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弦要疯了。她自己这么觉得,她身边的人也这么觉得,几乎是全山海湖城的人,都听说,那个从京城而来的,挥金如土,把宝物当草芥一般送人的凤翔公子,要疯了。
她的妻子不见了,她找他快找疯了。
那一天,云凤弦还以为古奕霖是不知要如何面对,只得躲着不见人,-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不安一点点累积同,当她最后用一种带点希冀,带点期盼,也带点恐惧的声音,向琥珀询问古奕霖上船前前后后时,连琥珀几乎都有些不忍回答了。
在听完琥珀的一切述说之后,云凤弦转头,生平每一次,死死瞪着风紫辉,一字字问:“为什么不拦住他,你明明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为什么不拦住他?”
“你知道,除了你的生死,其他事,我不能主动干涉。”风紫辉的表情仍旧是那么的冷淡。
云凤弦猛然揪住他的衣裤,大吼道:“什么叫其他事?他是我深爱的人,你就这样看着他跳到湖里去。”她怒到了极至,恨恨一拳当胸打过去。
虽然她体力不好,武功也谈不上高明,但是她已经很努力地用锻炼来增强体质,又有微弱的风灵灵护体,这怒极之下的一拳,力量竟也奇大,风紫辉被她打得向后直撞出去,带动身后的椅子,再撞到桌子,最后连人带椅带桌撞到墙上,椅子当时就散了,桌子也断了,风紫辉靠身法轻七,勉强站稳,脸色略有些青,但神情却还是一迳无波。
其他人伍被云凤弦这可怕的怒气吓住,只有琥珀恐她再打风紫辉,忙Сhā到二人之间,大声说:“公子,你放心,夫人没有事,当时他在水里浮起来,还好好地和我们说话,后来越游越远,我船上的人都被点了|茓,没法子撑船追过去,可是我一直在看着呢!我看见一个人影,把她从水里带起来,往岸上飘过去。”
云凤弦死死地瞪着至今仍然没有表情的风紫辉一眼,然后指袖大肯离去。
云凤晴看完热闹,悠悠然负着手,万着方步,唱着小曲走开了。
只有琥珀留下来,目光关切地望着风紫辉,低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从始自终,风紫辉的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直到此时,才漠然说:“我的本领是很大,但我的确不会做人。有许多对人来说很简单的事,我根本不会做,也做不到。”
“什么?”琥珀满脸迷茫不解。
“所以,我唯一被允许做的是保护云凤弦。”风紫辉的眼神每一次有了波动,逼人的光芒蓦地出现,他直勾勾地望着琥珀,平淡到没有一丝人味,“你若想不利于她,必会后悔。”
琥珀一怔,随即无限苦涩地一笑,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原来只是为了威胁我。”风紫辉没有再看她,迈步徐徐出厅。厅外明月高挂,他举头望月,月光映着他的目光。
我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被四位师傅知道的话,一定会笑掉大牙。我风紫辉是因为失去了力量,所以才心虚吗?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我本来可以在昨晚,拉住古奕霖,拉他回去云凤弦的身边,却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
云凤弦真的快要疯了。不止是她自己这样认为,家里人这样认为,就连整个山海湖城,都开始传说,那个从京城来的挥金如土的阔少爷要疯了。
短短的三天,她不吃不喝不睡,几乎找遍了整个山海湖城,拜访了每一个认识的人。可是长街攘攘,行人如流,偏不见那心中的身影。
帝家的客如云来,宾客不绝,却从无人见过古奕霖的身影。几天下来,她人也瘦了,也红了,整个人都落了形。晚上,云凤弦被强迫着睡觉,可是一旦听得外面夜风偶起,树叶微声,便会情不自禁叫着:“奕霖。”冲出门去,四下寻找。
奈何竹林寂寂,寥寥落落,又哪里见得到心中之人。
琥珀这段日子在云凤弦的身旁,趄夕照料,细心服侍,昔日的名妓竟屈做了她的丫环,她却也忘了感怀这美人温柔的滋味。
凤源和卫珍几乎天天来看望她,眉眼之间,尽是能动性心,她却连抬席卷而逃都不愿,更别提应酬。
三天之后,云凤弦再也不愿就这样无望地瞎找下去,便架起她的豪华大马车,直奔府衙去了。来到府衙门口,等不及衙役通报,她一声不吭,扳开了衙役阻拦,就直接往里闯。
后面衙役叫着来追,云凤弦也只充耳不闻。幸而闻讯新迎的宣相权新自走出好几道大门,直迎过来,才避免云凤弦让一干衙役当匪类锁拿了。
宣相权眼见云凤弦铁青着脸,尽快上前见礼笑道:“凤翔公子,可是为了夫人之事前来,公子放心,本府必会……”
云凤弦冷声打断他的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宣相权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公子是京中的钦差大人,卑职早已……”
云凤弦冷笑一声,斜睨了他一眼,“宣大人,你不要看轻我,也不必看轻你自己。一个钦差大人,会这般挥金如土?一个钦差大人,会让你宣大人如 此客气?我是谁,你示必知道,但我自来山海湖城始,你想必已接到过上头的许多密令,必要注意我的一举一动,亦要绝对保证我的安全,还需尽量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对不对?”
宣相权神色也是一正,施礼道:“公子既已道明,下官司也不也欺瞒。”
云凤弦信手抛出一物:“你看。”
宣相权接在手中,只觉触手生温,凝目细看,却是一块晶莹得不见一丝瑕疵的美玉,一条四爪金龙,腾飞于云之中昂首疾飞,一须一发,莫不如生。
依风灵国礼部定例,唯天子可用王爪龙,代表的就是亲王了。天潢跺胄,地位自不寻常。
宣相权微微一震,才尽快施大礼:“恕下官无礼,还请问是哪位王爷驾临?”
云凤弦一手扶他起来,沉声道:“我到底是哪位,你不必知道,反正有这玉龙佩为凭,又有你上头诸道密令为证,我的身份假不了。我的妻子,你自然知道,他是姓古的,现在他在这山海湖城失踪了。”
宣相权额上已经满布冷汗,古家兰秀,风灵国王妃的不二人选,在他管辖的山海湖城内失踪,这么大的干系,别说乌纱,连脑袋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王爷请放心,下官早已下令寻找夫人,现在即刻就加派人手……”
“你做了何事,我岂会不知。我既然来了,便要要你倾全府之力,去寻找到他的下落。”云凤弦的目光飞腾的杀气令人不敢直视:“宣相权,菲是神职出鞘的宝剑般锋利,“不要说你,就是当朝摄政王,我也有法子搅得他不得安生。”
宣相权此时汗如雨下,没想到这个平日见面永远笑嘻嘻的公子哥,冷起脸来竟这般吓人,当即连声道:“是是是,我这就去传令。”
云凤弦闭了闭眼,勉强平抑下激动的情绪,点了点头:“麻烦你了。”也不多看打恭作揖的宣相权,转身便走。
宣相权对着她的背影还在行礼,乖她走出了大门,这才一叠声道:“快来人,传我的话,全我把所有人全派出去寻找凤翔夫人,再传令到军营,请李将军也动用军中的人手,找着了人,自然有重赏;找不到人,你们一个个的也别打算安生了。”
云凤弦出了府门,登上马上,低声吩咐:“去帝府。”
她独自一个人坐在空荡的马车上,平日里温和的神色狰狞起来,“奕霖,就算你的男子,可是你从小就生活在养闺之中,这人世间的真情假意可看得清?你就这样走了,我怎么放得下心,我怎么不牵挂,我……”她思到此处,马车猛然一震,她的话也因此一顿,听得马外兵刃声响,呼喝四起。
云凤弦定了定身体,猛然推开车门:“怎么回事?”不必等别人回答,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七八个人正在长街上打斗,行人早已躲得老远。
这山海湖城相当富有,城里的江湖人士奇多,打架斗殴的事也常有,云凤弦初入山海湖城就曾在少潮楼上看过一场大热闹,但那一次打得虽精彩,却远不及这一回的凶狠凌厉,誓拼生死。只见得刀来剑往,纵来跃去,鲜血四溅,极是吓人。
一持剑男子一手拿着剑,一手持着一本书册,刚刚跃起,就见寒光一闪,他拿书的手给人生生削断。削断他手的持刀大汉还不及长身飞扑,一道灰影急闪,一人自上扑下,只闻风声急响,寒光漫天,无数飞针钢镖已以着他射过去,迫得他不得不往下落去。人还没落地,下冰,三剑一刀双棍单斧已在等着他。
那人眼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左手一抛,将书远远抛出,下头几个人便再也没有人管他的列活,各施身法急追过去。
原本云凤弦对古奕霖失踪一事,心力交瘁,根本不想多理闲事,偏偏事不凑巧,那本残旧的书无巧不成书,正好落在她马车顶上,云凤弦还没回过神,已听咚咚连响,风声呼呼——七八个人全落在她的车顶。
虽说她这马车奇达到,但一个车顶多了这么多人,也显得太挤。偏他们还刀来剑去,掌劈指点,打得虎虎生风,震得马车四下摇摆,马儿长嘶不忆。
云凤弦一心去帝家,想快些借帝家的势力帮忙找人,偏被这莫名其妙的争杀耽误了,跳出马车想要争辩,漫天鲜血正对着她洒了下来。云凤弦本来就晕血,更何况见人死状如此之惨,一时惊得动弹不得。一只手及时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扯,总算把他拖得远离血雨。来人焉是这几日来一直紧跟着云凤弦,云凤弦却从不理会的风紫辉。
云凤弦随手挥开风紫辉的手臂,再往马车上看去,那问供截马车上的身子也落了下来,跟着落下赤的,还有一只手臂,一条左腿,外加两根手指。云凤弦开始见这满天鲜血,脸色有些发白,脚也有些软,满街行人乱逃窜,不少人跌倒被踩伤,惨呼声不绝。她一股怒气猛往上冲,意然打顾不得害怕,大喝一声:”别打了。“说完后,她一拔身直往厮杀中心处扑去。
车顶上打得正热闹,云凤弦扑过去,当时就有一到双剑外加一拳两脚对着她攻过来,
云凤弦情急间在空中缩腿翻身,动作无比灵敏地躲过几下攻击,同时右手一挥,灰蒙蒙的粉末即时满天乱飞。这一下出手又急又快,那粉末更被众人打斗时的劲风震得四处激飞,在场交手诸人,淬不及防都吸了一口。
这些人早就杀红了眼,全身上下,布满真气,一吸到异味,即时提气相扰,以他们的功夫,若不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剧毒,别的毒药迷香,就算吸了一两口,即刻闭起逼毒,也未必会吃大亏。奈何云凤弦手里挥出来的,却不是普通的毒药或迷香。
中了迷|药与固然可以屏息闭气。偏偏这是云凤弦自行生产的迷香,其中更加入了辣椒粉。胡椒粉,任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可能不连声咳嗽,就算是神功盖世,谁有本事一边咳嗽一边闭气。
霎时间只听咳声一片,所有打生打死的人,一概弃了刀剑兵刃。拼命掩着嘴猛咳,越咳越吸气,越吸气越中毒。
等到云凤弦在空中连翻三个跟头,利索地落在地上时,车顶上的人已经东摇西晃,最终一个个跌倒下来,人事不知,还满脸因为剧烈咳嗽而流出来的眼泪和鼻涕。
云凤弦脸色铁青,望望四周一片鲜血,眼中怒色愈重,身子晃了晃。就在别人似乎以为混血的她要昏倒的时候,她猛地站直了身子,大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话音未落,人群中有一道人影一掠而出,略一盘旋,即如飞而去。
云凤弦眼尖,见他手中已多了一本刚才在许多人手中争来夺去的书。
云凤弦还不及动作,却见四面八方,竟又有四五道人影奋起直追,速度如电。转眼远去,很明显,另一场血战,不知又要在什么地方展开了。想及刚才一战的惨烈和死伤,眼前浮现千年前的那幕人间悲剧,云凤弦心中一阵惨然,身形微动,几乎有追上去的冲动,却有听到一连声的高喊。
“让开,让开。”大喝声从上街尽头传来,一排兵士持戈驱散本来就颠颠撞撞、慌乱躲藏的民众,转眼开出一条道。近百名军士手持兵器,迅速把马车围住,动作干净利索地将地上被迷晕的一干人等抓起来,没受伤的四马瓒蹄地绑起来,受重伤的,则套上锁链由两个兵士扶住。
在士兵之后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将领高大威风,正是李将军,他把手一挥,威风凛凛的发令:“把这一干当街斗殴的人全压下去。”双目炯炯,瞪了云凤弦等人一眼:“这帮人参与斗殴,也先行看押再说。”
云凤弦愤怒反瞪过去,大吼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我这是制止斗殴吗?”她本来找不到古奕霖,心情就极坏,更看到活生生的人,这样残虐厮杀,又让她回忆起以前那场修罗惨景,再被这不知好歹的李将军一气,竟是把平时的风度全忘光,张口就是粗话。
李将军把脸一沉:“拿下。”
“你们谁敢?”云凤弦愤然望去,脸上一片肃然,此时一发怒,竟真有一种慑人的威严,其他军士一时都止步不前,竟没有人敢近云凤弦的身。
云凤弦这才望向李将军,大声喝道:“依凤荣国的律令,山海湖城的治安应由府衙负责,为什么上街那人的不是衙役,确是你们这些官兵?”
“你是瞎子还是聋子?这几日,山海湖城为了争夺武功秘籍,死伤遍地,两天内,已发生了五十几起死斗,死伤者七十余人。就连知府衙门都应付吃力,不得不要求我调动军队,管制全城。如今我绝对有权拿你,你还有什么话说?”李将军望着云凤弦,冷笑连连。
云凤弦一皱眉,后退一步,扭头想问风紫辉,却又在张口的一瞬间把头生生扭回去。
“现在山海湖城内发生了最热闹的两件事,一件事从异国来的敬公子,在船上拿银票当纸钱烧,无人可及。据说在当夜各大势力夜探这位公子的底细,第二天,所有人都被挂在影湖边的大树上。没有一个动弹得了。山海湖城内高手无数,竟无一人可以解得开他们被制的|茓道,只能等他们|茓位自解。所以,一天一夜之间,这位敬公子,成为这里人尽皆知的人物,每个人都在谈论他的身份来历。”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出现这样的场面。”云凤弦冷哼一声,打断了风紫辉的话。
“另一件事,就是化血堂堂主幽贡曲把他三大绝技之一的化血秘籍当街扔出来,说是决定要收传人。如果有人能在三个月内练功稍有小成,让他感到满意,他就收为徒弟。传以衣钵以及化血堂的基业。”风紫辉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般,用他向来冷漠的声音,轻描淡写地一一说来。
“简直唯恐天下大乱。这些江湖人都没脑子吗?这样打生打死让人家看好戏,化血堂的权势再大,财富再多,没了小命还怎么享受?”云凤弦难得的好心,可别人却不会给她机会。
站在一边的李将军冷笑道:“悄悄话说完了,就跟我们走吧!”
云凤弦正要发作,就听到远处有人大叫:“凤翔公子。”
不是宣相权又是何人。只见他骑着一匹马,飞速而来,隔着老远已是连声呼唤。到了近前,看也不看李将军,滚鞍下马对着云凤弦抱拳:“下官一听到消息就即时赶来了,多亏公子出手,阻住刚才的杀伐,不知公子可曾受惊?”
云凤弦见他出面,眼神更加的冰冷:“宣大人,你身为一地父母官,就这样眼看着日日死斗,血案不觉吗?”宣相权闻言也只有苦笑一声,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山海湖城与别处本来不同,天下武者,十之有九,聚在此地,大都恃艺而骄。形式放纵,以往也常有打斗,不过大多还都知道分寸,不至于让官府为难,而今……”
他顿了顿,继而道:“这里最大势力的化血堂要收徒,是练武之人梦寐所求之事。更别提他背后浩大身家。又有谁还把王法放在眼中,这场厮杀中,下官若以官府的力量重兵相压,只怕反而激起更大的变乱,只能把驻军全部调动起来,力求把事态控制在最小范围。”
云凤弦皱眉道:“你可以去找幽贡曲,要他收回前言”
宣相权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道:“想那幽贡曲之事扔出秘笈,说要收徒,并没有犯半点王法。若是普通百姓,下官还可以用官家威势相逼,幽贡曲是何等人物,在这里根深势大,如果没有把柄,下官也强他不得。”
云凤弦此时此刻脸色数变,随即冷笑一声,“好一个幽贡曲,好一个化血堂。没关系,你即用王法治不了他,我自有治他的法子。两天,我只要两天,必要山海湖城恢复安宁。宣大人,你要做的只是在这两天里控制住局面,不要再让人枉死于这种无意义的争杀之中。”她说着,挥手一指远处:“刚才就有人夺了秘笈往那边奔去,想必又是一场血腥厮杀。大人你最好即时带人赶去”
“若是这样……便要倾尽山海湖城所有的军力,如此这般,只怕官府再也无力寻找风夫人了。”宣相权面露难色,十分艰难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云凤弦一怔,长叹一声垂下头来,望着那一地的鲜血。她目光闪过凌然之气,厉声道:“就按大人的意思办,等到此事了结,再寻……再寻奕霖不迟。”她说完了这句话,便套上马车,大声喊:“回家。”
风紫辉也不恼怒,原地拱手而送。
李将军在旁边却越看越闹,冷笑嘲道:“素日知道大人谦谦君子,礼贤下士,今日才知道大人恭敬容让到如此地步。宣相权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李将军,凤翔公子阻止死斗,间接救了许多人命,也免得百姓慌乱,我身为这里的父母官,敬她三分,又有何不可?倒是刚才夺书人远逃,别处纷争杀伐必起。将军有空与我闲聊,倒不如先去救人止戈为妙。”
李将军凛然道:“好,我这就去,这两天我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觉,也必要保住城内不再出人命。我倒要看看,两天后,那个人如何平定这一场大乱。”
云凤弦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风紫辉,我要学武功。”风紫辉安静地等着云凤弦说下去。
云凤弦则沉静地说:“我要学化血功。”
风紫辉望向她,神色平静:“所以……”
“所以,为了让我学习方便,你是不是应该先一步把口诀心法弄来给我看?”云凤弦说完了,眼神定定的盯着风紫辉。
风紫辉只沉默了极短的时间,然后淡淡道:“知道了。”
云凤弦心神一松,往后靠去,大声说:“快回去吧!”
朕本红颜 第二十八章 紫辉的消失
第二天,山海湖城里最繁华的大街上,出现了一桩奇景。
一整条街的墙壁都被人贴满了纸,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字,仔细一看,竟然是整本的化血秘笈。
初时大家还以为有人恶作剧,不以为意,可是仔细一看,立知不凡。
真正的行家高手,在武功上的造诣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管什么秘笈招术,大多一点就通,一遍看下来,就可以确定真假。
既肯定了这是真本,绝非作伪,如此绝学在前,岂有错过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化血堂主诱人的许诺在前,整条街挤满了佩刀挂剑的武人。
有的对着墙壁念念有词者,有的摇头晃脑者,有的比手划脚者,有的运气作势。更有齐刷刷一排人,用平时拿惯刀剑的手,握着绝笔,埋头猛记,写得满身大汗,比之平时练功打架还要辛苦。
不过因为大家心思全在化血秘笈上,难得聚了这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其中有不少还有宿仇恩怨,竟都全神贯注做自己的事,半点争执,一丝干戈也没有。
本在小楼听着风雨的化血堂的众人见此大变,不免手足无措。
任谁也想不到,有人会反整本秘笈完完整整抄在墙上供天下人看。
江湖人素来习惯傻乎乎捧着一小本书当宝贝,杀来砍去,死伤无数。从来没有想过公之于众,这些简单直接的办法,所以乍见这一变化,化血堂竟然没有及时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等到第二天,化血堂才终于开始行动。
有人挤在人群中往前行,或碰着了人的肩,或撞到了人的背,几下争吵,然后就变成拳打脚踢,接着是刀光剑影,很快,风暴就扫过每一个人,大家打成一团。等官兵赶到,好不容易控制住场面后,大家才发现,写满字贴在墙上的纸早已又破又烂,在混战中,沦为牺牲品。
那些抄完全本的人各自找地方修练去,没抄完的人急得团团转,自然有人追着抄完的人喊打喊杀,要偷要抢。
可惜,这样的混乱,也只持续了一夜。
第二天,山海湖城府衙前就摆了长长的摊子,知府大人亲自坐镇,贩卖秘笈的手抄本。一百两银子一本,价格虽贵,生意竟好得惊人,买书的队伍从府衙一直排到城门。又有近千名官兵沿路警备,就算有人想要弄些乱子出来,也不敢妄为。至此,武林中神秘莫测,高不可攀的盖世神功,已经贱如脚底之泥,满城百姓,人手一份,还有什么人肯为它去打生打死,流血流汗。城北烧饼的铺子,烧饼的香气远远传出去,诱得路人也食指大动,不由驻足。
一个身子圆圆,脸儿圆圆,笑起来眼睛圆圆,嘴圆圆的中年人本来在长街上信步闲走,闻到这烧饼香气,忽然一转弯,往烧饼铺走了过来。
一个高大矫健的青年紧跟在他身旁:“主人想吃烧饼,属下去买来。:
“不用,不用,我也好久没在路边摊吃过东西了,就回味一下过去闯世界时的艰辛吧!”幽贡曲摸着圆圆的肚子,笑得似个慈祥的弥勒佛,迈着短短的双腿,来到有些挤的桌子前,往下一坐,本来稍嫌挤的一张桌子,即刻一点空余位子也没有了。
跟着他同行的年轻人来到烧饼铺前,高喊:“拿五个烧饼。”
“小子,有个先来后到行吗?我这还没拿呢!你唠叨个什么?”站在他前面的客人不满地念叨一句。
烧饼老板陪笑说:“客官别急,人人有份。”说着手快脚快地把刚做好的烧饼从锅里取出来。
“我要带走,给我拿个东西包着。”
“好咧。”烧饼老板拖长了声音一声叫,动作干净俐落地把案板旁一本已撕得七零八落的书撕下两页,包了三个烧饼,客客气气送过去。
后面排队的年轻人眼尖,脱口就叫:“你用化血秘笈包烧饼?”
