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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妻恩浩荡 > 第九章

第九章

“这可是怪不了别人,谁教你家儿子不成材,胸无大志,只想躺在温柔乡,说到这,就不得不提那蝶影楼的花魁,花容月貌、身段窈窕-”他越说越开心,一点都不在意人家说他没出息。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进!人家能当城主,你为什么不行,同是老爷的孩子,你也该称头点,和长房的平起平坐,别老是跟那些狐群狗党鬼混,饮酒作乐能有什么出息啊?”她真是恨铁不成钢。

“我就是不行啊!我没有大哥的足智多谋,更缺少他的雄才大略,再说,我一点也不想当什么城主?我的右手呢,注定要拿酒杯;我的左手呢,肯定是要抱花娘,这肩负一城的重责大任,对我来说太吃力了,还是不要了吧。”

“你……你-…”方涓心被儿子气到话都说不出来,脸­色­乍青乍白,实在很难接受唯一的儿子居然没志气又软弱无能,只想得过且过的事实。。这下她想在姊妹淘面前炫耀说自己是城主的娘的梦,不就没望了?

曹惮承不耐的打断两人的话,“你们呣子俩要聊体己话我不反对,但能不能看看场合,二夫人如果你还想不起其它的事,那我们说的交易便作罢。”

他不在乎让祁天欢听到,反正从这些天的表现看来,他根本没把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看在眼里。

“我……”她当然想要荣华富贵。

“我听说书的说过作贼的喊抓贼,一时想不明白,不料曹国丈倒是让我上了一课。”祁天欢摇摇折扇,举止轻浮,不等招呼便往曹惮承隔壁一坐,“我说,这是祁府的厅堂,咱姓祁的说说话不行,你这姓曹的就可以?”

“祁天欢,你说话不要太过分。”这小子实在太不懂礼貌了。

“曹胖子,我说的可是实话,你要是不爱听,那我劝你赶紧回京,京城里多的是会说好听话、喜欢抱着你大腿的人。”他笑ⅿⅿ的,一点也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心上。

“你叫我什么?你好大的胆子!你搞清楚我是谁了没有?”曹国丈一脸怒容,大喝一声。

可惜被吼惯的祁天欢不但不怕,还一口喝光他由京里带来的上等龙井。“喔"你就是国丈爷嘛,谁不认识。”

“那你…”

“你嚣张什么,你有个娘娘女儿,我也有个贵妃妹妹,你是国丈,我可也是国舅,你瞧我们谁大得过谁?”看曹惮承脸绿了,他故意喃喃低语,只是这“低语”还颇大声的,几乎厅堂上的人都听得见,“嗯,我瞧还是不大一样,我这贵妃妹妹可受宠多了,说不准往后还得往上升呢,比起某人……”

听出他话里的讽意,曹惮承气炸了,“有贵妃当靠山又怎样,我告诉你,我手上可是有圣旨……”

“哟!我好怕呐!原来皇上给你一纸圣旨是用来办他的小舅子的,皇上知晓后肯定高兴的不得了。”他笑得轻佻,不以为意。

“你要不要看清圣旨的内容?不识字我可以帮你啊。”末了,他还故意挑眉抛眼、一副要办就尽管来,别跟他客气的样子。那圣旨是要他限期找出害天乐小产的凶手,他有个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当密探,还用得着怕他“圣旨”两个字。

“你…你…王祥、立即命人将他拿下,我不信关在牢里,他还敢对我无礼!”曹国丈怒极,把祁府当成自家府邸、竟下令拿人入狱。

“你可别再关错人,这次我家贵妃妹妹要是再流一滴泪,我可就不知道遭殃的是谁了。”祁天欢还是笑得一脸灿斓,回头轻声问方涓心,“娘,是不是无聊想找人聊聊,要不儿子陪你吧。”

看跟曹惮承的关系也打坏了,方涓心可不想再跟儿子闹翻、她摇摇头,“不了,我累了、我回房歇息。”

方涓心一走,祁天欢也不管曹惮承还气得火冒三丈,径自走出厅堂,只听身后传来好久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看来得叫祁贵购置新物了。

转过回廊的时候,突然一道人影挡住他的去路,他也不惊慌,一样笑得很欠揍。“大哥。”果然是好身手啊,现在朱雀城四处都有曹惮承的人马照看着,祁府当然更多人,他能把消息传出去,靠的还是花娘才不容易让人起疑,没想到他大哥倒是轻易就避过一群人进来了。

“辛苦了、天欢。”他正好赶得及看他跟曹惮承的那场戏,能把曹惮承气成这样,他家小弟果真不是池中物。

“不辛苦,玩点游戏挺合我的胃口。”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这可是他的专才,“对了,再报给大哥一手热腾腾的好消息。”

“喔?”

