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点45分,鲑鱼港7号码头出现了四个身穿防水外套的男人。也许因为怕冷,他们无一例外地戴着风帽,拉低的帽檐遮住了底下大半张脸。
尽管背上的旅行包鼓鼓囊囊,手里还各拎着一个狭长的渔具袋,这几个人走起路来居然健步如飞,只有身材矮胖的一个稍嫌落后。
他们并不交谈,一上码头就四散开来,各自默默扫视水面上停泊的上百艘游艇。
“找到了!”个子最高的一个忽然喊道,他的手指指向泊在近处的一艘大号雅马哈摩托艇。其他几人闻声围了上来,果然在船舷上找到了三条首尾相接的鲤鱼图案。
“PD6452。”为首的男人核对了小艇上的编号,点头说:“没错,就是这艘!”
四个男人逐一跳上摩托艇,然后卸下了身上的沉重装备。虽然是特大号艇,坐四个人加上大量物品还是显得拥挤了。矮胖者低声咕哝了一句,立刻被为首的一个男人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
只见那个男人把开关绳麻利地系上手腕,随即就发动了引擎。在他娴熟的操纵下,摩托艇很快钻出其他游艇的包围,消失在凄迷夜色之中。
“绿色光点的移动方向是正南偏东30度,与我们的距离约为公里。”10分钟后,任军盯着手里的定位仪高声报道。
陆平坐在驾驶座上,冷冷注视着漆黑无涯的海面,扑面而来的劲风捋直了他的黑发。他手中的方向盘微一打拐,乘风破浪的快艇就向一边倾斜过去。
“翻船了!翻船了!”紧贴任军的王庆两手死死扒着船沿,大呼小叫起来。
“不过是调整方向而已,犯得着这么紧张吗?”船尾的萨千钧在王胖子的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下。
“他娘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怕水!”王庆知道到了海上不用再顾忌,索性破口大骂了。一口风灌进喉咙,害得他连声剧咳起来。“咳咳咳咳……这船开得太快!咳咳咳咳……吹死我了!”
“咳咳咳,咳死你拉倒!”萨千钧不怀好意地说,“我看你现在这样子倒像那个痨病鬼!”
“现在时速不过70公里,”陆平低声宣布,“等会追赶还要加速。”
“还要加速!”王庆一脸苦相地喊道:“咳咳咳咳……我已经快要吐了!”
“把蒙脸帽给他戴上,让他脸朝后背风坐!”陆平头也不回地指挥说,“其他人怕风也可以用这个办法。”
萨千钧摘掉王庆的风帽,从包里另取出一只黑帽给他套上。这只帽子一直裹到脖子上,把王庆的脸部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和嘴三处孔洞。为了在行动中不暴露长相,爱妮莎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只这样的帽子。
陆平根据任军的报告,不断修正摩托艇的前进方向,始终跟前面的货轮保持着5公里左右的距离。航行时间一久,任军和萨千钧的脸也被风刮疼了,于是也各自戴上蒙脸帽、微微侧转了身体。
“酷哥,你不怕风吹吗?”王庆扯着嗓门问最前面的陆平。
“不用!”陆平简短地答道,脚下又重重踩了记油门。
萨千钧闲着无聊,开始和王庆搭讪说:“胖子,你这次究竟带了多少炸弹?”
王庆哼了一声,拍了拍旅行包说:“20颗硝酸甘油炸弹,全是我这几天连夜赶制的!”
萨千钧疑惑地说:“就凭这点点炸弹真能炸掉一艘货轮?”
提起专业话题,王庆忘记了紧张,呵呵嘲笑说:“你外行了吧?炸弹的威力跟体积可是不成正比的哦!核弹小吧?却可以毁灭一座城市!”
“你好像一直在加速?”任军有些担心地问陆平。“现在离行动时间可还有一个多小时!”