“什么秘笈不秘笈,不就是多得卖都卖不动的书吗?我隔壁卖书的赵老头,一屋子都是,见人就送,送了我几十本呢!也不错,够我包个十来天烧饼了。”
烧饼老板乐呵呵用盘子装了五个烧饼递给年轻人,还非常关心地问:“客官,你脸色不好,莫不是有些不舒服。我邻居成瞎子很有些神通,能制符水治病,最是灵验不过,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
年轻人大力把烧饼接过去,扭头走到幽贡曲的身边,脸色已由惨绿变做铁青。
幽贡曲不气不恼地从碗里取过一块烧饼,慢悠悠送进嘴里,徐徐嚼两嚼:“不错,味道挺好。”
年轻人愤然道:“主人。”
幽贡曲目光仍然看着手里的烧饼,悠然地道:“稍安勿躁。”
年轻人不能发作,只得用力把碗往桌上一放,也许是因为用的力太大,整个桌子竟晃了一晃,好几个人放在桌上的碗竟翻转过来,烧饼掉了出来。
同桌的人大多站了起来,一人高喊:“老张头,你搞什么鬼,跟你说过多少次,这断腿的桌子快修好,你就是不听,三只脚长,一只脚短,动不动摇来摇去,谁吃得了东西?”
老板拿起一本化血秘笈笑嘻嘻跑出来,道:“没事,没事,我这就弄好。”说着蹲下来,把好好一本书,塞在其中一个桌子脚下,接着站起来按了按桌子,又笑道:“小事一桩,看,这不就没事了吗?‘
年轻人眼露凶芒,猛一抬手,手还没放下,就被幽贡曲举臂一格,救回了老板一命。
“主人!“
幽贡曲似没事人一般,拿起第二块烧饼:“来,吃饼,吃饼。“
年轻人面露愤愤之色,奈何幽贡曲浑若无事,一边吃着饼,一边看着街,一边还闲闲说笑。
大街越来越热闹,做买卖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一个二十来岁书店伙计打扮的人,正好在烧饼铺附近,来回兜售。
“火辣香艳,风流奇情,夜御九女,花样百出,《玉女经》最新上市,十文一本,附赠四本化血秘笈,各位识货的,千万不要错过啊!”
可怜的伙计,卖来卖去,竟是连停步光顾一下的人都没有,只能站在街心叹气。
坐在烧饼铺里的一个人,扬了扬手,操着北方口音喊:“过来,把那书给我瞧瞧。”
伙计紧赶慢赶地进来,恭敬地把一本书递过去:“一看就知道大爷是从大地方来的人,果然识货。”
“我是北方来的,到这里来作生意,今天刚到,这里真是个有趣的地方,不但烧饼好吃,地方热闹,连卖书也与别处不同。”北方来的商人把书一翻,满意地点点头:“好,这书不错,这么有意思的书,在我那可不能这么正大光明地买卖。”他说着把书往桌上一拍:“行,我买了,对了,那个附赠的什么秘笈也给我拿来,既是和《玉女经》配着卖的,想必是练调情手法的秘笈吧!”
四周其他食客,一片哄笑。
站在幽贡曲身旁的年轻人却双眼冒火,猛地向前踏出三步。
幽贡曲圆圆的脸上一直保持着的笑也有些灿烂不下去了,正要开口叫住他,忽听得烧饼老板跳了案台,冲着对面一人大叫:“老李,老李,帮我看着铺子,我上趟茅房。”他往外跑出几步,又扭头转回来,冲到案台处,伸手在化血秘笈上撕下三张纸,这才又匆匆地跑走了。
这回,幽贡曲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烧饼往桌上一扔,再没有丝毫食欲。
那个年轻人僵站在店蹭,既想去劈了那商人,又想追出去宰了烧饼老板,一时反倒僵站在原处,没了动作。
“玉中,别站着了,我们走吧!”幽贡曲握了握拳头,慢慢地道。
年轻的玉中一声不吭到了幽贡曲的身边,闷闷地问:“去哪里?”
幽贡曲慢慢抬头,笑了一笑,圆圆的脸,圆圆的脸,笑起来,却有一种凌厉至极的锋芒逼人而来:“去拜访当初夸口两天平乱的凤翔公子。”他站起来,拂拂衣袍,负起双手,漫步向前。
玉中不甘心地回头看看烧饼铺,一跺脚,跟了过去。
十步之后,身后忽传来砰然大响,幽贡曲头也没回地往前走。玉中却应声回头,发现刚才幽贡曲坐的凳子,居然化为碎片,而幽贡曲用过的那张桌子,已是四分五裂。
玉中征了一征,再回头时,却见幽贡曲已经远去,忙快步追了上去。
烧饼铺的人被这一突变吓坏了,纷纷挤过来看,却见桌散椅碎,而刚才椅子前的地上,多了两个深深印进青石地面的脚印。
众人无不骇异,面面相望。
楼阁玲珑,游廊回转,柳丝依依。奈何花园的主人意兴阑珊,枉废了如此美景。
云凤弦背倚山石,闲坐在池塘边,脚下无数游鱼来来去去,身边红花绿草,清新悦目,她的眼神却只茫茫然望着远方,一动也不动。
风紫辉站在距她十步远处,静静凝望她,却一直不靠近。
一碗清香四溢的莲子汤递到他的面前:“今天一早,公子就不吃东西,你也跟着不吃,再这样下去,就算你武功好,身体也是撑不住的。”
美人如斯,燕语婉劝,如此风光,风紫辉却是连眼角也不往身旁的琥珀扫一下。
琥珀脸上本来带着温柔关切的笑容,却得不到半点回应,渐渐黯然垂首,长长一叹。
美人伤愁,叫人销魂断肠。
其他园子里的下人,平时也见多了这种情景,私下早自议论纷纷。
真真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那样一个美人儿,不跟着主子转,心思全放在侍卫身上,偏那艳福齐天的侍卫,竟是偏不把这绝世美人放在眼角,这样不知惜福,实在看得别的男人心火上升,郁闷万分。
琥珀本人除了黯然一叹,却绝无其他不满之词,略一犹豫,走向云凤弦,低声道:“公子,你先吃点东西吧!如今城里纷乱已经平息了,宣大人倾尽官府之力在找人,帝老先生那边,也动用了一切人力,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了,公子饿坏了身子,将来夫人回来见了,岂不伤心。”
云凤弦略略抬头,看看她手中的碗,笑了一笑:“是不是风紫辉不领你的情,就给我了。”
琥珀脸上飞红,急道:“公子……”
云凤弦随手捡起一粒小石子,扔进池塘,看着一道道涟漪泛起来。
琥珀心中酸楚难过,略有些哽咽地喊:“公子!”
云凤弦眼神茫然,望着前方,声音很平静:“知道吗,我的愿望很简单,很微薄。只要找一处好山好水的好地方,安一个舒适温馨的家,不忧衣食不愁生计,不管国事,不问春秋。成日里只管吃饱睡足,享受人生。不高兴的时候,可以借酒浇愁,可以赋诗高歌,可以感怀涕泣,可以对月酣舞,高兴的时候呢,就去骑马打猎,划拳赌钱,就是看看书,下下棋,钓钓鱼,甚至什么也不做,只坐着发呆也是好的。若得闲呢,就出去行行德,积积善,修修桥,铺铺路,了此一生。这个愿望,对我来说,要实现很难,虽然很难很辛苦,终究还是一步步过来了,就在我以为,我的愿望最终可以实现时……”
她轻轻抬手,做了个捏的姿势,声音平静而漠然:“我不知道是命运的大手,还是什么人的暗中力量,只要这样轻轻一捏一碰,所有东西全部毁掉,我的白日梦就这样轻易地化成碎片。”
她越是平静,越让旁观者感到悲凉,琥珀微微侧首,抬左手拭了找眼角,还要再开口劝慰,却见远处的下人分花拂柳,渡石过桥地来到近前,低声道:“公子,化血堂幽贡曲在外递帖子求见。”
“不见。”
琥珀眉头微皱:“公子,那幽贡曲在山海湖城内有势力,这次公子把化血秘笈弄得满城都是,已大大驳了他的面子,若再闭门不见,只怕……”
“怕他什么?”云凤弦冷冷道:“我没把他所有的秘笈也一起刻出来,已经算给他留余地了,我如今只想找到奕霖,没功夫也没时间理会他这种动辄惹起腥风血雨的人。”
“此人权大势大,手段又多,只怕公子不见,他也未必肯走。”
“那就让他在门前慢慢等中!”云凤弦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琥珀情急叫了出来:“公子,这山海湖城里人人都知道化血堂是杀人组织,有无数杀人于无形的办法。”
云凤弦冷笑一声,用手一指风紫辉:“要杀我,看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同不同意。”她一边说一边大步往后门处走去,风紫辉一声不出地跟随着。
琥珀眉头深皱,面有忧色。最后长叹一声,眼睁睁看着云凤弦与风紫辉的身影远去。
云凤弦仗着有风紫辉保护,根本不怕得罪了幽贡曲会有什么后果,毫无顾忌,全无防护地在街上四处乱走,东张西望。
一次次失望,却又一次次无望地寻觅。
眼前人来人往,却总不见伊人倩影。
书上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可我千回首万回首,为什么总不见他的身影?
心中生痛,云凤弦在无望中抱着希望,回头张望,纷扰人群中,偶见一个身影跌落尘埃。
云凤弦心头猛一颤,几疑是古奕霖受伤求助,情不自禁低唤出声:“栾霖。”转身奔出七八步,却又黯然止步。
跌倒在地上的,是个清秀少年,与古奕霖的身影略有几分相似,但眉眼之间,绝无那华贵从容之气。
此时少年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扯住身前一个人的衣襟,连声说:“大爷,求你宽限几日,我必会赚了银子还你的。”
“你那死鬼老爹欠我的赌帐不拿你还,我找谁还去?宽限,谁知你会不会跑掉。”站在少年面前粗声粗气说话的人,满脸横肉,满眼凶光,两只袖子挽得老高,露出纠结的肌肉。云凤弦脚步一顿,略有迟疑,只是眼神在这少年人上一扫,心中忽一阵恍惚,想到古栾霖,他单身一人,过得可好?
他从未单独生活过,不知可会受人欺,可曾被人骗?
她这么一想,心下惨然,却又突然升起一股冲动,猛然冲上前几步,一把将那少年拖了起来。
旁边那满脸横肉的男子,即时发出难听的大吼:“小子,你别管闲事!”
换了平时,云凤弦必会好好教训他,顺便显显自己的威风本事 ,只是如今,意兴漠然,哪有时候与他瞎缠,顺手抽出一张银票扔过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那汉子拿过银票,左看,右看,正看,反看,然后随手抓住身旁走过的一个斯文男子,指着银票上的字要人家认。
等到确定银票的数目后,他即时笑得满脸横肉一抖一抖:“公子请便,要喜欢这小子,带走就是了。”
云凤弦看也不看他,牵着少年走出十几步,这才松手:“你回去吧!”
少女仍然有些征征发呆,像是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云凤弦却看也不再多看他,扭头走自己的路,长路漫漫,偌大的山海湖城,要躲个人真的很容易,栾霖,你在哪里?“
直到云凤弦走出老远,少年才清醒过来,连声叫着:“恩公。“小跑着追过来,到了云凤弦面前就跪下:“恩公,我如今已无亲无故,唯一的家也被债主所占,求恩公……”
云凤弦没等他说完,顺手又塞了一张银票在他的手里:“回去吧!”
漠然地交待一声,她毫不停留,又要离开。
少年在地上急抱住她的双腿:“恩公,我如今无依无靠,恩公既救了我,我叭有一生为奴,也好报答。”
“我不是救世主,每个人的生活都要靠自己去过,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救你?”
云凤弦说完,弯腰用力扳开少年的手,推开他,正在再次迈步离开,上方忽传来掌声和笑声。
“凤兄太不解风情了吧!”
云凤弦抬头,微微一征:“阁下是……”
街边酒楼,二楼雅间的窗口,有一锦衣少年,眉目秀逸,笑容可亲:“凤兄可记得当日那用生死边缘激发体内潜力的办法?”
云凤弦脸色大变:“是你!”她忽的一跳三丈高,竟是从街心直接跃进二楼雅间的窗子。
楼下一直跟着云凤弦的风紫辉,眼望二楼,一向漠然的眼神竟也闪过异芒,然后快步走进酒楼,迅速上楼。
雅间里云凤弦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少年,好一阵子才道:“你到底是谁。”
少年微笑,悠悠然道:“我是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云凤弦深深吸了口气,淡然地道:“你不跑到风灵后山练功,在这里做什么?还有,年纪一大把就不要出来装嫩,会吓到人的。”
风灵长老之一的二长老,微微一笑:“出来,自是有原因的,现在……”他微侧头,对身后侍立的墨衣人略一点头。
云凤弦忽觉一阵风掠过,却是墨衣人已经出了房间,然后又回到房间。
一进一出,快逾闪电,却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听到一连串惨叫,云凤弦从窗口探头望下去,足有六个人,或者黑衣,或做伙计装束,或是酒楼歌女,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就这样一个叠一个,跌在地上,谁也起不来。
云凤弦目光再往下一扫,街角处,两三个人跑得飞快,对面一个挑担叫卖的货郎,神色诡秘,不知正和面前的客人在低声谈些什么?
楼下丙三个看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行人,扑过来对着地上的人,又拍又按又揉又搓,就是没法让地上的人动弹一下。
“这样,好多了。”二长老云淡风轻地道。
云凤弦凝视他,一字一字道:“你还回答我的话。”
二长老笑眯眯地坐下,悠悠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刷”的一声,展开折扇,在这根本用不着扇子的天气里扇了两下,这才慢慢道:“只是想来看看你罢了。”
云凤弦目光炯炯望着他,秀眉紧皱:“你们看着我都想要绕道走,为什么?”
“……”二长老那张漂亮的脸上出现十分不雅观的抬头纹。如果不是必要,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任性狂妄到不给人半分情面的皇帝。
“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云凤弦一步都不肯让,复问道。她感到心头紧绷的痛楚,这样的感觉让她联想到不好的东西,于是她那双素来无所谓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凌厉。
“你身为风灵国的皇帝,必须一直好好活下去,不管面对多少艰险,都不能有半点的伤害。”二长老说完,淡淡地看着她。
云凤弦想也不想,立刻说:“有风紫辉在,我当然不会死。”
“现在的问题就是……”二长老把折扇一合,对着房门处一指,房门适时大开,刚刚从楼梯处上来的风紫辉刚好开门进来。
风紫辉走进来,只是扫了眼二长老,便望向云凤弦,语气平淡无波:“抱歉,瞒了你这么久。”
“到底什么事?”云凤弦拧起眉头。
二长老摇摇头,“他一直没有告诉你,他失去了内力,他再不能做你的保护者了。”
云凤弦一征,几乎没立时跳起来:“为什么?怎么回事?”她抬头狠狠盯着风紫辉:“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风紫辉仍旧平静如帮,只淡淡说:“抱歉。”
“我要的不是抱歉,而是真相。”云凤弦双手握拳,愤然扬起,狠狠砸在桌子上,因为用足了内力,把桌子生生砸出两个洞:“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猪场那次过灵之后,所有的力量全部流失,再也不能恢复,查不出原因。”风紫辉沉静地讲述真相。
云凤弦征征地听,风紫辉只用一句话讲完前因后果,云凤弦却愣了半天,忽然长叹一声:“原来是过灵……那岂不是我害了你。”
“也许是吧!”风紫辉依旧是平淡的语气,此时的表现,不像任何有情绪的人。
“为什么你们不来问问我呢?”二长老微笑着站起来了。
云凤弦即时回头望向他:“到底怎么回事?”
“很简单,因为他违反了自己的承诺。”
云凤弦皱眉,有些困扰地说:“我不明白。”
“他擅自过灵,严重违反了誓言,更伤害到全身的经络。”
“只是这样?”
“幸而他只是过了三成的灵力,要不他当时就不会是失去力量,而是整个人完全烟消云散了。”
云凤弦一阵沉默,良久才说:“是我害了他……”
“你又错了,害他的人不是你,是他自己,从他接受你的灵力开始,他便错了,后果理当由他自负。”
“还有没有办法挽救?”
风紫辉平静的回答和云凤弦急切的询问,在同一时间响起。
二长老语气微顿,目光飞快地在二人身上一扫。
风紫辉由始自终,平静无波。
云凤弦却陡然握紧拳头,低低发出一声听不清的咒骂。
“所以,他已经没有用了。”二长老用扔掉一个摔坏的盘子一样平淡的口气说:“身为守护者,他已经失去了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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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颜 第二十九章 一起回家
二长老抬了抬手,指着一直站在房间角落处的墨衣人。
墨衣人一伸手,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来。霎时间,整个雅间,化身为天界仙境,平凡的袍子,也化为仙衣萦绕,那人白发白肤,清华绝世,这种不染凡俗的美态,也唯有风紫辉一人可以相比。
二长老笑一笑,眨眨眼,有些俏皮地说道:“知道你喜欢美人,所以让他来替换紫辉来保护你的安全。从现在起,他会是你最好的保镖,最亲密的伙伴,你可以要求她做任何事。”
云凤弦眼神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这样眩目的男人,怎么看都是个极品,再加上她还都无法抗拒。但是听到二长老这一番话后,云凤弦反而可以收回目光,看向他,声音有点不可思议:“真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一个师傅说出来的。”
“陛下,对于紫辉的事情我也心有不舍,可是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再也不合适做为一个守护者……”
云凤弦把目光再移向直至此刻,神色仍没有变化的风紫辉,忽然问:“所以你们便在换掉他?”
“是的”二长老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云凤弦眼皮一跳,双拳猛然握紧,大喊道:“你就这样,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也太过分了。”她这一声喊是全力发出,声音响亮无比,吓了二长老一跳,就连沉静的风紫辉,也因而眼神微动。
“陛下,从紫辉把失去功力的消息传给神殿后,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二长老深深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风紫辉,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谁说的。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云凤弦目光闪过一丝黯然,很快又迸出炙热的光芒,她拼力大喊道:“他从严没有放弃过,至少他和我在一起这么久,虽然冷冰冰不怎么说话,可还是有血有肉的。他也有感受,他也会伤心难过。我不会允许你们逼他离开。”云凤弦一落音,猛然转身拉住风紫辉,怒气冲冲就往房外走:“我不需要换保镖,我再说一次,他是我最初的守护者,更会陪我走到最后。”
“你有必要执着一个不能再保护你的人吗?”
“你不必理会我的事。”
二长老和风紫辉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云凤弦恶狠狠瞪向风紫辉,咬牙切齿吼道:“闭上吲,你不是因为太自以为是,才会给我惹麻烦。”
“没有风紫辉,你又如何在这个混乱的世界安全生存到最后。”二长老十分不赞成云凤弦的态度,他虽然长年居住在风灵后山,对于当前的朝政形势却很是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正统的皇帝,实际上什么权力都没有,要想好好在这种复杂地环境下生活下去,必须要有个武功高强者保护她的安全。
这一点正是风灵神殿存在的意义。
云凤弦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望着二长老,正色道:“这是我的事,我知道风灵神殿是为了保护皇家的正统血脉而存在,可同样的,你们对于身为皇帝我的命令,也必须听从,我说过不换就不换!”她说完,凝视风紫辉,一字一字道:“就算他武功尽失,对于我来说,只是少了点方便,可是他对我的存在,不仅仅是一个守护者那么简单。”她复而又扭头看向二长老,“我决定了,我不换保镖,我只有一件事要求你。”
“不行。”二长老即刻拒绝了她的要求。
云凤弦一征:“我还没说呢!你就说不行?”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我运用神殿背后的势力寻找皇后古奕霖的下落,但那绝不可能。风灵神殿的存在只是要保护当前皇帝的安全,其余的都不包括在内。”
云凤弦眼眸微敛,然后冷笑一声,不再说一句话,只是牵了风紫辉的手,拉着他大步下了楼。
二长老微微一笑,用扇子轻轻碰着自己的唇角:“真好玩啊,受了这么多挫折,到这个地步,还在坚持自己的原则。”
“这不是你意料中的事吗?”墨衣人的声音和风紫辉同样冷漠。
“呵呵,看来云凤弦对紫辉那小子的感觉,倒真是让人玩味了。”
“现在,你的事情完成了,要走了吗?”
“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二长老笑了笑,眼神里有隐约的光芒跳动:“竟然出来了,我就得好好看看这个云凤弦能做到何种程度。再来就是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他走到窗前,看着窗下云凤弦的人影远去,眼神悠悠:“这个本来可以直接斩掉的摄政王云昱风脑袋及权力的皇帝,最后却放过了对她威胁最大的人,真让我想看看风灵国到底会因为这个人而走向什么方向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云凤弦拖着风紫辉,一路疾走,脸色黑如锅底,越来越沉。
风紫辉一声不出,一点也不反抗地被她拖着走,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说道:“抱歉,你可以不必理会我,回去换新人留下来,他能保护你,也能帮助你找人,你不必这样整天忧心忡忡。”
云凤弦愤然甩手回头,顾不得满大街都是人,大吼了出来:“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我绝对不会把你当成东西来换的,在我看来,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件东西,可以用有用没用来区别对待,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我以为你生我的气,讨厌我。”
“我是生你的气,可我没有讨厌你。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我的守护者,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云凤弦大声叫道:“我就是喜欢你留在我的身边,我就是不想放你离开,不行吗?”
