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一鸣不留情面地反驳道:“我倒认为有什么怀疑还是当众说出来好,说不定能给专案组提供抓捕犯人的新思路!”
见陈可为被逼得神色尴尬,吕斌出言解围说:“其实陈局的思路也没有错!先通过指纹比对确认嫌犯身份,然后向公安部申请通缉令,这样操作更符合流程!”
洪一鸣挥了挥手打断道:“既然吉祥街的指纹被人擦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捉捕方案!”舒畅发觉洪一鸣今天说话格外咄咄逼人,或许的是提取指纹的挫折令他有些焦躁。
陷于被动的陈可为显然不想再跟大队长冲突,他用协商的口气说:“老洪,既然嫌犯下落不明,而且很可能已经逃离本市。我看不如把案子上报省厅,先请求在省内下达通缉令,下面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舒畅认为请求省厅支援的意见是正确的。目前追捕工作正陷入僵局,市局可以作为的余地并不太大。
“好吧!”洪一鸣识时务地点了点头,“我还有一条建议,既然这个人很可能是越狱案中的通缉犯,汪铁桥又有过追捕他的经历,不妨就让老汪加入专案组协助老宋。”
“没问题!”宋晓锋想要出声反对,陈可为却已经爽快地点头了。
洪一鸣沉默了片刻,忽然又说:“另外,专案组有必要对‘豺狼’的背景作进一步调查,可以派舒畅同志去一趟A市,把有关这个犯人的全部资料都带回来。”
舒畅心里咯噔一下,摸不透洪大把调查豺狼的任务委派给自己究竟用意何在。莫非上回响尾蛇的事并没有令他产生疑心,这几天的种种怀疑只是自己“做贼心虚”?
此刻的陈可为似乎很乐于见到一个皆大欢喜的决议,他忙不迭地点头说:“我同意!事不宜迟,舒畅同志明天一早就动身吧!老宋、老汪,你们专案组要抓紧制定下一步的对策!”
“是!”宋晓锋与汪铁桥齐声应道,同时充满火药味地对视了一眼。
因为明天要去A市,舒畅一下班就骑着摩托匆匆往家里赶了。想到要把舒展独自扔在家好几天,舒畅心里忽然有点依依不舍。其实以前也有过连着出差好几天的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对孩子的牵挂好像特别强烈。
自从陆平走后,舒展不方便再上幼儿园了,因为打坐功课要占去白昼的大部分时间。舒畅请回了原来照顾过孩子的那个保姆,让她在家里负责熬药做饭。尽管每天被案子搞得昏昏沉沉,舒畅仍然靠母亲特有的细腻从舒展身上察觉到了某种改变。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孩子的话比少了。以前的舒展一等舒畅下班回家就追着她不放,不是对一件事打破沙锅问到底就是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让她耳根子不得清净。而现在,即使到了晚上,舒展多数时候还是默不作声地趴在小床上独自看书或者摆弄玩具枪。
“舒展,你有什么不高兴吗?”舒畅有几次忍不住问。
“没有啊!”小胖子每次都抬起头用小圆眼瞪着妈妈,好像很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尽管问不出所以然,舒畅还是觉得比起原来,孩子身上好像少了什么。她不知道这些变化是不是缘于陆平的不辞而别。就算真是这样,她也不可能向舒展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切未免过于复杂了。
“陆叔叔有事,以后不能来了!”她记得自己的解释仅止于此。当时,舒展的反应好像很淡然,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并没有深加追问。尽管有些出乎意料,舒畅还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至少她不必为此编造更多的谎话欺骗孩子。
舒畅平生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欺骗和虚伪!
舒畅又蓦然记起孩子前两天曾提过想吃米线。陆平还在的时候,每天中午会带他去吉祥街的路边小摊上吃云南米线,让他尽兴地吃个碗低朝天。现在,午饭是让保姆做好在家里吃的。倒不是保姆不肯带孩子上外头吃,而是由于云庭水岸的环境和吉祥街不同,在这个高档小区周边的街上是找不到大排档的。
想到这儿,舒畅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与此同时,她发觉自己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过陆平,即使当初知道他是杀人犯的时候都没有。
舒畅把嘉陵摩托停在一家小吃店外,然后进店点了一份外带米线。她感到自己对舒展有点愧疚,而这份米线似乎是作为一种补偿买的。
走出店门的时候,舒畅用眼光瞥到远处的街角有个人影一闪。她定神仔细看了会儿,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人,是自己神思恍惚产生的错觉。
“舒展妈妈回来啦!”一见舒畅进门,保姆芳芳甜甜地招呼。
“舒展呢?”
“在屋里画画。”
“好的。小芳你回家吧!”舒畅把盛着米线的汤盒放在餐桌上说。
“舒展妈妈,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芳芳支支吾吾地说。
“怎么?钱又不够用了?想预支工资?”舒畅善解人意地问。这个小保姆样样都好,就是每月工资催得特别急。
“嗯……”小保姆红着脸点点头。
送走小芳,舒畅兴冲冲地喊道:“舒展,出来吃米线!”