陆平“嗯”了一声,凝眉望着前方的黑暗说:“我突然想追上去先瞧瞧北极星号的状况。”
摩托艇加速到每小时100公里之后,逆向的巨大气流令陆平感到呼吸有些滞涩,他也不得不取出蒙脸帽套上。由于轻声交谈开始变得艰难,萨千钧和任军不再轻易开口说话,而王庆却出于恐惧扯着嗓门鬼哭狼嚎。
又过了五六分钟,陆平看见一个微弱的亮点出现在遥远的海平面上。他目测了一下,前面这艘船离自己起码还有2公里远。
“追上了!”陆平听见任军低低喊了一句。他扭过头,只见王庆和萨千钧闻声望着前方,脸上都露出茫然之色。陆平知道,论视力在这艘摩托艇上也只有任军能与自己匹敌。
他单手固定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包囊里取出一支俄罗斯军用望远镜。他端起望远镜,一边调节焦距,一边在镜筒里搜索目标。没过多久,前方那艘船的轮廓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
任军高声喊道:“定位仪显示,目标离我们还有公里,前面这艘船应该就是北极星号!”
陆平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镜头里的北极星号。虽然只是一艘比渔船稍大的轻型货轮,可跟己方的摩托艇相比却不啻是个庞然大物。也许是为了避人耳目,货轮上灯火稀疏,只有中舱层折闪着幽暗的光。然而,望远镜出色的夜视功能却将这点光源无限放大了,将后甲板上的情景细致入微地呈现出来,只见两条人影正在甲板上有规律地交错来回。
“不太对劲!”陆平喃喃自语道。他迅速回过头对任军说:“你用狙击步枪的镜头看看!”
任军脸色微微一变,拉开狭长的渔具包,从包裹着的塑料布中取出几截组件,“咔咔”几下就拼装成一支长米的精巧步枪。这支瑞士SIG公司生产的SSG2000是任军现在专用的狙击步枪,射击精度在世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
任军很快从狙击步枪的红外瞄具中找到了目标,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苦瓜脸,你看到什么了?”王庆好奇地问。
任军没有理王庆,凝着眉头对陆平说:“船上的人好像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你也这么认为?”陆平空洞后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后甲板设了两名岗哨,两分钟一次换位,一人背着一支微冲,这些现象都很不正常。”
原来,随着他们与北极星号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连船上人员所佩戴的武器都已清晰可见。
王庆诧异地大叫起来:“他奶奶的,情报不是说11点之前这帮人不敢掏家伙的吗?”
如果不是戴着面罩,所有人会发现萨千钧的脸色也很难看,因为枪战并不是他的强项。
两船间距快要缩小到1公里了。陆平生怕暴露目标,有意松开了脚下的油门。摩托艇骤然减速,凭借惯性在水面上继续滑了一段。
“只有两种可能,”陆平转过身子对其他人说,“要不就是情报有误,要不……就是爱妮莎出事了。”
风住了,陆平所说的每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心坎上。
“出事了?”王庆夸张地张大嘴巴,“那我们还要不要上北极星号?”
陆平沉默着没有答话。
萨千钧毫不迟疑地说:“既然对方有了准备,我主张取消行动。贸然冲上去只会送死!”
“嗯!我看还是退回去保险!”王庆立即附和说。
“你呢?”陆平低声问任军。
任军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到了这一步,退回去奎恩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
王庆大声嚷道:“苦怪脸,你疯啦!他们船上可什么武器都有!你没听那个妞说吗?重机枪、轻机枪、冲锋枪,连火箭筒都有,他娘的一炮就能把我们轰到天上去!”
“到底追还是不追?”任军用征询的目光望向陆平。
陆平沉吟着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无论如何,先把自己人救回来!”
“救?怎么救?他们船上有二十几个持枪者!”萨千钧忿忿地朝陆平咆哮道。“赚钱固然重要,可也得留着这条命花钱!”
任军和颜悦色地劝道:“你别冲动!咱们再看看有没有两全之策!”
“要不……”王庆嗫嚅着说,“要不你们先把我和肌肉男送回岸上……”
“来不及的!”任军摇头打断说,“这里距鲑鱼港起码已有150公里航程。摩托艇开得再快,往返一次也不可能追上北极星号的。”
王庆焦躁地喊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
摩托艇引擎忽然一声轰响,大家被颠得东倒西歪,才发觉小艇已向前飞驶了出去,原来是陆平径自踩下了油门。
王庆气急败坏地向陆平大喊:“快停下!你想干什么?快停下!你想我们一起陪你送命吗?”
“停船!”萨千钧一声厉喝,身形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居然顶着逆风凝指成爪,越过前面两人直朝背向自己的陆平抓去。
任军和王庆同时惊呼了一声,却见陆平头也不回,只抬起右手向后一指。在萨千钧的鹰爪手锁住他脖颈前的刹那,一支铮亮的伯莱塔手枪已经顶住了他的眉心。
“坐下!”陆平冷冷地命令道。
萨千钧恨恨瞪着冰凉的枪口,半响才缓缓坐回了原处。
陆平这才扭转头,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三个同伴,缓缓说道:“我不会丢下自己人不管!”