我已经没有武功了,你不必为我……“
“你就是你,你陪伴我,帮助我,支持我,我的困扰只能告诉你,我的疑问只有你在就一定有解答,因为你,我在这个世界才不致有最初的寂寞和无助,因为你,我才敢肆无忌惮做我做的事。我们在一起经历的岁月都那么真实,你叫我如何把你我一起相处的记忆,轻易抹杀?“
“可是,现在我已经无法让你可以继续肆无忌惮下去。“
“那又如何?”云凤弦挑了挑眉,眼睛里有着无可比拟的骄傲,清秀的相貌,溢出惊人的神采,如暗夜里最亮的电光,划破长天。
“每个人都只需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你没有义务为了我而存在。我既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就必须靠自己来坚持下去,你和我都一样。我们都是独立的存在,我们彼此陪伴,彼此支持,但生命的路仍需自己来走。我为什么一定要依靠你,才有胆量面对人生呢?不管将来怎么要,至少,我活得热闹,活得开心,活得有意义,我会尽力保护我自己和我的所有朋友,其中也包括你。我希望,你能在保护我的时候,同时保护你自己,还有其他人。”
风紫辉静静望着她,眸中却有光芒闪烁不止。
“我只是生气,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让我像个傻子似地,什么也不知道,我当你是朋友,你又到底当我是什么?”云凤弦终究还是忍不住,沉下脸来,瞪着他。
“我并不怕死。”风紫辉的声音低沉得只有云凤弦可以听到:“死亡对我不具任何威胁力,失去功力并不让我感到害怕。可是,我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你,从我有最初的意识以来,就是这样。如果我失去功力,不再能保护你,那么,我不知道我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兴高采烈的你说明。失去了对我依仗,当时的你,也不知道有没有勇气继续走你自己选定的路。”
云凤弦静静地听他说完,忽然叹口气,低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
云凤弦抬眸望向他,眼神诚挚:“对不起,我总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来看事情,没有为你想过,你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还要为我考虑周全,处处隐瞒我,可是我呢!完全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一点也没注意到你的反常,奕霖,你不是不想拉他,你只是怕你自己拉不住他,我不能理解你的苦衷,反而一直责怪你,最不可原谅的是,刚才……”
风紫辉唇边绽放一朵浅浅的笑容,华艳如海棠般,“你明白就好。”
云凤弦白他一眼:“你要早说出来,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突然想起,如果她一早发现了反常,在第一时间内加强自我的危机意识,这件事情便不会发现,思到此,她忽的轻叹一声,转头要走,这一转头间,才猛然发觉,四周围了一大圈人,人人用看戏的眼神望着她。
云凤弦这才惊觉刚才又急又怒,一时失控在街上这样大吼大叫,不知引了多少人围过来看热闹,立时头皮发麻,凑近风紫辉,压低声音:“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蠢事,这下子叫得满世界都听见,那人人都知道你……”
“不要紧。”风紫辉恢复常态,语气平静自如,声音却低得仅彼此可闻。“再说,风灵国对于男风的习气并不排斥,你不用担心。”
云凤弦一阵干咳,不满的瞪向他:“你才知道吗?不过,你知道也不用当众说出来,我会害羞的。”
风紫辉用绝对漠然的语气,说出绝对讽刺的话:“你的脸皮已经不是一般的厚了。”
云凤弦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忽然一伸手拉住他:“走吧!”
“去哪?”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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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日月现第三十章自动送上门
大厅里,琥珀神色郁郁。这几天,一直找不到古奕霖,又见到云凤弦这样坐立不安,心思不宁,动辄出去乱走,她半点忙都帮不上,更有怅怅之感。
今日一大早,云凤弦急匆匆走了,不知是来不及跟上去,还是不忍再跟着看她一次次拼命寻觅,一次次失望而归。
时光变得特别慢,漫漫难挨,云凤弦今早一曲,必是不到半夜,累到筋疲力尽不肯回来的。这一整天,又叫她如何在府内安度。只是出路大家意料的是,琥珀闷坐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听到外面有云凤弦熟悉的大呼小叫:“人都在哪呢?快出来!”
琥珀神色一振,快步出厅,就见到青石和小径上,云凤弦正拉着风紫辉迅速接近。
看到她和众多仆人的出厅,云凤弦目光一扫:“还好有件事我要问你。”她松开手,一指风紫辉:“这人无情无义,我要赶他走,你有什么意见?”
琥珀花容失色:“公子,万万不可!”
云凤弦冷笑一声:“你待他何等情分,他有是怎样对你的,你怎么还要为他说话?”
琥珀情急向前走出四五步,来到云凤弦面前:“琥珀鄙薄,何足挂齿。但公子与他情分深重,若只为一时之气,断情决义,于二位,必是终身之憾,他朝后悔莫及。此事切不可只求逞一时之快。”本来板着一张脸的云凤弦忽的一笑,扭头冲风紫辉耸耸肩,摊摊手道:“怎么样,这世上不只我一个人要留你。”他的语气忽然转变,令琥珀怔了一怔。
风紫辉却只是沉默地转眸,静静看了琥珀一眼。
琥珀有些疑惑地开口:“公子,你……”
云凤弦笑着摇摇头,打断她的话:“没什么,我只是想向风紫辉证明,他并不是孤独的,这世上有许多人关心他,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也不相信。”
她说着,望向琥珀轻叹一声:“这些日子,累你为我操心劳神,尽心尽力,我却无丝毫感激。”
琥珀如水明眸,忽然变得幽深起来,清水双瞳里有隐隐的波澜翻涌。云凤弦笑一笑,阳光下,笑容舒朗。
她把手伸到半空,一首牵起了风紫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会犯错误。如果我犯了错,你愿意原谅我,支持我,并在我错误时,提醒我,帮助我改正。有你的支持,在失去奕霖之后,我才不致孤独,有你在旁边,我才有信心,可以找到他。”
风紫辉手微动,要抽回去。
云凤弦用另一只手按住,恶狠狠瞪着他:“你别再对我说,你不是我的朋友,你不懂什么是朋友这种屁话。你要真的不把我当朋友,当初打错,你不会为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你也不是把痛苦藏在心里,你也不会那么容易把人家的独门秘笈抄给我。”
风紫辉没说话,但手却再没有动,静静放在云凤弦悬空的手上。
云凤弦深吸一口气,展开阳光般的笑容:“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不管还要找寻多久,有你支持我,我一定可以再次见到奕霖。”
风紫辉默默地望着云凤弦,这一刻,敏锐如他,竟也没有发觉二十步外,一株老树下,云凤晴那闪着毒焰的眼神。
云凤晴静静站在树下已经很久了,眼神凝定在他们身上,一动不动,也已许久。他静静看着他们,站立在阳光下,握手在阳光下,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
多么荒谬,一个没了实权的所谓皇帝,还有一个无心无情的冰人。可是,当他们披一身阳光,站在一起的这一瞬间,竟让他觉得,自己看到了长及万里,坚不可摧的城池。他暗自咬咬牙,却还是忍不下心中的妒恨激愤,猛得一拳,打在身旁的大树上,打得枝摇叶动。
是因为站在树下的关系吗?这么明亮的阳光,却无一丝,照到他身上。
因为树摇叶落的声响,风紫辉听到动静侧首望来。云凤弦却是浑然不觉。
他抬头望天,长天寂寂,阳光明媚。
奕霖啊,这么好的蓝天白云,为什么,你不与我同赏?此情此景,你竟然不在,你怎能不在?
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要离开?
那一夜,你的声音仍然响在我耳边。我清清楚楚记得,你说一生相伴,再不分离。我清清楚楚知道,那不是我的幻梦,而是你真心一诺,为什么等我醒来,再不见你的身影?
上穷碧落下九泉,找不到你,此心何堪,此情何堪?
你,到底在哪里?
午时刚过不久,云凤源如往常一般,来探望云凤弦。和以前不同的是,素来与云凤弦熟不拘礼,谈笑风生的云凤源,整张脸都是阴沉沉的,看得让人心中发怵。
云凤弦笑着亲自端过一杯茶,放在他面前:“怎么了,我的大哥不是一向潇洒从容,天塌不惊的吗?”
云凤源皱眉瞪了她一眼,沉沉道:“奕霖不见了这么久,人人替你急得满心火,你倒还笑得出来。”
云凤弦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地道:“如果坐在家里叫天叫地,愁眉苦脸可以找回他,那就太好了。既然不能够,我至少要保持心情的平静、头脑的清醒,才可以有更大的机会找到他。”她说话说时,眼神一片清澈明净,面对挫折困境,到底要经历多少痛苦煎熬,才能复寻回这一片清明。
云凤源心中一阵黯然,却又一掌击在桌上:“你既然头脑清醒,为什么要处处树敌?你把一纸秘笈发得全城都是,说来也是为了化解杀戮,倒也无妨。可你故意让人把秘籍与风月艳书搭配着卖,这般折辱化血堂的幽贡曲,于你有什么好处?”
云凤弦对他的话不是很在意,眉尖一挑,淡淡地道:“大哥,你连王侯之尊都不放在眼里,为何独独在乎这个幽贡曲?”
云凤源苦笑一声,叹道:“我哪里是在乎他幽贡曲,我是替你着急啊!奕霖一直苦觅不得,帝家和官府都已动用一切力量,如果人还在山海湖城,竟仍不能被找到,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有一个强大的实力正在隐藏她的形迹,而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在山海湖城内只有帝家、和道盟和化血堂。想那帝家和你关系不错,不至于如此;和道盟虽与你有些小仇,但尘石灯总算还是正道中人,如果奕霖在他们手上,与他们结仇,岂非害了他?退一万步来说,如果奕霖不再他们手上,若能争取到化血堂的力量找人,找到他的希望也大上许多。偏偏你……”
云凤弦皱了皱眉头,“大哥,你为什么不早对我说?”
云凤源又是一声长叹,“开始我以为凭官府和帝家的力量必能把人找到,找了三四天找不到,我就想和你商量去求幽贡曲或尘石灯。毕竟和道盟的弟子遍布山海湖城,而那化血堂的杀手组织有不少暗探,消息最为灵通。可是没想到你居然已当众许下两日内消弭杀戮的诺言,此事也算是救人性命的功德,我总不好说出来乱你的心。可是,你为何不肯适可而止,偏要让幽贡曲如此难看?今天他亲自来拜访你,你居然让他吃了闭门羹,他威凌一方,何曾受过这样的闲气,此事再要求他,只怕……”
云凤弦眼睛望向窗外碧晴的天空,眼神里有一种切金断玉的决然:“好,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个化血堂之主——幽贡曲。”
“你刚刚冷落他……”
“正是如此,才更要拜访他。”云凤弦悠然一笑:“我今日出门寻妻,回家听说幽先生来访未遇,深感抱歉,亲来拜访。就算是他幽贡曲,也不好拿我的错漏吧!大哥在此安生,等我见过了幽贡曲,就回来给你好消息。”
…云凤源冷笑一声,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此去虎口,你竟敢就这样把我留在这里。”
“那里算得上什么虎口,有风紫辉在啊!”云凤弦无辜地大喊道。
云凤源把脸一沉:“你说一声,不认我是你大哥,我即刻就走。”
云凤弦摸摸鼻子,干笑一声,道:“好,我们一起去吧!”
“我也去。”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云凤弦一怔,回头往后一看:“你怎么出来了?”
琥珀全都盯着她,只重复一遍道:“我们一起去。”
云凤弦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口气,伸手一指:“琥珀姑娘留下来看家吧。”
“可是……”
琥珀正要开口,云凤弦抢先说道:“琥珀姑娘你不会武功,还是不要到那杂七杂八的地方。你帮不上忙,反而误事。别提我担心,有风紫辉保护我呢!”她伸手一指风紫辉,风紫辉却适时淡淡问:“你真的不害怕?”
这一句话里,有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明白的深意。
云凤弦却坦然地看着他,不带一丝犹豫地笑一笑:“怕什么。”
这话说得感人至深,奈何风紫辉却只一挑眉,冷冷道:“为什么不干脆说,你有权有势有才有地位,外加和官府关系特别,就算幽贡曲恨不得要你的命,你光天化日,大大方方去拜访,他断然不敢真的把你怎么样?”
云凤弦一阵干咳,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是不是上火,这几天喉咙真不舒服啊!”
本来争着要去的琥珀松了口气,想到风紫辉说得有理,便也不再坚持非去不可了。
云凤弦觉得帝远逊送给他的这座庄园已经够大了,不过,幽贡曲的望月居更大得吓人。
这么大的房子,里头就算要开武林大会,聚江湖群雄,想来也足够有余了。
偏偏这么大,这么有气派的房子,外头居然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两道乌沉沉的大门紧闭着,似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拒绝在外。
云凤弦把个门敲得咚咚响,手都敲酸了,里头居然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心中不耐烦起来,忽的振臂拔身,恰似雄鹰凌空,已自下而上,掠到院墙顶上,往下跳去。
风紫辉正要跟进去,就听劲风急起,人影飞掠,刚跳下去的云凤弦,又重新跳上墙,发髻也散了,衣服也破了,脸色也白了。人在墙头还没站稳,四根银枪已然扎到。云凤弦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径直在墙头往下栽。
人在半空,剑若闪电般疾追而来。
云凤弦双臂一振,一左一右格住双剑,人藉着格剑的力量凌空一转身,同一时间,双臂护腕处弹出长约二尺的刀锋。惊得两个持剑少年急住后掠,待要提气再追,云凤弦已借转身翻跃之力,从容落地。
人才落地,脚步还么站稳,三把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削来,竟是招招险恶。若是别的攻击,云凤弦就算来不及跃起,也可以满地翻腾,闪上一闪。奈何这刀专取下三路,云凤弦人又刚落地,下盘还不稳,一时竟是闪不及,避不得,挡不了。
风紫辉一前一格,抢前反攻。此招极妙,既解了云凤弦之困,又让别人不能就势连续进击。好不容易挡过一排刀,又有剑风呼啸,双剑轻灵,直指眉眼。左闪右避的云凤弦出了一身汗,才让过剑势,却见银剑闪闪,枪花朵朵,招招致人要害,枪枪力有千钧。
一把剑,竟似无论如何也格不下四面八方的枪影一般。
云凤弦忙退后三步,仅只后退三步的时间,等她再一抬头,却见风紫辉已陷入苦战。
云凤弦见风紫辉剑影范围越来越小,她当即一扬眉,忽然把双手合在嘴边,用尽力气大喊:“杀人啊!救命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目无王法,要谋财害命啊!快来人救命啊!”这么大喊,把在场所有人,不管是不是在打斗,全给吓了一大跳。四面八方,居然还真一下子冒出近百名官兵,往望月居大门前一站,钢刀闪闪,特别有威风。官兵中一个偏将大声嚷着:“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想杀人吗?”
一个执剑少年笑着上前低声解释,几番低语之后,那偏将走过来对云凤弦道:“凤翔公子,宣大人有令,必须暗中保护公子。只是,化血堂的实力极大,他们没有犯法,我们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公子你……”
云凤弦早料到宣相权必会派人保护自己,所以才这般镇定地大喊救命。不过,她倒也同样料到,没有足够的理由,官方不会与化血堂有面前的冲突,所以也不生气,笑笑点头:“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她负着手迈着方步慢慢走向望月居。却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横在面前:“公子留步。”
云凤弦一笑抱拳:“在下凤翔,前来拜访幽先生。”
“主人正在休息,下令不见外客。”
“不知道幽先生何时见客?”
“全山海湖城的人都知道,主人从不在家中接待客人,若有人执意相见,需得闯过我们的迷登稹。”执枪的青年挑眉冷笑,眼神中满是倨傲。
云凤弦点点头:“行,那我就闯阵吧!”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把身边的云凤源吓了一大跳。
云凤源皱眉道:“凤翔公子……”
云凤弦摆摆手,漫不经心道:“凤兄请放心,这种小阵法算得了什么,我挥挥手也就破了。”
“好,我且看你破阵。”执剑青年一声断喝,四剑连绵而出,两前两后,两上两下,一同扎了过来。
三个执刀人抱刀就地一滚,两个女子双剑出鞘,立时杀气弥漫。
偏偏是云凤弦自己说要闯阵,上百个官兵,谁也没有干涉的道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云凤弦双手背负,连动也没动。
四柄枪扎到云凤弦的眼前,见她毫不动弹,就算想装成失手扎死他,只怕官府也不会放过他们,惊得私人同时吐气开声,出剑最快的两个人,硬生生把移开,人随剑走,冲出两三步才收住势子。
出剑稍慢以图呼应的二人,收势也较容易一些,仅仅只是步法稍乱,身形后退而已。
使刀的人,在地上滚过来,刀挥了起来,总不好对着不闪不避的人砍过去,只好在云凤弦面前又像球一般直滚过去,长刀白挥了一趟。
两个持剑少女身法最是灵动,情急间在空中身形一错,双剑交击,彼此借力,飘然而落,总算没有出丑。
执剑的青年朝着云凤弦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不是要破阵吗?”
云凤弦白他一眼:“我是要破阵啊!不还得先活动活动手脚,做做准备嘛!我还没说开始呢!你们就欺我手无寸铁,突然出手,你还要不要脸。”
“你……”九个人全气得满面发青。若不是四周围满了官兵,必是要冲出去把云凤弦碎尸万段的。
大力吸口气,胸前有着明显的起伏,执剑青年恨恨道:“好,你做准备。”
使刀的人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怒气。
使剑的姑娘还剑归鞘,两双明眸,一起看定了云凤弦。大家一起等着,看云凤弦有什么手段,破这迷转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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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日月现第三十一章各怀鬼胎
云凤弦慢吞吞地开始挽袖子,挽完了左边挽右边,挽完了袖子紧腰带,慢悠悠把长袍撩起来扎在腰上。就在别人以为她全身上下收拾利索,可以动手时,她猛然跳三级,吓的别人一起运劲做势。
她跳完了,摇摇头后道:“没拾掇好,袍子又散开了,袖子又掉下来了。”于是,她又重复起挽袖子扎袍子的动作,哪里去理会会有一帮人,眼看就要被她气得倒地身亡。
四周的官兵,个个涨红脸,拼命忍笑。
周遭百姓的议论声更大。
云凤源忍不住地转头叹息:“天啊!你们以后别告诉人,我居然认得这个无赖。”
一连重复三次拾掇衣服的工作,云凤弦开始扭扭腰,伸伸胳膊踢踢地活动身子骨了。
开始布阵的九人,还把真气运足足,严阵以待,可云凤弦就是没动静,真气在体内运行,不可能长时间保持在巅峰,自然又渐渐消融。
就在这时,云凤弦忽然跃起。
众人心间一凛,谁知她在空中翻了三个跟头,缩缩头脑,冲右边一个持剑的少女眨眨眼,扮个鬼脸,双脚落地,拍拍手,没事人一般。
本来应该十分生气,但看他这滑稽样子,这少女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云凤弦即时眉开眼笑,上前两步靠近她:“这才对,明明是个漂亮姑娘,偏偏喜欢板着个脸,多难看啊。”
少女越听越是想笑,又觉笑出来让同伴太难堪,忍不住伸出右手,要轻掩含笑的唇。
云凤弦说得轻松,笑得自在,脚步轻快,却突得出手如电,直扣少女刚抬起来的右手。
少女猝不及防,左手虽然鞘拎着把剑,右手却拔剑不及,又不似刚才满身真气小心防备,被他突出偷袭,竟扣住了右腕。
但少女是幽贡曲苦心所教出来的人,岂是易于之辈,虽被人夺得先机,但被制右手即时反扣,动作奇快,立刻反扣住云凤弦的脉门。
同一时间,杀气四溢,劲风四起,其余的人全一起涌了上来,毫不保留地攻来。
云凤弦一招偷袭,手一沾到少女的手腕,就觉对方五指一合,反扣过来,她不惊反喜,手指微震,戒指里淬了烈性麻药的毒针弹了出来。
少女五指反扣轻盈灵巧,万万没料到腕上一痛,全身一麻,即时失去动能了。
云凤弦顺手把少女往身前一挡,刺来的四剑同时大乱,剑尖一阵乱颤长剑猛然震荡。这一次为了救人,出剑更疾更快,收手岂是易事。
前面两个人或是双臂发麻,或是虎口流血,全都狼狈不堪。
地上砍来的三把刀,眼看就要把自己同伴的脚给看下来了,连忙收刀转势往旁滚开。
云凤弦藉着少女身子的掩护,忽然出脚,用尽力气踢出三脚,两人疾侧滚,好不容易所开,一人动作稍慢,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被踢出老远。
另一持剑少女一剑刺来,忽然发觉刺的是同伴的眉心,惊极收剑。没想到云凤弦在后面抓着少女的身子直往剑上撞过来。
女子无奈,往后飞退,云凤弦抓着人一路紧逼。
一退一追一杯胁持,退势奇快,追势奇疾。
旁边的人才眨了眨眼,女子已退到望月居大门处,背撞大门,退无可退。
云凤弦双手一用力,把控制住的女子猛抛过去。
那持剑少女想也不想,松手弃剑,双手把同伴抱住,同时就觉腰间一麻,全身一软,抱着同伴一起跌了下去。
云凤弦慢悠悠地收回从被胁持少女身体下面悄悄点出的手指,徐徐转身,轻轻拍手,冲眼前一干脸色铁青,全身僵木的人漫然一笑:“怎么样,我说过,要破你们的阵,不过是挥挥手的事。”
“你卑鄙无耻。”这句话不止是气得全身发抖的化血堂属下想骂她。大概除了一直没有出声的风紫辉,怕是连云凤弦的身边的云凤源都想痛斥她的无耻行径。
云凤弦却是得意洋洋,太阳底下生生地似左边脸上刻着“我是无赖”。右边脸上刻着“你奈我何”,叫人看得直欲吐血:“兵不厌诈懂吗?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是客,上门拜访,倒还只是玩玩,不分生死。若真是江湖厮杀,你们只知道明道明抢的打,人家稍用点儿小手段,就能让你们吃大亏。我这叫帮你们提高警惕,让你们增长经验,以后懂得灵活变通,于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这里滔滔不绝,气不死人绝不休,那里几个人,早气得全身发抖。
江湖上的鬼魅伎俩、卑鄙手段,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不过,那也多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所用。到了幽贡曲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每个名号本事,谁敢到他面前来叫阵。既来了望月居前,哪个不是拳头上能立人,胳膊上的能跑马,打落牙齿和血也能吞,脑袋掉了眉不稍皱的人物,谁会这般不要脸,怎么叫他们吞得下这口怨气。
就在这恨不得扑上来,七手八脚把云凤弦掐死时,望月居紧闭的大门忽的打开。靠门而立的云凤弦一个没站稳,向后直倒下去。
身后一双手把她稳稳拖住:“凤翔公子奇兵制胜,令人大开眼界,你们还不多谢凤翔公子的指教。”说话的人,脸儿圆圆,身子圆圆,连一双伸出来的会搜,都似是圆的,笑起来更和气如财神,慈悲的像个佛祖。
只是云凤弦一想到这说不定杀人无数的手,刚才扶着自己,周身开始不自在。
门外布阵的九人见幽贡曲竟然亲自来迎,那里还敢留情,忍气吞声,躬身施礼,齐声道:“谢凤翔公子指教。”
声音虽然还算响亮,不过明显夹杂着磨牙声。
云凤弦只听自己愿意听的声音,十分大方地回道:“好说好说,我与幽先生一场相交,多少也该照顾照顾先生的手下。”
好像没有看见那几个人摇摇摆摆,随时可能被气得倒地毙命的样子,云凤弦已经去和幽贡曲拱手抱拳、拉手揽肩,非常热情地打招呼了。
幽贡曲一边冲着云凤弦说笑,一边对着外头拱手:“两位公子,平日请都请不到,今天也一块光临了。都是老夫失礼,刚才独自练功,没有及时出迎,倒叫下人冒犯而来,快快请进,容我备酒赔罪。”就在他一番客套之后,把众人全都迎了进去。
望月居里面也大得出奇,并没有特别华丽显眼的楼阁,也没有特别珍稀的奇花异草,一行行的屋舍,中间围着一个极大的练武场,房舍之间有青石小道,偶尔点缀些树木而已。
“幽先生,莫非你这里住了非常多的人,怎么这么多房子?”云凤弦扫了眼大得出奇的练武场,淡淡道。
幽贡曲微微一笑,道:“凤翔公子看不出这房舍大多是新建的吗?以前这里倒是占地很大的一片花园呢!只是我想着过不了多久,必有许多客人上门,房子不够不行,就令人多建了些。”
云凤弦眼珠一转:“莫非幽先生要办英雄大会?”