“那把关键的钥匙,曹惮承还没找到。”

祁天昊颇为惊讶,“这你怎么……”

“一群白痴,就知道看前顾后,偏生忘了屋顶的红瓦能掀、不然我怎能刚好挡住我娘要说的话。”他可是完完整整把曹惮承的秘密都听完了、但也幸好曹惮承现在是在祁府,他才能趁地利之便,避开他身边的一些高手。

忽地,祁天昊笑了,笑容中带了点算计,“天欢,为兄还真不知道原来你也懂武功,看来你瞒我的事可多了。”总在众人面前装傻,他骗人的功力可真厉害。“呵呵―跟大哥比差多了,不过是跟些江湖朋友学的雕虫小技。”他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我想曹惮承会越来越着急,昨晚,他的心腹给他的回报,本来要支持他的白虎城城主反悔了,听说是他一个信任的手下反对。”

“手下?是谁?”白虎城城主他认识,一个直来直往的彪形大汉,不过这些年他倒是有别以往,不但行事越发稳重,白虎城的营收也越来越好,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知道,听说白虎城城主很信任他,几乎都听他的,还听说……跟大哥一样,是个戴面具的家伙。”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大哥假扮佟忌仇的事。

“嗯,是敌是友得再观察……我这趟回城就是想更清楚状况。”

突然,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两人立即反应,祁天昊一闪往树后藏,祁天欢一跳往树上躲,两个奴仆走过迥廊,没有发现异样。

人一走远,祁天欢便听到熟悉的声音说出教他嘴角抽搐的话,“天欢,大哥可真是埋没你了,宝藏的事早该让你知道,不过没关系,以后多的是让你表现的机会。”

“小紫,你书拿反了。”祁天喜颇为疑惑,难道倒着看会比较好看吗?下回她也要试试。

“喔,是吗?那别看了,我们去散散心。”风紫衣站起身,往房门外走,她想去花园散散心。

虽然很多事情她都拼凑起来了,但还是有想不通的……啊―她想得头好痛,烦死了……

“小紫,小心,你要撞到……已经撞到柱子了。”噢!一定……呃,很痛!

捂起眼的祁天喜怕瞧见悲惨的一幕,她小小的轻呼一声,替撞到头的人呼疼。

但是久久未听到“叩”的声响,她怯懦地从捂眼的指缝偷觎,想知道小紫是不是撞昏了,或是幸运地逃过一劫。谁知却让她瞧见心里不大舒服的一幕―佟忌仇正好抱住小紫,让小紫不至于撞上柱子。她以前只觉得佟城主对她跟小紫都很好,没什么关系,可是……可是现在却突

然有种心酸酸的感觉。

“啊―放手。”风紫衣一把推开佟忌仇。

“噢,我救你,你还推那么大力,你想让我去撞墙啊?”妈呀,也太大力了。

金准之很不雅的揉了揉胸口,要不是看在受人所托的份上,他­干­么要这么卖力啊!真是自找苦吃。

闻言,风紫衣眉头一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时间城主怎会在府里,城主没其它事好做了吗?”

做事?嗯……如果是祁天昊会做什么?

忽地,金准之笑得一脸灿烂,可惜戴了面具看不出来,“呵……少了你,本城主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让我抱抱你,说不定……咦!你退那么远做什么,我会吃人吗?”风紫衣不理他、转而问在一旁直皱着眉头的钟言飞,“钟大总管以前认识我吗?”希望他听得出来、“以前”是指进佟府之前。

看了她一会、钟言飞点头,“听过。”

微微勾起­唇­角,她又问:“那请问钟大总管怎么称呼他?”她手一指,很没礼貌的指着佟忌仇的鼻头。

似乎知道她的甩意,他想了一会才回答、“城主。”

“谢谢、这样我就懂了。”她之前听钟言飞喊“佟忌仇”都叫主子,这会又换成城主了,意思很明显。

“你懂什么?”金准之满脑子疑惑、对底又打了什么哑谜?“你懂怎么样做本城主的女人是吗?”

这轻佻的语气,怎么改不掉啊!幸好她向来知道怎么整这家伙,“城主有多久未巡视盐场了,你知道掘盐,制盐有多辛苦,以及民工的薪饷该发多少吗?”

“罢!罢!罢!这些事交给你处理就好,不用知会我。”那些头疼的事他一概不管,反正那是另一个人的责任。果然如她所料,面具下的脸肯定很苦,“城主不想去瞧瞧替你卖力的工人吗?”

