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鸢泪再一次失踪,茱萸院上下找遍了都没有,流云殿下只是皱了皱眉头,淡漠地派人搜遍了帝都,但一无所获。
几位长老已经过来打听过天神宫为何出现火焰凤凰,侍从们也不知道,长老们又问那夜都谁在天神宫,因为鸢泪是直接被流云用传送门带回天神宫的书房,殿外的侍从无人知道,优离自然也装糊涂。侍从回说朱玉小姐来过,众长老摸摸胡子,有些欣慰地喜悦。
三天后仍没有消息,侍从来报的时候,流云怔忪地坐在大殿里,一动不动地坐了整夜,他竟然无法感知鸢泪了,鸢泪的气息像风一样消失在空气里,难道他已经无力再追踪鸢泪了吗?
有一天,他将连她的影子也看不到。他们的缘分,终究是到头了……
天亮的时候,流云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城门,一头钻进那个古老的法阵中。
大片的花海,迷离的幻境,漂泊的河流,那个碧绿的影子半闭着眼帘,轻声吟唱着古老的歌谣,他怀里抱着沉睡的鸢泪。
流云一步步靠近,妖瞳冷漠地睁开眼,流云径直低身去抱鸢泪,妖瞳的手心闪了闪,两人之间忽然腾起冲天的火焰,流云安静地隔着火焰看妖瞳怀里的人。妖瞳冷冷地笑:“我以为你经过五百年的时间,多少会有些改变呢。没想到,你依然如此。你已经害了她,今生还要继续折磨她么?”
流云半睁着眼睛,一丝涟漪也无,神情漠然而空灵。
妖瞳厌恶地转过头离开:“她已经太疲惫了,疲惫得想永远沉睡。”
流云望着沉睡的鸢泪,眼底泛上来更多的悲悯,但很快又沉下去,沉入乌黑的瞳孔中都不见了,声音更冷:“把她给我。”
妖瞳回头瞥一眼流云,半响,忽然“哧”地一声冷笑,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所有的光影,再看不清他脸上模糊的神色。
鸢泪早上醒来的时候,流云已经起床梳洗完毕,靠在床边看书,侍从端给他的米粥和点心摆在桌上。
鸢泪呆滞地望流云,流云啜了一口清茶,眼角瞥了瞥鸢泪,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原本就松垮的衣襟跟着滑落,流云匀称的胸膛整个露了出来,衣领一直开到了纤瘦的腰间,鸢泪目瞪口呆地盯了几秒眼前大片的肌肤,干干咽口唾沫,立刻涨得满脸通红,不安地扯一扯自己袍子的下摆,惊慌失措地一头埋进枕头里不敢睁开眼。
模糊间,鸢泪听见流云慵懒的笑声,流云抵着她的脑袋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真是只笨鸟。
鸢泪的小心肝猛地一顿,埋着的脸被流云扳起,跟着是流云的脸,放大了就在眼前,他的唇一点道理都没有地粗鲁,已经咬上来,把最后一点空气都掠夺走。
今天本应该是神官巡查的日子,侍从已经备好车马,今日去各政务司巡查。鸢泪睡眼惺忪地窝进流云怀里,流云宠溺地笑,拍拍她的脑袋,拿把小梳子梳理她的头发,鸢泪返身抱住流云的腰,流云拿块湿水的帕子擦鸢泪的脸,总算把这只懒鸟擦清醒了。
流 云不让鸢泪跟着,以免被外族当做靶子。
鸢泪扑腾扑腾,变回小小的一只袖珍秃毛鸟,在流云掌上乱跳地抗议,流云笑得眉眼弯弯,理也不理,从容上了马车。
车一出宫,侍从们立刻惊奇地发现那只秃毛鸟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嚷嚷,精神十足,神官大人果然叫停,那只秃毛鸟得意洋洋地爬上马车。
帝都热闹非凡,一派喜气。只不过城中巡逻的守卫更多了。鸢泪拐着流云逛街,对着一堆亮闪闪的宝石眼睛发亮,流云叹气,凤凰生□闪亮的珠宝,不然他书房和大殿里的夜明珠也不会被鸢泪撬走好几个。
中午又碰见了那只狐狸——澄碧,每次流云巡查,都必定在经过的道上遇见,看来澄碧是成心要结交流云。
澄碧做东请客,鸢泪照例点了一堆素菜,澄碧皱眉看了看菜谱,叫店堂小二再上几盘鱼。鸢泪厉声道:“不准上!”
