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弦并不知道云昱风心中所想,笑眯眯地迎上来,“你们一起来送我,真是太好了。这事不宜外传,也就用不着前呼后拥,大摆銮驾了。”
谁也没有表示反对,古凝寒牵着爱女的手,徐徐漫步。
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奉命远远避开,只有他们一行四人,徐徐前进,离着皇宫一侧的小角门,越来越近。
云凤弦只顾低声安慰古凝寒,说了两三句,转头又叮咛云昱风须要好好照料自己的母亲。
云昱风听了半日,说的全是私事,终于忍不住问道:“对于朝廷,陛下就没有别的什么话了吗?”
“对朝廷吗?”云凤弦垂目深思片刻之后,方道:“我也不懂国事,不过,既然要走了,就说些吧!我希望不要打仗,当然别人如果攻击风灵国,必要迎头痛击,可是风灵还是不要主动用兵去侵略别的国家才好。”
云昱风闻她此言,俊逸的眉峰微扬,却不说话。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天真,当今天下纷争,我不犯人,人必犯我,要国家安定,首先要建立霸权,威慑四方,不过,霸权不一定要靠刀剑来建立,比如金钱也一样。”
“金钱?”云昱风一怔。
“对,不要把心思全放在种田上,大力发展商业,让国家富起来。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武力,保证自己国家的财产,国民的富有,自然而然就会让所有贫穷的国家向我们低头,百姓的富足安乐,也会吸引天下人心归向我们。”
云昱风被云凤弦这段话震惊莫名,他抬眼望着云凤弦,仿佛是在看另一个人,“民以食为天,务农是国家的根本,陛下你说转而鼓励经商,可是商人重利轻义,一向是被……”
“但商人最多最活跃的地方,往往会是一个国家最富有繁华的地方,对吗?”云凤弦见云昱风的脸色转为惊疑不定,然后就变成难以掩饰的震惊。
云凤弦这才回过神来,本来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长篇大论,忽然止住。
她尴尬地笑笑,现在的她不太适合表现得太好。她不敢看云昱风古怪的表情,只好忙对同时有些目瞪口呆的古凝寒道,“母后,我有一封信,母后你为我交给奕霖,好吗?”
古凝寒结果云凤弦花了一夜工夫才写好的信,却只微微笑了一笑,并不说话。
“陛下!”云昱风沉声唤他,神色郑重,似乎想要说什么。
云凤弦却已先一步正容道:“还有一点,我希望你答应,请尽量不要再有流血,不要再有牺牲了。”
云昱风眼神一闪,沉容不语。
“我不会强求你清白无瑕,我不会强求你手不染血,但是,请你在做任何有关杀戮的决定时,思考再三,请你尽量减少死亡。猎场上满地的血腥,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我不想再有更多的忠勇将士死去,即使他们至死都不会怨恨你。我希望你守护这个国家,如果为了守护,必须杀戮,那么,也请你把杀戮的范围,缩到最小,好吗?”
如此天真的话语,如此单纯到愚蠢的恳求,云昱风应该淡淡回以一笑,还是漫不经心,或看似诚恳地表示同意,但是,云凤弦的每一个字都重如泰山,眸中光芒,却比刀剑更锋锐地直视着云昱风。
在这样的眼神逼视下,在这样沉重的期待下,云昱风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眸中异样的光芒闪烁不止,一时竟无法回答。他最终会怎样回答没有人知道,因为在他开口之前,一个声音传进了云凤弦的耳中,把他好不容易展现出来的英雄气势,打得溃不成军。
“陛下。”古奕霖的呼唤如清泉击石,却叫云凤弦当场色变,她急忙左顾右盼,东瞧西望,偏偏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古凝寒微笑着把手往上一指。
云凤弦一愣,抬头向上看,却见连接两处殿阁的空中飞桥上,古奕霖衣带凌风,飘然如仙。见云凤弦仰头望来,他浅笑凝视着她,笑似云破月现。他只是这样轻轻地笑着,轻轻从飞桥上翻落了下来,风拂衣飘,恰似飞天谪仙,御风而下。
云凤弦却只吓得魂飞魄散,连古奕霖学过武功的事都忘个精光,拼了命直冲过去,速度快得超过她以前苦练轻功时的任何记录,终于在最后一刻,把差一点跌落在地的古奕霖接住。强大的冲力,带得云凤弦一连跌跌撞撞往前冲出三步,脚一软,直接跪倒地上。不过她一颗心几乎从胸膛里跳出来,哪里顾得上膝盖撞得无比疼痛,面无人色地盯住古奕霖,大声咆哮起来道:“你疯了,这么高跳下来,很好玩吗?”
古奕霖没有看她,扭过脸冷冷道:“作为一个被抛弃的人,不死还要如何?”
云凤弦原本气势如虹的怒火立刻散的一干二净,心虚气短的脸上通红,心里只在打鼓,“老天,我明明瞒的很好啊!他怎么知道的?”
古奕霖见他不答话,更加恼怒,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你弃国不顾,是为不忠;离母远行,是为不孝;抛弃发妻,是为无情;不守旧诺,是为无信。如此不忠不孝,无情无信之人,我也不屑相随,只求一死,全我名节就是。”
云凤弦头上汗下如雨,用求援的目光四下看去,却见风紫辉神色冷漠,纯粹事不关己,云昱风含笑而立,古凝寒满面欣然,纵然是白痴,也该知道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了。
天下的娘都是偏心孩子到家的,又怎忍她独行寂寞。
云凤弦无可奈何叹口气,却连她自己也感觉到,叹息中隐约的喜悦。
“放开我。”古奕霖开始在她的怀中挣扎起来。
云凤弦更加叹气,如果这时候她真敢听话放手,只怕怀里的美人儿就不是自杀,而是要杀她了。她双臂略一用力,紧紧地抱住了他,“那么奕霖,你愿不愿陪着一个不忠不孝,无情无信之人,四处去流浪,也许会吃很多苦,受很多罪,不过,可以免得这个坏人,再去害别的好人,岂非功德无量。”
古奕霖看云凤弦可怜兮兮,苦着一张脸的样子实在叫人不忍,好不容易才努力装出冰冷的样子,恶狠狠瞪着她一眼,“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
“是是是,你是以身饲魔,拯救苍生,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慈悲为怀啊!”云凤弦点头如捣蒜。
古奕霖被云凤弦逗得展颜而笑,如云散日出般明亮夺目。
古凝寒也不由在旁边婉然微笑,不知不觉悄悄回眸,正好看见云昱风也同样静静望来的含笑目光。她心中一动,忙差开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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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日月现 第2章 伪君子or疯子
“走了吗?”