“什么英雄大会?不过是我年纪大了,时日无多,这一生基业,想找个传人而已,所以打算遍发请帖,请天下英杰同来做客,再请城中名流仕绅,以及武林大豪们共来见证,希望能在其中挑到一位合心弟子,如此而已。”
幽贡曲领着他们一路往里走,口里寒暄不止。
整个望月居大得出奇,也静得出奇。满眼都是崭新的房舍,竟连一点人迹都看不到,除了幽贡曲说话的声音,竟只有风吹树洞之声。
这么明亮的阳光,这么广大的园子,站在里头,竟让人觉得背上有些冷汗不断溢出来。
“幽先生这里好像不怎么看到下人。”
“我喜静,又不爱享受,用不着太多人服侍,有几个人照应也就好了。再说化血堂的事务也不是在这里处理的,更不需要一大堆的人了。”
幽贡曲笑着把他们请至望月居最深处的议事阁大厅里奉茶,厅里有几个极是清秀伶俐的丫头过来斟水倒茶。
大家分宾主落坐后,云凤弦又说一番听说幽贡曲一早来拜访,自己偏偏不在,失礼失礼的话。
幽贡曲又笑眯眯说一番凤翔公子赏脸,又亲自拜访,有失远迎一类无关痛痒的话。
云凤源素来狂放,哪里耐得住这样的一来二去,虚情对假意,一拂袖站了起来,对着幽贡曲正色一礼。他身份不同,向来很少对人客气行礼,这一礼施得幽贡曲即时起身侧避:“凤源公子何必如此客气。”
“幽先生安坐无妨,我与凤翔公子一见如故,这一礼是代她行的,凤翔公子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先生,还望先生慨然一诺。”
幽贡曲搓手而笑,问道:“公子言重,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我的妻子失踪之事,想必幽先生早已知晓。”云凤弦也不理会那停车场多,直接开门见山。
幽贡曲重重地点了点头,“公子放心,此事不必公子说,我也会尽力。我早已传下话,让手下人多多注意打探,不过……”他语气一顿,眼中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我也有些小事,想要请教公子。”
“云凤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化血秘籍,想来是公子传诸众人的吧?”
“只因云凤弦不愿见四处生死杀戮,所以Сhā手管了一管,还望先生莫怪。”
“都是我思虑不周,以致引起血腥争杀不断,凤翔公子宅心仁厚,化解争端,正是为我减轻了罪过,怎敢怪责公子。只是我不解的是,公子如何会有秘籍全文的?”
“我少年时曾拜异人为师,师傅有座藏书楼,内藏天下各派绝学。”风紫辉说起谎来,比云凤弦还要自然从容,更让人信服无比,“化血神功也收藏于内,其次更有一本名为倾天诀。”
幽贡曲刚好拿了桌上的茶碗,掀盖要喝茶,闻言,手竟不能抑制地
一颤。以他的修为,居然让杯里的茶泼出一大半,脱口问道:“藏书楼在何处?”
“我师故去之时,一把火烧做灰烬了。”风紫辉明锐得直看透整个世界的双眸忽然定定望向幽贡曲,淡然地道:“若是幽堂主能寻到夫人,我便将倾天诀的全本抄录下来,送予先生,以为纪念,如果不能找到……”
云凤弦安安静静、和和气气地说:“自然也是要抄出来送于先生的,先生一向心怀人爱,喜欢提携小辈,不是吗?到时全山海湖城的百姓都学会了,那可是真正叫发扬光大。”
云凤源在后头一挑眉,轻轻咳嗽一声,才忍住想大笑的冲动。天底下还有比这更阴损的威胁吗?把人家仗义成名,神秘莫测的看家本领,传得满天下都是,到时种田砍柴的人,都能来几式化血深宫,幽贡曲就算不气死,也再难保今时今日的地位。
幽贡曲闻言,脸也有些绿,嘿嘿一笑:“公子放心,我自当尽力找夫人,只是夫人多日不见踪影,万一有些不测……”
云凤弦腾的站了起来,平时说说笑笑从不正经的她,此刻眼中竟有盛芒凛凛:“山海湖城的人,最好求神拜佛,希望我的妻子安然无恙,要不然……”她冷笑一声,眼神在刹那间森冷一片:“我能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即使以幽贡曲的阅历,都被云凤弦此时眼中的杀气,语气里的狠绝给震得心中茫然一紧。直到云凤弦告辞离去,他那忽然揪起来的心,仍是放松下来。
幽贡曲笑嘻嘻地抱拳把云凤弦一直送出门,等到望月居大门关上,本来的笑容,立刻变做一片森冷。
玉中如一片清风下的树叶,飘落在他身边:“主人,刚才和不干脆杀了她?”
“此人与官府的关系太深,极有可能是高官显贵。那风紫辉如此深不可测,化血秘笈之谜也还没解开,怎么能随便动手,自招祸端。”幽贡曲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道:“动用所有人手,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
“主人,今日云凤弦与那个风紫辉在街头大声吵闹,说出来的话,好像是风紫辉内力全失。”
幽贡曲冷笑一声:“你若信这样的话,你就不是人,是猪了。”
玉中满面通红地低下头。
“不过他们的对话的确非常奇怪,有些话完全听不懂,再把他们的对话记录拿来,我要细看。”幽贡曲一边走,一面迅速下令:“把消息放出去,我要找徒弟的大事不能耽误。”
玉中应声而退。
幽贡曲独自一人,负手而立。在人前永远笑嘻嘻如弥勒佛的脸上,一片沉穆之色。他忽的低叹一声,负手望向天空,正好看到高空中一道黑影如电一般射来。
幽贡曲眉峰微微一笑,一动不动,站在远处。那小小的一点黑影,渐渐接近,却是一头铁羽钢啄铜爪,无比神俊的雄鹰。
幽贡曲微微一笑,撮唇作啸。雄鹰即时敛羽而落,正好停在幽贡曲的肩头。这只无比神俊的雄鹰右足之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管子。
幽贡曲伸手接下来,轻轻从竹管中倒出一张小小纸条,轻轻摊开。
白纸上清晰的黑字,只有两句话——“不可得罪凤翔公子,不必寻找凤夫人。”
幽贡曲眉头微皱,略一沉吟,忽的撕下一片衣襟,右手不知自何处取出一根笔色呈朱的细笔,迅速写上六个字——“云凤弦到底是谁”,小心系放入竹管,缠在鹰足上。
雄鹰振翅,转眼成为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幽贡曲犹自仰首而望,喃喃道:“云凤弦,到底是谁?”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才意识到手背出滚烫生疼,本事呗那溅出去的热茶所烫伤,而在此之前,他竟一直没有感觉到。
走出望月居之后,一行人都只是沉默地步行,谁也不说话。
满街的喧闹,反而更让他们彼此之间的沉默显得压抑。
这样诡异的沉静持续了很久,知道云凤弦干咳一声:“我刚才装出来的凶样子,是不是真把你们吓坏了。”
“这真的是你装出来的凶样吗?”似乎是一贯随意的疏狂问答,但云凤源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幽深。
云凤弦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如果一直找不到奕霖,不止是山海湖城,整个风灵国,甚至整个天下,你都会想法子搅翻天,谁也不能有宁日!”云凤源定定地望着云凤弦,幽幽道。
云凤弦抿抿唇,有一种悲伤无奈的感觉泛上来:“你觉得我有错吗?”
云凤源不语,忽的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自袖底里取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大口。
云凤弦负手,望望天,望望地,然后轻轻说:“本来我只是想出来好好玩上一玩,然后找到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度一生。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到少现在我不那样认为。如果有人把刀架在我的那脖子上,我云凤弦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脑袋再往前迎上去!”
也许是阳光太灿烂了一点,也许是因为云凤弦眼中焕发出来的光芒太耀眼了,云凤源微微眯起了眼睛,带点深思的表情,无声地凝视她。
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风紫辉,静静地旁观者这一切。
良久,他突然开都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家。”云凤弦回答得非常之快:“回家去,牵上那匹宝马,再去和道盟,用这匹柳大小姐心头肉的马,应该可以换得到这山海湖城民间最大的一股势力出手相助,帮我找人把!”
云凤弦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想到和道盟去还马,和道盟找马的人,已经直接闯到了她的家。
这个时候,她还在路上。
园子里的下人,没有一个敢拦气势汹汹的尘大小姐一行人。
琥珀容华绝世,男子固然无不给三分面子,奈何尘洛身为女子,一见到比自己更美的女人,火气更大,毫不客气地把她推开,就这么一路闯到了马厩。
“我的宝贝果然在这里,你们这帮偷马贼。”尘洛抛过去,抱住马儿的脖子,失而复得的欣喜,以及对盗马者的愤怒一起涌了上来。陪她来的,有七八个人,无不是锦衣华服,刀柄系着美玉,剑上镶着明珠,就算随手甩出什么小针小镖小钉,都一概是黄金打造。名号报出来,这位王公子,那位李大少,还有张少侠、孙英雄,什么什么拳打八方的关门弟子,又或是脚踢四海的唯一传人。
个个字号叫得震天响,人人在街上横着走,没人在左脸上刻着“我有权有势有本事”,右边脸上刻着“谁敢惹我”,眼睛一概长在头顶上。
近日字号叫得震天响,人人在街上横着走,每人左边脸上刻着“我有权有势有本事”,右边脸上刻着“谁敢惹我”,眼睛一概长在头顶上。
近日为了尘洛择婿之事,山海湖城内有头有脸的公子爷、大英雄,有一大本整天扛刀择剑,满世界要在尘洛身后跑。这一番跟了美人同来,谁不攒足了劲来表演。
“好不要脸。”
“盗马贼,快出来。”
“缩头乌龟,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快些出来,让小爷好好教训你。”
这些人一边喊一边叫,一边动上了手。舞着剑,抡着刀,乱劈乱砍,恨不得即时把云凤弦等人教出来,好让他们乱刀分尸。
马厩三两下被拆掉而来,满园的奇花异草额惨遭毒手。
眼看着这帮人气势汹汹,要冲进厅里砸东西了。
却听到有人懒洋洋地说:“很精彩啊!想不到居然有人在我这个恶霸面前演恶霸戏。”
一向以看云凤弦的热闹为了的云凤晴,这个时候,应该躲在哪里拍手称快才是,怎么可能挺身而出?
云凤晴怀里居然还抛着同样懒洋洋的小帅,挡在尘洛一行人的路中间。
他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我懒得替那小子出头,事实上,我更喜欢拍手叫好,不过……”他目光对着眼前诸人一扫,冷晒一声,“我更讨厌有人在我面前那么嚣张。”
尘洛对云凤晴更是恨之入骨,把纤手一指,银牙一咬,恨恨地道:“给我杀了他。”
刹时间,刀意冷,剑光寒。大家都自命英雄不凡,谁也不肯聚众合欢,又都想一时间,在美人面前有所表现,一时间,还没把云凤晴怎么样,他们自己倒你推我,我挤你,有人要抢先,有人偏不肯,暗中动上了手。开始还是暗里换劲,推一推,扯一扯,到后来耐不住性子,竟是刀剑相击起来。
“你闪开。”
“让我来。”
“我为尘姑娘出手。”
“我来替尘姑娘出气。”
一阵子混乱之后,这帮少侠,有的漂亮华服破了口子,有的束发金冠被挑了下来,还有的干脆鼻青脸肿了起来,偏偏那个他们要杀的云凤晴还没事人一样,站在面前,抚着怀里的小帅,冷冷而笑。
尘洛气得踩脚直骂道:“你们搞什么鬼,说帮我出气,就是这么帮的。”她骂声还没绝,一众少年中总算还有较机灵的人,刚才内哄时退得稍远,不曾受伤,这时听尘洛一骂,其他人一愣收手,他秉势拔剑冲上,一剑三式,一式三变化,绵绵不绝,无比要把云凤晴斩于剑下。云凤晴本事皇族子弟,平时学的不过是骑射功夫,身手虽还灵活,但和这等江湖人相比,稍有不如,何况此时手无寸铁。但他不慌不忙,抚摸小帅的手连颤都没有颤一下:“陆源沽。”
那少年倏地剑势一颤,贴着云凤晴的脸刺过去,凌厉的剑气带起云凤晴一缕断发。少年人随剑走,冲出数步,还不及回声,已是厉声问了出来:“你说什么?”
“你的叔叔陆源沽是当朝从四品武官,因为他在京中任职,你们陆家在民间才有如此声望。陆家剑法,名声剑法,名声显赫,有几分靠的是真本事,有几分靠的是权势。你不会希望你的叔叔被罢官去职吧?”
陆姓少爷眼神一凛,长剑遥指云凤晴,因为愤怒而导致健身微颤:“你敢这样羞辱我陆家。”
“你有本事,刺过来试试。”云凤晴冷笑一声,沉沉地道:“真当我们好欺了。用你们的猪脑袋想一想,凭什么宣相权以府之尊对我西欧年各地毕恭毕敬,凭什么我们可以让一本书在一天内刻版上市,凭什么我们敢招惹化血堂。比起幽贡曲,你们算什么?仗着你们那点儿小名声小势力,还真敢这样放肆?你以为你叔叔官居从四品,很了不起吗?我要毁了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就当朝一品,也不敢对我如此无礼,你倒敢放肆成这样?”
“你……”想是一生顺风顺水,何曾受过这种羞辱。陆姓少爷脸涨得通红,剑身猛颤,竟发出嗡嗡之声,但却是一剑也没敢递出来。
“你们都在做什么?帮我杀了他。”尘洛的声音里有着对云凤晴刻骨的痛恨。
云凤晴冷笑一声,扬眸扫去。他自小就是王爷,天潢贵冑,声势显赫,京城之中横行霸道,当朝大臣都有不少受过他的欺凌这是几年练出来的威风霸气,又岂是这山海湖城里,一般豪奢少年可以相比的。
这一眼扫去,几个想要冲过来的年轻高手、英雄侠少竟莫名地心下一虚,刀刀剑剑一概没有在第一时间递出来。
云凤晴又是冷笑:“尘大小姐,这帮人整日围在你身边,对于他们,只怕你还根本谈不上真正的了解,不如我来为你介绍吧!”
他信手一指,那裆在尘洛面前,手持巨剑,一副大义凛然、英勇护花神色的少年:“李砂,巨剑门李扩杨之子。江湖传他,聪明天成,幼承家学,巨剑当空,一方百姓。十三岁杀死万夫莫及。自十二岁入江湖行侠,每年必诛一巨恶,必救一方百姓。十三岁杀死淫贼莫耧,十五岁以家中产业抵押,借银三万两,救助泾河两岸受斋百姓,年少成名,侠行传天下。不过尘小姐知不知道,当年被杀的莫耧,不过是可怜到正好碰到李大公子强Jian民女,不及逃走的农民,于是他就好端端……”
云凤晴往侧一避,让过李砂铁青着脸披着过来的巨剑,讪讪地道:“凭这样的剑法,又何来李家而今的财势,李少侠行侠仗义的美女?”
他一边躲,一边说,李砂一剑比一剑劈得很,萧远越是狼狈,眼看危如累卵,大喝一声:“还不出手,不要命了?”
话音未落,空中一道劲风掠过,只听得一声闷哼,李砂巨剑落地,面如土色,右臂几乎被一支颈箭洞穿,鲜血转眼染红衣襟。
尘洛俏脸变色:“居大捕头,当年我爹传你神箭,就是为了让你与我做对的?”
一个人影自院墙外跃下,身着捕役服侍,双目炯然有光,身形虽稍嫌矮小,却灵活机变,几个起落,已近众人面前。他两手空空,并没有带上弓箭,抱拳做礼:“尘小姐,居丰虽出身和道盟,如今毕竟在公门任职,宣大人有令,必须确保凤翔公子一家上下,安全无恙,够则提头来见,请小姐……”
尘洛纤手拔剑,剑身微颤,绽起微微的剑花:“我若定要杀他,你要来拿我吗?”
居丰脸色无奈,叹道:“小姐何必为难于我。”
云凤晴忽的长声大笑:“尘家小姐好威风,怪不得人人都道,在这山海湖城的地界上,旁人只知有和道盟,哪里还知道官府。只可惜,你和道盟虽威风,今日在场的英雄豪杰,拜倒你石榴裙下的公子少侠们,怕是没有哪一个敢出手的……”
尘洛一怔,忘左右看去,却见这些平日里口口声声,为了她可上九天揽月,可下北海捉蛟的男人,脸色一概白里透着青,手里的刀剑兵刃全都无力地垂下去,刚才一副要拆掉整个园子的气势,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云凤晴微笑道:“有陆李二人的前车之鉴,他们还不受够教训吗?试问这些大门大派大家少爷,有多少是仗着家中之势凌人,有多少是仗着亲朋故旧做高官而而誓霸一方?我势力更大,官更高,哪个敢来欺我?这些英雄豪杰、少年侠士,又有谁没做过丧德败行之事,又有谁没有几件不能让旁人知晓的丑事?我既揭得穿姓陆的,难道就不知道其他人的恶行吗?”