澄碧奇怪地看鸢泪,上下打量来去,眯眼笑:“每回吃猪蹄子,吃得我都可怜,只听说鸟族多爱吃鱼,怎么你不爱吃?”
鸢泪眨眨眼睛,点头:“我不是不爱吃,是闻都不要闻。”
流云看一眼鸢泪,微微浅笑,眉眼流波。
澄碧吃惊地瞪圆眼睛:“流云殿下竟然笑了?!我可是眼花了不成?流云,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鸢泪抱着流云的胳膊吃吃笑,澄碧眼珠在鸢泪身上一转,豁然明朗,心里头暗笑,媚惑地靠近两人,拖长尾音:“原来大神官竟然有喜事了,帝都最美貌的大神官殿下竟然栽到了秃毛鸡的手里。”
鸢泪大怒,朝他翻白眼,死狐狸,等我有机会一定把你烧得十年八年长不出毛!澄碧看她果然又被自己激怒,觉得自己又扳回一局,笑得一脸得意。
鸢泪回长老院的时候,融离和清瑶正急得四处乱转。鸢泪昨夜没回长老院,他们还以为鸢泪出事了,清瑶责问鸢泪私自外出,鸢泪十分委屈地钻进自己的被子里:“人家灵力消失了,心情不好,出去散心而已。”清瑶哑口,他也知道灵力消失是所有妖们的死|茓,换了谁都会受不了。
融离破天荒安慰一番鸢泪,说新王上很快就诞世了,也许王上会有办法。鸢泪躲在被子里翻白眼,想起今天和流云亲了不知多少回,高兴得裹着被子打滚。
融离还以为她伤心得打滚,也跟着叹声气,梳理梳理毛,摇头。清瑶却觉得不像,拎拎鸢泪带回来的小包裹,立刻掉出来一堆金光闪亮的宝石珍珠,看得清瑶眼晕融离舌头打结。
清瑶心头打个突,鸢泪喜欢这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床头那颗巨大的夜明珠是明目张胆从流云殿下那里撬来的,这堆东西也不便宜,莫非昨天夜里鸢泪跑去别人家里……
清瑶手忙脚乱地赶紧把地上滚落的东西收进小包裹,又把小包裹也塞好,皱着眉头对鸢泪道:“我知道你喜欢这个,以后莫拿别人的,等我做了将军给你买,你要多少我给你买多少。”
鸢泪打个哈欠应了,翻身睡觉。
以后的日子,鸢泪假借灵力消失的理由,课也不上,每天混到流云那里,和从前一样,流云看公文,鸢泪则在一旁练习法术,练累了就窝在流云怀里。天神宫的侍从们终于习惯经常看到那只秃毛鸟动不动跳出来,抱着大神官亲来亲去。
大神官脸上偶尔露出的笑容看得他们心驰神移,朱女连来天神宫几次找流云,都被拒见后,鸟们都已经知道鸢泪和流云殿下和好了。
朱女跟着司南大神官终于见到了流云,那只丰满了些的秃毛鸟正扑扇着翅膀在屋檐上跳来跳去,嘴里哼着曲子。
流云丢开公文,与司南大神官聊了几句,侍从奉上茶水和糕点。朱女发现没有她可以Сhā嘴的地方,那只秃毛鸟瞥她一眼,慵懒地打个哈欠,摇摇摆摆飞进来,直接钻进流云殿下怀里。
大神官处之安泰,勾着手指梳理那只鸟并不多的羽毛,那只鸟蹭蹭脑袋,寻个舒服的姿势,拽着大神官的衣襟睡了。
朱女的心口越发堵得紧。
皇宫又遭了一次偷袭,他们直接闯进朱女房里,恰好朱女呆在司南大神官那里还没回来,他们不见朱女,就伤了几十个守卫退出宫,长风长老认出是龙族的腰牌。自从上次火焰凤凰的标志出现后,宫里悄悄流传,以为朱女就是未来的王上,那个,唉,龙族,有点麻烦。
鸢泪偷偷瞄一眼流云,流云脸上云淡风清。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小鸟们幻化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鸟们开始疯狂忙碌。
五百年前
帝都下了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白雾一般。因狐王报恙,澄碧准备启程离开帝都,在望天阁宴请流云和鸢泪。流云单独去赴宴。
鸢泪畏寒,烤着手炉早早钻进被子里睡觉。
再睁开眼,四下里一片白亮的雪光,鸢泪呆滞地揉揉眼睛,头顶的月光阴冷,旷野一片白茫茫,寒冰刺骨,这是什么地方?好像不在帝都内,鸢泪惊慌地裹紧身上的单衣,她竟然梦游到了这里吗?
