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婕问：“救命恩人？从何说起？”

牧蓝说：“他个头和我差不多，微胖，国字脸，浓眉厚­唇­，大眼睛，左耳后有颗大痣。”

梁婕确认道：“这是他。”

“去年，蒋哥说想通过视频相互看看，我拒绝了。如果我不拒绝，去年就能认出他来……我真的很自私，只管自己，不管别人。”牧蓝说，但他还是不明白，在签协议时他们交换过身份证复印件，证件上的蒋力并不是印象中的样子。唯一说得过的理由是证件效果与本人有出入。不知蒋力是否通过牧蓝的身份证认出他来，似乎没有。

梁婕问：“你们既然在合作，视频一下，相互增加信任不好吗？你怎么要拒绝？”

牧蓝说：“可能是我有了心理障碍吧，不想被别人熟识。当年成为高考状元风光了一把，很多人都认识我。后来才发现，当我走在街上总被别人指指点点地谈论有多烦，尤其是那次闹婚之后，好些人指着我骂，我恨不得戴上面具。就是去年春节回家，害怕被人认出的感觉依然在……不成为公众人物，不被别人所识，才是最自在最真实的状态。”

梁婕说：“你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可从没说救过谁。”

牧蓝说：“蒋哥那时不知道在救我吧，但我知道。他可能忘了我，但我还没完全忘记他。真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会偶尔想起那位在桥上救过我的恩人，回到利音却从没试图去寻找他。我自以为记­性­好，却是这般健忘！”

梁婕问：“你好好的，他什么时候救过你？”

“你以为我总是好好的？”牧蓝的语气沉重起来，他回到了那个冰冷而痛苦的春节之夜，“知道你新婚之后的春节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被父亲关到正月初五。那晚，我从家里逃跑出来，打算去望望你的新房就回北京，离开那座让我痛苦的城市。结果，你离开了利音，我再也找不到你。那门卫到是认出我来，把我骂了一顿……知道万念俱灰的感觉吗？就是活一分钟就受百分钟折磨，只想以死解脱。我跑到桥上，打算在那里冻死，了却与你无缘的今生……就在那时，蒋哥停下了车，过来劝我，并送我到火车站。车的后座上有两件参人堂牌子的酒和土特产什么的，下车后他就给我送了点土特产，以及一千多元现金……我听见驾驶员称他为蒋哥，他的别克车和车牌号是在离开时我才注意到的……如果没有他，这世上已经没有了我……9595，救我救我，当时我好希望有谁来救我，竟然是你表哥来救了我。这是天意吗？”

梁婕听着已是潸然泪下：“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牧蓝的泪没有掉下来，说道：“我们都越过那道坎了，就不要说对不起吧！我不怪你，只怪我没有按常理去爱一个人，没有人会理解。那时年少轻狂不懂事，让你我都难在那个春节呆在利音城。你所面对的艰难我无从体会，但我知道你离开那座城并不比我好受，我害了你……”

梁婕抹着泪说：“你不怪我就好……”

牧蓝说：“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到那样不堪的结局，现在我明白了——爱情也如股票，顺势而为方能轻松获益享受它的快乐；如果逆势而为，即使成功也会顶着巨大的风险压力，我们都没有顶得住……把爱情比作股票很没有意境是吧？但它有着股票表面的刺激和深层的风险，真的很贴切……”

梁婕说：“要改变约定俗成的东西很难。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事情，让我们适得其反。”

牧蓝说：“我们真的就错了吗？我不认为是错！你永远是我最美的遇见。我虽然失败了，但我努力过，不后悔。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你也别恨我当年的决定吧。”

梁婕哭道：“我怎么会……”

牧蓝说：“人说上天有眼，为什么，老天惩罚了我们，又要去惩罚蒋哥？他对一个陌生人都那么好，为什么会遭此不测？连我对他也那样无情……等会儿，我要给他打个电话，衷心地谢谢他，并向他道歉。”

梁婕说：“感谢对他已经不重要。他需要的是被人尊重，而不是被你坚决放弃。”

牧蓝想起暗中伤害过救命恩人的利益，对做­操­盘手又多了厌倦，说道：“我一直在犹豫是否继续做这行，却一直放不下。一个连恩人也去伤害的人，真的不必再做这行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像蒋哥这样的人被我直接和间接伤害着……”

梁婕疑惑地问：“伤害？怎么回事？”

牧蓝不觉想起被自己害得全年收益化为泡沫的股市对手赵商，那位驾车到火车站接过他的赵商，让他在股市里顿然开化的赵商，至今对他还耿耿于怀的赵商。他痛心地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股市就是这样的战场。我们，为了生存就得拿别人作挡箭牌替死鬼……我可能不会再做这行了，没人­性­的。”

梁婕似懂非懂，说：“如果让你为难，就不强求你。我不希望表哥的事给你压力。”

牧蓝说：“压力，在于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唯恐哪天就被谁撕开了华丽的外衣，露出狰狞的尸骨。”

梁婕不太理解他的深层含义，就说：“你实在不愿做，我会好好劝他，他会理解你的。”

牧蓝说：“受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果蒋哥愿意，我会教他怎么去筛选和­操­作一只股票，只要他坚守最基本的­操­作原则，投资风险应该是可控的。”

梁婕欣慰一笑：“是吗？这正是他最需要的，他喜欢用自己的头脑去投资。”

“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了，只愿他能走出自卑。”牧蓝说着，话峰一转，“这样才好，我就不必因为放心不下他，而总想着你。”

梁婕伤感地说：“我知道，有了席悦妹妹，你我之间，今日相见一别后，今生不会再相逢。”

牧蓝说：“除了你，没有谁能撼动她在我心里的地位。我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在有她时候，你却出现了，我心里好乱，真的好乱。这样的乱，你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我知道。你是扎入我心里的钉子，一直没有机会把它拔出，稍一触碰就会很痛。现在，我必须把你彻底拔出，虽然刀割般地疼，但这个伤口终于能愈合了。不然你和她我一个都不能完全装下，一个都对不起，我会在自责中更加痛苦……”

梁婕站了起来，淡淡地说：“该说的话我已经听你说完，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今天能看到你，这样好好地看着你，了结我们的心愿，无憾了。”

牧蓝也站了起来，看着她湿润着的眸子，说：“婕儿，让我最后这样叫你一声吧！从今往后，我不能照顾你、关心你、打听你，甚至也不能再想你，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

“你也好好地生活，幸福地生活。”梁婕抬手向他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说：“真心地祝福你们！我走了，你留步吧！”

牧蓝看着梁婕转身而去，说：“保重！”

告辞的话已经出口，牧蓝仍然没有停下脚步，在隔她几步的距离跟着她走到了楼梯口，目送她走下楼梯，然后消失。

牧蓝也走下楼梯，来到蜿蜒的小巷，梁婕不知去向。

他从相机里翻出刚才在小巷里为梁婕拍摄的那张，照得很美，放大再看，她的脸很很清晰。他恋恋地看着她含笑的眼，轻抚着照片中她的脸，自语道：“好想再次抱抱你，牵牵你，但我不能了……今日相见一别后，今生不会再相逢，婕儿，原谅我……”

他毅然删除了这张照片，然后闭上眼把头一仰，在阳光下作了个深呼吸，亲吻着夏的炙热，转身朝席悦的方向赶去。

他会告诉席悦，没有她在身边，没有什么景致值得一拍……

上帝在今天记起了什么，为牧蓝送来了等待多年的礼物——生日快乐！

（大结局）

不是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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