凤晴说着说着,纵声长笑:“英雄豪杰,这就是江湖人的英雄豪杰,世家侠少,这就是你们的所为侠义?天下英雄,不过如此。”他笑声穿云,可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你们做什么丧心病狂、见不得人的事,我才不在乎,你们若干与我一争,若敢于不顾一切来杀我,要敢当着官爷的面来砍我,我倒还敬你们三分,赞你们一声烈性。到头来,你们的霸道骄横,只知用来对付弱者,只要看到稍为强大之人,即刻如鼠见猫,畏缩不前,令人齿冷。最好快些滚出我的家,我见了你们,就觉得心烦。”
他冷笑拂袖,转头悠闲而去,一边走,一边笑:“所谓英雄,所谓英雄……当今天下,何尝又真英雄。”
尘洛脸色铁青只觉他每一声笑,都刺心刺骨,看着身前身后,这些江湖新秀、少年豪杰,人人面如土色,个个神色僵木,心中又气又恨,就算早已心有所属,并不真把这些人放在心间,但想到整日在一起厮混玩乐的,竟是这样无德无行、欺善怕强之辈,更是羞怒,气极之下,纵身直扑云凤晴,娇喝一声,“他们不敢杀你,我敢。”
她出手极快,飞扑如风,再加上又是和道盟的大小姐,居丰纵身怀绝技,一时竟也不敢硬拦,只得叫了一声:“凤公子小心。”
云凤晴头也不回,双手一举一抛,一团绿油油的东西被他扔向了尘洛,原来是他怀中的小帅。
小帅身体凌空,一刀迎面而来,在半空中轻快地翻身,身子一纵,不但躲过了剑光,还对着尘大小姐乌发如云的螓首落过去,动作之迅速,攻击之精准,恰似一流高手一般。
看得一旁诸人无不心中一凛,这姓凤的一家人真个是深不可测,不但身份似乎贵不可言,甚至于一只鹦鹉也像受过专门的训练,竟然精于格斗。
可事实上,是这帮人太小题大做了。一切地一切,不过是云凤弦很坏心眼,喜欢欺负小帅,从皇宫里开始,就爱斗鸟,每次喂食时,更爱逗它,小东西把头伸到西,她就把手移到东。为了食物,为了吃饭,由她亲自喂养的小帅都习惯了来去如电地抢食物了。小帅为了吃饱肚子活下去,不再受坏主人的欺负,也自然而然地被训练处一副好身手。若不是有这样的好基础垫底,当日在海潮楼上,尘洛也不至于被小帅弄到那么狼狈的地步。
当初尘洛没有防备,才吃了大亏,但如今她面对的只有一只看似厉害,其实还真没正式学过功夫的小神,按理说要应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她一见小狗,立时想到上回在海潮楼上之惨状,她是宁死不愿再受第二次羞辱的,立时如惊弓之鸟一般,收剑后退,只想着立起门户,舞刀自保,哪里还顾得上进攻。
她全力一剑攻出,如今心中害怕,急急收刀,即时手忙脚乱,却觉得脸上一热,竟是被云凤晴欺近身边,在花一般的俏脸上摸了一把。
“好个美人儿,我就是爱你这泼辣味道。”
尘洛几乎吐血,剑势一转,恶狠狠砍去。
云凤晴身子迅速后仰,躲开这一刀。
尘洛武功本在之上,奈何此时气得不轻,武功大夫水准,要斩云凤晴,必被小帅骚扰,要看小帅,又要被云凤晴轻薄。一时竟谁也奈何不得,反是她手忙脚乱,东刺西跑,倒成了被戏耍的一个。
一干随她来的英雄侠少们没一个出手救她。居丰念及同门,心下不忍,但素知这位大小姐骄纵任性,此刻气怒至此,若要相劝,只怕反被怨恨,无可奈何,也只得眼睁睁看着。
云凤晴几次三番偷袭得手,眼见尘洛的剑越舞越是不成章法,他一个闪身,乘她不防,又欺近过去,掌中一抹寒光掠影,竟是一把小匕首从袖中滑落到掌间,在他唇角恶意的笑容微展时,手一振,横刃一划,目标竟是束了尘洛纤纤细腰的红色腰带。
这腰带若段,衣袖一散,女子清白之躯暴露于一众男儿面前,以尘洛的性子,只怕必是要立时横刀自刎的。
居丰脸上变色,待要出手,已是不及阻拦,只得大叫一声:“不可。”
声犹在耳,云凤晴一声闷哼,连退七八步,脸上浮起诡异的眼红之色。他伸手拭了拭唇角,抹去悄悄溢出来的猩红血渍,冷笑一声:“好内功,好手段,好卑鄙的偷袭,真不愧是镖局的少主。”
白衣迎风,素来给人儒雅之感的何若此刻也面有怒容,一手牵住怒极欲枉的尘洛,一手指向萧远:“阁下出手如此无耻,到还敢说旁人卑鄙。”
萧远笑道:“各位,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何公子。”
尘洛浑身一颤,想到萧远当中揭穿李砂等人的丑事,心间一冷,难道何若竟也……她竟不敢想下去,下意识一横身挡在何若前面,柳叶剑遥指云凤晴,因为过分愤怒,剑身不断颤动,发出轻微的震动声,竟似连剑也为主人而感气怒,愤而做吟:“你闭嘴,再敢胡说八道,我把你碎尸万段。”
“我就是不说了,难道尘小姐你竟会饶了我?”云凤晴事不关己地悠悠一笑,拍拍手,小帅即刻乘乘停在他的肩头。
云凤晴摇头逗了下肩头的小帅,悠然说道:“你放心,这位何公子,还这个儒雅温文,进退有度,行事大有君子之风,唯一见不得人的就是,他早与和道盟尘大小姐有携手之约。只因知道盟求亲者太众,尘石灯不愿得罪各方人物,神威镖局也不远树敌于四方,所以有意将真相隐瞒,假称和道盟要聚天下英雄而选婿,事前让所有想追求小姐之人,共订一约,无论何人选中,不得妒嫉,不得怀恨,以后还要轻易施展手段,不但绝了和道盟与神威镖局的后顾之忧,反而在以后多了许多利用天下英雄的机会,当真妙极。和道盟新姑爷这个饵果然非常香美,引来了这一干……”
他回头不屑地看向其他人:“英雄豪杰,如蝇逐粪,真是让人恶心得很呢!”他就这样轻轻松松把和道盟与神威镖局的如意算盘说得清清楚楚,冷笑着站在一旁,欣赏每一个人惨变的脸色。
尘洛看是还对其他随行众少年满心不屑和愤恨,如今被云凤晴挑明父亲的用心,见这些自己轻视的人也都纷纷抬头,用愤怒的眼神望来,又羞又窘有愧有慌,扭头便跑。
何若本来是个文武双全的儒雅公子,处在什么境地也不致太失态,这时被云凤晴揭穿用心,也是心中一震,一时竟没有及时拉住尘洛,忙回头追了过去。
其他随尘洛来闹事的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待在原地发愣。
云凤晴冷笑一声:“各位还要我请你们用晚饭吗?”
话犹未落,一群人已是“轰”的一声,追着尘洛想大门处跑去了。
居丰苦笑一下,对着云凤晴施了一礼,也跟着快步出去。
云凤晴抚摸着小帅光亮的皮毛,慢吞吞道:“不送不送。”
谁知很快,远处大门方向,就传出一片惊呼,有一个声音叫得尤其惨厉。
“凤翔公子,凤翔公子。”
云凤晴一怔。
琥珀不会武功,也一手提着裙子,快步跑出厅来,一路往外跑去,再没躲看云凤晴一眼。
云凤晴眉头微皱,脚下也没停着,大步往大门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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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颜 第三十二章 风流之名
“果然还是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啊!”
第二天一大早,整日整夜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云凤晴终于回来了,看到云凤弦安安稳稳、精神抖擞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太大的吃惊,悠然发出一声无所谓的感慨,对云凤弦视而不见地擦肩而过。
“二哥,这段日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三天前尘洛上门闹事,她身边那帮人的底细,你知道这么清楚,没有深刻细致的调查,这绝对做不到。”云凤弦沉声说:“你身边到底还有多少力量暗中隐藏?”
云凤晴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力量,有什么本事,人人都知道。天下的英才全在摄政王手上,别的人,费尽了心,也不过收揽些鸡鸣狗盗之徒罢了。我别的本事没有,消息总算还灵通,你看不顺眼吗?不必你费心,你身边围着的人,想是早就把我的事往上头报了,我是死也罢活也罢,只求快意,用不着你来干涉。”
“你的死活,我早没了兴趣过问,只是不希望你在这山海湖城涉入什么阴谋之中,否则只怕最后死的不知你一个。”
云凤晴哈哈一笑:“平日见多了你嘻嘻哈哈,看你这副凶样子,倒也有趣。你放心,我明白你的弦外之音,你老婆不是我抓的,她人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安心了吗?”他大笑着大步同云凤弦擦肩而过,自往他的住处去。
云凤弦眉头微皱,正想伸手去拉他,忽听得一阵阵喝斥声、刀剑相击省自外头传来。
“什么人?”
“让开。”
“大人有令,凤翔公子府上不得擅闯。”
“叫你们让开。”
“尘公子,别逼我们。”
“你们这帮官府鹰犬,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呼喝声一声比一声强劲响亮,一声比一声怒气激扬,间杂着刀剑相击声、惨叫声也极是刺耳。
云凤弦脸色微变,再也顾不得云凤晴,迳自大步往大门处奔去,同时大声问:“怎么回事,快开大门。”
看门的吓人早不知道缩在哪里躲起来了,好在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人也都惊动了,纷纷出来看发生什么事。一见是大门这的动静,自是快步而来。
云凤弦听外面打得乱成一团,也不等不及其他人赶到身旁,自己先一步打开大门。
却见外头竟有数百人在混战,刀光剑影,呼喝不绝。
云凤弦眉头一皱,运气内力,春雷如炸响,大喝一声:“都给我停下来。”
云凤弦内力虽谈不上高,但她用尽内力的这一叫,倒还真把这一片混乱给压了下来。
守护在外面的两百名官兵,听令停手后退,其他一干人自然也不会纠缠着和官兵对这干,也就没有再追击下去。只是刚才短暂无比的交手,地上有两三名官兵伤重起不来,另有十几个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脸色惨白。
对面以尘洛冰为首,竟也有五六十人,持刀佩剑,满面杀气,一看到云凤弦现身,无不用要吃人的眼光死死盯住他。
云凤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昨日不再装伤后,就令人传信给宣相权就此罢手,不必再围尘家。不管怎么样,也是尘洛刺伤了他,他高抬贵手,放人一马,怎么现在尘家的大少爷竟气势汹汹带着一大帮人来找他算账?
“这个,尘公子,不知……”云凤弦的问候还没说完,尘洛冰已是一剑遥指,大踏步逼近云凤弦:“你把我妹妹交出来。”
两个官兵过来挡住他,尘洛冰仍死死盯着云凤弦,左手一摊一拂,两人已是倒地。
四名官兵冲过来拦他,尘洛冰长剑一摆,便要挥出。
四周官兵一起遥上前,尘洛冰身后诸人神色凛然。
云凤弦大喊一声:“助手,谁也不许动。”这一声喊,叫得又凶又急。官兵们一呆,连尘洛冰也一怔,竟忘了再逼近云凤弦。
云凤弦这才陪笑说:“尘公子,你说什么,令妹她……不见了?”
“你还要装傻,除了你,我妹妹还有什么仇人,昨夜官兵刚刚解禁,我妹妹回家之后,被爹痛骂一顿,罚她面壁思过。她面壁了半天,悄悄溜出去想透一口气,就再也没了音讯。我妹妹并没有别的仇人,不是你,还能是谁做的?”尘洛冰这番话说得咬牙切齿,剑指云凤弦,恨不得即刻扑过来,扎她一个透心凉。
“你妹妹那么任性,结的仇还少嘛?”云凤弦冷冷地倒。“再说,我受了重伤,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三天,刚刚醒来,才恢复点精神,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我有本事绑走身怀绝技的尘小姐嘛?还有,所谓捉贼拿脏,要定一个人的罪名,必须看证据,不能相当然,似乎有些不妥当。”
“你……你休要巧言舌辩,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干的?”尘洛冰咬了咬牙,大吼道。
“不要没要理由便大吼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云凤弦淡漠地眼神扫过气急败坏的尘洛冰,不急不慢地道。
“你今日不交出我妹妹,我就取你的人头。”尘洛冰却不再说什么,挥剑就上。此时二人相距又近,中间又没要官兵阻隔,尘洛冰人随剑到,含怒出招,竟是快若闪电,旁人全都来不及干涉。云凤弦连连后退去,一边闪一边大叫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年头,江湖人为什么就只迷信武……力解决一切,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你这样不顾……死活,就一点也不在乎连……累其他人吗?”
尘洛冰满脸杀气,一剑比一剑刺得快,一剑比一剑劈得急。
云凤弦纵然轻功还算高明,勉强没被剑刺中,但剑气却也催得他肌肤生寒,剑风呼啸间,好几次让他连话都差点儿没法说完。
尘洛冰的性子虽然和妹妹一样莽撞,但功力可比尘洛深厚多了。
云凤弦躲无可躲,最后只得抬手,籍着右臂护腕,硬挡剑锋。
本来纯钢护腕绝对可以挡得住长剑的,没想到尘洛冰一剑劈到云凤弦右臂伤,汹涌的内力即长驱直入。
云凤弦手臂一震,已是被真力激得手腕发麻,脸色发白,还不及抽手退避,第二道内力又侵入体内。
云凤弦闷哼一声,运起全身之力,好不容易勉强化解,第三波真气又疾涌而来。
幸好,这个时候,其他人也已赶到大门前。
“放开。”声未到,剑先到。
风紫辉的剑,总是攻在最先。
出剑是为了救云凤弦,并不是发言示警。虽然先打了招呼,但因为他的出剑速度太快,剑势竟比声音先一步到达。
尘洛冰固然想要催动内力,把云凤弦震得五脏皆碎才消此恨,但人家一剑都刺倒眼皮子底下来了,总不能当成没看见。他又不甘就此放过云凤弦,一边狂催内力,一边猛然向后仰身,整个身体几乎折成直角,但劈在云凤弦臂伤的剑,却没要移动半分。
云凤弦闷哼一声,脸上已出现一点不自然的红晕。
风紫辉一剑刺空也不回转,就势在空中翻个跟头,籍着身子翻转之势,长剑以更快的速度向尘洛冰执剑的手臂劈下。
尘洛冰眼见此剑再也无法兼顾攻守,只得暗中咬牙,放过云凤弦,抽剑一格。
云凤弦只觉臂上一送,泰山般的重压消失,连忙后退三步。
风紫辉不同于云凤弦,一见云凤弦吃亏,已知不能和尘洛冰硬拼,双剑一交,立时抽剑再攻,迅捷如风,绝不停留。
一时兵刃相交不绝,双剑交击不下二十次,俱都快如闪电,却又稍沾即走,绝不让尘洛冰有以内力催逼的机会,尘洛冰也激起了年轻人的心性,见招破招,见式化式,施出浑身解数,最后乘风紫辉一个不备,剑上施出粘字诀,双剑交击时,风紫辉撤剑时手上一滑,剑竟来不及收回,还不及应变,狂猛的内力,如惊涛拍岸,顺着剑身攻袭过来。
尘洛冰心中得意,冷然一笑。笑容才在脸上展开,就僵住了。一把寒森森的剑已经抵在他的后心,即使隔着衣裳,仍然可以感觉得到剑上的寒气,催得人肌肤起粟。
“承让。”风紫辉的声音仍然平淡地没要半分人气,只是他的另一只紧紧地贴在尘洛冰的后背。
尘洛冰的脸色僵木,整个身体也是僵木的。自此他才明白,自己上了大当。风紫辉有意被他粘住剑锋,趁他心神一松时,突出袭击,反手从后面制住自己的要害……一剑尘洛冰被制,随尘洛冰同来的和道盟属下,同时大喝着就要冲上来解救。
二百余官兵,立时就要冲上前阻挡,眼看又是一场大混战,不知会死伤多少人。
云凤弦即时跳起来大喝:“谁敢过来,我杀了尘洛冰。”
这句威胁的话比什么都有效,所以和道盟弟子一起止步,纵然人人恨得咬牙切齿,却没要一个人再敢靠近。受制的尘洛冰突然冷笑了三声。
三声冷笑,一声比一声森冷,一声比一声恨绝,一声比一声怨毒。
云凤弦心中一冷,忽然叫道:“不好,他……”
在他发生之前,尘洛冰已是愤声大喝:“你们为我报仇。”
他毫不犹豫,往后退了一大步,等于拿自己的后心,往风紫辉的剑上撞。谁也料不到这个年轻人如此烈性,云凤弦的声音完全被尘洛冰的大喝压住,风紫辉眼看着这个偏执的少年,手一松,剑已落地。
“停手!”沉沉一喝,不见得多用力,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心神一震。
尘洛冰一阵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脚一软,半跪地上,那往后的一步,没要退成。
这一声天外飞来的狮子吼,在场的其他人,无不全身震荡,就连内力真气都激荡了起来。
在山海湖城中,能发出如此惊雷一吼,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唯有弟子无数的一方宗师尘右灯。一时间,竟连天上浮云,也似被这一喝震住,云止,风息,漫漫长街,竟似连呼吸都静不可闻。
大家不约而同,望向那个长街尽头,大步而来的高大男子。凤目长髯,不是尘右灯,又是何人。
他一步步走来,也不见如何作势,但每行一步,天地间,竟似隐隐有风雷之声,每近一步,众人竟连呼吸都艰涩了起来。
山海湖城中,举步之间,有如此之威者,亦只有尘氏一人耳。
尘洛冰一跃而起,飞奔倒尘右灯身旁,大声道:“爹,就是这人掳走妹妹的,快把妹妹就出来吧!”
尘右灯不加理会,目不斜视地凝视云凤弦,一步步向云凤弦走近。
明明毫无声息,却让每一个人感觉到天地间激荡起的无形风雷。
官兵们挺身上前要保卫云凤弦。
尘右灯,眼不稍舜,步不稍停。
官兵们却在他的可怕气势下无声地往两旁退开,就算是知府大人“有所错失,提头来见”的命令,也远不及尘右灯一步步行来,天地震动的威慑力。
风紫辉的脸都变得有些发白,但他立即往云凤弦身前挡去。云凤弦却抢在他动作之前,足间微点,往前疾掠,轻而无声地落在柳飞扬面前。
“尘先生,关于尘小姐失踪之事,我也是刚从令公子口中得知。”
“爹,别信她的胡言乱语。妹妹刚得罪她不久就失踪了,不是她还能是谁。”尘洛冰愤声说:“这人卑鄙到派人偷了妹妹最心爱的马,自然也有可能会掳人。”
云凤弦一怔:“那匹马不是尘先生所送的吗?”
尘右灯根本不理会尘洛冰的话语,眼中神威凛凛地凝视云凤弦,沉沉地道:“我只问你一次,尘洛一事,是否与公子有关?”他目中神光几可令刚强的汉字折腰屈膝,声音中隐隐的肃杀之气,竟如万马千军,挥戈阵前。
这等可怕的威慑力云凤弦心为之一颤,真是好久没有遇到能把她逼到这一步的人了,感叹归感叹,她却是毫不犹豫、绝不迟疑地大声道:“不是。”“好。”尘右灯沉喝一声:“我信你。”
只一个“好”字,只一声“我信你”,由他低沉的声音喝出来,竟是天摇地动,震荡人心。
尘右灯说出这一句,即刻转身:“和道盟弟子,随我回去。”
“爹,你……”尘洛冰失声大呼。
尘右灯随意一伸手,就扣住了尘洛冰的手腕,于是尘洛冰就再没要力气发出一丝的反对声音,更无力做任何挣扎,身不由己,随着尘右灯离去。
其他和道盟弟子谁敢违命,一起退走,眨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一场极有可能酿成整个山海湖城大动荡的惨剧,居然只在云凤弦与尘右灯一问一答间,完全化解。云凤弦至此方能仰天长叹:“这些天在山海湖城,看的都是些名不副实的人物,还以为所谓的英雄不过如此,江湖豪情,自此而绝。想不到还真有如此英雄,怪不得能有弟子无数,让官府也忌他三分呢!”
“只是,尘小姐失踪,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琥珀至此才敢慢慢走出大门,低声道:“公子,我久在山海湖城,深知和道盟之势力强大,如果尘小姐一日找不回来,只怕公子一日不能脱离危险。”
云凤弦点点头,沉思道:“刚才尘洛冰说那匹马是我偷的,看来是我太轻忽了,早就有一股势力暗中想要对付我,故意偷出了尘洛的马,借口是尘右灯所送,让我收下。然后再过几天,让尘洛遍寻不觅,满怀愤恨时,得知是我偷的马,上门来找我麻烦,最后引发冲突。我没有死,他们就立刻掳走尘洛,嫁祸于我。”
琥珀微微一颤,柳眉微皱:“此人好生歹毒。”
云凤弦摇头苦笑:“也怪我,太轻狂自信,忘了尘右灯的身份地位,他这样的大宗师自持身份,就算发现我地位非凡,也不至于像别人一样拼命巴结我,哪会还没有深交,就把女儿爱逾性命的宝马送给我,如果要大方送马。当初寿宴伤就可以开这个口了,可笑我那时完全没想到这一层。”“现在想到了,也不晚啊!我们聪明能干、奸诈卑鄙的云凤弦公子,打算怎么办呢?”云凤晴抱着小帅,斜靠在大门上,语出讥讽:“退一万步说,你就任他尘右灯误会你又如何?以你身份地位,何需怕他?”
云凤弦皱眉,目光如电,瞪向他:“你就如此希望我与和道盟交恶,不惜处处欺辱尘洛,时时为我树敌,我倒想问你,尘洛失踪之事……”
“与我无关,那小丫头逗逗好玩,真捉了来管吃管住,有什么意思。”云凤晴冷冷一笑:“自然,信与不信,都凭于你。”
也不看云凤弦被气得发青的脸,他自抱着小帅迈步,慢悠悠往外走。
“你刚回来,又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呢?”云凤晴懒洋洋地说:“望情楼的涓儿说要瞧瞧我的小帅,我回来就是特意带这小家伙的。今儿我忙着呢!要不要我带你去渐渐真正的花花世界,用不了两个时辰,你就会记不起古奕霖到底是什么人。”
云凤弦一甩袖子,愤愤然回去了:“给我关上大门,让那个浪荡子以后别回来,整天混在青楼里好了。”
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云凤弦迅疾回身,原本脸上的怒容,消失得一干二净,眼睛眯得成了一条缝,百分之百电视上的奸臣形象,望着外面,嘿嘿冷笑一声。
“你干什么,笑得阴阳怪气?”风紫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我们去跟踪他。”
“……”
“我倒要看看那位整天总说青楼进,红楼出,偏偏对整个山海湖城各方人物,诸般隐私了如指掌的所谓浪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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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青衣小帽,走在街上,居然还真没人能认出她是那位让整个山海湖城摇了三摇的凤翔公子。
他们大本得也毫不显眼,跟踪大摇大摆的云凤晴,的确并不太难。麻烦就是,云凤晴出入的地方。
整个一上午,萧三爷就先后到望情楼的涓儿喝酒,然后是寇绮阁的香月胡天胡地,然后……还真亏得他一下子跑了这么多地方,简直是神人了。
可怜的云凤弦、风紫辉躲在外头,偷偷摸摸,听得里头淫声浪语,娇笑不绝。风紫辉对这些事情根本无心,倒也没什么,至于云凤弦,早已经情是何滋味的她,已经心猿意马,热汗连连了。
云凤晴在里头高床软枕,华室豪宴,吃香的,喝辣的,怀里抱美人,樽中有美酒。
云凤弦则在外有,喝着西北风,听着各种刺耳又刺心的杂音,硬着头皮承受着精神折磨。
刚想躲远几步,耳不闻为净,云凤晴已经兴尽意足,衣歪襟斜地出来,摇摇晃晃又出么往别处去。
云凤弦又振作精神悄悄跟过去,猛见云凤晴回头,急忙往后缩。
云凤晴却只不过是回头拉了香月,亲了个嘴对嘴,另一只手还顺便在她的臀上重重一拍。
姑娘一阵娇笑,似真似假地嗔怒起来。云凤晴只管哈哈大笑。
风紫辉微微蹙了下眉头,云凤弦却不知觉,磨了磨牙。
大中午,云凤晴又叫了四五个花朵般的风尘女,在燕飞楼上叫了满桌酒菜,听曲作乐,专叫姑娘们唱十八摸一类的低俗曲子。
燕飞楼本事权贵富豪常出入之地,纵有歌舞娱客,也大多高雅,这等低俗曲调,不免令得人人皱眉,个个摇头,却又碍于他们凤家此刻赫赫声威,谁也不敢做声。云凤晴越发放肆,半醉半狂,搂着美女,当众拥吻,甚至扯衣撕裙,作出种种不堪之状。
刺激得满楼客人无不纷纷走避,个个脸色铁青,不少人喃喃骂起云凤晴,骂着骂着,被众人视为云凤晴靠山的云凤弦,自然也大受无妄之灾,被人种种不文明、不礼貌的语句问候家中的女性亲族了。
云凤弦可怜兮兮地缩在楼外,竖起耳朵想听听里头的动静,却见一个个客人从自己眼前过。
“真是太过分了。”
“这人简直荒淫无耻到极点。”
“还不是仗着他有个有权有势的弟弟?”