旷野里除了风声,还有人低低地笑:“人已经带来了,祭天石呢?”
鸢泪以为自己在做梦,在这样荒凉的地方,听见澄碧的声音。旷野里有人应道:“狐族的王子果然守信用,人已经带到,东西你拿去吧,咒约可以完成,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半空里白光划过,有条身影轻盈跃到半空,抓住锦囊,把锦囊里的东西倒出来,举在月光下照了照,点头道:“好,果然是祭天石,咒约完成。”
鸢泪试探地叫了一声:“澄碧?”
那身影缓缓回头,澄碧绝色的容颜在月光下微笑:“鸢泪你醒了?”面前忽然多了一堆人,蒙着面巾,一身白衣,和满地的雪都融在了一起。只有领头站的人身形俊美,眉目如画,生得,生得……好似……。d3
鸢泪慢慢后退,心冷成了冰。
那人满是月华风流的容颜,倜傥一笑道:“小凤凰,别来无恙?不用看他,今夜就是他引你来的。”
鸢泪看看四周,对方人多势重,以自己眼前的能力,想逃跑恐怕不容易,自己是怎么离开长老院的,没人知道她出来吗?
澄碧寒了脸,冷冷道:“朝露,不用你多嘴!”
鸢泪打了个哆嗦,太冷了。
澄碧咬了咬牙,终于道:“不错,是我引你出来的。皇宫守卫森严,我们试了多次都没办法下手。而你是凤凰,你有的是法子出宫而不被人发觉。你跟着流云见了我多次,与我熟悉,不会防备我。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在你身上施了我们狐族独有的媚术,今晚又把流云支开,好唤醒你体内的法咒,诱你在熟睡中出宫到这里。你要恨我,我也没话可说,此事关系我全族上下生死存亡,便是逆天之大罪,我也会做。”
鸢泪努力扯了扯嘴角:“你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接近我们的。是吗?”
澄碧白了脸,艰难地回道:“是,之前我就跟人定下了协议,对方帮我抢回祭天石,而我,想办法抓到凤凰。一开始我只是在帝都等待你们选出最后的结果,谁知道竟偶然遇见你们,我想从流云身上知道些消息。”澄碧痛苦地别开脸,艰涩地道:“我的确是把你当朋友的,只是,到了最后,竟然你就是凤凰,谁让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为了全族的延续,我必须做。”
鸢泪冻得发抖,哆嗦道:“我不是凤凰,你自己都说我是秃毛鸡……”
那朝露噗嗤一笑,玩味地道:“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帝都的凤凰,一定是你。”他忽然转头,澄碧公子,你我的交易已经完成,此地阁下不宜久留。”
澄碧顿了顿,飞身而去,经过红鸢身旁时,回头看了一眼,终是道:“以后莫再轻易信人,这世上多的是肮脏的交易!”
鸢泪冷笑:“今日才见识到澄碧公子真风采,方知道世界之大。鸢泪只知道这世上有情义二字,与澄碧公子道不同不相与,你我交情到此为止,从今后恩断义绝!”