“是,刚刚离开皇宫。”
“真是个有趣的皇帝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人意料,就连她离开所带的东西,都让人目瞪口呆。”
修长白嫩的手轻轻拿起桌上刚刚送达的纸条,十分慵懒地道。
程一伸指轻拢额头,颌首道:“你说的没错,皇宫里的宝藏几乎被他搬掉一半了吧!”
“最让我意外的是……从七品到一品各种不同官员,不同身份的印信文书全部配齐,连可以证明他是王室子弟,当朝亲王般尊贵身份的盘龙珮也戴着。在这风灵国的天下,随她走到哪里,都可以调度官府,就算不露真实身份,也绝对见官大一级,果然准备齐全。”
“嗯~还有一百万两全国通用的银票,一箱金,两箱银,随便他怎么花用,走遍天下皆不怕。”程一说到后面,也是淡笑着摇头。
半躺在床上的男子眼媚如丝,凝视着远方的目光波光流转,懒懒地声音里透着几分兴味,“真是个绝妙有趣的皇帝,最妙的是,她居然把云凤晴也带上了,而更让我意外的是云昱风居然会同意。”
“他们争了许久,云昱风才同意的。关于这次刺杀云昱风之事,谁都知道是云凤晴指使的。可是,云凤弦不想追究。她站的立场很稳,既然她连云昱风都可以原谅成全,自然不想再杀那个王爷。云昱风自己先就犯了弑君之罪,也没有立场就此事争执。云凤弦说是不想看到皇室之间再次操戈,也不希望有任何人让人以为朝局不稳,也不愿让人指责云昱风,所以她要带走萧远。”
“据密报,云凤晴看似胡作妄为,但材质慧力嘛……就连云昱风也不至于容不了他……如果云昱风要算旧账,或是打算一步步消灭先皇之子,远在国都之外的云凤晴就可以保住性命,到那时,她的旧部会採取的报复行动,也会让云昱风三思而行了。这一着棋,果然有意思的很呢!”
程一仍然一语不发,倚窗下望,窗下大道上,两辆气派大得吓死人的马车正徐徐而过。马车内部,自然非常之舒适豪华。底下垫满了名贵的虎皮,椅上的坐垫和靠背松软舒适,用的是清一色御绣锦缎。四角上是造型为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嘴上各衔着一盏琉璃莲花灯,随时白日尚未点烛,等下垂着一排七色彩珠,随着车身移动轻轻碰撞,发出如流水一般悦耳动听的声音。
马车内的精美小案台上放四时鲜果,各式点心。云凤弦一双手忙得上上下下,不亦乐乎。“好吃,真好吃,奕霖,你要不要来一块?”
“对了,大哥你慢用,不用对我客气啊!”
“够了,云凤弦,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杀就杀,何必如此戏弄于我。”云凤晴可没她这么好的心情,一扬手就要把整个桌案全掀翻过去。
云凤弦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云凤晴伸过来的手掌,叫他动弹不得,笑嘻嘻道:“大哥,你记住了,我现在是微服出巡,游历四方。从现在开始,我叫云凤弦,你可以叫我凤弦。”
她又回过头,冲古奕霖如眨眨眼,“你可以叫我凤哥哥~”
面对她这样轻松的笑脸,古奕霖和云凤弦,居然一起生出懊恼地想一拳把这可恶笑容打扁的冲动。云凤晴的手虽被制,古奕霖倒还可以神色不动,恍若无事地把手悄悄伸出去,用力一拧,在听到悲愤的惨叫声之后,同样眼也不眨一下地收回手,继续微笑地看着云凤弦。
云凤弦痛得满头冷汗,敢怒而不敢言,只要对云凤晴恶狠狠地道:“好好的,大家都是兄弟,你凶什么凶?”她用力一甩手,云凤晴受力后身子一晃,几乎在马车里跌倒,但他眼神中的阴冷愤怒却丝毫不减:“你到底打什么主意,要带我去哪里?”
云凤弦没有理会他,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最后她叹了口气,“大哥,我来问你,如今朝局安定,我和小叔之间的争斗早已平息,大臣们不再彷徨无主,这个时候,那些言官御史闲着没事,最有可能参奏谁?”
云凤晴冷笑一声:“自然是我,那又如何?”
“你也知道你以前横行霸道,欺压良善,做过多少令人发指的事了。以前大家为了维持势力平衡,谁也不来多事追究,如今真要把过去的事都掀出来,罪足致死。你纵不怕死,可是你的母妃呢?她能忍心看你受死吗?她若要一力维护你,只怕也难免受连累,不如我先一步把你带走。那边小叔会下诏书,说是你行为不检,把你罚去守皇陵了。先一步平了天下人之怒,这样不好吗?”
云凤晴情Se顷刻冰冷,他指指地盯着云凤弦,一字一顿地道:“果然大仁大义,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磕头三呼万岁?”
“好吧,我承认,我和小叔这么做,也自由私心在。分开了你和你的母妃,你们彼此顾忌对方的安危,想来也就不敢太肆无忌惮了。只是这样做,何尝不是为了保全你。老实说,我并不喜欢你,你以前的作为,令人发指。但是,在这个权力斗争的中心,谁的手上没沾血,谁能自称是正人君子。我不相信有全然的坏人,不相信有无理由的作恶。念在兄弟之情,我愿意试着原谅你,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不想骨肉相残,不想天下人看皇族的笑话,也不想让任何外国势力以为,风灵国的皇室内部仍然纷争不休,他们还有可乘之机。但是,如果你们以后再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就不要怪我了。”
云凤晴倏地大笑出声,“好啊!陛下你不怕我心狠手辣,不怕我背后刺你一刀,你尽可带我往天涯海角而去。”
古奕霖眉头微皱,怒道:“陛下这般待你,你却……”
云凤弦笑着拍拍古奕霖气的微颤的手,止住他的怒叱,悠然笑道:“大哥,我们是好兄弟,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咱们兄弟把臂同游天下,又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我那母后却一直不放心我,临行前拉着我一声声叮咛,要我每天飞鸽传书给她报平安,如果我要出了事,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她都把账算到你身上。先赐死贵太妃,然后把我那千娇百媚的公主姐姐贬为庶人,送到教坊去。”
望着惨然变色的云凤晴,云凤弦笑的无比亲切,“不过,母后实在是多虑了,你是我的大哥,心疼我这小弟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我。这一路行程,相比大哥能与我相伴尽欢,要有了危险,必是要竭力保护我的,对不对?”