“那个叫云凤弦的是什么来头?听说知府大人都怕她怕得要死,为了她,差点没把山海湖城给掀翻了。”
“说是他被人刺成重伤,整天满城捉人,后来又听说,那家伙一点事也没要。说是老婆不见了,今天搜这里,明天查哪里,搜查的官兵不是砸就是抢。呸,我老婆的首饰盒都能藏得住他老婆那么大个人嘛?我们这些老百姓不用过日子了?”
“他这哥哥更过分,整天就这么招摇过市,败坏风气。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不是个东西?我呸,人谁没要父母妻子,她知道心疼她的妻子,却让他自己的哥哥这样当街淫乱,不知道如果她那失踪的老婆,被人贩子拐了去,也落的这个下场,她心里会怎么想。”
纷纷乱乱的声音传了过来,云凤弦开始还是满心忿然,但渐渐听得脸都绿了,眼神却反而沉静下来。
风紫辉微微皱眉,云凤弦的手已经按住了他的手臂。
此时云凤弦的手,仍有细微的颤动,但声音却清晰沉定:“你立刻去见宣相权,要他好好管束他的收下的人,我是请他帮忙找人的,不是帮他的收下发意外之财的。人一定要找,但如果再让我知道官兵衙役这样扰民,我也不会干休。”
“……”风紫辉的目光从她的手臂循过来,望着脸色铁青的云凤弦,心里倏地一颤。
“不用担心我,我会跟着他,你快去快回!”云凤弦抬头望着风紫辉深沉地墨色眼眸,声音强硬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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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紫辉离开后不久,云凤晴重压吃饱喝足,遣开了身边陪侍的女子,只留了一个最美最媚的香月在身旁,陪着他逛街。明月阁里名贵的裘衣,玉石斋的翡翠镯子,一样样佩在香月身上流连,喜得香月抱着云凤晴,亲了又亲,引得满街侧目。
云凤弦在后面,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一边无可奈何地继续跟踪。
一条长街走下来,云凤晴怀里的香月已然改头换面,华袍明珠翠铛,哪里还有半点风尘女子的味道,分明就是位贵妇人。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耳鬓厮磨,亲亲热热,小声说,大声笑,不知惹来多少人又羡又妒的目光。
就这样走了足足一下午,几乎把山海湖城内几处热闹的街道都走遍了,还唐而皇之,搂着青楼女子,在府衙所在的大街,晃了两三圈。
云凤晴是怀拥美人,脚下自然有无限力气,精神振奋得简直可以一人力当百万兵了。可怜云凤弦一个人冷冷清清,孤孤单单,躲躲缩缩,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
她渐渐眼发红,脸发青,牙齿咯咯响,双手互相搓,双脚则越走越软,人越来越没力气。
眼看着日落月升,还以为云凤晴总要找个地方歇歇脚,谁知他打发了怀里的香月,独自一人,信步闲游。
眼看着华灯初上,云凤弦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云凤晴终于停下了脚步,身体猛地走近路旁的一座彩花飘飘,明灯耀目的大宅院去了。
云凤弦却对这那大院外“掬花台“的招牌,张着嘴巴发傻。
掬花台,是山海湖城有名的青楼,也是特别的青楼。
顾名思意,这里只卖一种花,乃是后ting花。
掬花台,其实是山海湖城内唯一的男娼馆。
云凤弦目瞪口呆,站在掬花台的大门前,终于发出一声虚弱无力的叹息:“不会把!”
卷二 日月现 第三十三章 风起云海
眼看着云凤晴一路走进去,庭院深深,不知道他要夜宿在哪个男子的房里,云凤弦直着眼睛发愣,她是喜欢男人没错,可是……这里的男人……
她才刚一犹豫,只觉一阵粉香扑鼻,竟是一个涂脂抹粉,身高六尺的大男人,一手挥着香扑扑的帕子靠过来,嗲声嗲气地说:“大爷,别在外头,进来啊!”
云凤弦打一个寒战,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即时面无人色,落荒而逃。
背后的声音一个劲叫:“大爷,你别走啊!”
云凤弦把一身轻功施到极致,逃跑速度之快,就是当今天下轻功第一的浮云见了,必也会点头叫好。
云凤弦一口气逃出老远,才停下来,松口气。站在街心,夜风袭来,她深呼吸几次,才把先前吸入的香浓到让她作呕的劣质香味给吐出来。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她忽然皱了皱眉,一跺脚,最终还是回头,又往掬花台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云凤弦学乖了,借着月色,施展轻功,三窜两蹦,就跳进那灯火辉煌的大院中去。
眼看着满院子群魔乱舞,男人抱着男人的刺眼场面,她皱着眉头,努力地四处寻找,更是小心翼翼地藏身在黑暗处、阴影下,以及所有人视线的死角中。就这样东寻思找,总算看到了云凤晴的人影。
他一手抱着小帅,一手抱着一个浓妆艳抹的男子,摇摇摆摆,在西侧一长溜的房间走道上慢慢地踱,明显是要找房间一夜春宵了。
云凤弦全身连抖了几斗,一阵头皮发麻,背后生寒,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跟,痛苦地听到前面男子娇嗲的声音。
“爷,到春哥房里去吧!我房里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
“春哥,别急,你房间太小我不喜欢,让我慢慢挑一间。”
“可是……”
春哥还要争,小帅却忽然剧烈从云凤晴的怀里挣扎出来,拼命地拍着翅膀想要飞入眼前的房间。
云凤晴适时止步,信手一指,懒洋洋道:“我要这间。”
“这是,这是丝绸的房间,他向来性子不好,大爷,你……”
“老子就看上这一间了。”云凤晴完全不理会春哥的反对,大步走到房门前,抬腿一脚踹去,把门硬生生踹开。
春哥捂面惊呼了一声:“大爷。”
云凤晴回头,一手把他扯进房间,一手重重关上大门。
因为房间在西角转弯的最深处,整个掬花台又是丝竹之声不绝,竟然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气息。
云凤晴微一挑眉:“果然有门。”她一跃靠近,小心地在门缝处窥视。
房间里,春哥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生。云凤晴已经放下了小帅,小帅跳起来对着床,不停地用嘴啄着床板。
云凤晴上前一步,用力地掀起床上被子,露出床板,却空无一物。只见他伸手在床板处敲敲按按,过不多时,双臂一用力,居然整张床板都掀起来了。接着弯腰探手向床里,等他再直起腰时,手中已经抱了一个人,赫然正是——尘洛。
云凤弦用力眨眨眼,再揉揉眼,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
云凤晴抱起了尘洛,腾出一只手,把桌上一堆杯子茶壶全扫到地下,再把尘洛柔软的娇躯直接放在桌子上,这才悠然一笑:“尘大小姐,想不到竟在这里见到你。”
尘洛明显被点了|茓道,动弹不得,只得狠狠地瞪着云凤晴,眼睛里只有愤怒,绝无畏惧。
云凤晴笑嘻嘻地道:“莫非尘大小姐有特别爱好,也喜欢玩相公,早就是掬花台的老熟客了。那尘大小姐倒还是我的前辈,还请多多指教才是。”
如果尘洛可以动,绝对会扑过来,就算手上没有兵刃,也要用指甲把云凤晴撕碎,用嘴把云凤晴咬死。可惜她完全不能动,只能狠狠瞪着云凤晴,眼睛几乎都要冒出火来了。
云凤晴讶异地说:“尘大小姐,你怎么不动,又不说话啊?”
尘洛死死瞪着云凤晴,完全是要吃人的眼神,她本就生的娇艳,纵然怒气冲天,脸色绯红,倒也别有一番美丽。
云凤晴一边贪看她的美色,一边故作恍然:“啊!莫非尘大小姐被点了|茓?这可难办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也不便为小姐解|茓,除非小姐你不介意。”他微笑着把鼻子凑到尘洛的鼻尖前:“尘小姐,你要是想我为你解|茓,你就眨眨眼睛,若是不想,也就罢了,我绝不会碰你一根指头的。”
尘洛仍然愤愤瞪着他,眉宇之间,毫无示弱求恳之意。
云凤晴耸耸肩,“既然如此,尘小姐请自便,想必你等的丝绸很快就会进房来与你销魂了,我自去和我的春哥快活便是。”
尘洛俏脸即时变色,猛眨眼睛。
云凤晴皱起了眉头,漫声道:“尘大小姐,你到底是要我为你解|茓,还是不要呢!眨这么多下,是什么意思?”
尘洛忍下满心幽愤,慢慢地,轻轻地眨了一下眼,黑而长的睫毛一闪间,明丽的眸子里,流转出晶莹的水光。
云凤晴一点也不介意这个没人几乎被他逼哭,慢慢地伸出手:“啊!小姐,你的何处|茓道被制呢?”他的手轻佻地摸着尘洛的脸,戏谑地道:“尘小姐,我是正人君子,这可是你同意了,我才冒犯你玉体的。”
此时此刻,尘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中怨愤至极。
云凤晴毫不心软,反而悠悠笑的云淡风轻,双手慢慢往下,经过尘洛玉一般的颈子,慢慢在胸上搓揉:“莫非是这里?”
眼泪终于从这个倔强的少女眸中落下来,无声地划过脸颊。
云凤晴的手犹自往下徐徐地移:“说不定,点的是会|茓呢?在下功夫不好,要慢慢揉才解得开呢!”
尘洛绝望地闭上眼,她不能动一指,不能发一声,平日里心比天高,此时此刻,受如此羞辱,却除了闭上眼睛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云凤弦对云凤晴有种种疑惑,开始还想静静看云凤晴到底搞什么鬼,可是见他越来越过分,越来越肆无忌惮,到底不敢再坐视不管。
真再让云凤晴的手滑下去,尘洛就算获救,也没脸活下去了。云凤弦一抬手,重重一掌震开房门,喝道:“住手。”
尘洛猛然眨眼,眼神中的欣喜希望在看到云凤弦之后,复又变做黯然绝望。
云凤晴看到云凤弦,惊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冷笑一声:“好个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凤翔公子。“
云凤弦神色凛然:“二哥,你太过分了。“一边说,一边抬手向尘洛拍去。她虽然武功谈不上好,见识确实不弱,早已看出尘洛受制的是哪几处|茓道,功力到处,三按之下|茓位即解。
尘洛一得自由,右手在桌上一撑,整个人凌空扑向云凤晴。
倒不是云凤弦有进步,或是尘洛武功太糟。而是云凤弦出手解|茓时,已经做好动手准备。
尘洛却被制了半天,|茓道刚刚揭开,血行不畅,气力不足,动作也不够灵活,此时又一心恨极云凤晴,完全没注意别的事,竟被他一招得手。
云凤弦内力虽不强,但沿着腕脉攻入尘洛体内,也足够让尘洛全身一软,痛哼一声,再也发不出一丝力气。“尘小姐,这里是掬花台,你不会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吧!在此动手杀人,一旦惊动别人,让人知道你尘大小姐出现在此地,妥当吗。”她说的非常快,一说完,立即放手。
尘洛站直了身体,又恨又怨不甘地望向云凤晴,一字字道:“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云凤晴唇角微微上扬:“我等着。”
尘洛用力咬着唇,夺门而出,动作迅快,可是以她的轻功,竟也差点踉跄跌倒。“你怎么知道尘洛在这里的?”云凤弦回头看着吊儿郎当的云凤晴,问道。
“很简单,今天尘洛冰来闹事,我知道尘洛不见了。以尘家的势力,必是先派人全城查过,查不到,才来找我们的。我分析,要把人藏起来,让人不易找到,就算搜查,也很容易漏掉的地方不多,但妓院绝对是其中之一。虽然普通人的女儿失踪,会被卖到妓院的可能性很大,但尘家的小姐,谁会只为贪那几个小钱来绑她,而山海湖城的几家大妓院,都是宾客如云,其中不少也都是山海湖城有头有脸的人,为了不扫这些人的兴,不结无谓的仇,尘家是不好大举搜妓院的。”
“所以你一大早各大妓院来回跑,怪不得,每处你停留的时间都不长,若是真要找乐子,根本不够时间。”
“第二,就是府衙和牢房。和道盟势力还没有大道搜查府衙的地步,而牢房往往是最易被人忽视,最好藏人的地方。我当然不能直接进去搜搜找找,不过我有小帅。我发现小帅有别于其他的鹦鹉,嗅觉很灵敏,所以故意找时间,训练它做各种事,其中包括找人。”
云凤弦望着云凤晴手上的小帅,皱了皱眉头,想不到她养的这只鹦鹉倒是个奇葩,“你今天不是带着香月逛街,你是带着小帅找人……”
“对,我到府衙大街,在府衙和牢房门口来回地走,如果还有一丝气味,小帅不会闻不出来。既然两处地方都不在,那总还有别处。我仍然认为妓院最有可能藏人,几处大妓院找不到,就到山海湖城唯一的男娼馆来晃,果然一到门口,小帅就有特别的举动。”
“男娼馆,果然妙不可言,谁能想到一个女子会被藏在根本不需要女人的男娼馆呢!”云凤弦想到刚刚朝着她扑过来的六尺男儿,心有余悸。“我一间间房找,直到找到这里。本来想好好摆弄那任性无知的女人,你又跑来多事。”
云凤弦目光一闪,默默望着云凤晴,为他竟有如此机变通透,慎密无缺的心思而感到震惊。
云凤晴看她凝立蹙眉,冷笑一声,俯身抱起小帅,漫步往外走。
“你又去哪?”
“还能去哪,美人让你放走了,我总要找别人来销魂吧!这里不错的男人挺多,要我介绍几个给你吗?”
云凤弦深吸一口气,双手还是忍不住颤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带着比尘洛更强烈的愤恨,扑上去把云凤晴掐死了。
云凤晴似乎以气死别人为乐,见云凤弦郁愤,更觉痛快,大笑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只留云凤弦一个人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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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洛总算安全被救出,一场大风波也就这样消弭下去。
尘洛天天嚷着要杀云凤晴,被尘右灯派了二十多个弟子,牢牢看在家里。
和道盟和官府,同时介入了追查尘洛被绑架的真相。
尘洛声称,只是问道一缕幽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从她身上,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于是所有的搜索力量都放在了掬花台。床底下有隔层的丝绸,在尘洛逃走的当天,就暴毙而死。而掬花台其他人,无不是喊冤叫苦,声称什么都不知道。再查丝绸的来历,只知道是孤儿,无父无母,十三岁在街上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了掬花台。
查来查去,所有的线索,就这样至此而绝。
云凤弦寻找古奕霖,也同样没有任何好的进展。
山海湖城里到处有官兵东找西查,也有和道盟的弟子四处探听消息,一时整个山海湖城的气氛又跟着紧张起来了。有的百姓根本不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就先准备行装,准备逃难。
云凤弦无奈,只得强忍心中焦躁不安,让宣相权暂缓搜索之事。
而此时,有两件大喜事,又发生在山海湖城。一件是经尘洛被掳之事后,尘右灯把女儿的终身大事看得非常严重,要让尘洛同何若尽早结亲。
日子定在了本月的十五。虽然仓促了一点,毕竟两家手下仆人众多,勉强也可以忙得过来。请帖子满天发,山海湖城内,甚至风灵国境内,还不知道要有多少有脸面的人亲自来相贺呢!
另一件,是化血堂广邀天下英雄到望月居参加幽贡曲的收徒比试。所有人如若想入幽贡曲的门墙,继承他的武功和化血堂的基业,都要在化血堂待客之所住几天,让幽贡曲好好了解大家的性情德行,然后才考量武功,从中找出最满意的传人。
而山海湖城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都受邀参予此次盛会,也好多给幽贡曲意见,甚至裁判最后比武的输赢。
一时间山海湖城上下都忙成一团,到处是来回奔波的人,大开的城门,每天都迎进许多佩刀挂剑的江湖人。街上行人拥挤,动辄就听到不同的江湖人,兵刃在走路时相互碰撞的声音。
原本就富有的山海湖城,成了一片汹涌的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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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才刚刚在东方露出半个头,云凤弦已经早早起身,负手站在花园中。晨露未尽,晨风徐起,早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都是冷的。
云凤弦微微闭上眼,天已入冬了。
“公子,天凉了,小心身子。”温暖的外袍,被纤纤素手披在肩头。
云凤弦微笑回身:“琥珀,风紫辉也在那边呢!”她一指站在角落处的风紫辉:“你怎么不关心他着凉否?”
“使君既无心,我又何必增他烦恼,再说风公子武功绝世,想来也不惧风侵的,只是公子……”琥珀美眸中涌出无限地关切,“你连日来太伤神了,连风公子也说你神思过度,郁结于心,若不宽养,终成病势。你既要忙着寻找夫人,为何一定要淌那化血堂的浑水?”
“望月居里,已经聚了太多人了,根据我的经验,不管是为了比武招亲,为了选武林盟主,还是为了什么藏宝图,什么大秘密,只要是太多的武人聚在一处,都会发生动乱或阴谋。所谓的幽贡曲要收传人,继承他的一切,怎么看怎么有阴谋的味道,我既人在这里,总不好坐视不理。”
“公子,天下事太多,公子又怎能一一顾得过来,何况夫人的行踪至今未曾寻到。”
“我不是圣人,不会去忧国忧民,不会去思考太多的事,但事情既然发生在我眼前,我不可能装成没看到。而且,我始终相信奕霖不管是自由的,还是被别人所控制,都绝不会离开山海湖城。此时城中发生的任何大事,都极有可能与她有所关联,我更不能袖手旁观。”
琥珀垂首一叹,幽幽道:“想来公子仍是不愿琥珀相随了?”
“那里都是江湖人,你不会武功,去做什么?好好留在家里,闯荡江湖的事,自然是由我们男人做的。”
琥珀垂首良久,方才低声道:“公子,切切珍重自身,莫要叫琥珀日夜牵挂。”
云凤弦笑道:“好了好了,又不是远行万水千山,不还在这山海湖城里吗……”
“时间到了,大家都准备好了,你走不走?”风紫辉适时提高声音的一声招呼,让云凤弦不必再硬着头皮安慰琥珀。她才扭头对风紫辉道:“好,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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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居外,客若云来。里头人声鼎沸,外面居然还不断有佩刀持剑的江湖人进去。云凤弦远远地叹了口气:“幽贡曲的独门武功,化血堂的全副身家,这的具有这么大吸引力吗?咦,那不是……”
望月居前站了个眉目清秀劲装少年,招待来客。招呼安置,全由他一人负责,正是云凤弦的熟人——空洃。
空洃也远远见了云凤弦,即时扔下不断登门的客人不理,快步走近,见了云凤弦,抱拳施礼道:“见过凤翔公子。”
云凤弦见他表现得如此自然,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倒也觉得有趣:“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几日不见,你倒真叫人眼前一亮,那些个柔弱的气息,倒全然不见。”
空洃微笑着道:“说起来,倒要多谢公子,我本是化血堂的暗子,平时要用柔弱少年的面貌掩饰身份,便是被人欺凌也只得忍受,只因公子识破了我的身份,主子便让我转做明子,从此还我真面目,想来我还不曾谢过公子大恩呢!”他说着又是抱拳深深一礼。
云凤弦心中佩服,好一个幽贡曲,真个好风度,被自己拆穿毒计,不但不惊慌掩饰,反而大大方方,让空洃以化血堂弟子的身份出面主事,又让空洃来找自己这死对头道谢,淡淡几句话,倒把自己力挫化血堂阴谋的事,说成是对空洃施恩了。随随便便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真不是简单人物。
云凤弦暗自心念电转,口里笑道:“好说好说,你若要谢我,我住进望月居之后,多多照顾也就是了。”
“公子,你要进望月居?”
“是啊!幽先生不是广邀天下英雄,只要肯赏脸的,都可以到望月居做客,直到他通过观察此人的品德,比较此人的武功,然后挑出真正的传人吗?莫非,你嫌我云凤弦浅薄,不够资格来做望月居的客人?”
“凤翔公子,我料定你会来。”带点醉意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云凤弦一惊抬头,却见云凤源穿一件胸前满是酒渍的青衫,拎着酒壶,从望月居大门处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招手叫个不停。
云凤弦一惊,忙快步迎上:“你怎么也来了?”