澄碧身形一僵,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地里。
“情义,呵呵,没想到五百年后还是如此,小凤凰要不要听一个故事?”朝露风轻云淡地笑了一声,好似冰凌的撞击声,冷冽而轻蔑。
鸢泪冻得牙齿打战,朝露身旁的蒙面白衣人似要阻拦他,却被他挥到一边,自顾道:“五百年前,鸟族因为有强大的灵力庇护,繁荣昌盛。而凤城的王上红鸢艳冠灵界,风华绝代,慕名而来的求婚者多不胜数。就连遥远的龙族也带着三百子弟前来求亲。红鸢却拒绝了。因为,她在天界遇见了一个俊雅无双的男子,一见倾心,甚至为了他,逗留在天界不回鸟国。红鸢与那男子相处间,愈发不能自拔。直到有一天那男子称表亲病重,回天乏术,恳请红鸢将鸟族的至宝灵石借给他为表亲治病。红鸢爱那男子到了极处,深信不移,把灵石给了那男子。后来红鸢去找男子,遇到一个女人,她竟然是男子的表妹,也是他早已指腹为婚未过门的妻子。红鸢大受打击,愤而质问男子,男子愧疚难当,承认是接近红鸢只是为了灵石,明知红鸢一番痴情,他之前全是虚情假意周旋,那表妹是他家中为他指定的未婚妻。而那灵石的灵力,也早已被吸收幻化。此时红鸢大错已经铸成,繁盛的鸟族一下子失去了灵力之源,全族从此堕入万劫不复之地。红鸢悲愤绝望之下,淌下血泪,发誓来生愿堕魔障必要那男子全族偿还血债!她含恨跳下天界的绝生池自尽。”
鸢泪冻得抖成一团,只听见自己牙齿的打架声,朝露看鸢泪没有反应,他灿烂一笑:“要我告诉你那男子是谁吗?”。
朱雀的魅瞳
鸢泪白他一眼,忽然腾身而起,化做鸟身飞逃而去。朝露眯着眼睛笑:“你逃得掉么?”
鸢泪一头撞到了人,抬头,是个白衣蒙面人。鸢泪缩缩脖子,弯起唇角笑,掉头再飞,一面扬起丈高的雪浪,在身前狂卷着扑向来人,雪浪盖住了月光,好像有山崩地裂的声音。
逃,必须逃。。
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在白色的衣衫里穿飞,从背后突然扑过来,胸前忽然有热的东西流淌,鸢泪低头看了看,胸前竟然Сhā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那热热的东西原来是血…….。
身体被人揪着头发拖起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被罩在银色的网中。
试着缩小身体,网眼跟着变小,身体变大,网也跟着变大。鸢泪终于不再挣扎,乖乖落地。
朝露蹲下身,狭长的眸子温柔地笑:“这网可是用天地阴阳二气所化,即便你是大罗金刚夜叉神,也挣不脱的。”
鸢泪撇撇嘴:“我和你无怨无仇……”
朝露露出一排贝齿,笑得如沐春风,鸢泪却吓得一哆嗦。朝露很是认真地看着鸢泪:“你和我,有怨也有仇。你真的不想知道那男子是谁吗?”
鸢泪的心沉下去,沉到无底的深渊,只睁着眸子看朝露。
他慵懒地笑,眸子里波光闪烁勾魂摄魄:“红鸢是你的前生,而我,就是那男子的表亲,到了如今,你眼看就要成魔,不是你灭了我们全族,就是我们灭了你。这是宿命,澄碧为了他的族人出卖你,我也为了我的族人要杀了你,”他的眼睛逐渐深沉,“只有杀了你,才能天下太平。”
他收起网,捏住鸢泪的下巴:“要杀一只凤凰还真是不容易,不过,只要令你魂飞魄散,你就什么都不剩下了。”那黑色的影子冷漠地望一眼鸢泪,顿了顿飞身而去,竟然,是一只鸟。鸢泪的心缩成了冰。
天光隐约露出些清明的迹象,手脚被他生生折断的瞬间,曾经疼得晕死过去,现在被拖行在雪地里,鸢泪已经冻僵,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血流的喷薄,拖过去的地方,只是一片红。
朝露明明生得和流云五分相似的脸,为什么这么狠毒?想要凤凰彻底死掉,其实也很容易,因为凤凰的涅磐重生也是有前提的,凤凰并不是永生不死的。凤凰之所以涅磐后再生,是因为凤凰心里有希望,愿意重生,如果生无可恋,凤凰就不会重生,堕入死亡的地界。
不过现在这种境地,也许死了会更好受一点。
在祭坛上,几个模糊的人影,低声嘟哝了几句,朝露焚烧掉符纸,七个人影开始高声施咒,一刻也不停歇,鸢泪逐渐意识混沌,是不是很快,魂魄就会受不了干扰四散逃逸了?