云凤晴脸色铁青,眼中都是足可把天地焚尽的怒火,双拳紧握,发出“咯咯”的异响,额头青筋迸起,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说:“自然,我们是好兄弟,我岂能不护着你。”
云凤弦在心中狂笑,果然恶人必须恶人磨。她这回合是大获全胜,神清气爽的她开开心心又抓了一块糕饼送进嘴里,吃的满口溢香,斜倚着靠椅上,从车窗里打量车外景致。
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风紫辉的脸,视线朝着车外看了看,轻咳一声,“我去外面透透气。”说完,她也不理会车里两个人是什么反应,拉开车帘走了出去。
古奕霖也不阻拦她,径直地拿了案上银壶,自斟了一杯酒,浅呷了一口,才抬头对云凤晴微微一笑,道:“大哥,既然大家都已出了皇宫,就不要再用皇族的身份礼仪相对了。她保全你的一番苦心,我不求你立刻谅解明白,但望你可以试着接受。日久见人心,皇家子弟之间,也不该只有杀伐争斗吧!”
云凤晴因为刚才所受的强大震撼,还没有立刻回过神,愣了半天,才有些木然地说:“如果,如果云凤弦不是最可怕的伪君子,就是最危险的疯子。”
古奕霖对他所说的没有半分的恼怒,他笑颜如旧,淡雅地道:“我只知道她是我的丈夫,是一个永远可以给人无限惊喜,永远出人意料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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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日月现 第3章 皇帝遇险
云凤弦坐到外面的车辕上,和风紫辉并肩低语道:“紫辉,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同我浪迹天涯,多少回有些危险的。”
“……”风紫辉默默地望了云凤弦一眼,沉默以对。
他的无语以对,云凤弦却明白了,她笑着伸个懒腰,“嘻嘻~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我有你这个全职的保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出来到底是为了何事,不要告诉我是为了浏览风景。”
“唉~云昱风对我多少总有疑忌之心的,我离开权力中心固然好,可是,在外漂流,又岂知不会联结地方势力呢!就算我无意犯他,以他的立场,也不能不防我。但也仅仅是提防而已,只要我不做伤害他的事,我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甚至到我有危险了,还会竭力保护我,不是吗?再来是母后,她难道会害我,怕的,也是万一我做了什么事,引发云昱风之忌,她也好在第一时间知道,第一时间补救。可叹她为我操了一生的心,现在还放不下来,我又怎能叫她为难,你看我多体贴人。”
风紫辉怔了一怔,转头看了云凤弦一眼,仍然什么都没说。
云凤弦高兴得同他勾肩揽背,“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的呢~”
“无聊。”风紫辉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似要远离云凤弦的怀抱一般。
“紫辉~~”云凤弦跟着他的身体又往他的方向挪了过去。
风紫辉微微侧首,凝望着越来越近的云凤弦,冷声道:“现在是在车上,若是掉下马车,我可不会救你。”
“哦,那不是车上就行了。”云凤弦笑眯眯地点点头,恍然大悟般道。
“你——”风紫辉不禁回想着他们相拥而睡的那个情景,握马缰的手紧了紧,然后专注的赶着手里的马车,把身边笑得如偷到腥的云凤弦当成不存在的。
马车徐徐靠近城门,因为马车太过华丽显眼,竟吓的守城的官兵都不敢留难,随便盘问两句,就放行了。
云凤弦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纸和一支黛笔:“记下来记下来,大问题啊!京城守卫素质不够,找机会让那躲在暗处的家伙们传回去给云昱风看,让他好好改进~这就是微服私访的好处了。”
对于身下这么扎眼的马车,云凤弦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说是微服私访,风紫辉无言相对,最后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冷哼。
云凤弦才不理会风紫辉的不满,她笑嘻嘻地继续道:“好像只要是私访的,肯定是明君。”她突然仰天大喊一声:“那么我现在也像个明君了吧。哈哈~”
好在马行很快,此时离城门也远了,大道上行人并不是很多,这一声才没有太过惊世骇俗,却也吓得车里的古奕霖探首出来问道:“什么事?”
“没事没事,我练练嗓子。”云凤弦在马上回首对古奕霖解释道。
古奕霖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了笑颜,灿烂的阳光,照映在他的容颜上,一时美艳不可方物。
云凤弦怔了一怔,飞扬的神色忽然沉静下来,挥挥手,让古奕霖坐回马车去,她才压低声音对风紫辉道:“你一定会保护我,对不对!”
风紫辉很不习惯眼前这个用深沉认真的语气说话的云凤弦,他抬眸正视着她,微微地敛起了眼眸。
此时此刻地云凤弦脸色有些深沉,眼中闪动炽热的光芒:“本来我只是当通古斯活过一会,胜败得失都可以不用挂怀。但是……奕霖为我做得太多,他抛开一切来跟随我,我不能再像开始想的那样离开他。我要保护他,我要让他幸福快乐,可是,现在的我,力量太不足了。紫辉,现在的我还要你的帮助。虽然这个要求有一点自私,可是我……现在的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
风紫辉默默无声,他一直用他那双清亮无比的眼眸凝望她,良久……他才扭过头,继续专心地赶马车。
云凤弦愣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答,想要生气,又觉得本身就是自己的要求太过苛刻,又等了一会儿,她才无趣摸摸鼻子嘟哝着埋怨了一声:“真是个冷血的家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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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有十几份最新的情报,送到了香云楼。
程一信手拆阅,信口读出来。
“皇帝一行人已经出城。”“皇帝一行人附近有几个黑衣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京中有来历不明者四处出入,似操炎烈国的口音。”
斜躺在床上的美人悠然一笑,抚了抚胸前黑若蚕丝般光泽的辫子,喃喃地道:“人越来越多了,真是更加有意思了。”程一信手把情报放下,手抬起时,一道银光从他袖中射出,正射中吊在房间正梁上的银铃,发出一串清悦的响声,房门即时大开,有一个人在门边的阴影中深深施礼。
“传令下去,暗影阁三十六路探子,全力监视风灵皇帝一行人,每日一饮一食,一言一行,皆要回报。”
程一的话一落音,房门无声地关上。
美人轻瞥了眼正在沉思地程一,艳红地嘴角溢出低沉地话语,“云昱风受云凤弦太多容让之情,又已娶了古凝寒,既肯让云凤弦自在离去,怕是双方已消了心结,他并不曾令你如此周密监视萧若,你这样做,叫他知道了,怕是要恼怒于你。”
“他不曾吩咐我,不过,以他的才智,难道猜不出我会做什么吗?”程一不为所动地淡淡道:“只是,有的事,他不能说、不能做,我才帮他说、帮他做罢了。当日是他催云昱风下手杀死皇帝,一边为他谋划猎场刺杀,他若真正不愿,难道他竟能强迫于他。既居上位之人,怎么拒绝得了卑鄙之事,只是这些事,由我来做,胜于由他开口,彼此心知罢了。我看就算是他自己,怕也会暗中安排人盯紧云凤弦,只是云凤弦在明处给他太多好处,他不好意思让人监视得太明显,会有许多不便,我只是帮帮他而已。”
美人久久无语,他望着窗外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轻轻地叹息一声,“高居上位之人,永远不能以真心相对吗?永远这般猜疑狠毒吗?”
