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蓝说：“这是你自己分的级吧？恕我冒昧，你要攒多久时间的钱才能买下手中这款包呢？如果你不愿说，就当我没问啊！”

布莱兹也没忸怩，说：“我很节约的，手机都舍不得用最好的，吃的是盒饭，得要大半年吧。我这一身是花了好几年才一件一件凑齐的。”www@

牧蓝问：“包括租房吗？”

布莱兹说：“当然，我和别人合租。我上了大学后就尽量不花父母的钱。”

牧蓝问：“几人合租？”

布莱兹说：“四人。反正，我只有晚上在那里。”

牧蓝想象着她身着顶级品牌住在昏暗杂乱的合租房里，吃着盒饭的情景，不知道她所说的品味与格调在哪里。他带着不解，问：“你是很爱自己的人，这样亏待自己，怎么又不自恋了？”

尹奇解释道：“女孩子嘛，合租更安全，如果遇到白马王子了，不就把她解救出来了。”

牧蓝心想不知哪位白马王子能解救这样的奢侈狂，至少自己不会。如果自己的老婆成天想着顶级品牌，让别人看得欢喜羡慕，不管家里过得多么拮据，那叫过日子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应该比很多漂亮女人有个­性­，或者说有尊严感，依她的美貌，找到殷实之家过上奢侈生活并非难事。如果她真的那般有骨气，他还是想提醒她：“我想起法国的一篇小说了，叫《项链》，应该读过吧？”

布莱兹说：“读过。有个穷女人借了条项链参加了一场舞会，把项链弄丢了。她借钱买了条钻石项链还了回去，当她花了十年才还清这笔帐时，遇到项链的主人，才知道人家借给她的是玻璃项链。所以，女人要提高自己的品位，不然玻璃和钻石都分辨不清，白白上当。”

牧蓝说：“应该还有一层意思吧，那才是作者的本意。”

布莱兹问：“还会有什么意思？”

牧蓝说：“女人戴着项链在舞会上再风光，也没人在乎她在舞会后过着什么样的苦日子；项链的主人，十年后才知道还给她的是钻石项链。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根本没在人乎那项链是什么做的，无论是玻璃还是钻石。”

布莱兹说：“我就在乎。玻璃，水晶，钻石，我一看就清楚，谁也别想瞒我。”

牧蓝说：“当你看到街上有人戴着钻石项链，有人开着豪车，你会在乎那个人吗？”

布莱兹不语，埋头用勺子品着冷饮。

“人各有所爱，没什么好坏之分！用餐，用餐。”尹奇见气氛不对，招呼他们用餐，然后说，“对了，下周五开始，剧院有三天的大型3D歌舞表演，叫《洛神》，据说不比中国版的《猫王》差。票嘛，我找熟人给你们买，贵宾席的，我请客。”

牧蓝知道洛神这个名字，却不知道猫王是什么，问：“猫王？还有这样的名字？”

布莱兹笑道：“奇哥，你说的意思应该是中国版的《猫》吧？”

尹奇笑道：“对，对，我记混了。猫王是个歌手。”

牧蓝认真地问布莱兹：“什么猫，还中国版的？”

布莱兹和尹奇面面相觑，嗤嗤地笑了。

布莱兹解释说：“《猫》，是世界上最经典的音乐剧，是英国音乐家原创的，被翻译成二十多种语言在全世界演出，在美国百老汇也是演出时间最久的剧目。如果下周那场剧像中国版的《猫》，肯定值得一看。奇哥作东，太谢谢啦！”

牧蓝没听说过这部经典，脸一红，自我解嘲地说：“我是个书呆子，对音乐啊，美术啊一点儿不懂。当年看别人练钢琴，就不知道在弹什么。”

尹奇说：“布莱兹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经常她的空间，就是不懂也会懂的。”

布莱兹说：“我喜欢欧洲文化。如果懂英语和法语，却不知欧洲文化，那外语就学得太肤浅了。”

和布莱兹交流了这么一会儿，牧蓝已经深刻感受到在欧洲文化这一点上，他差布莱兹好远，他的英语学得真的肤浅。

尹奇说：“她的空间名叫《只爱欧洲》，LoveonlyEu

opean。把她的QQ记着，只有六位数，正是云天科技的代码。”

布莱兹诧异道：“真的呀！我把这个号卖给云天科技！”

牧蓝笑道：“大概值六位数。那，到时你把新的号码给我就是。”

布莱兹笑道：“我才不会卖呢，六位数的号让它慢慢升值。那里面有两百多篇我­精­心挑选后转过来的日志，我还舍不得出手呢。”

牧蓝一听空间尽是转贴也就失去了兴趣，这个处处标榜着对欧洲喜爱的女人却舍不得把钱花在亲眼看一趟欧洲，真是叶公好龙地喜欢。他对她的空间名敏感起来，栗鸣的原女友爱上了外国人，布莱兹可别也是崇洋的人。他就问布莱兹：“你爱欧洲可以理解，怎么只爱欧洲呢？”

