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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陆平赤身*坐在方桌边,垂首默视着棋盘。他抬手推了一下黑卒,沉思良久,接着捏起红马跳了一步。

不速之客登门后几天,再没异常的事情发生。因为工作找得不顺,陆平索­性­乐天知命地窝在家里不动,只在每天下午两点雷打不动去社区公园看朱赔十下棋。

看过几次后,他发现那些和朱老头赌棋的人和自己原来想像的很不一样,他们不仅大多棋艺不凡,有些甚至还是省城象棋界里很有来头的人物。当然,这些挑战者无一例外的以失败告终。这使陆平越发惊奇,他感觉老者就像块磁石在不断把远近棋手吸进吉祥街不起眼的八角亭。

陆平把在家的闲暇时间全都用于重摆朱赔十与人对局的棋谱。他希望通过复盘琢磨出老者的棋路,他猜想自己也许有朝一日会坐在棋枰另一端向这位奇人发起挑战。

今天摆的棋谱是陆平昨天亲眼目睹的好棋。和朱赔十对阵的是个中年和尚,据说从市郊名刹天宁寺慕名而来。这一局双方激战了五十余合才收兵,看得旁观者个个魂飞魄散心旌动摇。

朱赔十执先红摆中炮起手,天宁寺和尚执黑以顺炮相应,至第六合双方形成顺炮横车正马巡河炮对正马直车巡河的阵型。和尚火力强劲,先以平车强行兑炮兼封锁黑左车出路。朱老头在对手提前发力下毫不动容,平炮打马力抢先手,肋车猛卡马脖,左车打挺叫杀。和尚杀气腾腾先车平中驱赶黑炮再平边追杀。朱老头轻摇羽扇巡河炮复镇当头并出帅叫杀,前车封锁和尚车马出路控制全局。和尚身陷危局,一路弃象退车的金蝉脱壳招式令人眼花缭乱。他算准僵持之下自己残象少卒必败无疑,遂底车强行杀兵开赴前线。双方激战至三十合,和尚得子朱老占势,局势悬念丛生。和尚本有炮击中兵解脱车炮被制的机会,但一时杀得­性­起,分边炮走出缓手,又错过平帅护士稳住阵脚的良机,以至孤士被残。朱赔十制住大势后,过河兵在红车支援下衔枚疾进,攻入黑棋心脏形成绝杀。

这局棋下的着数繁多,而每招每式仍极具分量,如同武林高手对阵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陆*复摆了几次,每次都有意犹未尽,尤其朱老头那种杀人于无形的着法竟令他产生“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感受,也令他认识到了自己和对方在棋道上的差距。

屋子里气氛热烘烘的,正揣摩棋局的陆平却浑然不觉,也无心去擦脖子上挂下的汗水,以至于敲门声响起时他本能地全身一颤。

陆平套了件旧汗衫,穿起拖鞋提提踏踏走去开门,门口居然是身穿雪白体恤和休闲短裙的舒畅。她站在那里,笔直浑圆的双腿给人饱满优雅的美感。

舒畅松了口气似地说道:“唉哟,敲半天没开,我还以为你搬走了。你最近好吗?”见陆平木然无语,她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是下班后稍带过来看看的,顺便把你的剃须刀和刀片原物奉还。”

“有劳舒大警官玉趾亲临。”陆平生硬地答道。

舒畅显然早有思想准备,听了这话不气反笑道:“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真小气!我替老宋向你赔罪,不过你也把他挖苦得够呛,算扯平了吧!何况,我还特地准备补请你一顿呢!”说着,她提了提手里拎的那满满一大袋菜,样子像个勤劳闲淑的年轻主­妇­。

陆平不由觉得意外,他一时不明白舒畅的用心。回首几次见面,每次她都会或多或少令他产生某种惊异。

“傻看什么?快让我进去啊!”女警官抿嘴一笑,催促说。

舒畅一进屋就瞧见了桌上的棋盘,她捻起一个棋子说:“在摆棋啊?我小时候也常看我爸在家摆棋玩。”

“你父亲也爱好象棋?”陆平问道。

“嗯,地地道道的棋迷,隔三岔五就泡在棋摊上,下棋下得昏天黑地忘了吃饭睡觉,每次都是我把他硬拖回家的。我妈因此对象棋恨之入骨,她常警告我长大嫁人千万别嫁棋迷。”

陆平望着舒畅沉浸在往事中的样子,不禁问:“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

“你父亲现在还迷下棋吗?”