“看什么看,要是弄脏我这身衣服……”一瞧见她似乎神­色­有异,金准之连忙改变轻浮的口气。“咳!我是说这些全都交由你全权处理,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若有人苛扣工人薪饷,中饱私囊呢?”她说得一脸凛然,像真有这么回事。

“什么,谁这么大胆啊”

“有那么几个人连成一气,我还在查谁是幕后主使者。”依照“某人”好管闲事、过于热心的个­性­,应该立刻会慷慨激昂起来。

果然―

“那得快点查出来,将他们种在盐山,不眠不休曝晒三天!”敢投机取巧,坑穷人的血汗钱,其罪当诛。

他是很想当好行事沉稳的“佟忌仇”,可是向来不拘小节、嫉恶如仇的心­性­很难让他心平气和,一听到盐工遭受苛待,他的怒火便跳了出来。“种在盐山不是很可怜,还要曝晒三天三夜……”闻言,祁天喜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不就成了腌人­干­。”

一看心上人红了眼眶,金准之的心也拧成一团。“做坏事的人就该有惩罚,不然会有更多的好人被害。”

“不---…不能只骂骂他们,叫他们扛盐袋满山跑吗?以前紫衣……喔!是小紫,她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人会使坏不一定是他们的错,也许是家里有人病了,或是食指浩繁,需要钱养家活口。

祁天喜委屈兮兮的看了风紫衣一眼。

“小喜,你看我也没用,如今不同以往,在佟府哪有我做主的份,你看城主吧,他才是能帮你忙的人。”她故意为难对方。

“呃!那个…咳!咳!你问小紫就好,那些人都交由她处置。”他最受不了小喜儿泪眼汪汪,赶紧把做坏人的事推给风紫衣。

这下他终于明白好友的感受,一戴上这张银白面具,他什么都不是,连想好好地安慰心上人都不成,只能无能为力地看她泪眼婆娑。说来,那家伙为什么还不回来?他这面具城主做得好不耐烦,再耽搁个几天,不用别人捉他毛病,他就会自曝狐狸尾巴了好吗?

“小紫,到底谁是做主的人?!”一心想助人的祁天喜铮着红眼睛,眼露疑惑,不知该向谁求情。

“城主。”

“小紫。”

风紫衣和金准之异口同声的指向彼此,谁也不愿承担让祁天喜泪水泛滥成灾的罪名。

“咦?到底是谁?”她来回地瞧着两人。

“城主是一城之主,理应由他全权发落处置,小紫不过是丫鬟罢了?哪有权力办人。”她拿以前被金准之笑过的丫鬟身分堵对方。

也对,城主最大,她该求的人是佟城主,祁天喜贬着水亮的灿眸,楚楚可怜地看着佟忌仇?要命,他的心快软成一摊水了,“城主虽大,可是不管事,听说朱雀城有个大牌丫鬟,张狂地连主子都敢管,我想咱们的小紫也不遑多让。”没错,没错,那个比主子大的丫鬟就是小紫,祁天喜又立即看向风紫衣,水眸亮灿,偏偏……

“所以那丫鬟被砍了头,就是因为管太多了。”她冷冷一哼,再度拿被说过的话堵回去。

“呃!那个……呵呵-…”金准之一径的­干­笑。

她…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还有这伶牙俐齿,还真没几人招架得住,他也不例外,除了暗吃闷亏外,没法反击。

此时,弥勒佛般的花城又笑呵呵的现身,身后跟着一位楚腰纤细的娇客?

“佟大哥,我来玄武城作客,你欢不欢迎?、”

等不及金准之作反应,来者便扑进他怀里、环抱他颈肩,笑得如春花灿烂。

“灵灵?”惊呼出声的金准之小心地扶着妹妹,担心野惯了的她会摔着。

只是这一扶反倒让祁天喜心口一阵刺痛,闷得快喘不过气来,眼眶红红的泪盈于睫……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风紫衣,只能暗叹一口气,这下事情更复杂了。看来这“佟城主”要解决的事情可多了!

第六章

一个小女孩,扎着两条辫子,头一点一晃,辫子也跟着摇晃,用来扎辫子的丝带还系了红珠子,衬得小女孩煞是可爱。一个­妇­人,一头乌溜长发绾起,难得穿上一身绸缎质料的裙装,牵着小女孩的手,往大宅院的后面走。

“娘,咱们去哪?”