鸢泪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他们一刻也不停,那令人生死不能的声音在耳边一时清明,一时模糊,身体像是被无限制地拉长,又被拧成麻花,好似灵魂都被箍进了地狱的火焰里,无休止的痛苦,被斧子凿穿了,又被锤头砸成纸一样薄,不是世间的疼痛,却比世间的疼痛更加痛苦,求生的意志逐渐地脆弱,只剩下清晰的痛苦。
太痛苦了,我受不了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放了我,不要,停下,放了我吧,放了我,放了我......。
刚开始灵台里偶尔还会闪过一丝强烈的哀求:救救我,流云,流云.....
后来,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无尽的痛苦,似乎生来就沉浸在这样痛苦的境地里,我是谁,为什么这么痛苦?谁来救救我......
已经三天没有鸢泪的消息了,眼看快到小鸟们正式孵化的时候了。
流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包括妖瞳那里。妖瞳冷漠地瞧一眼流云,妖娆的瞳孔一丝涟漪也无。傍晚,城中古老的法阵突然消失。
残阳如血,映红了半片天空,帝都诡异地笼罩在血红的光里,天上的云大片地聚集,又快速地漂移,却没有形成乌云,只是大片的血红,像火焰在燃烧,宫中的幻灵石突然光华大放,光华忽明忽暗,与天上的血云纠在一处。
已经过了太阳落山的时间,可是天空仍笼罩着残阳的光,如傍晚的血红,云块翻滚着,风过处,像是凄厉的鸣叫。
帝都的鸟们有些惊恐地议论着这一切,朱女倚着宫柱,仰望天空的眸子安详而沉静,天空的颜色染红了她的瞳孔。
“雀,永远是雀,永远变不成凰。”有人在后面悠闲地叹息,带着点玩世不恭。
“谁?”朱女募然回头,警觉地拧起了眉头。
暗影里的人走出来,,碧色的发际,深绿的瞳孔,额头上缀着鲜红的宝石,妖娆的面容,他望一眼天空,偏头看朱女:“你想做凤凰?”
朱女眯起眸子,冷笑一声:“你是谁?”
“我是魅瞳,是五百年前就守在王上身边的魅瞳,是收集凤凰灵魄的人,也是朱雀五百年前降生前就在凡间投下的意志和影子,我寄托于花而生,在法阵中守到今天,就是为了等到你,把它交到你手上。你只要知道,我收集的东西,就是为了让你可以成为凤凰。”魅瞳悠闲地微笑,大片的血红映在他碧色的衣摆上,形成诡异鲜艳的绚丽,面孔一半在明丽中,一半在暗影中:“难道你不想成为凤凰吗?难道你忘了,你生来就是要成为凤凰的。”
朱女淡漠地扫一眼他:“原来你就是我缺失的那部分灵魄,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分成两半?”
魅瞳从颈间拽断了绳子,取下那颗鲜红的宝石坠,放在手心上,艳丽的颜色映红了朱女的瞳孔。跟着取下额上的宝石,安详地看手中的两颗宝石:“这就是当年王上红鸢含恨自尽前落下的血泪,凝聚了凤凰所有的意志和灵力,和它们融为一体的人,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凤凰,当年朱雀和金乌都在沉睡中,本应在五百年后的今天降世,只不过当时朱雀被凤凰强大的怨恨和力量唤醒了,为了收集这个,于是朱雀将我分离出他的灵魄,我带着我们的意志和使命强行降世,这五百年里,也是靠着凤凰的这两滴血泪存活于法阵中,现在,我的使命完成了。”
朱女弯起美丽的唇,接过宝石,举在天空的红光里端详,宝石突然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华,明亮得照亮了整个大殿,光华瞬间笼罩了朱女,光影里隐隐有凤凰的鸣叫。天空骤然变了颜色,深红的颜色,带着暗沉,诡异的云层突然归于平静。
魅瞳安详地仰望天空,宝石一离开,他的身形变飞快地淡去,归于虚无,消失在渺茫中。
王上回归
宫门口站的是流云 ,疲惫地站在台阶上,看见朝露,冰冷地拿着剑颤抖:“你把鸢儿怎样了?!”
朝露微笑了一下,上前打个揖:“五百年没来我这宫门,表哥今天怎么有空?”
流云的声音更冷:“把鸢儿放了。”
朝露的衣摆扫过草尖上的露珠,平淡地道:“表哥,不管怎么说,我和你也还扯了一层亲戚关系,你真的要胳膊朝外拐吗?那个女魔头一旦出世,我们还有活头吗?你真要这一整条江的亲戚陪葬吗?”
