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牧蓝失落地回了家,不知所措。
股票群里留下的众多咨询问题,他没有心情回复,只想等席悦上线。他希望她能在这个私密的网络里静静听他解释。他一直守到天黑,没有见她出现,他能够猜测,他们的见面成了见光死,因为不见而想念,因为相见而再见。“而我怕的是,你见到我之后,从此就消失了呢!”他也没料到,当初的这句玩笑话,一语成谶。
这段日子,在她的追问下,他蜻蜓点水地讲起过在西藏演艺团当主持的经历,包括列车上认识的黄麦麦,但回避了与黄麦麦一起遭遇的那场特大车祸。香消玉殒的黄麦麦被他说成离开西藏去沿海发展了,重伤住院的他被说成在草原上出了小车祸,然后去了成都。他跳过了大车祸这一节,也就跳过了幺婶林丽的故事,同时避开了他出家的直接原因。在他的内心,那场车祸是他不可饶恕的罪,也无法赎罪,他耻于提及。
这天的不如意在夜晚也没消停。最终,牧蓝放弃了回利音的计划,拿起手机对栗鸣说:“鸣,我不回家过节了。到时我来送你。”
栗鸣不信,说:“怎么搞的?都什么时候了!”
牧蓝不好气地说:“要加班。”
栗鸣笑道:“嘿嘿,陪女朋友吧?比回家有意思多了。”
牧蓝生气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栗鸣说:“还装蒜啊!那晚半夜两点多,我听见你还在屋里打情话。别说不是啊!”
牧蓝想起和席悦聊到半夜三点多钟的那晚,明白那晚栗鸣察觉了异样,但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说道:“就不是!”
栗鸣说:“只要不是网恋,我还真希望你有个女朋友,把梁老师忘掉才好。”
牧蓝有网恋之感了,真有些怕栗鸣的直觉,说:“你瞎想些什么啊!”
栗鸣说:“哎,票都买好了,要不要我出面帮你请个假!”
牧蓝说:“当你是老总啊!”
栗鸣说:“请假是假,看你加不加班才是真。”
牧蓝说:“不信就算了!”
牧蓝先挂了电话。
栗鸣不罢休,把电话打回来,问:“是不是你那幺叔又要诈你八万十万的?我就说过,你这人太软弱,那种人只会变本加厉榨死你!蓝仔,老子回家后请人揍他一顿,让他春节躺在**上过,看他还嚣张不!”
牧蓝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说:“别瞎猜了。我要加班,不说第三遍!”
本来太平的日子转眼成乱麻,牧蓝烦躁难安,他盯着电脑上已经播放完的新闻视频,满心厌恶。父亲刚才打来的电话不只是让他烦上加烦,简直是烦的平方。
父亲在电话里把他臭骂了一通,并说等他回家要亲手打断他的腿。原来上午在火车站遇到林丽的场景被记者编辑成了春运快讯在全国播出,幺叔看着春运新闻向麻友们吹嘘当年春运逃票的经历,正好看到里面的牧蓝和林丽,火冒三丈。父亲认为牧蓝明知林丽的下落却假装不知,甚至质问牧蓝,林丽手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牧蓝有口也说不清。随后,牧蓝从网络电视中搜索到了父亲说的那条春运新闻。新闻里,他看见了不愿看见的场景:人头攒动的上海火车站,林丽抱着孩子正接过他递给的一迭钱,揣入了裤袋。这个镜头是中景,憔悴的林丽还不容易被认出,要命的是摄像者又来了个近景特写,林丽的脸一清二楚。虽然她是正面他只是侧面,但幺叔一眼能认出他们来。这一场景并没配上他接受采访时说的只言半句,配上的是主持人解说词:“扬溢着亲人团圆的温馨”。这一幕是整条新闻中一闪而过的小片段,就几秒钟时间,看似平常无奇,但对他和他的家人来说却有着五雷轰顶的效果。
牧蓝因这条被曲解的新闻和父亲无端的责骂,熄灭了回利音团圆的热情,那套特意为爷爷选的暖身器他打算邮寄回去,不落下自己的住址。他本想在这个春节了断与幺叔的恩仇,现在变成了不可能。林丽带给他的麻烦虽然可恨,他却不忍再责怪她,今天能知道她的下落也算是不快中的快事。她有恩与他,如果说她的可恨有十分,那么她的可怜当有十一分。她的突然出现犹如当年她突然失踪,又掀起家中的不平静,也揭开了他不愿在席悦面前提及的往事。
林丽现年三十出头,她不满二十岁就去广州打工,当了理发妹。她父母是利音城里倒闭企业的职工,下岗后回了老家,把单位分的一套老房子留给了她。她在打工时认识了牧蓝的幺叔,后来幺叔回老家休了结发妻子,和她成了家,住在她的老房子里,并在楼下开了一家麻将馆维生。那时,牧蓝还是高中生,成为高考状元后,父母在城里开了状元小吃店。小店开张请客那天,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幺婶,那时她花枝招展,一双手不只有美甲,还有四枚戒指六条手链,继母特别看不惯她。
牧蓝第二次见到林丽是在北京一家骨科医院,那时他因车祸倒在病**上,来京照顾他的有父亲、二姐。林丽在大家眼里是好吃懒做最清闲之人,只是代表亲戚们来京看望他,并非来照顾他。林丽来到病房,才发现他的伤势相当严重:他的手在剧烈的碰撞中撞破了皮肉,左大腿骨折,静脉动脉血管均破裂,因失血过多而休克;他也遭受了脑震荡,七天过后才醒来,醒来后又失去了记忆,对站在面前的亲人一脸茫然。她见牧蓝的父亲牧直和姐姐牧燕忙前忙后又伤心欲绝,决心留下来为他们洗衣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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