“像云昱风这种人,若是与他没有利害冲突,倒是可以真心相对的好主君。”程一并不为他这般失望而动,他冷冷地看了那个美人一眼后,方道:“不能怪云昱风狠心猜疑,怪只怪云凤弦身犯大罪,罪不在她有无争权之心,罪只在她有没有争权的力量、争权的名分。像她这样随便抛开权力,随便把母亲嫁人的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试问这天下,有谁能不猜疑他。就算她真是坦然将权位拱手让人又如何,今天的她不在乎权力,能保证明天、后天……永远不在乎吗?她永远不后悔吗?毕竟她是皇帝,毕竟占着名分上的优势。她现在是离宫而去,那也可能是为了表示她不爱权力的诚意,还是为了联结地方势力?他带上云凤晴,是为了避免皇族相残,还是为了增加对付云昱风的筹码呢?”
“如果他真的做出对云昱风不利的事,你怎么办?”
程一笑而不语,他的笑容一如既往般斯文淡定,隐约森森杀机。
“云昱风会同意吗?”
“你以为云昱风暗中训练长得和云凤弦相像的少年,仅仅是为了在皇帝必须出现的大场面里,用来当摆设,以免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到处乱跑吗?既然可以冒充一次,就不能冒充个百次千次,乃至永远吗?”程一第一回睁眼看着半倚在椅子上,睡眼松惺的人,冷言讥嘲道:“说来也真奇怪。这些年的我是在风灵国冷眼看着这天下权力的纷争,你呢?不是也时常到水柔皇宫里周旋于不同人之间吗?怎么到现在,这权力场中的冷酷杀戮,你好像还完全不明白一般。”
美人微微一怔,随后他低笑起来,让人心悦神怡的声音里,竟有些苦涩的感觉,“是你屡次说那云昱风是英雄人物,重义多情,我才当他与旁人不同。原来,天下权贵,皆是一般模样。”
“云昱风多少与旁人还是有些不同的,只要云凤弦不明确做出会伤害他的事,他再担心、再疑忌,也绝不会再去做危害云凤弦的事。训练代替萧若的少年,只不过是防患未然。只是,我却没有云昱风的那么多顾忌。对于我来说,不管是为了哪个国家,尽快让云昱风的地位,巩固至无可动摇才是最重要……”
窗外忽有一只白鹤飞入,停在程一身边的桌子上。
他缓缓地自鸽腿上取下传书,展开一看,脸色变得微白,不禁低声叫道:“皇帝遇险。”
“这么快就遇险?”美人倏地睁开了眼,明媚的眼眸中闪过惊讶。
“她的马车在离京五里处,被一群悍勇的强盗所包围。”
“在京城附近居然有强盗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没,真是天大的笑话,云昱风这个摄政王该上吊以谢天下了。”
“正是因为笑话,所以才一点不可笑。”程一取了纸笔,一挥而就,迅速把密令写毕,系在鸽腿上,白鸽重又展翅而飞。他叹道:“希望赶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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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日月现 第4章 强盗命盘
“你下了什么命令?”
“如果战斗还没有结束,那接到消息的人,就要全力保护皇帝,也算是为云昱风报答他。如果战斗已结束,皇帝被掳的话,尽力营救,如果救不了……“程一一抬手,做了个杀的动作。
“果然是个狠心肠。”
“为了风灵国和水柔两国,岂敢不狠心。这个时候,风灵国的附近居然有强盗,谁信?我看是其他势力迫不及待要对皇帝下手。万一是被最近在风灵国四周出现的炎烈国人掳走,炎烈王打起风灵王、讨叛臣的旗号,动起刀兵来,风灵国必是要吃大亏的。”程一说完,拂袖而起:“我也赶去看看。”
洁白的水袖婉转轻飘,轻易缠在程一的腰间:“怎么?你想抛下我?这么有趣的热闹,我岂能错过。”
“这么重大的事,你岂敢不紧随监视我,对吗?”程一若有所指地轻瞥他一眼,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
香云楼下,两匹雪白的骏马被牵了出来。
程一就势从楼头跃落,从无数路旁百姓的惊呼中,落到马上。
他身后漫天彩袖长绫,飘舞若梦,那清眸倦眼、姿容绝艳的男子已落在另一匹马上。
人还没有坐稳,马已经像箭一样驰了出去。
男子半伏在马上低语,声音轻柔飘渺,偏偏穿过了一片惊呼声、马蹄声,传入程一的耳中,“这么多年,你在香云楼上,好不悠闲。这还是第一次,不顾一切,惊扰世人吧?”
程一专心策马,并不作答。
“不必担心,别忘了,风灵的皇帝身边的护卫风紫辉,本领之高,足可以和那一剑震千军的第一刺客相提并论。就算那些强盗真是炎烈国派来的高手假扮,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皇帝的身边不是还有其他的保护!”
