐着烟雾说,幽暗中她面部的柔和轮廓仍然异常清晰。“黑道的话,活没必要让我们经手。”
“那么是独脚大盗!和资料上这个J一路货,想借助我们黑吃黑。”
“嗯,也不太像,薛的背景很深,居然连我们玩假端砚的事都了如指掌。说实话,今天和他面对面时我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也许是……女人的直觉!”
秦渊似乎被她的凝重所触动,小心翼翼地说:“师姐,你要觉得这事不踏实,咱们干脆放弃算了。”
“不!”秦渊没料到爱妮莎的回答会这么绝然。
“为什么?”
“我也想探他的底牌。”
“底牌?你不是说这个人很危险吗?”
爱妮莎沉声道:“不错!现在看来,薛是扮猪吃虎的大行家。他从一开始就在牵着我们鼻子转,而我们呢始终对他一无所知。我很想摸清他的底细,哪怕代价是要冒这次险。”
“师姐,你说这件活风险有多大?”
“不好说,我看最多五成把握。表面看来难度不大,但还不清楚关于这个J的个人情况,薛隐瞒了多少。‘珍稀玉器’……也许只是个幌子。”爱妮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
“这个老狐狸确实鬼得很,”秦渊赞同地点了点头,娃娃脸上随即浮起一阵邪笑,“不过货一旦到我们手里恐怕剧本就未必照他写的演了。想玩我们,他还欠道行!”
“你先别狂,眼下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而有效准备时间只剩三十多个钟头了。”爱妮莎轻轻叹了口气说:“你明早先去搞辆特征不明显的旧摩托车。”
秦渊顺从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汽车内外一片沉寂,雪茄燃红的一端随着爱妮莎的呼吸一明一暗。挡风玻璃前那条长路远远延伸着,一直深入到未知的漆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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