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便有一个十*岁的粉衣侍女,面容温婉沉静,打扮亦算中规中矩,不似先前两女那般挑眼,自曲廊一头过近前来,款款福下身去:“玉罗见过殿下,见过七公子――”
暄见了她,反倒收了笑意,并不言语,只略一点头,由这女子打起软帘,进了前厅
绕过迎面一扇螺钿花梨屏风,内中十分敞阔通透,应是一处消暑的宅子正厅无甚可说,倒是东厅,正中硕大一张楠木长案,案上设了各色笔挂砚洗典籍书帖,另有桌屏石鼎,并一只紫铜薰笼,笼内尚未焚香阿七瞅了瞅靠墙整整两壁书格,其上书册摞得满满当当,十分规整,再扫一眼南面,月洞窗下一张漆木描金凉床,窗侧两名装扮得丫头不似丫头,姑娘不似姑娘的女子,原是预备卷起月窗上的碧色纱帘,如今见了赵暄,便一起盈盈拜倒
阿七终是忍不住拧眉暗忖――只怕住在这里,反倒不及呆在后院清心!一面想着,自那赵暄怀里挣下地来,独自踱到西边侧厅
西厅倒未设桌椅,墙上独一副《秋枫江上图》,左右并无联对,其下席地摆了丝锦软席并花梨棋案阿七亦不理会玉罗此时正跟在身后,俯身便向棋盒内拈了两枚棋子出来,收到袖中玉罗只当不曾瞧见
此时目光透过北侧一扇菱纹壁格花窗,只见其后悬着层层帘幔,内中应是床榻――阿七面上不禁僵了一僵,转身便向外走,被坐在正厅喝茶的赵暄拖长了声调唤赚“好生呆着,如若不然――”眸光扫了扫东厅月洞窗下,下颌一挑,“夜里便让你睡在那儿――”
五忘忿赠青棠(5)
阿七即刻收了步子暗自咬牙,回身向他旁边坐了,抄起茶杯啜了两口,压压心气,忽而问道:“那两名祁女,如何不见?让她们过这边服侍吧!”
却说当日阿七原想将索布达留在祁地,谁料过来玉镜,先时曾留宿阿七与乌末的牧女,早便不在原处,竟不知随水草迁去了哪里,无奈只好将她带回京中Hxm
暄似是不意与她多提此事,只淡淡道:“如今暂且将她俩安置在城郊,过两日带你过去,再接来不迟”
阿七倒也暂且丢开,将眼瞄着侍立在旁的几个丫鬟,转而对暄说道:“既是将此处分与我赚我要做主挑两个人使――”
暄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情,似是等她的下文
阿七当真来了兴致,眉梢一挑:“我要门外洒扫的两个丫头,到房中服侍――”
一语未落,跟着进来的两名侍女已微露恼意阿七眼梢堆笑――再次暗叹手中不曾带了扇子,此时若执在手中虚扇一扇,更是合宜――口中不紧不慢,接着向下说道:“这两位姐姐生得着实好,相较之下阿七真真自惭形秽,还是――派她俩洒扫庭院去吧!”
那两女面上已晴晦间转了几转,听到此处,俱是花容失色,娇软仆倒在地下,泫然欲泣,倒好似前院戏台上棒打鸳鸯的曲目内中那松松系着乌发的,更是“嘤咛”一声:“殿下――”直听得人心尖发颤,若非当中隔了个阿七,只怕早便扑倒在赵暄脚边抽噎去了
玉罗低头立在一侧,竟如同未曾听见一般先时房中两名女子,大惊过后,心中亦是惴惴
阿七却浅笑盈盈――亏得自己住不长久,否则一时兴起,这王府还不被自己搅得乌烟瘴气狗跳鸡飞?此时全然不顾脚边一双美人儿梨花带雨,凄凄切切,切切戚戚,待要再往下说,便见那绾着回心髻的美人,已起身越过自己,不偏不倚,正正跌落在赵暄怀中,削玉双肩微颤,如云发髻轻坠,口中娇声泣诉,“殿下为?儿做主――”
阿七亦不管那赵暄作何理会,只将眼波一荡,斜斜瞅着手侧细瓷茶盏旁边一名原本候在房中的侍女立时上前,纤手执壶替她将茶续上,继而垂下眼去,向阿七一福,轻轻退立一旁
阿七执了杯盏,笑问:“姐姐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又是一福,“回公子,奴婢蕙采”
阿七点头笑道:“劳烦姐姐将外面两个丫头带来”
蕙采应下自去
此时余光掠过,只见那厢赵暄轻笑着将手拂开?儿,对她二人说道:“你与?儿暂去景园住着,先下去吧!”二女闻言,总算略宽了心,却仍是满腹幽怨,忿忿睨一眼阿七,先后起身退下
阿七见他言语虽淡,倒颇有几分维护的意思,指间的瓷杯便捏得有些紧
暄瞧在眼中,明知阿七有意挑起事端,偏偏拂了她的面子,只等着看她接下来如何发作
阿七自是不肯接招,倒似未曾放在心上,搁下手中茶盏,起身踱到东厅书案跟前
那案上坐着一只青玉莲花洗,内中倒养了两尾红鲫阿七便取了毛笔向水底轻搅,瞅着两尾鱼惊惶四窜继而丢了笔,又随手各处翻捡,心中渐次有些恍惚,好似回到多年前的津州老宅――彼时为了偷懒,镇日猫在书斋中打发光阴,可惜书画学识无甚长进,反倒是私下偷瞧了不少孤本抄本奇书禁书,被教习先生跳脚斥骂――“其性顽劣,不可教也”;偶有一次又被那缃葵发现,更遭缃葵唾弃可叹她阿七好端端一豆蔻少女,即便扮作男装,亦算是谦谦少年,倒被缃葵骂作“诲淫污卑”之徒!现下思及此事,犹自一嗟三叹
而那时一心盼着离了津州好好随一番,如何想到外间竟有恁多无奈与凶险?
――这厢百无聊赖怔怔走神,蕙采已带了先时在庭院外洒扫的丫鬟过来,阿七这才敛了思绪
抬眼看时,两个丫鬟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一个唤作小环,一个唤作转儿阿七便笑问:“‘转儿’?是哪个字?”
那转儿生得面容纤弱,下颌尖尖,与阿七同年,身量亦是相当,闻言便低低回道:“奴婢亦是不知,姐姐们随便叫的――”
可巧此时阿七正取了一方犀角闲章在手中细瞅,于是笑道:“不如就叫‘篆儿’吧――”一面说着,将那犀角章随意向手侧名帖上一按红印落下,阿七垂眼细细辨着暗黄纸页上四个阳文篆字,心底一冷,笑意渐渐凝滞――
其上却是――“砚圆墨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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