流云迷离了一下,遥远地道:“本来就是我们理亏在前,你已经成功渡过天劫,又何必再造杀孽?欠她的,我还便是,当年我听信你一面之词,如今我自会一力承担。”
朝露的神色终于狠厉起来:“表哥!过去的事莫再提!便是你肯,她肯吗?姑父原本就责怪我们,如今你也向着她,她必定成魔来复仇!”他忽然自嘲一笑:“是,我自然比不得表哥,表哥是真龙,而我们这些也不过是些蛇类!”
“朝露!”流云身躯猛地一震,闭了闭眼,颤声道:“朝露,你不要逼我……”朝露脸上隐隐升起了怒气,“全是她,如果她消失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你明知道她会成魔,她这一次复生是为了报仇,是要毁掉我们这一江的子孙,你还护着她干什么?她迟早会杀了你!只要杀了她,一切恩怨都结束了!”
流云凄然地笑:“朝露,我们自小一起玩到大,你说的话我也从没有怀疑过。可是五百年前,我的命就已经是鸢儿的,恕我不能再从命。我欠鸢儿的,我自会还她!我们已经欠了她太多,你不要再造杀孽!这血债我来换,我的命早晚还给鸢儿,你放手吧。”
朝露冷冷抬眼,一字一句地道:“无论如何,她,非死不可!”
流云闭了闭眼,缓缓睁开:“朝露,把鸢儿还给我,我们还有情分,否则,兵戎相见。”
朝露眯起眼睛冷漠不语,顷刻,颔首微一敛目,低头轻声地笑:“流云,谁也没有逼你。你亲自来要人,我哪里敢不给。只是,这人实在不知道怎么个给法,表哥,请。”他低身做了个姿势。
流云脸上的血色一下全无:“你把她怎么了?”
朝露依旧低着身子,微微弯起唇:“没怎么,表哥自己进去便知。”
在祭台上,只有一团紫气,没有人,没有鸟,甚至连一只蛋也不是。只是,这,就是鸢泪。
似乎她从没有降世,从没有化形。她已经,什么都不是。
流云没有知觉地伸手过去,什么也没有,那团气一点点地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消散,流云拢起臂膀团起那团气,,想把她抱起来,怀中却是虚无,眼泪终于落下去,流云僵硬地将这黯淡的紫气收进袖中,头也不回地去了。
凤藻宫的幻灵石忽然华光大放,光耀穿破了王宫,映满整个帝都。朱女不知为何今早突然出现异状,似乎有提前幻化的迹象,宫外等待幻化结果的大神官和长老们一脸期待。
顷刻,光芒中出现一声嘹亮的凤鸣,一只暗红的火凤冲天而起,从凤藻宫中飞出。宫前一片欢呼,长老们欣然落泪。
火凤落地化为朱女,只是却是碧色的发,流泻而下,眼中碧瞳最幽深处,藏着一丝红焰,冷漠而绝艳。额上缀着一颗鲜艳夺目的红宝石,华贵的衣袍朱红暗沉,缀满夺目的火焰,她的头顶,耀眼的光芒里有一只火凤翱翔。
朱女微一伸手,王杖自宫中飞出。朱女扫一眼脚下的凤都,安详地微笑。
威严的鸟国王上,已经降世。
宫前所有的鸟族皆匍匐于地,王上,回来了。
黑色凤凰
凤都的天空自王上回来后,一直笼罩着火焰一般的云,凤藻宫上空的云层好似一只暗红的凤凰,盘踞在那里犀利地俯视整个帝都。
帝都里悄悄地传说,那是王上复仇的怒火。五百年前,王上无故自尽,鸟族一下沉沦五百年,被异族欺凌,鸟族的愤怒和仇恨在烟火里埋藏,如今随着凤凰的复生,一下子从灰烬里冲出来,一天天地递增。
整个鸟族的仇恨都被帝都上空的火焰点燃,帝都开始变得异常地兴奋和隐隐的急躁。狐狸一族一丝声音也无,一夜之间从帝都里消失,连狼族在边境上的守军也死寂一般地屏息。
鸟族开始忙碌,神官和长老们召开长老会,开始商量王上的登基大典,长风长老望着王宫里幻灵台的方向,沉默不语。
按道理,王上复生后,幻灵石应该灵气大盛,可是,自三日前幻灵石灵光大射之后,忽然晦暗,一日比一日低落,这不对。五百年前,重阳长老自尽前曾告诉过他一个天大的秘密。
整个鸟族没人知道,那颗幻灵石是假的,是当时王上自尽前用灵力化出的一颗灵石,这颗灵石只能维持五百多年。重阳长老说王上回来后,灵石便可维持鸟族一脉的灵力,若王上不能及时回来,这颗灵石的灵力散尽后,鸟族将永远从灵界消失。
