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一直让他内疚,所以,后来,他坚持每天送她……
他送她,但是他们之间很少谈话,墨玉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掉过眼泪。有时候女人的冷漠可以浇灭整座火焰山的火,那不是怨怼,只是厌倦,体味了太多变故的厌倦。
思飞到达到巴黎的时候已是夜晚,霓红灯闪烁,人影憧憧,她拉着她的小皮箱行走在街道上。
忽然手机响了,是小宇。
“思飞,五一长假,准备去哪儿?”
“巴黎。”
“巴黎?只有几天时间——我准备一下,什么时候出发?”
“我现在在香榭丽舍街。”
“天哪,你说什么?”
“我现在正走在香榭丽舍街上,巴黎的夜风有着葡萄酒的香味,我希望能找到一个舒服的住处。”
“思飞——你真让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就不要说了,长途话费很贵的,我挂掉了。”手机挂断了,她甩了下披下来的长发,继续向前走着,还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路旁的宾馆。
小宇哭笑不得,说了一句:“这叫什么?”他想起罗子安,立刻打电话过去。“子安,你在上海吗?”
“在上海?当然,怎么了?”
小宇舒了一口气,说没什么就挂断了。他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难得早起,思飞洗漱完毕带了一个三明治就出了宾馆。沿着塞纳河走了一段路便进了卢浮宫,这里陈列了从古埃及、希腊、罗马到东方很多国家的艺术品,从中世纪到现代的雕塑作品,还有王室珍玩以及绘画精品。思飞转到维纳斯雕像前停下来,正抬头观望,几个年轻人走过来。
“你能帮我们照张合影吗?”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用法语问她。
她笑笑接过相机,给他们几个拍了一张合影;又一个长得比较孩子气的人用英语问她:“我们能不能跟你合拍一张,你是中国人吧?”
“是的,但是我不喜欢拍照。”思飞用英语回答,其实她很喜欢拍照,就是不喜欢合影。
“为什么不喜欢拍照?你具有典型的东方女性的美。”他们开始用英语交谈。
思飞在心里发笑。其实她并漂亮,只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她看上去很迷人,像一股落落寡合的游丝凌厉穿行,眼睛里却又流露着捉摸不定的笑意,看上去绝不是一个孤僻的人,可以接近就是不知道怎么接近才好。思飞想,要是雨凝在就好了,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东方美。
“你很特别——看起来——”那个男孩子耸了耸肩,最终还是没找合适的形容词,思飞心领神会,和着他一起笑起来。
“我们是巴黎艺术院的学生,正在寻找毕业作品的灵感。”
“寻找灵感?原来灵感是需要寻找的?”思飞想,雨凝喜欢画画,但从不见她刻意的去寻找灵感。
“我们的教授也是中国人,他真的好厉害,精通东西方绘画艺术,油画,水彩,中国水墨画,可以模仿各个画家的风格。”
“怪不得世界赝品那么多。”思飞暗笑,然而他们毕竟在夸赞一个中国人,思飞就觉得她的嘲笑不合时宜,只好止住了她的恶作剧。她拿出手机,开机,除了小宇的几封短信,再没别人的。
几个人见思飞有点不耐烦了,便说了再见,临走时送她一张画展入场券。
晚上小宇打过了电话来,说自己已经到达巴黎,问思飞住在哪里,或者最好去机场接他。
“我已经离开巴黎了。”思飞说。
“为什么?”小宇明显着急了。
思飞才不会理会他的心思,仍旧轻描淡写地开着玩笑:“忽然想起徐志摩的康桥,所以我来英国了。”
思飞叫了车,把那个地址递给司机。来观画展的人不是太多,也不太少。思飞大概是在卢浮宫把精力和兴趣都用尽了,看到这些“那个中国教授”的画有些厌厌的,她慢悠悠地走在展厅的里,浮光掠影地瞧了瞧那些画。她忽然看到一幅中国风格的水粉画: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垂柳旁倚靠着一个绿色薄纱裙女子,那女子神情恬淡中似有一丝忧悒,“雨凝——”思飞差点叫出来。
“这画里的人是谁?”她问旁边一个法国学生。
“不知道,大概是教授多年前的一位故人吧。”
“我想买下这幅画。”
“这幅画啊?”那学生搔搔头,“这一幅是不卖的,教授只是喜欢每次展览时放在这里。”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了。”
这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学者模样的人走过来。
学生告诉思飞,这人就是他们的教授。
“你好!”他说。
“你好!”思飞微微一笑,“这幅画为什么不卖呢?”
教授凝视着画中人,沉重地说:“好多年了。”他回过头来见思飞一脸疑问,缓慢地解释说:“她是我的一位故人,二十多年没见了,我只记得她年轻时的样子。”
“哦——”思飞应着,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幅画真的不卖吗?”小宇的突然出现让思飞吃了一惊,同时教授也愣了一下。小宇要单独和教授谈谈,教授答应了。小宇搬出了自己的母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讲特讲了一番,他以为把教授说感动了就有可能用高价买到这幅画,毕竟,画里的女子看起来像方茗。然而教授听得入神却一句没有要卖的话,小宇有些灰心,就要结束谈话了,出来的时候,教授仍旧笑着,笑的很和蔼,“这幅画送你了”他说。
“送我?”小宇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思飞却心有不平“凭什么我买他就不卖,小宇要就连钱也不收了呢?”
