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六点,S市体育场附近小贩们陆续在路边摆出了菜摊。和往常一样,张云芳把大竹篮挎在粗壮的胳膊上,开始在菜摊间匆忙穿梭着。
每天早晨,她总是格外紧张:天不亮就得起床烧水、做早饭,六点出门买菜,七点前必须为全家四口人做好一天的饭菜,然后风风火火地乘地铁赶往城市另一端的保洁公司上班。虽然过得辛苦,令张云芳感到欣慰的是自己年近四十的身体始终结实硬朗,黝黑的脸膛从早到晚都闪耀着健康的光泽。
张云芳行家般迅速甄别着每个菜摊上的货色,又以最快的速度还完价格,然后用精明过人的眼光提防着摊主短斤少两。今天的采购特别顺利,她提前完成了预定计划,开始快步沿原路回家,不时满足地瞟一眼篮里的辉煌成果,心里盘算着烹饪时的搭配。
就在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摩托车毫无征兆地从斜刺里朝她冲了过来。
张云芳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重重地撞倒了,篮子里的菜红红绿绿的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戴头盔的骑手慌忙连声道歉,听声音还很年轻。他下车把她扶了起来,关切地问她伤在哪儿。
张云芳感到被撞中的腰部伤得不重,倒是右脚像被扭了一下。她有意识地掂了踮脚,不禁“哎呦”了一声,脚踝处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摩托青年见状焦急起来,坚持要送她去医院检查。
“不用,真的不用!我今天还要去上班!”张云芳看着手表焦急地推辞说。她想走两步试试,脚上刚一用力,可怕的刺痛感又回来了。
“可能是骨折了,最好到医院拍个片子。”摩托青年在行地判断说。他替她捡好满地的菜,不容分说地把她搀扶上摩托车后座。见张云芳还有些犹豫,青年像看穿了她心思似的保证说:“放心吧,医药费、误工费和其他赔偿费我都会负责。”
张云芳只得红着脸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他的好意。他们在最近的医院挂了急诊,令人庆幸的是,检查结果仅是脚踝部的软组织轻度挫伤,休息两周就可以复原。
临别时,摩托青年硬在张云芳手里塞了三千块钱,然后体贴地把她扶上一辆出租车,诚恳地说道:“今天的事实在抱歉,祝你早日复原!”说罢,从车窗上把菜篮子递给她。
车子发动了,张云芳捏着那叠钞票,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她回过头想再看一眼那位好心的年轻人,却发现他已消失不见了。
这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自始至终没见过他的脸。
尸体被戴塑胶手套的技术人员用钢钳从管道里挖出来的时候,舒畅没进早饭的胃里泛起一阵空落落的恶心。站在她身边的宋晓锋冷静地指挥刑侦人员从多个角度对尸体进行拍照取证。
尸身上血迹不多,但表皮损伤相当严重,四肢骨骼多处折断,可能是被强行塞进管道时肢体产生扭曲形变的结果。最恐怖的是死者脸部像被重物狠狠砸过许多下似的一片血肉狼藉,完全不可能再被辨认出本来面目。虽然这两天的气温比盛夏时已经大幅下降,这具刚死不久的尸体还是迅速呈现出了轻度腐烂,浓烈的尸臭招得大批苍蝇此起彼落,现场的工作人员只能捂着鼻子不停驱赶。
和其他案发现场大为不同的是,这片林区出相当冷清,封锁线外没有伸头探脑的围观群众,也没有喋喋不休的提问记者。但正在忙碌的刑警们脸上却呈现出异乎寻常的凝重,他们小心翼翼地勘察着现场的每寸土地,惟恐遗漏任何一丝至关重要的证据。
“尸体是一个到林子里来散步的女中学生发现的。她牵的牧羊犬首先嗅到了异样,然后一路找到这根埋藏尸体的管道。她在管子口发现血迹后立刻报了警。”宋晓锋沉着脸向刚刚赶到的舒畅说明。
舒畅压抑住剧烈的心跳勉强点了点头,一想到女孩可能受到的惊吓,她心里不禁充满了歉疚。从看见尸体的第一眼,她就从衣着上认出这正是那个自称叫“响尾蛇”的男人。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是,前天傍晚,她作为唯一的目击者在这里亲眼看见了死者被杀的整个过程。
舒畅脸色苍白地瞟了一眼宋晓锋。生平第一次,他那张冷峻严肃的脸让她产生了畏惧。为了掩饰心情,她低声问道:“这是什么管道?”话刚出口,她就开始厌恶自己的虚伪。
宋晓锋冷冷地解释道:“这是前任县委书记大搞政绩的结果。几年前,为拿到省里划拨的巨额项目基金,这片林区地表铺排了大量灌溉渠道,声称要搞千亩果园,结果等项目验收组一走,果园项目就搁置了,这些管道也被完全废弃。凶手居然想到用它来藏尸,也算得上艺高胆大了!”
