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他冷冷地宣布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强忍惊悸,把豹子的话向他大致转述了一遍。
汪铁桥听完后叹息了一声,沉痛地说:“我错了!我不该坚持追击的!如果静待特警队支援,就不会发生人员伤亡了……”他取出步话机试图和山下联络,干叫了十几遍却始终听不到回应。
汪铁桥脸上终于露出了焦灼,他低声说道:“陈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那两名走失的同志。”我们俩面面相觑,心里都清楚,督察支队的那两个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雪林深处风声尖啸,好像在为死者唱着凄厉的葬歌。
汪铁桥身后的树丛里又响起一片密集的沙沙声,像是无数只靴子踩进深雪时产生的摩擦声。
我和汪铁桥同时惊愕地扭过头,竟看见那片黑暗中蓦然亮起了几盏强光灯,刺目的光柱顿时把我们照得睁不开眼睛,只能举起手遮挡。
“什么人?”强光背后有人用沉雷般的喝声问。随即传来一片拉动枪栓的轻响,听声音起码有十几支枪正对着我们俩。
汪铁桥的反应比我快,他朝着那片令人炫目的亮光挥手喊道:“我们是省厅搜索队的!”
喝问者好像低声传了句命令,灯光霎时熄灭了一大半。汪铁桥与我揉着眼泪的眼睛,只见三十来个参差不齐的黑影从暗处涌了出来,把我们团团围住。
这些陌生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头戴防弹盔和护目镜,身套厚实的重型防弹衣,脚上蹬着鞋扣紧密的高帮靴,多数人端着狙击步枪和冲锋枪,有几个手里还擎着防爆盾牌。他们全身挂满冰霜,却似乎并不畏惧寒冷,每个人的脸都像顽石般的毫无表情。
“我是市特警中队队长高川!刚才的枪声是从这里传出的吗?”为首的矮个子傲慢地说,刚才发话的就是他。
汪铁桥向高川介绍了一下我们这边的人,接着简要说明了所遇的情况。这时,那几个宣传干事也壮着胆子靠拢上来。
高川正皱着眉头聆听,前面又亮起数支手电光。不等特警们行动,汪铁桥就阻止说一定是自己人。果然,回来的正是警卫科的中路小队。他们赶到山顶才发觉科长走散了,于是朝着西南方向漫无目的地找过来。听说这里发生的意外后,他们都非常震惊。
“你们一路过来没遇见那两个逃犯吗?”高川的口气很不客气,像是在审问犯人。见他们连连摇头,高川把那一队的护林员拉到一边低语起来。
“他在干嘛?”我莫名其妙地问汪铁桥。
“在决定围捕方案吧!”汪铁桥嘴里吐着白气说。
半分钟后,高川向部下传了道简短的命令。半数特警队员随即整队启程,跟着那名护林员绕左边的密林疾行而去。
我忍不住质问:“高队,为什么不进树林搜?我们有两名同志还在里面。”
高川瞪了我一眼,恶声恶气地说:“犯人还在林子里,否则就该和警卫科的人撞上了。所以,我先分出一半人把他们的退路堵上,好来个瓮中捉鳖!”
“林区出口和东北方的省级公路封锁了吗?”汪铁桥忽然问。
高川不屑地答道:“还用你提醒?20分钟前就彻底封死了,连鸟都飞不出去。老实告诉你们吧,我们就是从417公路攀上来的,路上还遇到了你们的右路队,我已经让他们下山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特警们的上山路线和我们并不一样。我们是自南向北纵向前进,他们则是从东往西横向搜索。这么看来,逃犯除左边这片密林外确实无处藏身了。
高川继续说道:“你们沿原路下山吧,山口有市局巡警队在驻守。我再派名队员把地上这位送下去,那两个不管是死是活我也会派人背下山的。”
“让宣传科先撤吧,我想留在这里等等搜捕结果!”汪铁桥表示说。
我犹豫了一下,跟着说:“那我也陪老汪留下!”