舒畅淡淡一笑说:“我十四岁时爸妈突然遇祸双亡,之后我住在一个远房亲戚家直到成年。”

见陆平怔了一下,舒畅立刻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这些都是陈年旧事,好久找不到人聊聊了。”

陆平忽然记起上次看相时自己心里曾隐隐升起的一团疑云。

舒畅换了个话题:“前天老宋亲自去T市那家二手车公司调查你,公司经理证明了你提供给我们的工作履历并无捏造。昨天我们又收到了Q市市局发来的传真件,你在家乡的户籍记录经过核查也真实确凿。另外,关于杀害刘勇的凶手我们已经有了新的侦破方向。可以这么说,你身上的疑点基本洗清了。”她最后注视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

陆平平静地点了点头。

舒畅低下头,转动着手里的棋子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希望你是无辜的……”

陆平又一次感到了意外,他想了想说:“瞧你原来凶巴巴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把我送进牢房呢。”

舒畅微微一笑说:“那是工作状态,并不针对你一个人。其实我已经犯了刑警的大忌,要知道在调查过程中带先入为主的情绪是很危险的……我这人就是常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也许就像你上次说的,属于­阴­阳两赋的个­性­吧……对了,你真摆过棋摊?”说着,她终于把棋子啪的放回棋盘上。

“嗯。”

“也真的当过中医?”

“嗯。”

“那我就放心了。”说着,舒畅从墙上摘下围裙围在腰上,开始麻利地理菜。

陆平皱了皱眉说:“什么意思?”

舒畅回头朝他诡秘地眨了眨眼。

“舒警官……”

女警官打断说:“我们现在已经是普通朋友,就别一口一个警官了,还是叫我‘舒畅’吧。”

陆平一边收起桌上的棋子,一边淡淡地说:“还是叫‘舒警官’好。”

“你永远都是这么固执吗?”舒畅往炒菜锅里倒完油,扭开了煤气灶开关,一股刺鼻的煤气味立刻钻进她的鼻腔。

“煤气灶的点火器早坏了,用这个。”陆平从背后递上打火机。

“也不早说。”舒畅抱怨地瞪了他一眼,开始点火做菜。

一炒上菜,小屋子里立刻飘满了火烧火燎的油烟气。随着菜勺富有节奏的抄动,舒畅有一搭没一搭问道:“你都去过哪些地方?为什么想到来S市当修车工?”

“一言难尽。” 陆平拿起当天的《深江晨报》漫不经心地翻到社会版,上面的头条标题是《出租司机疲劳驾驶,撞上灯柱毫发无伤》,文中还配了肇事现场的照片。

“还保密啊?冒昧问一句,能告诉我在汽配厂一个月挣多少钱吗?”

“你可以去问我们老板嘛,调查不是你的强项吗?”

舒畅“哼”了一声:“随便问问而已,你为什么说话总像吃了枪药?递个空盘子给我。”

陆平想起她上次匆匆离去的事,随口问道:“上次永安区储蓄所那起抢劫案怎么样了?”

“你还记着呢!那次我们赶去时案犯已经逃之夭夭了。不过他也没得手,保险库两道门他只炸开外面一道。”

“炸开?是用炸药?”

“嗯,据在场的爆破专家鉴定,案犯用的是一种罕见的自制强力炸药,爆炸声很轻微。市局领导对这个案子很重视,已经组织专案组限期破案了。”

随着舒畅忙前忙后地来回穿梭,不到半小时一桌菜肴张罗完毕了。陆平坐在原处,望着这些热气腾腾的家常菜若有所思。

舒畅用手背抹了下微微见汗的鼻尖,把一副筷子搁在盘子边,轻轻拍了拍陆平的后背说:“吃吧,陆平,算我补请牛扒城那顿。”

“你不吃吗?” 陆平疑惑地抬起头。

“嗯,我回家吃。”舒畅一边应着,一边抓起陆平放在桌上的手机一阵劈劈啪啪乱按。

“你在­干­嘛?”

“把我的号码输进你的手机啊!方便日后联系。”

陆平举到半空的筷子停住了,问道:“你有事求我?”

舒畅睁大眼睛吃惊地问:“你看出来了?”

“找我看病?”

“嗯。”她诚实地点点头。

“谁?”陆平夹起一筷子菜闷头吃起来。

“那你……愿意帮忙吗?”舒畅扬起头,一脸的祈求。

屋里安静下来,只剩陆平一个人的咀嚼声,良久他才慢悠悠地答道:“明早带他来。”

第二天清早,一身警服的舒畅果然又敲响了陆平的家门。陆平刚开门,她就忙不迭地解释说:“对不起,我待会儿要去上班,穿这身行头你不介意吧?”

陆平生硬地说了句“岂敢”,却发现门外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小男孩。

舒畅顺着他的目光侧过头,向孩子招了招手说:“舒展!”

男孩立刻听话地走过来,步子略有些趔趄。走近了陆平才看清这孩子大约五六岁,胖脸蛋小圆眼,样子有些憨,只是面­色­苍白嘴­唇­微紫,带着副恹恹的病态。

舒畅摸着男孩的圆头,向陆平介绍说:“他名叫舒展,今年六岁……嗯,既然你最近找工作不顺利,可不可以白天帮我照看孩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着你不放的……另外,工资方面我可以按日计酬,每天100块够吗?伙食费我另外贴。”

“你想托付给我的病人就是他?”陆平心情复杂地说。

“是啊,你不愿意?”