“是啊,只送有缘人。”他吩咐他的学生把画包好。
“请你喝杯下午茶吧。”那个教授说。思飞心里暗笑,偷偷地对小宇说,“看来跟你聊上瘾了。”
小宇一边记挂着思飞,一边又觉得跟这位老人说话挺投缘,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见思飞这幅打趣的模样,就下决定要冷淡一下她。为了表示他还在气愤当中,对思飞一句话也没讲,就跟着教授往外走,思飞又悄悄地跟上来对他说,画我先带回去了。她顺手把写有宾馆地址的纸条塞给他。小宇被她的动作弄得一乐,才说:“怎么,这么快就从康桥回来了?”
他们一起走出去,思飞暗里埋怨那教授,明明看到我们都是一起的了,也不说句一起去的话,她只好自己打车回宾馆。
教授带着小宇走进了一家日本茶室,安静、古朴。一个盘着发髻的日本女人把他们带入一个单间,女侍端来糖果和糕点,给他们泡了一壶茶。
教授轻轻呷着中国茶,似乎陷入沉思。
小宇在沉默的气氛里浑身不自在,却又不好开口问你到底为何叫我来。等到教授终于开口说话了,却是一句:“你母亲还好吗?”
“我母亲?你们认识?”小宇集中精神想把眼前这个人和方茗联系起来。
“她是我的一位故人,二十多年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亲切,你长得像你的父亲,而且又是从上海来。”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的,但是你戴的那块玉却能说明。”他指了指小宇脖子上戴的那块玉,语气仍旧低沉。其实小宇并不喜欢戴什么玉在身上,但是方茗一定要他戴,他就把这块玉藏在衣服口袋里,却不想刚才弯腰看画时露了出来。
小宇若有所悟,他竟然对母亲的画像那么珍重,他到底是谁?小宇忽然想起母亲相册中那个忧郁的男子。
“难道他——”小宇最终没敢再问下去,只礼貌地笑笑说那幅画真好,他很喜欢。
他们闲聊了一会,最后小宇起身告辞,他送出来时叮嘱了一句,“回去见了你的母亲,不必提起我们今天的会面。”小宇虽然心里疑惑,口里却应着。
他出来后立刻打电话给思飞,然后跑到她所在的宾馆。一见到思飞他就问:“康桥的风景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良心过不去连夜又赶回来了?”
思飞眨了眨眼,说,“不好意思了,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下嘛。”
“安静?原来你也喜欢安静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了,不过你真的好过分唉。”
“不觉得。”她转身进浴室去了。
小宇打开电视,不停地切换频道。等了很久,才见思飞拢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
“你自己去开房间,晚了,怕这宾馆里没有空房了。”
“我想从你的房间里看电视。”小宇连看她也不看,仍旧摆弄着手里的遥控器,仿佛真的对电视很感兴趣似的。
“我很累了,要早点休息。”
“那我陪你一起。”小宇坏笑着跑到她的床上半躺下去。
“走开——”思飞沉下脸来叫了一声,抡起一块毛巾便打。
小宇抓住她手里的毛巾一拉,她一个趔趄差点倒在他身上。他仰了头望着她,“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会突然消失。” 一刹那的心慌意乱,思飞的脸上稍稍红了一下。她扶着床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又在他身边坐下来。轻轻地拍打着他的手说:“不会的,真的,去睡吧。”
思飞躺到床上,翻了几页杂志,就听到电话响。
“我想你了。”
“晕死。”思飞叫了一声,电话那端的小宇吃吃地笑起来。
“我就住在你隔壁,可是隔了这么厚厚的墙说话也不方便了,幸好还可以讲电话。”
“有话快说。”
小宇就把今天的聊天内容简单地跟思飞说了一遍。
思飞问:“你打算遵守承诺吗?不告诉你的母亲?”
“目前只能这样了,因为我还不确定——”
“那这幅画就不能带回家了,只能送给我了。”
小宇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好吧,暂由你保管。”
法国的旅游胜地小宇早在两年前就已经逛遍了,这次是带着思飞逛,思飞说,你当导游蛮合格的,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带你来了。
“所以说嘛,看问题要把目光放长远,我的潜力还大得很呢。”
思飞没有反驳他,笑了笑,那笑里有很大的认同感,小宇在她的笑里寻到满足感,更是春风得意了。
他们在巴黎玩了两天就准备回国了。
去机场的路上,小宇拉着皮箱,思飞抱着画走在他身旁。
“忽然觉得,有你在也挺好的。”思飞若有所思地说。
“算你有良心。” 小宇笑着说。
“最起码不用自己拉皮箱了。”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再在后面加一句扫兴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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