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侠哈哈一笑道:“你又不是秀才,自然不会脚不出户,就能知道天下事的!孙大哥,把你抄的那张稿子交跟他去看罢,免得打岔人家的龙门阵。”
她那几句犀利的话,才把楚子材要想窥探她秘密的眼光打了回去,连忙红着脸,双手把孙雅堂递过来的稿子接着,坐在窗子跟前一张高背椅上,看了起来:
尔丰不德,不能出我四川父老子弟于水火。乃者,内乱未宁,外患日Ъ,朝纲解纽,补救无从;若再不筹通变,必至横挑外衅,重益人民之流离荼苦,恻恻此心,良所不忍!特与将军都统提督军门司道以下各官,绅商学界诸人,协商一致,以四川全省事务,暂交四川谘议局议长蒲殿俊,设法自治。先求救急定乱之方,徐图善良共和政治。尔丰部署军旅就绪,即行遵旨出关。谘议局为通省人才所萃荟,其意思言论,为通省人民所信仰,以尔丰之愧对川人,惟当拭目以观其设施,尚复何颜对于川人,别有陈说哉?虽然,尔丰固可指天誓日,此区区爱国家爱人民之心,自筮仕作令,以至今日,服官数十年,转历十七省,实无一刹那之顷,稍敢变易。此次再来督川,亦无时无事,不本上爱国家,下爱人民之初念。不幸智虑有所未周,遂为吾父老子弟所疑怨,往事无足证说,今日以四川全省事务,暂交四川谘议局自治者,嗟乎!尔丰此心,为何心哉!果为爱吾父老子弟与否计,吾父老子弟必不忍待尔丰之剖解,而亦自瞭澈也!尔丰不敢曰:吾父老子弟前此之不当疑怨我,亦不敢谓:吾父老子弟以后遂信用我,但此区区之心,始终既惟重爱吾民,四川虽自治,以后困难问题,方循环之不知所终,尔丰虽将离去,而与吾父老子弟前后周旋,至今已九年矣,桑下三宿,尚有因缘,周旋九年,宁能恝置?因是之故,遂难自默。幸以吾言为然,实为四川将来之福,苟以吾言为非,吾亦聊尽临别之谊!第一,奉告人民。呜呼!吾至亲爱之父老子弟,亦知今日之四川,为破坏之四川乎?亦知今日以后之四川,为四川人自治之四川乎?往日受治于国家,地方之不治,国家之患也;今日四川自治,地方而不治,四川人之患矣。以今日之大势,即地方已治已安,犹有种种恐怖激刺之事,若益之以内患,四川其能久存乎?尔丰对于四川之将来,良有无穷莫大之希望;然内患而不速宁,恐眼前便难自保。吾父老子弟苟不愿四川之久存,则尔丰无言矣,不然。则愿吾父老子弟辗转告戒,速复向日之秩序,慎守固有之家业,一心合力,视大势之转移,图四川之强固。如此博大之四川,忍任其陆沉乎?吾父老子弟其信斯言耶?第二,奉告我军人,呜呼,我至辛苦之新旧军将校士卒!乱起以来,苦我将校士卒至矣!今日以后,四川归四川人自治,军队多为四川子弟。有应保全四川之责,而为四川全体尽捍卫之义务。乱而速定,吾军人其可稍休,如其未能,抑有外侮之来,以四川子弟,对于四川人尽当尽之义务,吾恐后此军人之劳,或十百于今日。既曰义务,知我军人后此必愈劳而愈自乐!统制官朱庆澜,我军人所至敬爱之长官也。四川新旧军将校士卒即以尊重敬爱之心,谨守朱统制官之命令。今日之后,苟有对于四川境内人民生命财产,有毫毛之损害者,愿我军人视为切己之私仇,毁家之私敌,捐竭顶踵,以击御之,必使四川境内人民,各无烽火盗贼之虞,而后军人无忝报施桑梓之义,我军人其信之耶?安辑人民,抚恤士卒,则当事诸君子之职责也。于此,奉告我当事诸君子。呜呼!尔丰不德,愧对四川,其能补尔丰之过,而出四川人于水火者惟望,诸君矣!以诸君之才之识,吾知内乱不难立定,外侮不难立绝。虽然,以尔丰鳃鳃之虑,当此祸患不已,疮痍未复,凡前此总督所肩至难极大之任,一惟诸君是赖是责,况当多难之顷,吾知施设之难,必倍蓰于曩日。尔丰望治之切,不能不望我当事诸君,一志合力,降心沉识,远观大势,深察乱源,博揽人才,厚积兵备;既与四川共治,党派只见宜蠲,即有谤议之来,消融之量宜广,必使内地百司庶人皆各有安其乡土之心,才士各有发舒能力之地,而后基础可以奠安,事业可以发达。尔丰以可为之四川,付之诸君,即以至大之责任,委之诸君,今日以后,即为自治之日,即为诸君担荷之日,尔丰虽去!属望无穷。知诸君必有以塞尔丰之望,且必有以塞吾四川父老子弟之望也。呜呼!尔丰去矣!所不能已于言者,惟我当事诸君,我军人,我父老子弟,幸听吾言,尔丰有补过之日,身去而心实安;如曰非也,尔丰对于四川,始终重爱吾民之用心,皇天后土,鉴其无私,他无求矣!虽然,尔丰爱四川者,终望我当事诸君,我军人,我父老子弟,幸听吾言也!特此宣示。
他看完了,孙雅堂遂问他:“你看他这篇东西做得咋样?我觉得还情文悱恻的。”
韵侠接了过去道:“狗屁东西,还值得尽研究。”
“那又不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虽不算真死,到底不可以人废言。自然不能拿公事来论,若论公事,其不合格式也和岑西林告蜀父老书一样。我们只取他一句‘党派只见宜蠲’而现在才在动手组织,为几个还不能定的位置,就那样的闹起意见来:你说我是那一派,我又说你是那一派,以后多少事那不只有闹意见的了?所以我很是灰心,伯勤又一定要我答应,说秘书局都是不懂公事的,我再不去,恐怕都督府,连个条告,也拟不起了。他向胡雪生也是这样说的。”
黄澜生道:“我劝你还是答应的好,吴凤梧说过……一如你所说的,不可以人废言。挨刀也要挨头刀!”
龙老太太道:“唉呀!这是啥子话,说得多骇人的!不过雅堂也不要太看深了,管他这些那些,总之挣钱吃饭。”
“挣钱吃饭,倒是小事。只是初排头的事,太烦。如其答应了,等不到领照会,明天打早,就得进皇城去了。”
韵侠笑道:“你怕累吗?又不是年老八十的!”
孙雅堂便站了起来道:“既然都赞成我去,那我便向伯勤说去。这下,天下太平,澜生,可以放心回府了。我只替你想不通,那些钱花得真冤枉!你的事,等我进了皇城后再设法。子材,你们大概也耍不久了,一独立,自然就要开课啦!”
只他和黄澜生两人对面时,他方说起吴凤梧来报信的话。
黄澜生果如他太太所料的说道,“局面到底还未大定,回到自己家里,总有点心悬。你表婶没叫你一定要我回去吗?”
“倒没有。并且说,如其表叔当真害怕,就多住几天。倘若思念表妹,明天叫罗升送来。”
黄澜生两眼一撑道:“怪啦!她这回这们贤淑了!怕是反话罢?你看她说话时的神情,是咋样的?”
“绝对不是反话。说话时的神情很和平。”
“那就好。请你回去跟表婶说,叫罗升再送三斤绍酒来。世乱慌慌的,你老侄还是多在舍间不要乱走的好,如其要移进学堂,总得等我回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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