说到这里,宋晓锋微一皱眉:“另一方面,现场给我的感觉又很奇怪。比如这种尸体的处理方式又强烈暗示着是临时起意的杀人。”
一刻冰凉的露珠从枝头落到舒畅白皙的脖子上,她不禁颤栗了一下。的确是临时起意,她想,否则他一定能想出更为完善的弃尸方法。
“你说凶手为什么要砸烂死者的脸?”宋晓锋俯视着尸体问道。
舒畅咬了咬嘴唇,谨慎地答道:“毁容的动机通常有两种:一是为了泄愤,二是为了掩盖死者的身份。”
“你看是哪一种?”宋晓峰突然转过脸注视着她问。
舒畅在心里答道:因为他害怕死者身份一旦被揭露,我会受到牵连。
她沉默着朝宋晓锋摇了摇头。她猜不透宋晓锋此刻的想法。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从昨天坚决拒绝他开车送自己回家,他就开始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了。
宋晓峰沉吟着说:“能把这样一具尸体塞进灌溉渠,凶手的臂力一定非常之强。是男性的可能性行应该更大吧?”
他在试探我吗?在怀疑我吗?还是仅仅是我自己心虚?舒畅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同时意识到在经验丰富的刑警面前撒谎需要多么良好的心理素质。
这时,陆国强气喘吁吁地从另一片勘察区域跑到他们跟前。“宋头,现场基本勘察完毕。凶器找到了,藏在另一根管道里,是块带血的石头。另外,不远处的地上发现了少量血迹和三组不太清晰的脚印。”
“三组脚印?”宋晓锋眉头一扬。他并没注意到舒畅眼中瞬间闪过的担心。
“嗯,三组,经过比对,其中一组和死者穿的鞋子吻合,另一组是42码左右的跑鞋鞋印,剩下一组是36 码的运动鞋鞋印。”
宋晓锋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沉声追问:“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陆国强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我们还找到了这个!”他扬了扬手中提取证物专用的塑料袋,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银色的子弹壳。
宋晓锋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这枚弹壳,缓缓地说:“帕拉贝鲁姆9毫米弹!它又出现了!”
在食堂里吃午饭的时候,舒畅故意选了个靠近角落的桌子,但还是很快被刚打完饭菜的于佳佳找到了。
“怎么躲到这儿来了?”说着,于佳佳把堆满荤菜的铁盘重重放在她的桌子对面。
“想一个人静静地吃,不可以吗?”舒畅恹恹地答道。她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和任何人聊天。
“怎么啦?失恋啦?”于佳佳嬉皮笑脸地说,“别灰心啊!那边可有一堆帅哥眼巴巴地盼你坐过去呢!尤其是你那个破案机器……”
舒畅朝她翻了个白眼:“老老实实吃你的饭吧,不说无聊话会憋死你啊?”
于佳佳用胳膊顶了一下舒畅,兴致不减地说:“哎!说真的,我发现这两天你好像有点躲着他,是不是你们之间……出了什么状况?”
“你再说我换桌子了!”舒畅假装要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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