“那些人若是暗杀、跟踪倒也无妨。若真是明刀明枪的话……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风紫辉了。”程一抓紧马缰,眼中露出凌厉的光芒,“风紫辉,你既有非凡之力,必要全力护住你的主人,莫要为人所乘。如果真被炎烈国人掳走,为免他被炎烈国利用来扰乱风灵国,我就须痛下杀手了。所以,风紫辉,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分割线
云凤弦的豪华大马车,一路招招摇摇地在大道上奔驰,惹来许多行人侧目而视,指指点点,不知是哪家极富极贵的大人物出游,更引来无数人艳羡嫉妒,眼红到极点的目光。
不过,这样招摇摆阔带来的副作用也是非常明显的。
比如说,马车刚刚行到人迹较少的地方,就忽然间发现前后左右冒出七八个膀大腰圆,赤着胸膛,拎着大刀,横眉立眼的家伙了。简直不用通名报姓,就知道这些大爷是以何为生计的。
云凤弦“啊”的叫了一声,兴奋的两眼闪光。
“给我上。”大汉里最粗最壮的一位,说话居然简洁有力到极点。
云凤弦愤怒了,猛的从马车上站起来,大声喊:“站住。”她这样满脸怒气,满眼凶光,双手叉腰,威风凛凛的样子,居然还真把人吓着了。
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大汉,脚步不由自主一顿,竟还真乖乖站住,全都昂起头,仰起脸,就像等长官训话一样,等着她发表高论,心中说不定还都在猜测,这个临危不乱的少年,到底是何方高人,不知是否艺高人胆大。
云凤弦自觉受到注意,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表情似在训学生的先生般,“拜托你们,拿出一点做强盗的专业水平好不好,最起码亮相时,四句出场诗诗绝对不能漏的。‘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么简单的话,你们老祖宗没教吗?真是丢尽了全天下强盗的脸。”
一干强盗张口结舌的表情滑稽到极点。而大马车里正准备随时厮杀作战的古奕霖也禁不住连声轻笑,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壮得像座山的强盗头目,眨着一对大大的牛眼睛,过了好半天,才朝着云凤弦大叫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教训老子。”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大砍刀用力一抡,呼啸生风,的确威风八面。
云凤弦摇头叹气:“第一,我不是东西,我是个人,我乃……”
“我乃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古今中外盖世无双古往今来空前绝后聪明绝顶文武双全风流倜傥情场杀手鬼见愁玉面郎君美男儿云凤弦公子是也。“这一串又长又精彩的外号,听得一众强盗一阵眼晕。强盗头子的牛眼瞪得更大了,那个古古怪怪的少年,明明只说了一半,嘴唇就没再动,后面那一句自报家门是谁在说的?怪不得他胆子这么大,原来身后果然有靠山。
云凤弦也眉开眼笑,一回头伸左手到车厢里,然后慢慢把手抽出来,胳膊上停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他笑嘻嘻点着鹦鹉的头:“小帅,就知道你是全天下最聪明的鹦鹉,能把我的外号记得这么牢,不枉我辛辛苦苦带你出来。”
小帅骄傲地昂昂小脑袋,真真物似主人型,那架势,和它的主人在强盗面前一样那么自命不凡,趾高气扬。
围在马车四周的强盗几乎没气的吐血,他们这样雄纠纠气昂昂的拎着砍山刀冒出来,人家居然还有心情慢慢逗鹦鹉。
“给我杀!”强盗大哥再次发出嘶吼。
“慢着。”云凤弦一手掀起衣摆,往上一跃,跃到马车顶上,动作轻松快捷,干净利落,外加清风徐来,吹得她一身白衣飘呀飘,头上黑发扬啊扬,还真有点儿高手的气派。
强盗们冲出四五步,看她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又都不由自主的站住脚,要看她耍什么花样。
知道云凤弦底细的古奕霖心中暗暗有些着急,全身绷紧,准备好随时救援。
反而是力量全失的风紫辉显得要镇定得多,只默默关注事态的发展。
云凤弦哈哈一笑,“刷”的一声,打开一把金光闪闪的大折扇,金边折扇上“绝代风华”四个大字更是非常刺眼的随着云凤弦扇风的动作而在每个人眼里晃来晃去:“各位,不要急,四海之内皆兄弟,你们手头上紧,说一声就是,我怎么着也会帮忙的。”
她说着,左手微微一振,停在她左臂上的小帅立刻展翅而飞,在云凤弦头顶绕了一圈,呱呱叫着:“云凤弦一出,谁与争锋。”然后收起翅膀,稳稳停在云凤弦肩上。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小帅吸引住时,云凤弦的左手入怀,掏出一大锭闪闪发亮的金子,扬了一扬:“这个就算是我的买路钱,你们看怎么样?”一大锭黄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每一个强盗的瞳孔似乎都开始收缩,明显的贪婪在眼睛里。
强盗头子倏地狞笑一声:“老子宰了你,多少黄金都到手了。”
云凤弦悠然一笑,慢慢地扇着金折扇,“各位兄弟不要着急,先看看我的心意,再决定接受不接受吧!”
他左手一扬,把黄金扔了出去。
强盗头子伸手把金子接住,低头一看,脸色立刻大变,双手握刀,行了一礼:“谢公子厚赐。”说着把手一挥:“咱们撤。”
随着这一声大喝,呼啦一下子,那帮突然出现的强盗,也同样突然低消失的一干二净。
云凤弦还好整以暇的在车顶上挥手作别:“各位走好,江湖山水有相逢,以后见面咱们再好好聊聊。”
风紫辉看了看云凤弦,一声不发地继续挥鞭驾着马车向前行。
云凤弦还高高兴兴地站在车顶上,回味自己一语退群寇的威风。
古奕霖却有些忍耐不住,从车厢里探头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云凤弦从车顶上跃下来,做到风紫辉的身边,神神秘秘冲古奕霖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就不是天机。”
古奕霖好奇心切,也无心于故弄玄虚的云凤弦玩下去,扭头就问风紫辉:“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吧!”
风紫辉看看古奕霖,然后伸手在云凤弦身上一摸,云凤弦还来不及闪躲叫唤,风紫辉已把手摊开在古奕霖的面前,掌心放着一锭金子。
古奕霖定眼一看,忍不住也“啊”的惊叫一声。这是一锭普通的金子,只不过金子上有着深深的指印,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这世上最坚硬的金子当成泥巴来捏揉一样。
古奕霖将金子取过来细看指印,云凤弦得意地笑着,把自己的手摊过来给古奕霖对指模,“怎么样,我的内功不错吧?”
马车里的云凤晴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身上有些发冷,想不到这个可恶的小皇帝,竟有这么深厚的内力。
可是知道云凤弦底细的古奕霖却根本就目瞪口呆,无法置信眼前的事实。
金子上的确是云凤弦的指印没有错,可是这样不动声色把金子捏来揉去,该要多深的内力才可以做到,云凤弦怎么可能达到这种境界。
“这……怎么可能……”
云凤弦伸手拉住古奕霖的手,用腻得让人全身发麻的声音说道:“我的力量是因为你而存在的,保护你是我唯一的愿望。”
古奕霖只觉心头一震,不由得双颊飞红地低下头去,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
正当古奕霖低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风紫辉的手悄悄伸到云凤弦身上,然后再他衣服的袍带处用力一拉,云凤弦的外袍被拉得大开,叮叮咚咚,一大堆金闪闪的东西滚落下来。
云凤弦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古奕霖低下头,看着滚落车辕上的八九个大金锭子,眼睛有些发直。每一锭金子都被捏得变了形,每一锭金子上都有一模一样的指印。
车厢里的云凤晴也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他伸出手指着金子冷冷地问道:“你不会是闲的没事,捏着金子好玩吧?”
云凤弦手忙脚乱拉好衣服,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就是没事捏着好玩。”
“而且每一锭金子经你捏过之后,变形得都一模一样,就好像是用同一个模子铸出来似的,难得啊!你的功力不但深,还收放自如,把手劲控制得这么好。”云凤晴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充满嘲弄的冷哼。
风紫辉这才慢悠悠地道:“她出宫之前,把铸造司的官员叫进了宫,让他们取走手模指印,铸了一大批这样的金子,可以用来随时假装超级高手。”
云凤弦恶狠狠地瞪着风紫辉,一转头又笑的亲切温柔地对古奕霖说道:“这就是以智服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乘境界啊!”