现在王上回来了,可是灵石的灵气却在消散。
司南大神官又唤了一声,长风长老回过神,司南笑问:“长风长老,这登基大典到底如何办理?”长风长老沉默片刻,凝重道:“等等吧。再过几天,毕竟其他人还没有幻化,朱女的突然幻化未必是真。”
众人一惊之下面面相觑,忽然发现,多日不曾见到流云了。
终于,尚未登基的王上宣召流云。
流云走进大殿,只微颔首,沉默不语。
未来的王上威严地端坐在王座上,微笑开口:“流云,我要你今夜侍寝。”
殿上的长老神官微一诧异,又恍然明白过来。流云的绝色,冠盖天下。
流云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依旧风华绝代,只一手捂在胸口,清冷地道:“流云不愿。”
朱女的唇下一丝诡笑,一字一句地道:“流云,五百年前的血债,莫非你忘了吗?”
流云垂着眼帘,眼底一片寂然:“流云片刻未敢忘。”
朱女清冷地笑了一声,忽然狠厉地起身道:“你既然不敢忘,就该知道你欠我的血债!我要扫平朝露的一江子孙,叫他一族灭族!”她举起王杖,耀眼的一团光芒射向流云。
流云的身子被抛上半空撞上大殿的柱子,跌落下来,没有半点反抗,擦了擦嘴角的血,安静地抬眼,朱女已经把他困入了结界中。
天空中响起什么声音,帝都的地下忽然射出光芒,所有的古老法阵全部打开,凤藻宫上空的凤凰云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
王上不顾所有神官和长老的反对,将流云囚入了凤藻宫地下的锁龙台上,铁链穿过锁骨的瞬间,众位神官和长老惊恐地看着流云终于化作一条白龙,困在结界内再不能动弹。
黑色凤凰出现的当天傍晚,狼族消无声息地退出了侵占的边界,后撤五百里。
重生
“鸢泪呢?她出什么事了?”
锁龙台上困在结界里的白龙委顿地蜷着身子,微睁眼,又闭上。
清瑶怒火上来,大吼道:“流云,你到底有没有找到鸢泪?!她出了什么事情?!”
白龙动也不动。
“流云,你究竟把她怎么。。。。。”
有人在背后冷笑了一声,清瑶回头,却是夭木,他抱着臂膀从台阶上下来:“啧啧,原来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来看这条龙。”
清瑶哼一声别过脸,夭木眯着眼睛望白龙:“清瑶,长风长老正朝这里来,你最好离开这里。”
清瑶握了握腰间的软剑,一个眼刀剜到妖瞳身上,夭木泰然自若,清瑶又回头望一眼白龙,大步离去。
待清瑶走远了,夭木靠近了锁龙台,吟诵起古老的咒语,困住白龙的结界骤然消失,流云恢复人形,瘫软在锁龙台上。
夭木皱起眉头,戏谑地笑:“奇怪,那结界虽然可以困住你,吸取你的灵气,可是以你的修为,别说是三天,就是三年,你也不会成这个样子。啧啧,流云,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快就会魂飞魄散了。”
流云脸色苍白无血色,微睁了眸子,茫然无神地看着某个地方,其余一些反应也无。
夭木走上锁龙台,忽然换了沉重的语调:“流云,今天朱女去攻打了朝露的府邸,朝露负重伤逃走,只怕是去搬救兵去了,如果你再不想办法,恐怕龙宫也要卷入这场灾祸了。”
流云眼底闪过一丝波动,终是合上了眼,仍是不语。
夭木疑惑地看流云,又道:“你丝毫不担心吗?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的王上已经成魔,而且带着满腔的仇恨和怒火,我所观到的王上,周围尽是血泪和戾气,如果你不想办法,对灵界来说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流云无动于衷,夭木眉头皱得更深,发狠地拽起流云的领子:“朱女只是带了王上的仇恨,根本不是王上!我知道王上的元神在你这里!你把王上怎么了?!你究竟知不知道,幻灵石的灵气快散尽了,幻灵石已经变成黑色的石头了!!!王上再不回来,就永远回不来了!!!”