“随你们的便!”高川不耐烦地骂了句粗话,转身朝自己的队伍挥了挥手。
特警队员立刻心有灵犀似的行动起来。他们摆出倒V字队形:防爆盾牌护在最前,盾牌后方与两侧配置着手持步枪的狙击手,余者在他们的掩护下井然有序地从两翼展开。
我们望着高川和他的队伍脚步迅捷地朝密林包抄过去,旋即就与黑暗融为一体,消失得了无声息。
然后就是一片长长的死寂。出乎我们意料的是,预期中的激烈枪战并没有发生,密林中甚至没传出一声枪响。在漫长的等待中,陪伴我们的只剩下不停呼啸的风声。
雪又大了,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我们被迫躲到远处的一株冷杉下,不停拍打身上沾的雪花。
“你看!有人出来了!”汪铁桥忽然说。
我透过密集的雪片望去,果然有四条人影钻出了林子,近了才看清是护林员豹子和三个特警队员。两名特警背上各负着一个人,剩下那个空手的则背起地上的那具尸体。为助他们一臂之力,豹子拾起遗落在地的登山棒递给他们。他们对我俩视而不见,互相间也保持着沉默,看样子打算走我们上来时的原路下山。
汪铁桥忙扯着喉咙喊道:“喂!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冷傲的特警们并没答话,豹子尴尬地朝我们摇了摇头。我们不明所以,但从制服认出特警们背的正是之前临阵逃脱的两个警员,看来他们也遇到了不测。
汪铁桥忍不住又问:“这两个同志受伤了吗?”
豹子大声答道:“是啊!让我们几个先送下山。”
我狠狠捶了一下脑袋,心里像灌了铅。伤亡了这么多人,作为搜索队里行政级别最高的人,我恐怕难辞其咎。
汪铁桥却在考虑着截然不同的事,他沉吟着说:“林子里的情况不大对劲啊!搜了20多分钟,为什么高川还是一无所获呢?”
我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意。果然,他接着又说:“我想进林子看看!”
汪铁桥的决定让我很被动。我并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冷枪的厉害我已经见识到了。但是单独留在这里也未必安全,谁知道逃犯会不会突然现身,林子里起码还有大批特警。于是,我鼓起勇气说:“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密林中,强光灯的刺眼光柱不停变换着角度,特警们高效地搜索着每一寸地面。高川默不作声地扫视着四周,脸上布满了阴霾。
旁观了一阵的汪铁桥凑到他身边问:“高队,有发现吗?”他把音量压得很低,仿佛是害怕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高川铁青着脸骂道:“妈的!搜了两遍,除了那两个半死不活的脓包,什么都没找到!”
汪铁桥自言自语地说:“会不会是我们判断错了?逃犯开完枪就逃离了林子!”
“逃?逃到哪儿去?当时哪个方向都有我们的人!除非他们会长翅膀飞!”
“在这里!”有人从某个林坳角落低呼道。
高川和汪铁桥的脸色同时变了。我跟随他们跑了过去,瞪大眼看那个被扒开一半的雪堆。几支手电光一齐落到雪堆下伸出的一条手臂上!
背面朝天的尸体被挖了出来,居然有两具,都穿着印有监狱编号的棉囚衣。高川先核对了他们后背的编号,果然与通缉令吻合,一个叫王庆生,一个叫齐英年。
特警把两具尸体翻了过来,看样子胸部都中了枪,因为已死了段时间,囚衣上所染的血迹已经开始凝结。
“妈的!这两个家伙是谁干掉的?”高川奇怪地皱着眉头说。他指挥手下给尸体翻了个身,一手持通缉照片,一手用手电对准第一名死者的脸核对起来。
“怎么不像?”高川嘀咕了一句,又用手电照第二名死者。他突然沉静下来,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我和汪铁桥。他舔了舔嘴唇说:“你们俩……过来认一下!”
凭借手电,我第一眼就毫不费力地认出了死者。我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却不是因为寒冷。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幻觉,等我魂飞魄散地抬起头望向汪铁桥时,看见他的瞳孔似乎正在痛苦地收缩。
死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两名督察支队的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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