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天时那么的清朗,那么的星月交辉,那么的热,谁知道在两小时之后,竟变得密雨如绳,檐溜如注起来。
楚子材从甜美的睡眠中——的确很甜美,他自己觉得是近好几个月来所未曾有过的。——微微感觉得一点凉意,一翻身仰睡在竹凉席上,似乎脸颊、两臂、两腿、胸怀、以及某一部份的肌肤,尚残留有一种不可形容的快感。他已在半醒了,眼皮上已感觉到天明的阳光,但他不忍就睁开,仍迷迷胡胡的回思到夜来在竹荫下凉床上的意味。自从十五岁懂得人事以来,六年多,时时涌到心头的人生大秘密,原来便那样不胜迷惘,不胜战栗的就解答了,而且解答得那样的淋漓尽致!咀嚼到彼此疯狂的热烈:大家的口都像沙漠中的旅行人的口,干得没一点津液,而大家的手也那样的贪婪,都有点恨不得将十根指头全掐在对方的肌肉里。他起初很耽心自己之不能为人,罗鸡公他们常毫不惭赧的述说他们初次为人时,是怎样的丧气,怎样的丢丑,据说都原过于使用了别种方法,所以感觉才太锐敏,锁钥才太不坚固,幸而他不如此。经过的晷刻,他是不知道的,但他却深深记得受者是如何的癫狂,如何的叹息,并如何的出辞吐气,以至手足无所措。而他自己的情形,更不是言语所能喻譬的了。
他笑了出来道:“噫!原来不是想得到的……我居然尝着了女人的滋味……二十一岁啦……”
猛的睁开眼睛,倦意还存留在眼皮上,眨了几眨,始隔着珠罗蚊帐,从大开的窗口间,看清楚了黑云低压的天色。而雨脚仍像是帘子一样,檐溜仍像是奔马一样。他又想到凉床,当大家招呼了安置,灯光全熄,全院睡静时,他躺上凉床,心跳得同天上的星光似的。那时只微微起了点凉飔,敷了点淡云。许久许久,忽然从花丛中涌现出一个黑影,而自己就失了魂魄,不是雨点打在赤祼的身上,把大家警觉了,此刻怕还不搂抱在那里?这雨,真不是个好东西!
然而不然,雨又落得太好,对于他实在算是好东西。他今日可以不走了!至少也可多留一日,多领略一点那神奇的滋味,耐磨了六年多,稍尝即去,未免太苦人。
但同时,他的良心便责备起他来“你真不应该这样做!你不怕损阴德,受报应吗?你不怕遭世人的耻笑,说你太无廉耻了吗?你对得住你的表叔吗?你岂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吗?女人之胡涂,不说了,你是耕读成家的子弟,你家是有清白门风的,你这样把你世德败坏,你舒服吗?”
他简直不能答对,并且内愧得满脸发烧。倦意犹存的瞌睡没有了,他遂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全然祼露着在。低头一看,不由又想到那神奇的事体,脸更烧了,血管又跳跃起来。忽然想起了一段话:“你是初次偷情的人,乖儿子!处处都要听我说,那我们就可做一对长远的野鸳鸯了!乖儿子,你是我心尖尖上的人,我不瞒你,我确是经历过来的!”这是大家都在迷惘之际,他不知胡说了些什么,觉得耳畔回答了这么一段胡涂话。
“我确是经历过来的!”是胡涂话?是真实话,不管它,他自己总不是首犯了。不是首犯,就有推卸之余地,良心所责备的,他安能独任?何况生米已成熟饭,失悔无益,人生一辈子,谁不风流过几天?如其男女偷情的少,那吗,贞节牌坊又何足贵,道学夫子也不会受人敬重了!就是学堂里教修身的那位道学先生,说起来,在少年时也曾男风女色都大好特好过来的,而所念过的诗词歌赋,顶动人的,几何不说到男女偷情上来?这可见得男女偷情,本无足怪,何况动手的又不是他!
他扯起裤子未穿时,又欣然一笑道:“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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