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节目刚开始，台下有位观众离席而去，那背影极像梁婕。日夜思念梁婕的牧蓝难以控制情绪，迅速报完了节目就追了过去。他找遍了拉萨的各大宾馆都没有梁婕的消息，黄麦麦也帮他寻找，无果。那晚的节目被他砸了场，他不能忍受梁婕那样地离开悲痛欲绝，也无心去听强巴团长严厉的斥责，他辞了职。团长虽然粗暴地谩骂他，在他临行前又语重心长地劝慰他，并送了他一把藏刀作纪念，黄麦麦趁机也要了一把。他痛不欲生，想去草原逃避现实，黄麦麦见状放弃了去看珠峰的计划，陪他去了草原。他们坐火车也坐汽车，从西藏到青海到甘肃再到内蒙，一路上，她为他轻轻哼唱了好多歌，有藏歌有流行歌。依她的音质，如果站在草原里唱，会传很远很远，但他在那些动听的歌声里却更加悲伤与烦燥。

牧蓝深知黄麦麦对他的好，犹豫着是否和她一起去上海，上海是梁婕读大学的地方，他恨那里。直到一个可怕的预兆出现，他才下了决心和她同行：那天他们游到了赤峰，正遇下雨，他在旅店里梦见从暴雨中走来的母亲。瘦弱的母亲全身湿透，一脸的雨水和泪水，母亲说她在­阴­间好孤单好寒冷，要拉他身边的黄麦麦作伴去天堂晒太阳，因为黄麦麦太逗人喜爱了。他在梦里哭求母亲不要带走他唯一的朋友，要带就带他走。母亲直骂他不懂事、不体贴，强行拖走了哭喊着的黄麦麦。他从梦里哭醒，不想再失去黄麦麦，决心和她一起去上海，开始新的生活，新生活与爱情无关。天亮后，黄麦麦得知他愿意同去上海，兴奋得哼起歌来，恨不得马上飞到上海。牧蓝见雨太大，劝她等一天再出发，她却等不及，唯恐这段草原之旅花掉的时间让上海那家公司把她忘掉。就这样，他们冒着大雨乘上大巴车，从赤峰赶往北京，准备从北京飞往上海。因为下雨温度陡降，他还特意穿上了梁婕送他的红毛衣，穿上红毛衣还有一层用意，他提醒自己，要等梁婕回心转意，至少要等她三年，不要轻易就变了心。

在那段奔向北京的路上，大雨迷漫大雾如梦，真的像牧蓝梦中所见的大雨天，母亲虽然没有在这样的雨中出现，但黄麦麦真的就被带走了，再也没能走出草原。他们的藏刀连同梁婕送他的白毛衣都失落在那条死亡之路上，那件红毛衣和那件校服万幸地留了下来。车祸发生那刻，黄麦麦正把头靠在他肩上，戴着耳麦听着音乐，憧憬着未来；而他，正在编辑短信，准备把他要来上海的消息告诉很久没有联系过的栗鸣，这条消息只编辑了一半，连发出都没有来得及。

席悦并不知藏刀里面有多少凄惨的故事，问道：“你去年回了西藏，还有了这把藏刀？哼，对我还有所保留！”

牧蓝不告诉她藏刀背后的故事，是因为那依然离不开梁婕，他回避着与梁婕的所有话题，犹如他不再穿那件红毛衣。而且回西藏又会涉及到另一个叫黄麦麦的女人，一个用生命去陪伴他的女人，她们都是他不忍提及的。他见席悦问起来了，轻描淡写地说：“你喜欢花啊草的，对你说刀啊剑的，多不温柔。”

牧蓝把刀从鞘里慢慢拔出来，放在眼前，凝视着刀锋上闪亮的寒光，说，“它总在提醒我，做事不要不计后果，一时的冲动既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断送更多。”

席悦说：“它的确很­精­致，不过，我怎么觉得它有一股­阴­森之气呢？”

牧蓝用食指滑过藏刀背，说：“因为它当年更像是家法，我得到它也就得到了严惩，那场车祸让我明白了很多很多。”

席悦拿过那把藏刀说，“刀剑之类虽然可以镇宅，还是不要放在家里吧，充满了杀气。”

牧蓝奇怪她的这种想法，说：“高原上的汉子，身上都佩有藏刀，也许是有杀气吧，总比被人杀好吧。男人应该像藏刀，不只是帅气的装饰，更应是内敛的武士。其实，女人也应像藏刀，既有外在的­精­致，又有内在的锋利，不被人亵玩。嗯，就像你。”

席悦一笑，说：“你真懂它。”

牧蓝把藏刀恭恭敬敬地放到原位，如同把那页沉重的往事翻了过去。他看着那把藏刀，内心又充满了矛盾，这头是与黄麦麦有关的藏刀，那头是心爱的席悦，如果黄麦麦在天有灵，见他们浓情蜜意，会后悔吗？会伤心吗？会责怪他吗？

席悦催道：“快去洗吧！我来弄菜，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牧蓝温柔地搂着她的腰，说：“陪我洗好吗？”

席悦笑道：“休想！”

牧蓝说：“你让我什么都不敢想，太没意思了！”

席悦说：“想想你怎么给我赔罪吧！”

牧蓝一边向浴室走去，一边怨道：“我都赔了无数遍了。就算我是保险公司，恐怕也赔破产了。”

牧蓝在狭小的浴室里洗澡，见头晚还没换洗的浴巾湿乎乎的，像沾上了鼻涕，就喊道：“亲爱的，给我拿条浴巾来，阳台上有一条晾着。”

席悦拿来浴巾，在门外说：“我给你挂在门把手上。”

牧蓝说：“把手挂不住，会掉的。递给我吧！”

牧蓝从门缝里把手伸了出去，趁席悦给他递浴巾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要把她拖入浴室。

席悦抵住门挣扎着，不进去，尖叫着：“我要生气了！我回去了！”

牧蓝慢慢放开了她，笑道：“看把你吓得魂飞魄散的！当我是魔鬼啊！我会老实的，像你爸你妈要求的那样，当个坐怀不乱的伪君子。”

席悦拍了拍浴室门，说：“我可不像别的女人那样，爱一个人就要用身体。我也不希望你只爱我的身体。”

牧蓝一边用浴巾擦着身体，一边说：“下辈子，你当了男人，就知道上辈子说的话多么幼稚了。那时，你就会明白，你上辈子是多么虐待我，折磨我。”

席悦说：“就是要折磨折磨你，以解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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