“胃口不小,还打算雇我长期担任保健医生……你什么时候开始预谋的?”陆平说着弯下腰,舒展也正瞪着小眼睛抬头看他。

“从你给我和老宋算命的时候,呵呵……不然昨晚问你月工资­干­吗?”

“跟舒警官打交道真是提心吊胆,一不小心就会被算计。”陆平苦笑了一下。

“那当然!我是美女蛇,会吃人的!你可要小心哦!”舒畅有些得意。

陆平缓缓地说:“孩子心脏有什么问题?”

舒畅咬着嘴­唇­说:“舒展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稍微运动就胸闷气短,有时甚至会晕厥……所以,你倒完全不用担心他调皮捣蛋,他很乖。为治这个毛病也不知跑了多少医院、求了多少名医,就是看不好。孩子从小到大服的药量比饭都多了……”说到最后,她眼圈红了。

陆平心中仿佛有两股强大汹涌的气浪在激烈地纠结缠战,而其中一支不久就溃不成军了。他叹了口气论断说:“看来得以后天之先补先天之后了。”

舒畅瞪大眼问:“什么意思?”

陆平摆摆手打发了这个话题,反问道:“你是孩子什么人?”

舒畅摩挲着男孩的头顶说:“我是他妈。”声音有些暗哑。

陆平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再就这个话题深入。他转向男孩郑重其事地问:“你叫舒展吗?”

“嗯!”男孩点了点头。

“你好!我叫陆平。”说着,他弯下腰伸出右手。

男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捏了他一下说:“陆平,你好!”

“舒展,你喜欢我这里吗?”

舒展仰头看了一眼妈妈,用力点点头。

陆平转向年轻的母亲问:“孩子生活上有什么讲究?”

舒展见陆平有意允诺,乐得喜上眉梢:“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医生只说要少运动多休息,中午最好睡一小时午觉,食物嘛米饭面条都行。对了,一顿饭别让他吃太多。”

陆平淡淡地说:“先在这里待一天试试。但是,舒警官,我得事先声明:我对你没有任何承诺,而且在未知因素­干­预下治疗可能随时中断。听明白了吗?”

舒畅根本无心细辨话里的意思,一把抓住陆平的手臂说:“太好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行!你放心,一下班我就来接他,万一晚上需要出任务,你就先让他睡。不管多晚我都会带他回家的。”

她看了看表,心急火燎地递给陆平一瓶应付突发心脏病的特效药,然后蹲下身在舒展圆圆的脸颊上狠亲了几下嘱咐他要乖。“老陆,有情况记得打我手机!”临走前她叮咛说。

“陆平,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舒展打量完屋里的陈设后眯起眼睛问。

“你想玩什么?”

“模型飞机、摇控汽车、发声手枪什么的都行。”舒展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一边列数一边摆动小胖腿。

“我这里都没有这些东西。”陆平严肃地回答:“而且你妈妈把你放在这里也不是为了玩玩具。”

“唉,”孩子失望地叹了口气,“真没劲!我还以为你与众不同,原来你和以前那些医生一样无聊。”

陆平没料到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会这样措词,但联想到舒畅的说话风格就觉得也不足为奇。他郑重地说:“想玩也行,得先通过我的考验。”

“什么考验?”舒展立刻坐直身子问,“钻管子?爬树?还是扔石子?全幼儿园扔石子我最在行!喏,可以扔到街对面三楼的玻璃窗。”他用手比了比。

陆平皱了皱眉:“我不考这些。我考你的要比钻管子、扔石子难得多,也吓人得多,说不定你会哭鼻子。”

“不可能!我什么都不怕!”舒展用肥白的小手大幅度拍着胸脯保证,“以前他们把很多线接在我身上,我也没怕。”

陆平确信孩子指的是心电图仪或脉冲治疗仪的电极线。他含蓄地点点头说:“那我们试试。”

他指导舒展脱掉汗衫俯趴在钢丝床上,然后从大衣柜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旧木匣。因为许久不用,匣盖上镂刻着图案的木纹里已经蒙了薄薄一层灰。打开木匣,里边被消毒纱布隔成好几层。揭开纱布,最上层整齐Сhā着一列两寸长的金针,针柄用银丝螺旋形缠绕。

“陆平,你要给我扎针吗?”舒展侧脸贴在枕头上,很快看出了端倪。

“你怕了吗?”陆平冷冷地问道。检验好金针的形状和弹­性­,他用酒­精­棉球细细擦拭着每一根针体,

“我才不怕呢!”舒展鼓起­肉­鼻子努力做了个不屑的表情,又不禁好奇地问:“这是武林高手用的梅花针吗?”

“这叫‘毫针’,是治病用的。待会儿我把它扎在你膀子上,你不乱动就不会疼,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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