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小巷与河道被民居隔开,牧蓝能从民居门口窗口望见屋子另一头的河道和游船,不见梁婕。他给自己一个小时去寻找,如果找不到,就放弃。
古桥横跨河道两岸,它们古朴苍劲,千姿百态,是游船必经之地,船头的游人,不知能否听懂古桥隐藏的秘密。牧蓝跑到一座雕梁画栋的木质廊桥上,希望比梁婕那条游船先到达这里,能等到那条划在心中的船。www@
廊桥离圆津禅院并不远,禅院里有个一人多高的大“缘”字,上午他和席悦在那里还为他们的缘分感慨万千。他想,他和梁婕的缘以前由近而远,远到北京,远到西藏,远到上海;现在他们又由远而近,她来到了上海,来到了眼前……这是一个轮回,他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天意让他们在这样的时间与地点见上最后一面,在一个离“缘”字不远的地方结束前缘。
船夫带着那条望眼欲穿的小船绕过蜿蜒的河道终于出现,船里坐着六个人,只有那挥之不去的淡蓝深深入眼。梁婕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蓝色,那是最包容的颜色,如蓝天如大海,包容万物。蓝也是席悦最爱的颜色,连她的网名都有“海”字,她曾说最喜欢他名字中的“蓝”字。
说起“蓝”这个名字的由来,还有一段Сhā曲。牧蓝出生那天下午,天空呈现让人惊叹的宝石蓝,没有云彩,只有高温。父亲请来算命先生,要求不用字辈取名,也就是省去字辈,取两个字的名字。算命先生根据牧蓝出生的时辰,确定了笔划数,在确定选用哪个字时,父亲横竖不满意。爷爷见天空出奇地蓝就划了划蓝字的笔画,比需要的笔划多一笔。父亲一听“蓝”字就拍了巴掌选定了。算命先生说:蓝字繁体笔划数是吉,但和牧字相配则呈凶险之势,除了地格是大吉,其天格、人格、外格、总格均属凶。爷爷不同意选“蓝”字,父亲却说当年爷爷给两个儿子分别取名“牧直”、“牧敏”,算命先生还声称是大吉之名,却从没感觉有大吉之象。父亲认为“蓝”字比其它无根无据的字有来头,“牧蓝”和“木兰”谐音,好记就好,算命先生的话不可全信,谁知道算命先生会安什么心?从此,牧蓝就和“蓝”字结上了不解之缘。
近了,近了……那个淡蓝色身影从船里站了出来,是梁婕!她已看见廊桥上的他,眼里露出了迷惑与惊喜。
承载着千古传说的罗锅船在船夫的划动下向廊桥一摇一摆地靠近,荡起泛黄的涟漪,泛起发黄的回忆,一圈又一圈,一年又一年。时光如梭,芳华易逝,走远的是曾经的伤痛,长留的是至纯的爱恋。
他俯看着她慢慢靠近,她的眼眸依然无限柔情。他好想上前倾诉想她的辛酸,好想再去抱抱她软软的身体,但是现在都不能了,一句话不能说,一个字也出不了口。他们默默地对望、凝视,千言万语只化为熟悉的微笑,没有埋怨,只含遗憾,流水让他们相逢,柔风代他们倾诉,古镇见证着这场离别。船儿带着她穿过廊桥,在他们的回望中,她向另一头摇去,摇去,渐行渐远,无声无息,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
相望泪眼,竟无语凝噎,牧蓝见她消失在古镇那头,心有所失。他回过神来,跑下廊桥,要去那条小船靠岸的地方找她。
小巷里的游客已不多,牧蓝跑了一段,看见有个淡蓝人影朝他这头走来,正是梁婕!她一个人来了,犹如结着丁香愁怨的姑娘。他举起相机,对焦,快门,把这唯美得动心的一幕拍了下来。
他们走近了,脸上都有着熟悉而无需掩饰的欣喜,也有着从未有过的淡泊平静。
他说:“教我怎么感谢你,还能为我停留。”
她说:“你都下楼来了,我有什么理由不上岸?”
他们就近选了家茶坊,相对而坐,盖碗茶热气缕缕,茶香氤氲。楼下有小船摇曳,有青石板小巷,旁边还有品茶的游客,都被他们置身事外。他们对视,静默,叹息。
牧蓝打破了沉默,说:“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今天在这里见到你,我只有感谢天意。你过得还好吗?”
她含着笑,说:“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你也好吧?”
他点头“嗯”了一声,问:“你不是一个人到上海来的吧?”
她说:“学校奖励我们到上海游玩,刚才船上那几位都是我同事,现在他们还在船上。”
他说:“多谢学校,送你来到了这里。你究竟在哪所学校,能告诉我吗?”
她说:“不必吧。”
他说:“怕我像从前那样,去找你?我不会了。刚才本不打算来找你,但我想把没说的话说完,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说:“和你一起在窗前的那位女孩子,是女友吧?看得出,你们很开心。”
他微微一笑,说:“她叫席悦,她知道你的名字,她和你有时很相似。在你转身而去之后,她是上帝赐给我的另一个你。”
她有些意外,问:“她知道你来找我?”
他摇头说:“不能让她知道。我对她撒谎了。”
她说:“你不是还有没说完的话吗?那就快说吧,我听着。”
他说:“我一直没解开一个谜,很想知道答案。那年八月,在拉萨的一场晚会上,坐在前排的一个人才开场就起身离开了,那个人是你吗?”
她轻轻点头,说:“我认出晚会主持人是你,看不下去了。”
他哀伤地沉默了片刻,说:“当时我真的没看错,那是你。我随后跑出来找你,满城宾馆地找,没找到。你去了哪里?”
她吃了一惊,说:“你找过我?我没有住宾馆,住在帐蓬里。”
他惊诧地说:“难怪了……那座城并不大,我找了一个通宵,没有你的影子。”
她责怪道:“你总是这么倔,从不讲方式方法!”
他苦笑:“我能讲什么方式方法?我等,行吗?根本等不到我长大,等不到我毕业,等不到你回心转意……拉萨那晚,你怎么偏就住进了帐蓬里?”
她说:“我和朋友去西藏露营,就到那附近看演出。结果,看到了你……”
他终于弄明了怎么回事,想起正因她的出现导致他去了草原,黄麦麦跟着他去了就再也没走出草原。他难过地说:“这些,是注定的吗?真的是劫数难逃吗?”
她不解地问道:“什么劫数?”
他沉重地说:“你想象不到那晚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的命运再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逼我走到了现在,九死一生。”
她说:“你放弃大学,离家出走,不知去向,九死一生就已注定。那年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就知道我毁了你,对不起你,一直有负罪感。”
他说:“我没有怪你。”
她说:“拉萨那晚,我看到你在台上强颜欢笑,我好自责……我在高原旅游玩乐,你却在那里折磨自己让观众开心,我回去哭了一晚。”
他听她说得呜咽了,说:“说到底,这些都是我的错,不在你,我没有听你一次一次的苦劝,我把事情想得太乐观。我不怪你,真的。”
她说:“校庆那天,我在学校网站上看到耿校长为基金揭牌的报道,知道那是你建立的,我心安了。”
他说:“那基金是为了让学校记住你,也记住我!学校太不在乎你了,一张存档的照片都不肯为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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