云凤源用半醉的眼神斜睨了她一眼,恶声道:“怎么,就准你来?我虽武功不佳,但自问聪明才智不弱于人,根骨应该也不差,焉知人家明先生瞧不上我。”他不由分说,拖了云凤弦往里走:“来来来,你来了更好,与我做个伴,大家在里头才不嫌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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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居里一间间新建的房子,似乎都已住满了人,上次来觉得过于空旷的地方,此时到处都是人影。
有人坐在屋顶上喝酒看下头的全武大戏,有人站在门前吐纳练功,有人张着双眼,紧张地盯着别人打斗,有人挥笔如飞,迅速地记录别人的招式。
甚至有人打了一桶水,在自己房子外头赤着膀子洗澡,也有人扯直了脖子,吊嗓子唱戏,有人三五成群,有人独居一处,大家全都各做各的事,谁也没去管那几十个打来打去的人。
暗器满天飞,飞到自己面前时,或一闪,或一抄,接着自取做自己的事,刀光剑影可能误伤他人,有本事的泰然自若,等人家刀来剑到时,随便闪开,再不理会,本事稍弱的躲远一些,若有人受伤,纯属自找,与人无尤。也有人兴致一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拎着兵刃,也扑往战团中去。
不断有人受伤,有人惨叫,有人或飞越出墙去,或负伤跌跌撞撞,带了一路血迹往门口逃去。但受伤的,也不仅仅只是打斗中的人,或为打斗误伤的人。
云凤弦一路往里走,左边两个人刚刚笑容满面地握手,立时传来骨头碎裂声,受伤者捧着完全废掉的右手,一语不发,扭头就走,这还算幸运的。
右边三个勾肩搭背,怎么看怎么像好朋友在聊天的人,忽然间就有两个趴下去了,一人背上Сhā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人整个胸膛都被重重掌力击碎,唯一站着的那个,脸露笑容,往前走出不到三步,身子一晃,也倒下去了。
前方有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正坐在树上看戏,眼见下头一枚飞针射偏,对着自己射到,凌空一个斛斗翻下来,才刚刚站稳,闷哼一声,扭头一掌拍出,手拍到一半,人头己经掉落下来,鲜红的血从他颈子上喷了出来。
他身后那个本来站在原处练功,根本不介入任何争斗的中年男子微微一振袖,一道蛇一样的乌光,即时收入他的袖中。
云凤弦不只是因为晕血,还是因为气愤,脸色铁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简单,不止是山海湖城,简直是天下英雄,凡是来得及的,有一大半都赶来了。别忘了幽贡曲在济州有如许声势,他的财富不会比任何传说中的宝藏少,更可况还有他的一身武功,以及化血堂的强大势力,这么大的吸引力,谁能抗拒。来的人中,有不少过去有仇,仇人一见面,打起来不稀奇,就是没仇的,武林人性子强,三句两句不合,也自然打起来了。还有一种人,一心想当幽贡曲的继承人,想找各种机会铲除别人,或赶走别人,自然也就要打生打死了。那么这些人互相暗算,随时出手,有什么稀奇。你也小心些,莫让别人暗算伤了你。”
云凤源轻声解释,神色轻忽平淡,毫不在意。
云凤弦愤声说道:“既然这样危险,你干嘛非跑来凑热闹?”
云凤源冲她悠然一笑,淡淡道:“这里龙蛇混杂,各方高手都有,其中也有不少耳目灵通,各据势力的,说不定能探到奕霖的消息呢!”
云凤弦震了一震,声音低了下来:“大哥!”
云凤源笑着拍拍她,劝慰道:“傻瓜,别做这傻相了,相报答我,好好陪我喝一杯就是了。”
“凤翔公子,请随我来,我给公子挑一处好住所。”说话的,是不知何时已来到云凤弦身边的空洃。
云凤弦忽然一抬手,抓住空洃的手。
空洃手微微一震,想要抽回,却又没抽。
云凤弦用另一只手一指战团:“这些人打杀成这副样子,你们很高兴吗?”
“公子,我也劝过他们不要打,嗓子都喊哑了,没有人听,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家主上寻找继承人,原是为化血堂的未来做打算,毕竟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早就习惯用武功解决一切了。”空洃微笑道:“公子若是看的不顺眼,大可以用武功,把一切事端压下来。”
云凤弦只觉一股怒火直往上冲,四周到处呼喝声不绝,兵刃相击声不断,到处有鲜血溅,到处有惨叫响,让她感觉直如置身炼狱一般,强烈的不适感又一次涌上了心头,她竟也顾不得思考是否可行,冷喝一声:“我就压下来给你看看。”她说完本来因为晕血不适而苍白如纸的脸上一片端然,眼中闪烁着毅然的光芒,整个身子站得稳稳,忽然间张口,就待以全身内力发出一声大喝,试试喝止众人。
空洃不知为什么,目光一触她此时的眼神,心中竟是一悸,想到她再有本事,怎能一人压得住数百豪杰听他的话,若是触犯众怒……心念至此,空洃忽的脱口叫道:“公子不必如此,我让他们立时停下来就是。”
云凤弦一怔:“什么?”
空洃微微一笑,足尖微点,人轻飘飘掠上最高的一棵大树:“各位请住手,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寒节,从午时开始的便要准备灭火,大家还请先回住所准备好食物,因为本堂甚至整个山海湖城,将有十二个时辰没有熟食,还请大家先行准备。大家不管有什么仇怨,也都暂请住手,且过了这个寒节,再各自解决不迟。”
他内力不弱,声音又清脆好听,即时传遍满园。
打斗的人,有一大半停了下来,另一小半,则被其他在园中穿梭的仆人忽然出手分开。
空洃这时又道:“今日我主人也请了许多贵客,共待吉时。如果还要继续打下去的,请出去打,从此不要做我望月居的客人。”这话说得重,剩下的一小半纷乱的打斗,果然即时停止。
风紫辉低声解释道:“寒节是指风灵国将有十二个时辰不烧炊烟,不煮熟食。所有的食物都要当天准备好。是用来纪念风灵国战死的英灵,神圣的时刻,不能受到影响。”
云凤弦听得只觉新奇有趣,云凤源却莫感其妙:“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啊!你要解释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风紫辉即时闭口不言,神色始终是淡淡的。
空洃轻盈地自树上跃下:“凤翔公子,如此你可放心了。我们去你的住处看看,是否合心意?”
云凤弦向四周望去,所有的杀戮争斗已经停止,刚才打生打死的一干人,全似没事一般,好像方才根本不曾杀戮生命,璀璨肉体。地上的尸体、残肢、肉块,被化血堂的下属迅速清理,地上的血迹正被人以清水冲净。一切的杀戮余迹,都可以轻易被掩饰。
很快,这里又是阳光下,清清朗朗的好花园、好住所。只是这样的平静,也最多能保持一天,那些武林人,每个人眼中都满是猜疑和防范。每一个人的身体都充满着戒备,充盈着力量,随时准备投入任何战斗中。
云凤弦垂目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去看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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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洃领着云凤弦一路往里走,绕过几处假山,一指前方一排飞檐秀阁的三层小楼:“这里是贵客的住处秀月阁,共三十个大房间,房间里又有大小隔间若干,就算是带了四五个下人在旁边服侍,也够居住了。现今,只有十三间房有人住,一间已是凤源公子的,其他十二间,也有凤翔公子的熟人。尘右灯老英雄一间,尘洛大小姐一间,帝顺帝公子一间,何若何公子一间,另外还留了一间给宣大人,只是大人公务忙,只怕今日是来不了的。”
云凤弦听得奇怪:“怎么回事?他们也来争做幽先生的徒弟?”
“自然不是,主上请山海湖城中几位最有脸面的人物做公证人。尘老英雄自从上次尘小姐被掳后,再不放心,所以走到哪里,必要带着尘小姐。帝会长说他不擅武功,所以派了学武最勤快的爱孙过来。神威镖局的何夫人,几乎很少抛头露面做应酬,一向是由何公子出面应付一切的。其实这几位也不会真的长住,只是偶尔有空就过来,哪一位不是大忙人,谁敢真叫他们一直住到最后决定人选之时啊!不过,其他几位客人,倒都是江湖上的名人,武功高,身份高,本领高,地位高,竟也赏脸,要来争夺传人之位,我等怎敢怠慢。公子若有兴趣认识,我来为公子介绍。”空洃慢声细语地引着他们走近了秀月阁。秀月阁不愧是贵客呆的地方。前方有非常广大的练武场,一应各种兵刃,早就摆放妥当,无论是自己练功,还是互相交手,都十分宽敞方便。练武场前是一池碧水,清水游鱼。水上,高低不等的Сhā着一根根竹竿,想是用来练轻功用的。因贵客必是难得的高手,所以不用普通的水上木桩,而用这最脆最细,最难受力的竹竿,倒也是一桩巧思。
云凤弦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跟着空洃走。隔着秀月阁还有四五丈,已有几条人影,如飞一般迎上来。
跑在最前的是帝顺,飞跃而来,兴致极高地招呼:“凤翔兄。”叫声未止,另一个人影已越过他,带着一抹流光,直冲向云凤弦。
云凤弦往后一缩:“尘大小姐,我可是救了你的人。你不会因为恨我二哥,所以要抄斩我全家吧!”
尘洛人刀俱势如闪电,声音里满是怨愤:“你们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
云凤弦挑眉叹气:“好好好,在你看来是这样,我也就懒得和你讲理了。”
风紫辉已经拦在了云凤弦的面前,不过尘洛的剑并没有劈下来,因为半空中持剑的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洛儿,不可莽撞。”何若在她的身后皱眉低喝。
尘洛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眼中满是悲愤,一会儿盯着云凤弦,一会儿看看何若,忽的奋力甩开了何若的手,扭头自回房间去了。
云凤弦微微一皱眉,只觉大小姐,此时的表情特殊,倒不像仅仅只是怨愤旧事。她心中还在思忖,何若已抱拳解释道:“洛儿她行事莽撞,多有得罪,还望凤翔公子念她劫后心绪不宁,不要计较。”
另一个声音几乎也在同时响起:“都是小女不懂事,还不曾谢公子相救之恩,反而恩将仇报,我代她向凤翔公子道歉。”
原来是尘右灯龙行虎步而来,人未到,声先到,语气温和,面带笑容,又变回一个慈祥长者,当初那震动天地的凛然之威,好像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云凤弦忙笑着说些客气客气,帝顺也以晚辈之礼见过,云凤源见躲不过,也只得客套两句。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近过来,施礼道:“小人特来为主上传话,主上已在正厅摆好酒席,想请尘先生、尘小姐、何公子、帝公子、凤翔公子与凤源公子赏脸。”
云凤弦笑着一指秀月阁,问道:“里头其他人呢?”
空洃笑道:“里头的人虽相比外头别的人,身份高些,武功高些,势力大些,本事大些,毕竟还远不如主上,否则也不必做主上的弟子继承人了,主上自是不便宴请他们。”
云凤弦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也是来应征的啊?”
空洃露齿一笑:“公子的心意,岂在区区化血堂?这话是主上亲口说的,再说,公子的身份,又岂是旁人可以相比的,便是怠慢了天下人,岂敢怠慢了公子。”
云凤弦叹气摇头:“空洃,真想不到,你竟生了这样灵巧的嘴,我说不过你,想来大家也都不会驳幽先生的面子,你头前领路吧!”
其他众人也一起点头。空洃在前面领路,大家一边跟着走,一边闲话聊天。
帝顺拖了云凤弦就埋怨道:“此处危机四伏,凡是要当幽贡曲徒弟的人,随时会有被别的竞争者杀死的危险,你跑来做什么?”
云凤弦也只是笑笑:“闲着没事,来玩玩。”
“玩玩?”帝顺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别担心,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云凤弦的安慰,明显不曾让帝顺放下半点心,只是扭头又去瞪云凤源,凤兄,你固然文采出众,武功却实不是你的长处,你又何必来凑这热闹?”
“我一向任意而为,从来不理轻重的,帝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当日帝老先生礼聘我时,也亲口许诺绝不干涉我的自由,帝兄如今倒要管起我来了。”帝顺没好气地道:“行了行了,我一片好心,你们全踩在脚下。你任性胡为也就算了,怎么也不想想嫂夫人。你若是有个什么危险,嫂夫人怎么是好?”
“放心,我与卫珍早有约定,不管是谁死去,另外一个人都要好好活着,还要活的精彩,活出千百倍的快活,活出两人份的幸福才好。”云凤源不以为意地一甩袖子,袍袖被风吹得微微拂动起来,他的声音悠悠,随风而起。“我来这里的事她知道,她才不担心呢!今早我出门时,她还叮咛我多在秀月阁中住几日。她不用陪我,忙着呢。”
云凤弦在旁边忍不住心中讶异:“在忙什么啊?”
“呵呵,卫珍性子洒脱。最喜欢与名士共游,赏玩文字,又招来美妓,歌舞助兴,这是常事。”说起往事,云凤源唇边不免渐渐露出温柔笑意来。
云凤弦微微一笑,道:“嫂夫人真及的名士风流,真个叫人钦佩。”
帝顺脸上一片神往之色:“莫非此时嫂夫人仍在影湖做歌吗?”
“是为了我吧?”云凤弦沉声道:“嫂夫人虽素喜着男装,与男子中争才名,偕美妓游山水,但未必喜欢事事如此招摇。当日初来此,是为了显示本领,一会山海湖城内的才子,如今已在济州多年,再做这样的事,想必是为了我。妓院来往三教九流,达官贵人、一方豪霸都多,消息最灵通。嫂夫人必是见我寻不到奕霖,日夜忧心,所以才这样招了众人来,明为斗文作乐,暗是为我探听消息。”
云凤源一掌拍在他肩上:“大家一场相交,心知便是,不必太放在心间。卫珍是个逞强好胜,喜欢独占风头的性子,你真当她全是为了你吗?”
云凤弦但笑不答,心中有一股暖意,徐徐升起,注往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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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日月现 第34章 计上心来
正厅转眼已到,幽贡曲早就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来。
大家见面,拱拱手,见个礼,入了席,客气一番后,开使用菜。
寒节,菜全是之前准备好的。并没有因为不能升炊烟而有些寒酸,仍然是丰富不已。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看得人垂唾三尺。待客主人的笑容亲切异常,语言生动有趣。可惜云凤弦一想到今天所看到的鲜血炼狱,便觉意兴索然,什么胃口都没了,勉强装出笑容,应付完一顿饭。
外头响起了连绵洪亮的钟声,直传出两三里去。
空洃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环视着满堂的江湖人士,微笑道:“现在午时到了,主上怕众多位太过无趣,特意举办了射箭比赛,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前来参加。”
此时,一直坐着的幽贡曲笑着满面地站起身,道:“各位若是有兴致,厅外早备了弓箭,大家高兴的话,也去试着玩玩吧!”
在场的虽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但也都不可避免地想要展示出自己的武艺。幽贡曲的话一落音,竟都一起起身,说说笑笑着出去了。就在他们吃一顿饭的功夫,外头早已摆好了五十余张大小、轻重、形式都各不相同的弓,远处也早已端端正正,放好几十个远近不一、大小不同的箭靶。
在场诸人除了云凤弦的箭法不怎么样,对其他人来说,这种程度内,射箭正中靶心都十分容易,大家伙十分重视这次的表演,私底下个个都是摩肩擦掌,希望自己拿个彩头。使成为幽贡曲的弟子的脚步又近几分。作为主人的幽贡曲,第一个射箭。他随手拿起一把重弓,弓身黑沉沉一片,毫不显眼。他微笑地说道:“但愿我化血堂未来的主人,能保卫化血堂所有的弟子,让每一个人都有安宁的生活。”他轻轻松松拉开弓,轻轻松松射出箭,毫无悬念地箭中靶心。四周一片客气的叫好声。
只有云凤弦懒得开口,反而撇了撇嘴,暗自嘲讽道:“你如今的财势地位,还不够让你的手下过安宁日子?只怕是你自己心猿意马,不得安宁吧。”
幽贡曲射完,在场众人以身份而论,就只有尘右灯最高。只见他上前取了一张硬弓,轻松地一拉。他手中的箭已离弦,不偏不倚,射在幽贡曲射中的靶子旁边并排的一个靶子,远近都不差一分一毫。既不失色,也不抢占光彩,可见终是用了心思的。
帝顺笑笑上前,取了一把金雕银嵌,宝玉珠光四射的弓,朗笑一声,把箭射了出去。帝顺做得中规中矩,当射中靶子时,还是响起了一阵很给面子的掌声。
何若在尘洛耳边低声道:“洛儿,你先射。”
“这个时候,你倒知道客气礼让了。“尘洛冷笑一声,喝道:“我自射我的,不用你来操心。”
何若碰了个软钉子,一声不吭地走过去取弓。
云凤弦耳尖,隐约听到一些,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们一眼,暗忖道,这两人明明情投意合,怎么如今像在闹什么不愉快似的?
这时何若已取了一把高过一个人,擦的整张弓亮到眩人眼目的长弓。只见他背对箭靶,面向众人,一手牢牢持弓,一手稳稳架箭,一足单立,一足反踢到弓弦上,藉着足力张开巨弓,大喝一声。手中巨箭射出之时,带着巨大的风声,一连洞穿了七块箭靶,“夺”的一声,直射到靠墙的一株大树上,震下一地落叶。
尘洛冷笑道:“好声势,好气派,好本事。”她一边说,一边快步过去,挑了一张刻有繁复花纹,竟还有淡淡香气的木弓。才刚刚张开弓,一个熟悉的声音划过她的耳际。
尘洛猛然回头,手中弓箭指定了忽然出现的云凤晴。
可是其他人的注意力却全都在云凤晴身边的另外两个人身上。
一个锦衣华服,面容清秀俊雅,一个墨衣斗笠,难窥真容。
在他们身边,站着一路领他们前来的空洃,此时正乘众人一怔之间,同幽贡曲交换了一个眼色。也亏得他聪明过人,又深得幽贡曲的信任,所以一见这位来历不明,却拥有震动整个山海湖城的敬公子,立刻毫不犹豫,把他当做最尊贵的客人,引进这后方的箭场。连着正巧和他们碰在同一个时间赶到的云凤晴,也沾了光,跟着直入无阻。
纵然在场大多是山海湖城有头有脸,有势力有能耐的人物,见到这两个神秘莫测的人出现,竟都有些暗暗心惊。
只有云凤弦跳起来冲过去:“你,你们,你们怎么会来,怎么会在一块儿?”她既想逼问云凤晴为什么跑来惹事,又想问二长老为什么没走,既想拉住二长老,想法子逼他去查寻古奕霖的下落,又想挡在云凤晴面前,以免尘大小姐真的一箭射来,又闹出大麻烦。二长老见她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微微一笑道:“我听说望月居有好玩的事,就来凑热闹,在大门前遇上你的二哥,我们聊了聊,就一起进来了。进门后一报身份,这位姑娘就领着我们一路走到这里来了。”他笑得轻松,答得悠闲,这一番对答间,按理说,尘洛就是有十支箭也都发出去了。
可是出乎云凤弦的意料,尘洛明明气的全身发抖,明明眼中全是愤恨,脸上满是杀气,可扣在弦上的手指,就是不松,箭尖虽仍遥遥对着云凤晴迟迟不射。
云凤晴全不在意地把身体暴露在尘洛的射程之内,唇角只有一抹冷冷的笑,用同样冷冷的目光回视那怒恨到极致的女子。
就在所有人以为尘洛必会箭射云凤晴,连尘右灯也准备开口喝止时,尘洛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一箭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愿你的后半辈子,永远活在我的手掌心里,再也别想有一天安宁自由,只能任我摆布。”
她的声未绝,双眼仍然紧紧地盯着云凤晴,双手各持弓,箭在背上一搭,竟是头也不回,反手一箭射出。
众人只听“夺”的一声,箭尖已稳稳射入靶心。
云凤晴扬眉高笑:“好,好好,尘小姐。认识这么久,今天我是第一次有点儿佩服你了,只可惜,你箭法虽好,这个愿望,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
他大步上前,毫不介意地与尘洛擦身而过,犹自全身放松,竟不做半点防范。然后不再看尘洛一眼,信手拎起一张弓,在手中再三抚摸之后,才用稍嫌低沉,却遥远的像传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说:“但愿所得如你所求。”云凤晴自小习骑射,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箭到处,竟然准确地自七个被巨箭穿透的靶心处穿过,分毫不差地从巨箭尾部直接钉入,把一支巨箭一分为二、三支箭一同深深扎进大树里。
这一箭大见功力,引得一片叫好声,云凤晴却犹自持弓而立,久久不动。
云凤晴从侧面看到他的脸上,不知是阳光太耀眼,还是自己眼花了,仿佛依稀似乎可能也许看到了他眸中有一点晶亮之光。
“敬公子,可愿也试上一试?”幽贡曲适时开口招呼这神秘莫测,却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慢的来客。
二长老摇了摇头,轻笑道:“我不会射箭。”
“不射就不射,信天不如信自己。”云凤源不知从身上哪一处,摸出一只酒瓶,大喝了一口:“我一生所求,都是我靠我的努力和付出所得到,未来的一切,我也同样要用努力和付出去换取,老天是什么东西,我才不信他!”
云凤弦风紫辉招招手:“你也去玩玩吧!”
“不用。”
“玩玩就好~”云凤弦强拖着风紫辉上前,挑了一把线条优美简洁,并没有多任何多余装饰的弓,硬塞到他手里:“快射吧!”
风紫辉顺手接过弓,抽了一支箭,搭在弦上,淡淡望了云凤弦一眼,箭已经射了出去,准确射中靶心。云凤弦望着眼前或近或远的箭靶,当年狩猎时的豪情又涌上心关,她拿起一张轻弓,凝神聚力,徐徐张弓,然后深深吸气,又闭了闭眼,带着满心的期盼,松指。箭出。中靶。。。只可惜离靶心还有两三寸的距离。
四周一片寂静,显然别的人都没想到,云凤弦的箭法,居然烂到这种地步。
云凤弦自嘲地冷冷一笑,把弓箭随手一抛。其他人,叫好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本来扬起来准备拍的手僵在半空中。
就在这一片静寂中,一个清晰地掌声响了起来。
二长老一边拍手一边笑:“很不错,进步很神速,比你在狩猎场射的那一箭,已经准了好多倍了,照这种速度再练下去,不出一年,你必是天下少有的神射手。”
幽贡曲眼神一闪,问道:“敬公子与凤翔公子是旧识?”