流云睁开眸子,望着夭木不语,夭木忽地收敛了眼眸:“什么?我知道了!你的龙珠呢?你没有了龙珠,所以才成了这样!”
流云微一颔首,取出龙珠,极淡地笑:“鸢儿在这里,她的元神快要溃散了,我把她的三魂七魄聚在龙珠内,护在胸口,用尽我千年的修为才保住她的元神,可是她根本没有生的愿望,我没有办法了,撑到现在,恐怕已经不行了,作为金乌,你应该还能护住鸢儿一段时间,快去找长风长老,让他快想办法。。。。。。在找到救鸢儿的办法之前,千万别让鸢儿的元神离开龙珠,想办法护住龙珠最后的灵力。”
夭木怔然看一眼龙珠,犹豫地看流云:“可是,我若现在带着龙珠走,依你现在的情形,不用一时半刻,就会魂飞魄散。”。
流云唇角温柔一笑:“原本是我欠她的,只要鸢儿还活着,便是灰飞烟灭又便如何?她在就好。。。。。。”
龙珠内有一丝荧光流动,却是黯淡,但是里面那丝光亮在离开流云时,突然变暗,显然它的主人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流云骇然抚住心口,痛得无法呼吸,整个世界都一片黑暗,黑得没有尽头。流云的泪终于落下来,滴在龙珠上滑落下去,只唤了一声:“鸢儿。。。。。。”
龙珠内乍然闪起一丝流光,忽然大盛,光华四射,一团紫气从龙珠内溢出,很快聚成一团,紫气越来越盛,燃烧起来,变成了火焰。
流云模糊地看那火焰熊熊燃烧。
夭木妖瞳惊喜地睁大眸子看流云:“流云殿下忘了吗?她是凤凰,她是百鸟之王,她是永生不死的!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是凤凰与生俱来的神力!她是未来的王上,是我金乌的王上,怎么可能会死?!”
火焰愈来愈烈,终于火焰中有什么明亮,隐隐是一只蛋的形状。
火焰中响起悦耳的叫声,那是凤凰涅磐的鸣叫,充满喜悦和希望。烈焰腾腾,片刻过后,火焰熄灭,地上只余一堆灰烬。流云只觉像过了千万年,那堆灰烬才动了动,一只小小的鸟头伸出来,奋力甩掉头顶上的灰尘,然后摇摇摆摆爬出来,是一只光秃秃的丑陋的小鸟,打了个嗝,呛出一串火星。
她仰起脸看看夭木,又看看流云,拍拍没毛的翅膀朝流云飞奔,一边稚嫩地嚎啕大哭:“云云美人,好冷啊,冻死我了!”
流云怔忪流泪,既而含笑伸出手掌,丑陋的小鸟立刻爬上去,蹭着流云的手干嚎哭诉:“冷,流云美人,我好冷,我要冻死了……”、
流云的额轻贴上她的小脑袋,而后把她裹进怀里,她却不安分地钻来钻去,张着小翅膀扒啊扒,终于扒开了衣服,看见流云缎子一样光滑的肌肤,这只好色的鸟一头扑进去,贴着流云的胸膛安生了,没有羽毛的小翅膀柔软地抱着流云的肌肤,心满意足地轻轻啄了一口,只听她稚嫩的声音赞叹道:“流云美人好香啊!”
夭木斜着眼睛看流云胸前鼓出的一小团,鼻子里不屑地哼一声:“没见过这么好色的鸟!”看看流云,一身单薄的袍子,头发凌乱。夭木翻了个白眼,把龙珠还给流云,咧嘴取笑他道:“如果帝都的人瞧见现在的流云殿下,一定没有人再说殿下风华绝代了。”
流云微微一笑,手裹上去,鸢泪呼吸绵长,已经安稳地睡着了。。
朱雀与金乌的誓言
长风长老次日早上起来,发现凤藻宫内的幻灵石奇迹般地光华璀璨,耀眼夺目,清晨的朝阳灿烂,帝都上空漫天的云层不知道何时已经消散,天空如海洋一样澄净,整个帝都洒满金色的光芒,王宫的院子异常地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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