王庆心头一颤,不确定这句话是否另有深意。他顿时沉默下来,愣愣注视着陆平的背影。
摩托艇以最高速度行驶了一阵,水面上再次浮现出北极星号的依稀轮廓。陆平解下手腕上的钥匙绳,又用另一根麻绳固定住了方向盘。他从行李中取出M24步枪,迅速完成了拼装。这期间,他的一只脚始终没有离开油门踏板。
陆平扭头对任军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按照原计划,先干掉岗哨,再加速靠上去!”
任军点了点头,再次端起了手中的步枪瞄了瞄。两船距离再次缩短到了1公里,甲板上那两个岗哨仍然有规律地来回走动着,并未察觉危险已经临近。任军由衷地叹了口气说:“幸好他们没架上重机枪!”
萨千钧和王庆这时不敢再多嘴,只紧张地交替注视着前面两个男人。
陆平与任军各自从怀中掏出一截特制消音管,就着加磨的螺纹旋上步枪。这是专为偷袭而准备的,普通战争中远距离射杀目标是完全没必要使用消音器的。
陆平脚下控制着摩托艇的速度,一边从红外线瞄具里搜索目标,一边对任军说:“一人一个!我左边你右边,等他们俩下次擦肩而过之后同时开枪!”
任军点了点头,忽然又“咦”了一声。“等等!”他急促地说:“高处瞭望台上还有一个人!”
陆平心中一凛,快速移了移镜头,果然在顶舱上方发现一个瞭望哨。他暗自庆幸任军的及时发现,不然甲板上那两个岗哨一倒,这个瞭望哨势必会拉响警告,到那时己方再想登船就只能强攻了。
陆平思忖了两秒说:“这个家伙交给我!你的SSG抛弹速度慢,不适于连续射杀。”
任军压低声音答道:“好!你先把他撂倒,再对付后甲板上的目标!”
因为不清楚北极星号前甲板的岗哨分布,陆平无法确定先干掉顶层的瞭望哨是否会惊动前面。但接近货轮就得首先排除这个障碍,陆平现在别无选择。
陆平通过瞄准镜注视着北极星号甲板,两名流动哨正面对面地逐渐走近。他心里暗自读秒,看样子再过半分钟两人就要再次交错而过了。他迅速瞄向更高处的瞭望台上。两秒钟后,镜头中的那名岗哨忽然扭头朝摩托艇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陆平的心脏猛烈撞了下胸腔,及时克制住了扣扳机的冲动。他说服自己,那个人的肉眼是不可能穿透如此昏黑的夜色并察觉800米以外的动静的。果然,瞭望哨又若无其事地将头转向了别处。
陆平重新瞄了瞄瞭望哨的头颅——必须一枪打爆他的脑袋,虽然射击头部的难度要比躯干大很多,但这是唯一能保证不惊动对方的处理方式。他知道这一枪失手就意味着摩托艇上所有人的处境将变得极为凶险。
辽阔的海面上下起伏着,令远处那颗黑乎乎的脑袋在镜头里不住地晃动。陆平眨了眨眼,有意忽视着脖根处的冷汗与握枪手指传来的僵硬感觉。
“打脑袋!听我口令!”他低声对任军嘱咐。听到对方“嗯”了一声,他深深吸了口气,紧盯目标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的手指果断扣动了扳机,而这一刻甲板上的流动哨恰好擦身而过。
随着枪口蓝光一闪,M24轻轻颤了一下,子弹出膛时发出的尖啸声几乎完全被海涛覆盖了,一枚弹壳清脆地掉落下来。
陆平屏住呼吸,眼珠不错地注视着瞄准镜里传来的清晰画面。瞭望哨的脑袋被轰了掉了半边,尸体挺立一秒后缓缓栽倒了。这就是射速每秒790米的远程弹穿透肉体时造成的效果!
陆平在下一秒已经移动枪口瞄住了左边的流动岗哨,那人还在缓步移动,显然对瞭望台上的枪击并没察觉。
陆平唇间冷冷迸出一个“射”字,便毫不犹豫地再次扣动了扳机,他听见任军的狙击步枪几乎同时射出了一发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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