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显然对他的回答失望了,说了句“谢谢,打扰了”就去寻找新的采访目标。
记者一走,牧蓝就问席悦:“我回答得如何?”
席悦有些心思,勉强一笑,说:“还可以。”
当牧蓝再去看林丽时,她已不知去向,不禁说道:“这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牧蓝见林丽走了,略感轻松,对席悦说:“耽误你了,我们走吧。”
席悦并没跟着他迈步,迷惑地问:“她说你腿上有钢板,你怎么没说过?”
牧蓝见她并不走,停下脚步,说:“我说过,我曾遭遇过车祸,腿受过伤。这钢板并不影响我什么,就是登峨眉山,你也没看出来吧!这有什么好说的。”
席悦看了看他的腿,说:“你口里的车祸,我以为就撞破皮,原来还伤了骨。”
牧蓝见她既认真又担忧的样子,笑道:“太血腥的事不必说,是吧?”
席悦说:“你什么时候取钢板?”
牧蓝说:“我刚到公司,不好请假,等段时间再说。”
席悦说:“谁来照顾你?”
牧蓝说:“请护理工,没问题。”
说话间,牧蓝有了个念头,如果席悦到时来看他,多好啊!
却听席悦说:“到时需要车接送的话,给我说声。”
牧蓝并不像有人那样,住院时希望来看他的人越多越好,宁可让别人认为他从来未曾病过。但他希望喜欢的人能来看他,就壮壮胆说:“谢谢!到时你是不是一边练车,一边来接我呢?”
席悦说:“我最讨厌考试,那时也未必有驾照。”
牧蓝见她婉言拒绝亲自接送,有些失望,不知道她是因为不在乎他才这么说,还是因为她的矜持才不轻许诺。他不能再说这事,就说:“火车站不是久留的地方,我们这去哪儿?你定。”
席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打望了一圈四周,说:“火车站真是个好地方,上次遇到我,这次又遇到亲戚。上海究竟是大,还是小呢?”
牧蓝见席悦的眼里仅剩下怀疑,欣喜不再,心头一颤说,“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席悦抬起左手看了看手链似的表,说:“算了吧,见也见了,说也说了,该回家了。”
牧蓝见她有告辞之意,怕她误解,就说:“刚才的事,你不高兴?”
席悦否认道:“没有啊!网站要改版,我还有很多事要回去办。”
牧蓝见她目光躲闪,感觉到不妙,说:“你说过春节才改版,现在就要回去?”
席悦说:“你和亲戚说话那会儿,我接了电话,网站有事得去处理。我真得走了,再会吧!”
席悦转身就走,牧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席悦停下来,看了一眼他的手,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对不起!”牧蓝松开了手,解释道:“她是我幺婶,让我被人误解。我一急,是有些生气,你可别生我的气。”
席悦若隐若现地一笑,说:“你们今天能遇到是件好事,我生什么气?”
牧蓝说:“她不再关我们的事,不说了。我们去那边喝点热饮,暖和一下再走吧!一定冷着你了。”
席悦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刚才那样子,才冷。”
牧蓝的心凉了半截,又解释说:“我恶语伤她了吗?”
席悦瞟了他一眼说:“她带着孩子,那么可怜,你那么凶暴,我看到了你的另一面。”
牧蓝万万没料到她会这样看他,问道:“我还有哪一面?”
席悦说:“你掩饰着的一面。”
牧蓝瞪大眼睛,说:“我掩饰什么了?难道面对一个害了我的人,我要假装慈眉善目?”
席悦说:“你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另一半经历。你说你车祸受过腿伤,但你不会说上了钢板。你说你弃学,却不会说你放弃的是北大。你说一半藏一半,说上文藏下文,说你的真与善,不说你的假与恶,太深不可测了!”
牧蓝哭笑不得,说:“我给你说过,我的故事几天几夜也说不完。那些事,又不是写史记,有必要说吗?”
席悦说:“我有什么权利要你说什么、不说什么。但我总在听你说光鲜的一面,忘记了一个人还有另一面,不愿人知的一面。”
牧蓝说:“女神,你不能把我想得那么阴暗。要不,我们这就找个地方,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席悦带着犀利的眼神看着他,笑道:“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去追问你的隐私。听一万句不如看一件事,我看到了你的真实生活,这比在网上聊一万句强多了。语言,都是可以加工的。唯有生活细节,才能昭示更多。”
牧蓝不甘心,问:“你是说,我和网上的不一样?”
席悦说:“面对一个带小孩儿的女人,就算有怨有仇也应该私下了结,怎么能在公众面前以强凌弱。这好比,好比一个出了轨的女人,在大街上被丈夫毒打,我不认为那丈夫就有道理。”
牧蓝懂了她的意思,知道自己做过分了。他仰起了头重重地眨了几下眼,不愿她看出他的眼都急得有泪了。他努力辩解道:“你的话是对的,但我和她,不是丈夫打妻子那么能私下了结的事。我再私下了结,我就更说不清了!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考虑,你怎么认为我以强凌弱?因为我是男,她是女,还带有小孩,一旦我和她争,就是我强她弱?”
席悦勉强地笑道:“我只是说出了我的感觉,你就不能忍受了。你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太不像你了。”
牧蓝说:“她让我笑不出来、温和不起来。你就没看到我支助她吗?我已经放过她,没打算再追究,我还算欺她吗?”
席悦说:“你不是说,当年学生会主席给你慰问款,他的言语不善,你觉得他特别可恶。刚才的你也差不多,开始骂人家一通,然后给人家支助一些,先扇耳光后给糖吃,未必就是行善。”
牧蓝又气又急,说:“不是这么回事,我是先气恼,后原谅。”
席悦并不多说,一手拨手机,一手朝他做着再见,说:“再会,春节快乐,一路顺风!”
“我知道,你在找借口……”牧蓝试图再作解释,但她已经通知驾驶员来接她,并转身向路口走去,身下跟着她远去的影子。他定下的约会起点,成了她的约会终点,他知道她的心已经飞走,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她的风衣在风中如蝶翅飞舞,在他眼里色彩尽失,让他心生悲凉。他能感知她刚刚靠近的心渐渐远去了,化为钢铁般的冰冷生硬,不觉眼眶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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