古奕霖静静看着云凤弦,慢慢地点了点头:“对,不战而屈人之兵,你好聪明。”
然后,他在慢慢坐回车厢,把车厢门关上,下一刻,清脆的笑声就响彻车里车外。
马车奔驰如风,而他们的笑声,也随着风一起飞扬。
云凤弦本来的难堪也渐渐淡了,摸摸鼻子,居然也微笑起来。只要能让他们这样快乐欢笑,她就算出点小丑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果然越来越适应这样美好的日子了。
虽然她心中并无芥蒂,不过还是难免半真半假地埋怨风紫辉来,“你好端端揭我的底干什么?”
风紫辉目不斜视望着前方,时不时扬鞭赶马,“你说让我照顾古奕霖,他的愿望只要不涉及我的原则,都可以尽量满足,他问我原因,我当然要告诉他。”
云凤弦再次为自己的自作自受而懊恼,却又忍不住疑惑地望着风紫辉:“真的只是如此吗?为什么我明明觉得你是在故意戏弄我。”
风紫辉对她不理不睬,只是专心地赶着马车。
云凤弦似仍不肯放弃的凑了过去,“你真的没感觉吗?”
风紫辉继续赶马,一扬鞭,鞭梢堪堪从云凤弦鼻尖处划过。
云凤弦忙捂着鼻子往后缩,以保护她这张虽谈不上英俊,但起码也五官端正的脸不受伤害,口里连声嘟哝:“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吗?”
风紫辉仍然不加理会,根本就当她是一只乱叫的苍蝇。
云凤弦无可奈何,叹口气,不再白费力气,懒洋洋往后一靠,由着风紫辉自去赶车,他则专心欣赏沿路的风景。
大道宽阔平坦,路边绿树连天,天上白云悠悠,身边清风徐徐。
云凤弦不由得张嘴打了个呵欠,闭上眼,懒懒地说:“紫辉,我希望你能有喜怒哀乐,你能感受快乐,哪怕你天天戏弄我,也没有关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越来越沉,就这样打起瞌睡来。
风紫辉微微侧头,看她一眼后,那双幽深而美丽的眼睛里看不到丝毫波澜。马车却慢了下来,平稳得可以让云凤弦睡一个好觉,却不致因震动而醒来。
不知到底是云凤弦的这辆马车招摇的过分,还是云昱风把国家治理的太过差劲,所以才让那些有点力气的人,一看到有钱人就忍不住跳出来想抢劫。
云凤弦的马车,居然连着三四次遇上强盗。每一回都是毫不客气地围上来,也不通名报姓,连江湖上的场面话都不说,就要动手。好在有了经验之后,云凤弦更加镇定,笑嘻嘻和强盗套交情,从站在马车顶,到走下马车,甚至跑到强盗面前去说话聊天,就差没敬个礼,握个手了,最后统统是大大方方把有手指印的金子一送,强盗们立刻知道轻重,退得一干二净。
所以就在这美丽的黄昏中,第五拨强盗开始拦在马车前时,云凤弦已经飞快地跳下马车,大步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就像见了老朋友。
“大家好,晚饭吃过了吗?”云凤弦说完一落,抬手就扔了一锭金子给强盗中那个发号施令的老大,“没吃的活,就当我请弟兄们吃一顿吧!”一如既往,这位强盗老大也在看清金子后,脸色大变,当即行礼,“对不起,我们不识高人……”他一边说,一边对云凤弦深深弯腰作揖,低头的这一瞬,手里的钢刀猛然往前扎去,快如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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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日月现 第5章 美人的心思
双方距离非常近,他又是突施袭击,云凤弦避无可避,闷哼一声,捂胸跌倒。
停在他肩上的小帅受了惊吓,展翅飞了起来。
后方马车里传出一声怒喝,一道身影一掠而出,身子 如风拂绿柳,剑影若电掠长空,一招之间,竟把七八个人全笼罩在剑光下。
强盗们全都拔刀进攻,动作矫健快捷,招数狠辣扎实,竟都有不俗的身手。
无奈古奕霖一剑展开,竟是优雅地似清风拂大地,明月照人间。什么人可以挡得住长风细雨?又有什么人可以击得退月光普地?
古奕霖一剑即出,所有在场强盗无不在他控制之下。这样的剑势连绵无尽,精妙绝伦,竟是找不出一丝空隙,让人只能退、只能避,在不断地进击中丧失信心,只觉这样的剑势,根本挡无可挡。
这一次他情急出手,开始还唯恐自己落败,没想到竟是剑出如风,剑下无人能当其锋。他信心一足,剑势越使越顺手,无数精妙的招数层出不穷,衣裾飘飘,倏忽来去,剑光如水,映照大地,美丽得像一位谪仙人,在做一场惊艳绝美的剑舞。
只可怜那一干强盗,拼命挥着兵刃狂喊大叫,极力挡格,不断后退,竭力闪让,疲于奔命。
更妙的是,小帅回过神后,在战团上方绕着圈儿飞来飞去,嘴里不停地叫道:“加油加油,主人必胜!”
强盗首领忽然大吼了出来:“兄弟们,快上啊!”
可是,所有的兄弟都在古奕霖剑光笼罩之下,又还能有谁能上呢?半天没见到其他的动静,强盗首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动作越发慌张,错漏百出,转眼就有两人受伤倒地。
古奕霖眼见刺伤了人,鲜血横流,惨叫连天。他不由有些手软,剑势稍弱,这才让剩下的几个强盗勉强合力挡住了他的剑击。
本来倒在地上的云凤弦却慢慢吞吞爬起来,拍拍衣服,低头看看胸口的大洞,慢悠悠说:“我这件衣裳可是用风灵国最好的天蚕丝所织,价值五十三两六钱,给个面子,零头不要了,你们记得要赔我五十三两整!”
“你没死?”强盗首领瞪圆眼看着毫发无伤的云凤弦,喉咙里发出震天大吼。
云凤弦轻轻扬扬右手,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刚才我一不小心,把你那扎过来的刀尖夹了一夹,虽然衣服破了,好在没流血。”
强盗首领倏地打个寒颤,心慌意乱间差点没让古奕霖一剑削掉他的右手“你,你会这么高深的武功?”