“我在画画!”孩子从里屋高声说。
舒畅走进儿子的房间,果然见他正趴在小桌子上用蜡笔涂抹一张美术纸。整张画五彩缤纷画得很鲜艳,正中央站着个穿警服的长头发、大眼睛女人,手里还牵着个男孩。
“这是妈妈吗?”舒畅用手指指着画中央问。舒展肯定地点点头。舒畅又指着那个孩子,忍俊不禁地说:“这个一定是舒展喽?”孩子把自己画得又胖又矮,眼睛小小的像两粒芝麻。舒展再次点点头,他还在埋头涂着右上角,随着他的笔触,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穿短袖汗衫的男人。
“这个人怎么画得这么小?”舒畅打趣地问。
“这是陆平!”舒展指着那个小人解释说,“他在远处暗中保护我们,防止怪兽的袭击!”
舒畅望着画面愣了两秒,突然从男孩手中一把抢过蜡笔画,几下扯了个粉碎。
“妈妈!你干什么?”舒展睁大圆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许问为什么!记住,今后不许再画他,更不许在别人面前提起他!”舒畅对着孩子暴躁地高声命令。
舒展梗起脖子望着母亲,小圆眼被灯光映照得忽闪忽闪,舒畅看不清那里面是不是有泪水在打转。她立刻意识到,自从孩子懂事以后,自己还从没有对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呣子俩这样沉默地对峙了几秒钟,男孩终于先屈服了。他默默地弯腰从地上拾起被撕成几半的蜡笔画碎片,把它们扔进字纸篓。
舒畅被孩子的平静触动了。她愣愣地目送他走出房间,忍不住又从纸篓里拣出那些纸片拼起来。她发现这幅画颜色特别丰富,几乎蜡笔盒里的每支笔都用上了;所有的线条很纤细,好些地方还被修正过,看得出舒展画画时非常专心;虽然画面以呣子两人为主,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站在角落的那个男人并没被忽视,他的每根头发都被画得纹丝不乱。
舒畅感到自己眼前有些模糊,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抹了抹眼角,才看清是宋晓锋的来电。
“舒畅,去A市的火车票我已经帮你订了,明天一早快递员会送到你家门口!”
“老宋,谢谢你!”舒畅由衷地说,宋晓锋的周到让今晚的她感到特别温暖。
“老同事了,不要这么客气!”男人用“同志式”的口气说,“路上当心,我们等着你回来!”
打完电话,舒畅回到客厅,见舒展正坐在餐桌前独自吃米线。舒畅怕惊动他,只静静地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空荡荡的屋子把五岁男孩的身形衬得特别小。这一刻,舒畅忽然强烈地意识到,舒展需要一个父亲。
下班时间过后,南天药业大厦里的灯光开始一窗窗逐次熄灭,只有18楼的总裁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签完手里的订货合同,吴子奇把签字笔扔在玻璃大班台上,揉着酸胀的太阳|茓,肉体的疲惫却压抑不住此刻大脑意识的亢奋。吴子奇看了看表,再过十分钟,保镖小武将开车送他去市郊的“烟霞山馆”主持一个会议。
烟霞山馆是他名下的个人产业之一,与其他几套市中心的别墅相比价值并不算高。山馆的特点在于位置偏僻且客容量大,适于大批人群在此举行非公开性质的*。在黑道中,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烈火堂。
今晚的与会者身份都很特殊,他们是除六神会外其他七八个黑道组织的首脑人物。吴子奇召集他们的目的是希望通过和谈把这几股分散的势力整合到六神会的大旗下。这件事从他接替洪明掌印时就一直在策划,等了一年多,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了。
吴子奇凝望着头顶的|乳白色吊灯沉思了片刻,然后拿起手机边拨了那个神秘的号码。
“什么事?”电话接通了,另一头又传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有点麻烦……”吴子奇斟酌着说,“少卿最近有批货被海关截了,数量还不少,想让你帮忙查查是谁报的案。”
“没问题!”男人答应得很痛快,“你是不是有所怀疑?”
“老实说,是的!”想法被对方看破,吴子奇并没感到吃惊。他压低声音说:“我仔细研究过了,装箱运输整个流程严丝合缝。发生这么样的事,不是运气太背,就是有人走漏风声。”
“我去缉私大队查查,明天给你答复!”男人承诺说。“还有个事要跟你说,警方去吉祥街勘察时,发现豺狼的指纹被人擦得干干净净。警方目前已经束手无策了!”
吴子奇倒吸了一口冷气:“S市有人在掩护他!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漏网之鱼!”男人顿了两秒,终于缓缓吐出这四个字。“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了。豺狼就是那个十二年从我枪下逃脱的黑衣社余孽!”
吴子奇在心里暗骂:妈的!难怪你憋足了劲非要把他整死!通过无线电波,他似乎能体会到了对方此刻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确定吗?”吴子奇问。
“嗯!百分之百!其实,这两年我一直在设法除掉他!”
“枪击案影响这么大,现在要找到他恐怕会很难。”吴子奇推测说。
“我感觉他还在S市没走!”男人的声音很飘忽。
“我相信!你的预感一向很准确!”吴子奇微笑着说。他觉得很有趣,每次提到这个“豺狼”,对方的反应就有点神经质。
“别不当回事!”男人再次看穿了他的想法,冷冷地警告道。“你最好防着一点,这个家伙像是冲我们来的。”他顿了顿,又说:“收个传真!”
电话就此挂断了。半分钟后,吴子奇面前的传真机里嘎嘎打出一张纸,上面是幅用电脑绘制的男人面部肖像。吴子奇盯着传真纸望了许久,不明白何以连那个男人都会对这张脸深感忌惮。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听见“请进”,一个头发根根笔直的年轻人走到大班桌前,恭敬地请示说:“吴总,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可以出发了!”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