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焦大哪里有贾蓉在眼里?反大叫起来,赶着贾蓉叫:“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呢!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个家业,到如今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再说别的,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焦大平时看不惯贾蓉等纨绔子弟的作为,这是一怒之下,借着酒劲索性将平时的不满发了出来,讲出了心中的不平。贾府尤其是宁国府对有大功的家臣如此忘恩负义,如此不公,它的灭亡就会是必然的了。
凤姐不管此事的是非曲直,不管焦大的有无功劳,她只是摆出主子的架子,在车上和贾蓉说:“还不早些打发了没王法的东西!留在家里,岂不是害?亲友知道,岂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规矩都没有?”
众人见他太撒野,只得上来了几个,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焦大益发乱嚷乱叫,说:“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哪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众小厮见说出来的话有天没日的,唬得魂飞魄散,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曹雪芹《红楼梦》第七回“宴宁荣宝玉会秦钟”用不到一千字的篇幅描写焦大醉骂奴才中的管事主事不公道和主子做事的不光彩,就生动形象地刻画了一个忠实老奴的品质、心理、性格和下场,写出了他骂声中的深刻的含义和历代统治者历史性的悲剧性规律,意蕴极为深广,也极为令人警醒。焦大的忧虑,至今未曾过时,尚有很大的现实意义。当今一切家大业大的家族,甚至一切家庭都有这个教育好后代的问题。
关于仆人中,仆人头子的处事不公,家奴之间劳逸不匀,和互相倾轧,蒙府本的评语说:“写家奴每相妒毒,人前有意倾陷。”书中此类描写颇多。
焦大尽管看到贾府中的严重问题,可是他智短力孤,只能空着急。他年轻时也是一个用勇力,而没有智慧的人,所以当年主人就没能重用他,他到老只是个普通的最底层的仆人。
锦衣卫查抄宁国府那天,贾政听见外面看守军人乱嚷,他外出看时,见是焦大从宁国府那边硬挤到荣国府这边来,便问:“怎么跑到这里来?”焦大见问,便号天跺地地哭道:“我天天劝这些不长进的爷们,倒拿我当冤家!爷还不知道焦大跟着太爷受的苦吗?今儿弄到这个田地,珍大爷蓉哥儿都叫什么王爷拿了去了;里头女主儿们都被什么府里衙役抢得披头散发,圈在一处空房里;那些不成材料的狗男女都像猪狗似的拦起来了;所有的都抄出来搁着,木器打得破烂,瓷器打得粉碎。他们还要把我拴起来!我活了八九十岁,只有跟着太爷捆人的,哪里有倒叫人捆起来的!……我如今也不要命了,和那些人拼了罢!”说着撞头。
天-堂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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