“唉,我一向是深藏不漏,从不持技凌人的。”云凤弦摇摇头,做无可奈何状,“如果不是你们逼人太甚,我也不会露出真功夫。”
所有强盗们的脸色都难看的直如活死人。
可怜古奕霖却忍笑忍得无比辛苦,他现在可不能相信云凤弦的“真才实学”怕只怕又是她命铸造司暗中打造的铁指环吧。再看看云凤弦那不可一世的模样,他忍得太痛苦,连剑光都散乱了,好在这些强盗也同样受了很大的震荡,心慌意乱间,谁也没注意到要乘着破绽去抢攻。
云凤弦拍着衣服,摇着扇子,晃了晃脑袋,慢悠悠地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指望前面四拨埋伏在暗处的强盗动手,只怕要失望了。”“你又知道?”强盗首领发出一声大叫,声音里充满绝望。
“我当然知道。”云凤弦冷笑一声,刚才的嘻哈轻松全都不见了,“云昱风治理国家多年,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京城附近怎么可能出现强盗,可见另有目的。开始被我轻易吓退,不过是发现我武功高深,不敢冒险,后来屡次出现的强盗,也只是为了试探,为了让我放松警惕。我也故意装作轻松不在乎,每次见面,都和你们越来越接近,你们这组人既然要动手杀我,那么前几组人,肯定都埋伏在四周不同的地方,不过,当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住时,却有高手悄悄在后方不断暗算,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一个冒出来,肯定都已经被制服了。”
她说的轻松自在,得意洋洋,每说一句,强盗们的心就沉一分,在古奕霖剑光威逼下,更是应付的手忙脚乱,转眼又有两个人倒下去。
云凤弦厉声喝问:“你们已经无路可去了,老实说,是谁指使你们来杀我的?”
强盗首领脸色惨白,却仰天长笑:“弟兄们,不过是一死,我们也算报答了摄政王。”其他强盗齐声应是,竟是忽然间精神暴涨,甚至不理古奕霖的剑招,一齐猛扑向云凤弦,拼着中剑而死,也只顾出拳踢腿挥刀,竟是完全拼命地架势了。
古奕霖吓了一跳,一时手忙脚乱,一把剑只来得及拦住三个人,还有三个直扑向云凤弦。
云凤弦提气后退,却快不过拳风,剑气和刀影。
突然从车厢里窜出一个身影,剑光如九天惊雷乍现,拦住了两个人,最后只剩下那壮硕的强盗首领扑到了云凤弦面前。
云凤弦右手一扬,袖中一道电光乍起,正面迎上钢刀。强盗首领只觉手中一轻,刀竟被齐中削断,本来一往无前的刀势立刻一滞,他的人也稍稍一愣,只是一愣,就觉身上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云凤弦慢慢收回点中他麻|茓的手指,往后退出三步,深深呼吸。
云凤弦虽然资质不佳,千年前拥有战神荣誉的她,还是有些武功底子。她先用皇宫宝库里最好的神剑,削断了对手的刀,乘其一愣的机会,飞快点中他的|茓道,大获全胜。
而此时,云凤晴轻易制住自己的对手,最后的几个强盗,也在古奕霖的剑下受了重伤,倒在了地下。
大局既已定,古奕霖持剑后退,看躺了一地的人,和自己剑上的鲜血,眉头微蹙。对于这样的江湖争杀,他始终不能适应。
小帅眼见事情告一段落,落在他肩膀上,大叫着:“奕霖一出,谁与争锋。”
古奕霖不由轻轻一笑,心中的沉重一扫而空,看了云凤弦一眼,心头暗想:“不知这人是怎么教的,竟让这小东西学些古怪的话。”
云凤晴对于自己的突然出手,眉眼闪过一丝狼狈之光,他伸出手重重地点倒了手中之人,冷哼一声。
云凤弦低头,看着地上众人出了两个被点中|茓道,其他大多是受伤而失去战斗力的。见到鲜血淋漓,云凤弦她不免有些头晕,好在古奕霖用的是薄剑,刺入拔出都极快,纵然伤得再重,流的血并不多,这样才不致让云凤弦脚底发软。
她吸了口气,再慢慢吐气,好不容易才让苍白的脸色正常了一些:“说吧!你们是受谁指使而来的?”
强盗首领一张嘴,一口浓痰对着云凤弦吐过去:“你这昏君,可恨我们不能为摄政王除去你。”
云凤弦皱着眉头往后退,躲开了飞痰一击,身后却传来一声冷笑:“原来你与云昱风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云凤晴站在马车边,眼神冷漠,语气极尽嘲讽。
云凤弦叹口气,连头也不回:“大哥,你是真没看出来呢!还是故意要推波助澜?小叔是何等人物,要杀我的话,哪里会派出这样的角色来,更不会让人这么大喊大叫地嚷着他的名号。”她说完弯下腰,冲那躺在地上的强盗头子,笑的亲切异常,“告诉我吧,你们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故意离间我与摄政王,是不是风灵国内乱,你们主子能有什么好处?”
强盗首领脸色一变,大声喝道:“我们都是摄政王属下,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做出来的事,对得起天地良心,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别把莫名其妙的阴谋栽到我们身上。”
云凤弦叹气摇头,摸摸鼻子,“真的吗?非要我严刑逼供,你们才肯说实话。”
“他妈的,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看爷爷们会不会皱一皱眉头。”
“为摄政王而死,我们心甘情愿。”
地上受制的强盗们,既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吼。
云凤弦头疼得掩起耳朵,考虑要不要把这几位的哑|茓也一并点上。
风紫辉却已徐徐走了过来,一弯腰,捡起强盗首领的钢刀,伸指一弹,刀身微微震动:“这把刀是用千锻法炼出来的,千锻法是炎烈国铸剑门派的独家锻造法,用此法锻造出来的兵器相比普通兵器的柔韧性、坚硬度都要高出许多,所以专门为朝廷兵将铸造兵器。”他这般轻轻淡淡,随随便便说来,地上那一干强盗的脸色,随着他的话一点点苍白下去,最后难看的不似活人。
云凤弦欢呼一声,连连拍手:“紫辉你实在太厉害了,有你在,什么阴谋能得逞。”
强盗首领却已面如死灰,无比怨毒地盯了风紫辉一眼,一缕黑色的鲜血忽然从他嘴角流出来,他头一歪,即刻身死。
云凤弦脸色一变,蹲下来还想试他的鼻息。过了一会儿,她长叹一声,四下望去,果然,其他几个强盗的嘴角也全都流出黑血,一命呜呼了。
云凤弦无力地垂下头,良久,才有些苦涩地笑一笑:“我明明都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却忘记了他们咬破嘴里的毒药自尽。。”
古奕霖轻轻说道:“不是还有其他被风紫辉制服的人吗?把他们带过来审问好了。”
云凤弦苦笑一声,无力地道:“你以为,他们还活着吗?”