二长老微笑着闲踱向云凤弦,“以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云凤弦看着走近的二长老,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敬公子……”
二长老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思,先一步笑对众人拱手道:“在下到这里来,只为看个热闹而已,能与各位会面,更是意外之喜,我另外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了。”也不待众人挽留,拱手便去。他来的无比突然,却也去的无比迅快。
幽贡曲在后头叫了七八声敬公子,他也一样听而不闻。其他人怔怔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眉眼间都是深深思虑。
只有云凤弦,根本不和他客气,拔腿就追。幽贡曲眼角微挑,空洃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尘右灯面带微笑,信手扣着腰间一块美玉,发出清越好听的声音。一旁大树上一只一直非常安静,一动不动的小鸟,忽然展翅飞了起来。
云凤弦一路追着二长老处了望月居的正门,大喊道:“老头子,你给我站住。”
二长老竟真的听话站住。
云凤弦一气冲到他面前,还不及开口,他身边的那个墨衣人忽然一掌劈来。
云凤弦一怔,风紫辉适时说一句:“无妨。”
此时掌风已落,却在云凤弦左边,接着墨衣人又往前后右三个方向各劈三掌。
风紫辉低声解释:“他以掌力结出有质无形的气墙,我们三个人身周都被他的气劲所包围,其他人就算功聚双耳,也再听不到我们在谈些什么。”
二长老微笑地道:“可惜要让和道盟和化血堂派出的高手探听失败,回去挨训了。”
云凤弦哪里还顾得有没有人偷听她的话,急道:“你快点告诉我,奕霖到底在哪里?如果不说,你别忘记身为风灵长老应该要做的事情。”
二长老不气不恼,只是微笑摇头,“我是风灵国的旁观者,绝不可以Сhā手干涉任何事,我只是看戏的人,要找妻子,你必须靠你自己的力量。”
“混蛋!”云凤弦大吼:“你别想耍着我玩儿~你不能Сhā手,你跑这来看戏,是不是来找抽的!!你说你是来通知我风紫辉的事,说完就该走了。别说什么干扰不干扰,你以这种高深莫测的形象在别人面前晃来晃去,本身就已经是干扰了。”
二长老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很好,你果然聪明,这也给你抓住把柄。好吧!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点消息,古奕霖的确人还在山海胡境内,你甚至不必去找他,有关他的资料,最终会送到你面前的。”
“……”
“回去吧!”二长老悠悠一笑。
墨衣人又是一掌劈来,这一掌正好劈在云凤弦肩头,云凤弦身不由己,被震得飞出四五丈,直撞到望月居的墙壁上,但是前胸后背,却丝毫不疼,双脚稳稳站在地上。再抬头时,二长老和墨衣人都已走得没有影了。
风紫辉徐步到她身边,淡然地道:“回去吧!”
云凤弦不甘心地愤愤一拳打在墙上,又痛得一缩手,用左手去抚右拳。
“至少知道他安然无恙,你就不必总担心他出事,以后总有相见之日。”
云凤弦叹息着点点头:“只是我不明白,他既无恙,上次听说我伤重垂死,为什么不来见我。”
“也许他并没有听说。”
“可是,那件事明明轰动山海湖城了!”
风紫辉沉默无语,他同样无法给云凤弦答案。
云凤弦叹口气摇摇头,转身向大门走去。风紫辉无声地跟在她身后。
云凤弦进了望月居的大门,也似游魂一般垂头丧气往前走。
风紫辉在后方及时伸手一拉,拉得云凤弦一个踉跄,一支箭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去。
耳边还听到有人大骂:“快闪开,有本事明刀明枪地打,害老子射不中箭是不是?”
漫天箭矢飞,云凤弦这样不看路地乱走,随时可能被射成刺猬。云凤弦被人骂醒,四下望去,见到处是箭靶,到处有人张弓射箭。
大家还都守着规矩,没有人太胡来,没有人动手大打一通。
但是某人一箭射出,身后可能会有七八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讽刺。
“就凭你,还想当幽贡曲的徒弟?”
“识相一点,早点滚吧!”
“别自讨没趣了。”
也有人的箭没射中靶子,却射向其他人。
射箭的人毫无抱歉之意地道歉:“不好意思,我手滑了一下,射偏了。”
挨射的人就算能及时躲过,也不免恨恨之气见于色。
若不是有五六十个化血堂弟子维持秩序,连声说:“何人破坏规矩,就请离开。”只怕早有人再次打作一团,誓拼生死。
云凤弦信步在人群中走,时不时四处望望,被人用猜疑的眼光打量,被人用防备的姿态对待,被人小心地拉开距离,不肯接近。
云凤弦随便找了个石凳子坐下,静静望着所有人,久久不语。
“你不必为他们难过。”
云凤弦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风紫辉一眼,幽幽道:“我才没有。他们自己很愚蠢。我倒是好奇幽贡曲这回把山海湖城弄的腥风血雨,到底是为何事?”
风紫辉定定地望着云凤弦,她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个脸颊,隐在阴影中的脸,妖异而邪魅……他墨色的眼瞳闪过流光,却仍然保持着沉默。
云凤弦冷笑一声,忽然右手握拳,重重击在左手掌心:“既然如此,我就摧毁化血堂,看他还有没有本事搞风搞雨。”
“你想如何……”
“凤翔公子。”帝顺快步走近,身后还跟了三个随从,一个高大威猛,一个身形瘦小灵敏,还有一个年轻力壮,竟都是熟人。“帝公子,你也出来了。”云凤弦微微一笑,算是回礼。
“是啊!本来这里打打杀杀成一团,我也就是代爷爷来应个景儿,见过面就回去。化血堂为我安排的住处,我是断不会住的,等到化血堂最后举行比武选徒时,我再象征性来当个见证罢了。正好碰上凤翔兄,不必到别处找你告辞了。”
云凤弦笑道:“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帝兄请自便。”
帝顺想了想,才道:“凤翔公子,幽贡曲只怕暗怀鬼胎,你万事小心。凤源为人太过狂放,凡事率性而为,固然是名士本色,但也易吃亏,还请公子照料一二。”
云凤弦点了点头:“帝兄放心。”
帝顺这才拱手告辞。云凤弦看着帝顺离去的背影,拉着风紫辉的手离开,等到两个人走到偏僻之地,她眼睛微敛了下,扭着看着面无表情的风紫辉,笑道:“你熟知天下武功,对吗?”
“如何?”
“我想到解决这个大难题,把这帮傻瓜赶走的法子了。”云凤弦突然展开双臂把眼前的风紫辉抱住,大笑道。
风紫辉垂目看着紧箍在自己身上的云凤弦,目光微微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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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风紫辉点点头,轻声地回道:“好。”对于失去内力的他来说,唯一能帮云凤弦的,只有他的知识。
云凤弦大喜,当即和他在一起,在人群中四下游走。
风紫辉如家珍数般,轻松地点出,每一个人的姓名、外号、身份、来历、武功特征,以及可以对付他们的方法。
云凤弦专心致志地听,全心全意地领会。
转眼间,大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凤翔公子。”略带迟疑的声音打断了风紫辉的讲解。
云凤弦应声回头,看到何若站在身后,俊美的脸上有些犹疑之色。
云凤弦平时里见到何若,待人向来温文有礼,从不持技凌人,也少见惊慌失态,此时见他神色迟疑,大减往日风范,心中暗奇。
“何公子?”
何若看着前前后后一片乱糟糟的人,压低声音道:“凤翔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凤弦点了点头。
何若当先领路,离开纷乱的前院,三转两转,来到一池碧水上的修亭之中。四周都是水,只有一径回廊悬于水上,连接小亭与池岸。
云凤弦瞥了眼四周的环境,暗中思忖着这个何若倒还真是会挑地方,说算是望月居这种他不熟悉的处所,他也能立刻找到最不必担心被人偷听的所在。
“何公子有话,但请吩咐。”
何若看了风紫辉一眼,沉默不语。
云凤弦眉头微皱,还不及说什么,风紫辉已是一语不发,远远退出小亭,沿曲径步回池岸,自取倚石观花,连看都不看亭中一眼。
云凤弦虽对他不肯让风紫辉留在旁边感到不悦,不过,看何若神色黯然,眼神闪烁不定,真不知是何等烦恼,让那儒雅风流,气质不凡的男子变成这样,她皱了皱眉,放柔声音问道:“何公子有话请讲。”
何若双手抱拳对云凤弦当头一揖。
“公子这是何意?”云凤弦淡漠地望着他,眼色微凝,不知道这个何若此时唱得是哪出。
“当日洛儿被掳,幸得公子出手相救,在下还不曾谢过。”
“何公子客气了,其实尘小姐是被我二哥找到了,二哥平时为人师有些任性妄为,以前对小姐多有得罪,这一次若能将功赎罪,公子不要再计较我二哥以前的过犯,我就感激不尽了。”
何若的脸色莫名地有些发白,他情不自禁地又向前走了出步,定定地望着云凤弦,眼神闪过复杂的情绪,“公子,当日洛儿被掳入那淫乱肮脏之地,脱困之时,公子也在场,公子可曾看到……”他欲言又止,脸色更加苍白无力。
云凤弦一怔:“看到什么?”
何若咬咬牙,似鼓起了全身的勇气,“可曾看到,洛儿她……”他声音渐渐低弱,神色更显犹豫。
云凤弦一挑眉,“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说不得,何公子因何要效这女儿态?”
何若脸色一惨,却受不得云凤弦的一激,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我想请问凤翔公子,当日相救情形到底如何,洛儿她可曾受人欺辱……”
云凤弦一怔,但立时明白了这受人欺辱四字背后的含义,也明白了为何他们今天相处的情形如此奇怪,为何尘洛对何若有如许火气。
原来是问起了家务事,她凝视何若,徐徐地道:“何公子,你在问我之前,为何不问问你自己,可是真心喜爱她呢。”
何若脸色一片惨白,“我当然……”
云凤弦忽的微微一笑,向他靠近一步,两人贴的极紧,云凤弦顺势一拳,重重打在何若的肚子上。论武功,云凤弦远不如何若,但此时二人相距极近,何若并无防范,此时又心绪混乱,竟是被结结实实打个正着,闷哼一声,本能地抬起手一掌推出。
云凤弦一个翻身,远远掠出亭外,落在风紫辉身旁,冷笑道:“亏我以前还把你当个人物,你还算什么男人。”她说完,不理脸色苍白,满面愕然的何若,怒气冲冲,扭头就走。
风紫辉一语不发,跟在她身后。
云凤弦气闷满怀,忍不住抱怨:“这是什么世界,这是什么少年侠客,一遇考验就暴露真面目。”
“这……”本来便是如此。风紫辉此时的脑海里突然窜出,他和云凤弦赤果果相亲的画面。更有眼角扫到的那一抹刺眼的嫣红,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那夜……他和云凤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那时的记忆完全消失了。
“是,我知道蒙着不贞的罪名去浸猪笼。这该死的封建思想,陈腐观念。”云凤弦想到自己此时的身份,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不只有一个男人,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愤愤不平地道。笑话,凭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凭什么女人就要逆来顺受。她云凤弦偏偏要站在世界的最高处,俯视着天下的男人。。
想到这里,云凤弦不由微微皱眉,叹息一声。她日后的路,还真是坎坷。不过她相信她一定会以女帝的身份,达到自己的目标。
“作为江湖女子,她的遭遇已是极好了。”
“怎么?”
“她有一个好家世,一个疼爱她的父亲。她背后父亲势力极大,走到哪里,都有人照应看顾,所以才成了个例外。若非她是尘家小姐,就算她没有被掳的遭遇,只凭她喜欢闯江湖,喜欢出来和一些少年子弟胡闹游玩,就已经败坏名声,毁掉后半生了。”云凤弦叹息未绝,已有人大声道:“长吁短叹干什么,眼前的麻烦已越来越大了。”却是云凤源大步走来,表情十分的沉重。
云凤弦笑道:“大哥,你适合诗酒风流笑王候,天塌下来当被盖,不要老这样沉着脸。”
云凤源怒视她一眼,沉声道:“我是不介意天塌下来,你却要怎么应付,你那位好二哥被安排和我们一样住在秀心阁,那里还有好几个身份和前院那帮人大不相同的超级高手、一方宗师,虽然都是觊觎化血堂的权势财富而来,但他们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今日幽贡曲设宴不请他们,已让他们大不痛快了。刚才云凤晴跑去和他们每个人聊天,三句两句,挑拨得人人当你是眼中钉,这时候你要是踏近秀心阁一步,小心被人乱刀砍死。”
云凤弦笑着拉住他的手:“大哥,谢谢你通风报信,不过……”她伸手一指风紫辉,肆无忌惮地道:“我有他在,什么都不怕。”
连风紫辉都有想失笑的感觉,这个家伙,不知道是太迟钝还是根本脑部构造与常人不同,这个时候,还敢如此信任他的实力。
云凤弦摆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派,拉着云凤源漫步往望月居后方的秀心阁而去。
风紫辉负手漫步,闲闲跟随。
云凤源皱眉,焦虑之情形表于色,“你别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好不好?你的身份到底不比寻常,不要这样肆意涉险。”
“怕什么,当时被请去吃饭的又不止我一个。”
“尘右灯是何等身份地位,根本不会想当幽贡曲的徒弟,不是他们的威胁,何若和尘洛都自有家业背景,承了长者庇护,他们也不在乎。我是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人,他们不好与我计较,算来算去,就只有你这个高深莫测的家伙最具威力,最容易让他们当你是肉中刺了。”
云凤弦挑挑眉,悠然道:“那又如何,难道他们也想象前院那帮人那样,先把敌手宰掉了事?”
“不,在那里住的大多是名声响亮,颇有身份的人,就算真的很想学外头的人明刺暗杀,倒也不敢不顾身份。他们的竞争方式往往是暗中彼此考量,互相争强,最多也就是明刀明枪比武试技,不过,就算比武,我怕十个你也接不下来。”
云凤弦一扬眉,有一种隐隐的光芒在她眼中闪烁:“那倒未必。”“云凤弦那个有钱的花花公子,就真有你们捧的那么高,我看未必。”离着秀心阁还有一大段距离呢!那含着内劲的声音就轰隆隆地传过来。
云凤弦皱皱眉,拿手塞住耳朵,“什么人祖上无德,生了这样一副破锣嗓子?”
“这人一身硬派横练气功出神入化,一双拳头上,造诣极深,名动北方,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云凤源揉着眉头解释,自觉认了这个弟弟之后,自己那装满了诗词歌赋的脑袋上,不知多了多少白发。
风紫辉则淡淡补充:“这个人叫右燎,他的硬气功是在北方苦寒之地修炼了足足十年,才得大成。拳势惊人,愈挫愈强,当者必杀。”
云凤弦不以为然地听着,已然步步走近秀心阁。
刚才来秀心阁时,这些江湖大人物,全都缩在各自的房里不出来,刻意用神秘主义来烘托自己的高手形象。不知道是不是受不得激,自己才让幽贡曲请去吃一顿饭,他们就全都心里不平衡,一起冒出来了。
秀心阁外头,一下子多了一大堆的人。云凤晴好整以暇,坐在石桌前和尘右灯不知聊些什么无聊无趣的客气话。
尘洛脸色不善站在一旁,眼睛死死盯着云凤晴,那气势简直要用眼神直接把人烧穿。
连云凤弦都佩服云凤晴的镇定,被一个美女这样瞪着,还能照样谈笑风生,照样挑拨离间,照样给自己找麻烦。
云凤弦的眼神很快从云凤晴身上掠过,扫向其他人。不过,最让云凤弦注意的是那站在练功场上,一只手把又大又重,吓死人的石锁高高扔起,又轻松接住的高打汉子。那高壮的身形,乱发披肩,双眉又粗又浓,整张脸有一大半被刚硬的胡子覆盖住,让人只能看到一双冷电也似的眼睛。
云凤弦倒吸一口冷气:“刚才说话的就是他吧?”
他声音问得很轻,可是那远在练武场上的大汉竟是耳力非凡,立时大喝:“正是右某,你待如何?”
云凤弦头疼得抬手又去堵受尽折磨的耳朵。可就算她手捂着耳朵,一个幽冷的声音也如游丝般穿过指缝,无所顾忌地响在他的耳边:“右先生,你说话还是三思为妙,谁不知道京城来的凤翔公子,交游广阔,富可敌国,人家就算自己不是高手,挥挥手也能请动无数高手来和你作对了。”
云凤弦挑挑眉,循声望去,说话的人站在树梢上,可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是一个人,还以为也是大树的一部分呢!
云凤弦就算瞪大了眼,也勉强只看出那是个从头绿到脚,头发、衣服都丝丝缕缕像是树叶的怪物,连身上都挂着黄的、红的、绿的,像鲜花、树叶颜色,或圆或长的东西。
风紫辉慢声地说道:“五毒夫人,人如其名。五毒夫人从十五岁起,就已是风灵国排名前五的用毒高手了。”
云凤弦走上前去,微微看清楚了那个五毒夫人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大步,喊了起来:“根本就是惨绿老太婆,还叫什么夫人,真是恶心,那么多蛇当头发挂在脑袋上,胸口全是蝎子,你别吓我们这些正常的普通人啊!”
她这一番话一说完,把大树上的五毒夫人气个半死。她闯荡江湖四十多年,谁不对她的毒术畏惧三分,何曾被人这样羞辱。虽说因为长年配毒,又以身饲养蛇虫,所以人老的简直似个百岁老人,但是什么人敢当着面这样说她。此刻满是皱纹的脸一沉,本来就密的皱纹,几乎挤到一块去了,黑的发亮,亮中带青的长指甲略略伸缩,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跳下树扑过来时,她却只是甩了甩头发。
挂在她头发上的一条小赤蛇立时如电一般,向云凤弦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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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日月现 第35章 绝佳默契
云凤弦眼见那条赤蛇扑过来,心中觉得恶心又有些害怕,“啊呦”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风紫辉出剑奇快,一剑向蛇身挑去。那小蛇灵活无比,在空中身躯略转,竟避开了他的一剑,蛇首微昂,一张嘴,一团蓝色的轻烟对着风紫辉袭来。
风紫辉目色一闪,但本能的屏住呼吸,手中剑势一转,追斩下去。
五毒夫人在大树上冷笑一声,这小子什么也不懂,剑法再精妙又如何,却哪里知道赤蛇的厉害,只怕还没走过三招,被毒气沾衣,就要受尽苦楚而死。
别人可能认为风紫辉是失手,也只有云凤弦知道他是失去了内力。
那条赤蛇一看便明白不是什么好货色,她情急间大喝一声,不算太强的功力陡发,竟把外衫的玉扣子全震脱下来,云凤弦顺手脱下外衫,双手一张,疾迎过去。
赤蛇虽灵敏,但被风紫辉精妙的剑法一逼,也只来得及对他喷一口毒气而已。竟是再也不顾不得闪避云凤弦,让那铺天盖地的衣服一拦,即时被裹住了,云凤弦三下两下包作一团,动作奇速地往地上一扔。
高高在上的五毒夫人几乎要大笑出声了,她十年心血喂养出来的神蛇,怎么可能随便让一件衣服就包住呢!这人简直愚蠢到可笑。
五毒夫人的名字很符合她此时阴冷地笑声,声音难听得就像用手指甲不断地划着铁片。
云凤弦听得连连皱眉,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先前那个铜锣嗓子都可爱起来了。好在她的折磨没有受多久,因为五毒夫人笑了两三声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她费了无数心血喂养的神蛇,居然就在那一堆衣服里,只是动了两三下,就再也没有动静,静悄悄的好像成了衣服的一部分。
五毒夫人双目赤红,口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猛的自树上扑下,右手一扬,非常宽大的袖子里竟伸出一根活动的拐杖。
云凤弦用力揉揉眼睛细看,才看明白,这不是什么拐杖,而是一条小型的五花蟒蛇。
五毒夫人以蛇做杖,挑开了衣服,迎风一扬,赤蛇像石头一样落下来,“啪”的掉到地上,无知无觉,全无声息。五毒夫人老脸又是一变,拐杖一指云凤弦:“你干了什么……”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手上的拐杖也软了下来。
五毒夫人大惊低头,却见小蟒蛇已经闭起了眼睛,蛇身完全不受控制地垂软下去。她的声音陡转尖利:“你到底对我的宝贝儿动了什么手脚?”
“宝贝儿~~”云凤弦为五毒夫人的品位感到有些发毛,斜睨了她一眼后,悠然地道:“五毒夫人,天下间,不是只有你一人会用毒。似你这般,把有毒的东西带着满世界乱转,吓得人退避三舍,不是用毒的正道,流于下乘了。要像我这样用毒于无形,这才是高明之术。你学着点吧!”
“你用毒?”五毒夫人瞳孔收缩,声音开始沙哑起来,而黑亮发蓝的指甲开始微微颤动。
云凤弦负手而笑,表情道:“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对我用毒,我自然也要用毒,让你的毒物再也嚣张不起来。”
五毒夫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大叫,双手箕张,十根手指甲像十道黑色闪电一样刺过来。
风紫辉电光掠空,剑影升腾,五毒夫人一时竟然也近不得云凤弦之身。只敢以剑招把五毒夫人拒于五步之外,断然不敢还击。
云凤弦却将双手拢在袖中,不以为意,“哼,连毒都比不过我,还想用武功来吓人吗?”
五毒夫人更是厉啸一声,身子向后翻转,脱出剑势,颤着手指云凤弦,厉声道:“你敢说我用毒不如你?”
云凤弦冷笑一声:“你若不服,我们大可比一比?”
五毒夫人咬牙如磨,脸色狰狞如鬼魅:“好,你且划下道儿来,我都接的下来。”
云凤弦笑笑,慢慢把五毒夫人从上到下一打量,看她身上一条条的毒蛇、一只只的蝎子、一对对的蜘蛛,最后摇摇头:“罢了,你带着这么些宝贝,想来是事事倚仗它们。我身上从不带这些小东西,不管怎么比试,都是自己亲自应付,到时再让你损失几个小活物,你却不能怪我。”她说的轻描淡写,五毒夫人想到自己的赤晕是诸毒中强者,花蟒更非凡物,居然被轻易毁掉,心中微寒,倒真不敢再拿别的出来冒险,只是冷冷一笑:“你放心,你身上既没带这些蛇虫,我自然也不占你的便宜,咱们就不用虫蛇,纯比毒术。”
云凤弦微微一笑。淡定地道:“用毒之道,千变万化。只不过下毒、解毒而已,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就看看谁能制出最厉害的毒,谁能解去对方的毒。”
“不错,这样最爽快。”
云凤弦微笑,一抬手,指尖有一粒小小的药丸:“我给你一粒毒药,你给我一粒毒药,大家各自服下。看谁还能浑若无事,继续站在这里,谁能轻轻松松为自己解毒于举手间,谁支援的时间最久,谁就胜,如何?”她说得轻松,但话语里的内容却甚是惨烈。以毒相争,各服剧毒,稍有错失,便是连个痛快死都未必求得到。就算是用毒高手,也没几个胆敢如此拿自己的身体来试毒的。
一语既出,在场众人,大多动容,云凤源脱口道:“不可。”
云凤弦对他摆了摆手,大声道:“凤源兄放心,我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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