布莱兹说：“在欧洲，就是地板上的一块砖都充满艺术感，天上飘过的一片云都充满浪漫感，我特别喜欢欧洲。看看我们这个国家吧，大部分地方都是乱糟糟脏兮兮的，大城市也不例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艺术。还五千年文明古国呢，真的丢脸！”

牧蓝听过很人说过类似的话，但从布莱兹嘴里说出来特别刺耳。席悦也曾比较过欧洲和中国的差距，但她的结语是“我们的教育没有去培养学生用心去欣赏美、表达美和创造美”。

牧蓝不想用“儿不嫌母丑”之类的话来批评布莱兹的媚外之心，不想用“一个妈养育一个孩子肯定比养育十个孩子有心情搞艺术”来论证中国沉重的现实，不想用“长年战乱毁掉了中国不少艺术­精­粹”来证明中国本是个充满艺术的国度。他想起了席悦空间相册里的那些古建筑片片，以前他认为只有故宫那样的皇家艺术才美，但席悦拍摄的那些古镇、古桥、古家具、民间工艺品等，让他发现了民间艺术中同样动心的美。他就说：“我老家有座古寺，那里面的斗拱、雀替、彩画和木雕就很有看头，这深入到乡间的艺术不是同样好看吗？”

布莱兹问：“斗拱和雀替是什么？”

这样的回答不出牧蓝意料，布莱兹对欧洲了解，未必就了解身边熟悉的事物，如同很多人天天用着钞票，未必记得百元大钞的背面是什么图案。牧蓝老家的寺庙并没有斗拱，包括成都的古建筑同样没有斗拱，因为四川建筑属南方建筑，与北方的建筑有些差别，但杭州处于南北交界地带，南北文化在这里交融，建筑中有斗拱。这些知识，是他在成都陪欧帝游玩名胜古迹时知道的，后来在欣赏席悦的古建筑片片时还聊起过。他添油加醋地说家乡的寺庙有“斗拱”，只为看看布莱兹对家乡是否了解。布莱兹的回答仍是让他苦笑不得，就说：“杭州不是有很多古建筑吗？在立柱和横梁交接处，从柱顶上一层层探出成弓形的那部分榫卯结构，就是斗拱。横梁与柱子相交之处往往­精­雕细刻的那部分装饰则是雀替。故宫特别明显，它们不用一颗钉子就能支撑整座楼顶。”

布莱兹似乎想起来了，说：“你是说木结构啊！中国的建筑，急功近利，木头修的房子几十年后就烂朽朽的。人家欧洲是用石材，石材建房、石材雕塑，外滩上那些石材房子百年后现在照样在用，那些木头房子早拆了。”

牧蓝不想再争，开着玩笑说：“欧洲人口少，没有时间搞重建，只好一劳永逸了。”

尹奇赶紧打住话题说：“别扯远了，到时别忘了去看《洛神》。今晚上映的电影有几部都不错，明星汇集。我没空，你们可以。”

牧蓝不打算和布莱兹去看什么电影和歌舞剧，瞟了一下布莱兹，希望她先拒绝，但她似乎在等他说同意，就撒谎说：“我不喜欢看电影。”

布莱兹说：“我不喜欢看国产电影，太烂了！不会编、不会演，还不会拍。”

牧蓝不喜欢老挑刺却从不去想为什么、怎么办的人。和布莱兹说话很不上心，如同面前昂贵的比萨饼并不可口，他想终止和她的深入交往，又不知找什么借口为好，­干­脆把自己贬到最低，让她放弃，给她留点面子，就说：“我没有文艺头脑，分不出电影的好坏。”

布莱兹问：“音乐呢，你该懂点轻音乐之类吧，至少爱听一些流行歌吧？”

牧蓝继续贬低自己，说：“小时候成天忙着学习和考试，现在又忙着工作，对音乐没怎么关注。”

尹奇说：“人嘛，千万不要太完美，完美的人就成神了，会招天妒，下场都不太好。保留些缺点是好事，才像个人。”

牧蓝趁势而为，说：“我也这么认为。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花满则谢，我也不打算当完美的人，这样才有好的期待。”

布莱兹没有掩饰失望的神­色­，停止了用餐，从包里掏出湿纸巾擦了擦嘴，正襟危坐，转头用英语与尹奇说起来。

牧蓝只听她用流利的英语轻声问尹奇：“我不强求谁完美，但他连音乐都不懂怎么行？”

尹奇用英语回答说：“你可以教他。”

布莱兹用英语说：“本以为他从大山里出来，能在北大和上海脱俗，我看他不能了。”

尹奇用英语说：“他懂股市就行啊！”

布莱兹用英语说：“这种人，有钱也不懂生活，和煤老板一样。”

尹奇面无表情，不愿让牧蓝看出他的情绪，仍用英语说：“懂艺术的人未必就懂生活！”

布莱兹显出不满来，用英语说：“我是有品位的人，不是只看重钱财和相貌的人，和这种乡巴佬真是无法交谈！我不想耽搁大家的时间，我想走了，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