古奕霖身形一纵,疾掠而去,不多时,又飞掠而回,脸色有些苍白,默默地冲众人摇了摇头。
云凤弦垂首长叹:“他们是死士,一开始就是准备来送死的,他们不是谋划不周才被我们捉住制服,而是为了嫁祸云昱风,为了让我活着去找云昱风报复而故意被我们所制的。”他的语气渐渐激切起来,眼中闪着燃烧的怒焰:“为什么?他们只是为了让我误会,就死掉三十多人,为了挑拨我和云昱风,就可以这样践踏生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和我之前的世界而言,又是怎样的残忍!她愤然一拳狠狠锤在马车上。
古奕霖忙蹲下来,托起云凤弦的手,看她右手指节都被地上的沙石磨得脱了皮,有点点鲜红溢出来,不由皱起了眉头,又是心痛难过,又是生气不悦的忘了云凤弦一眼,却又轻叹一声:“不是你的错,你别挂在心上。”
云凤弦本来满心郁郁,可见了古奕霖这关切的眉眼,却又发作不出,只得勉强一笑,却连笑容都是沉重的。
云凤弦笑笑:“只是磨破了点皮,用不着这样……”下面半句话被古奕霖一蹬,立即化为无声。
风紫辉于此时淡淡问:“现在要怎么办?天色已经晚了,再往前继续前行一个时辰,就可以有打尖的地方,如果再耽误的话……”
“总要把这些尸体都掩埋了吧!”古奕霖皱眉道。
“不必。”云凤弦冷冷答。“把他们埋了,只要我们一走,自会有人把他们再挖出来。”
古奕霖一怔,立刻明白过来,以云凤弦现在的身份,哪里真能逍遥自在。这暗中不知有多少势力在监视,他们一走,为了追查这些死士的身份,尸体必会被挖出来,供各方势力查看研究的。
想到这里,古奕霖深深地看了云凤弦一眼,叹息了一声。
众人各自上车,马车在夕阳的余晖中迅速离去。
直到马车的身影消失,两个人影点尘不惊的飘然而至。一个身形颀长,气度潇洒,一个身姿俊逸,眉目如画。
正是程一和那总带着慵懒风情的神秘人。
他们早在云凤弦遇上第二拨人时就已赶到,只是不敢欺近,只远远监视,更听不清云凤弦等人的对话,直到云凤弦离开,他们才现身出来。
程一俯下身把每一个死者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神秘人却悠悠闲闲地倚树而坐,信手摘了树下的一朵小花在指尖把玩,倒把这满地尸体的修罗场,当做寻常之地。
程一检查了良久,才徐徐的得出了结论,“看起来,似乎是炎烈国的人为了造成风灵国内乱而做的手脚。”
神秘人轻扬眉梢,唇边带着一抹妖媚入骨的笑意,“看起来,似乎是?”
“的确,只是似乎。虽然他们用的是炎烈国的兵刃、炎烈国的武功,不过炎烈国若真要派死士来,又何必留下这么多明显的线索可寻?真真一石二鸟,明着嫁祸云昱风,暗中却让炎烈同风灵二国更加剑拔弩张,两国相争,死伤无数,何人得利?”
程一徐徐回首,目光如炬,冷冷看定那绝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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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奔驰在大道上,云凤弦始终不肯回车厢里去,只坐在车辕上,呆呆凝视自己受伤的手,一语不发。
“很难得。”
过分淡漠的声音,让云凤弦愣了一愣,才抬起头,看着一向很少主动对她说话的风紫辉。
“很难得你会因为生气让自己受伤,很难得你破皮流血居然不抱着手叫痛。”风紫辉淡淡的话语里,听不出到底是关怀还是讽刺。
云凤弦有些无力地笑笑,也没心情回嘴,“我只是在想一些已经快要遗忘的事情。即使我无争,即使我退让,可是以我的身份,还是会有太多太多的阴谋围着我打转,死亡和杀戮都不会停止。我所做的到底对不对,我应不应该改变这一切,是不是一定要我强到可以掌控一切,才不会有牺牲者?”
“他们只是你不认识的陌生人,只是你的敌人,只是要杀你的人。”
“可他们也是人。正因为我太了解这些,才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自由的珍贵。”云凤弦咬咬牙,眼中有一种切金断玉的毅然:“我不管我的想法他们到底能不能了解,可是我已经决定好好的生存下去……”她抬眼,凝视性德,眸中有深刻的感情,热切的希望:“帮助我,好不好?”
风紫辉静静回望他一眼,默默转头,接着赶马车,然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动作细微得几乎看不出来,却还是点了头。他的声音也平平和和地响起来:“那些刺客,用的武功和兵器虽是炎烈国的,但他们的体内的灵力却是水柔国的。”
“水柔国?”
“是。”
“风紫辉,你到底是什么人……”云凤弦有些好奇地望着他。
风紫辉无语,不加回应。
云凤弦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只好耸耸肩,叹口气:“罢了,只要你能告诉我这些,就足够了。照你这么说,整件事是水柔国搞的鬼,要让风灵和炎烈二国争战,他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
==分割线==
“不是我,也不是水柔国。”男子的语音仍旧低媚,不似在解释澄清,倒像在挑逗一般。
程一根本不为他所动,“不是你,又是谁?风灵和炎烈相争,谁最得利?几大强国,土坯国已经落败,金赭国无力进取,除了水柔国,除了你,还会有谁?“
“你忘了,金赭国虽无力进取,还有个冷血宰相,做事不择手段,偏又目光长远,行事每每出人意料,收效奇大,未必不能暗中主持此事。”
程一不在多说什么,冷哼一声:“把尸体带回去查验。”他话音刚落,就有二十余人像鬼魅般出现,一声不出地搬动尸体,动作快捷迅速,脚步轻悄无声。转眼间就把尸体、刀剑。甚至连落在地上的碎布屑都收拾得一干二净,还有人再往血迹上撒土,折掉被剑气所摧的树枝,扫平印下深深脚印的沙土,转眼间,就把所有战斗的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
“此事我会回去和云昱风慢慢商量,必会追查出谁是幕后主使,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你暗中安排,我都希望你好自为之,我不会有负水柔国,但也绝不愿风灵国受害。”
神秘人轻声一笑,徐徐立起,姿势慵懒惑人,“罢了,你且去助云昱风巩固权位,振兴风灵国吧!我却要去追上那个有趣的小皇帝,将他纳于我的掌控之下。你我兵分两路,各安其职吧!也免得你总说我在监视你,七分心思用来与我斗智,只拿三分心思相助云昱风,能有什么成就。”他说做便做,笑颜如花般妩媚,身姿如风拂弱柳般飘然掠去。
远远看他美得直如仙子凌波般飞入天际。
程一遥望他绝美的身影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渐渐黯淡的暮色下,良久,才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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