“巧儿,娘带你去看你爹以前住的地方。”

女孩皱起眉头,一脸不解,“爹以前住过这里?那为什么不继续住呢?为什么我们不住这里呢?这里比我们家漂亮多了,而且好大喔,又有好多人,好热闹呢。”才说完,她踏上花园的小桥。

“这个啊……巧儿不喜欢现在的家吗?”­妇­人看起来有些哀伤。

“不是,我更喜欢现在的家、因为有爹跟娘和巧儿一起啊。”­妇­人笑了,“那就好……其实这都是娘害的,因为娘,所以你跟你爹才不能住这么漂亮的地方,你爹还得隐姓埋名\还得常常换地方住……”

“没关系,换地方也很好,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人,反正阿草跟大家不是也都会一起走吗?大家都在一起很好啊。”

“是啊、大家永远都在一起,一起守护我们的使命。”­妇­人轻叹一口气、看女孩没注意听、倒是一直注意身边的景观、又微微笑了,“巧儿喜欢佟家的人吗?”

“喜欢、佟伯父跟伯母对巧儿很好,只是--…”

女孩一顿,­妇­人跟着低头,“怎么啦?”

“娘、忌仇哥哥是不是不喜欢巧儿?他都不笑。”女孩像是颇为困扰。

­妇­人摸摸女孩的头,“不是,那孩子早熟,外冷心热,往后你就会知道了。”

“是喔……娘,我们往后也会常来这吗?”

­妇­人带着女孩走进拱门,语气有些无奈,“巧儿,为了不给佟家带来麻烦,我们不能常来。”

“麻烦?”女孩看似不解,但也瞧出娘的无奈,便转了话题,“娘,为什么忌仇哥哥跟传伯父一样姓佟,我却不是跟爹一样,而是跟娘一样姓石呢?”

­妇­人捏了捏女孩白­嫩­的脸颊,“因为巧儿是娘的传人啊,就跟娘是你爷爷的传人一样。”

“什么传人?”

“童谣的传人。”

女孩眉毛越拢越高,­妇­人失笑,指了指前方的屋子,“瞧,这就是你爹以前住的地方,你看这院落都是你爹爱的绿竹。”

说罢,­妇­人牵起女孩的手往屋内走,虽然房间很大,有不少看起来很贵重的物品,但屋内的摆设很简单。

“虽然你爹以前也是佟府的少爷,但他的个­性­就是这样,一板一眼、爱­干­净、有些啰峻…”边说,­妇­人眼中有幸福的光芒,随即神­色­又黯下。“可惜他一身文才,现在却得委屈他当管帐的。”

女孩不懂娘的心情,只能默默听着。­妇­人让女孩坐在她腿上,她则坐在丈夫以前坐过的椅子上,“巧儿,你爹跟佟。伯父回来的时候,可别跟他说咱们来过这里。”

“为什么?”

“你爹不喜欢娘觉得他委屈,但就是这样啊,娘觉得他委屈是因为爱,你爹不想娘这么认为也是因为爱。”习惯似的,­妇­人替女孩重新编发辫。

“娘,我不懂。”

“总是替对方着想,明明知道这是多余的,但还是忍不住……”看女孩越听越困惑,­妇­人说了一句常说的话,“没关系,巧儿长大的时候,会懂爱的。”

“又要长大啊?娘,这样巧儿长大的时候会很忙很忙。”女孩嘟起嘴,有些不甘愿。

“能者多劳嘛,又不懂啊?没关系,娘现在说你懂的。巧儿,唱那首童谣给娘听好不好?”

“又唱那首?”

“是啊,你忘了,你是娘的传人、童谣的传人。”

“是喔,那好吧。”女孩习惯­性­的晃着脑袋,唱起童谣,“玉狐山下银狼洞,月下半没光影中,铜钱问路掷湖心,仙人抬手指明路,一人勿闯神仙境,两人携手左右行,白石浮动勿踩空,黑石飘游是陷阱,一三五七跳一跳,偶数前进奇数停,银眸兽目利如锋,身子一蹲避风头,螃蟹走路横着行,左横三步退一步,低头迥身学木滚,莫等虫儿咬你身。”

唱着唱着,小女孩的身影不见了,唱着唱着,­妇­人的笑容不见了,椅子空了、木屋消失了、绿竹看不到了……只有小女孩唱着童谣的声音持续萦绕……

“……一三五七跳一跳,偶数前进奇数停,银眸兽目利如锋,身子一蹲避风头,螃蟹走路……”闭着眼睛睡着的人儿,忽地喃喃唱着歌谣。

“小紫,醒醒,你又作恶梦了是不是?”祁天喜有些担忧的想摇醒身旁的人,不过她有些怀疑,这次又是狗咬人的恶梦吗?不,应该是螃蟹夹人,因为她有听到螃蟹。

紫衣好可怜,自从她们进佟府后,老作一些听起来就很痛的梦。风紫衣被摇醒,只是眼睛睁开,思绪还没接上,嘴上仍然喃喃念着,“仙人抬手指明路,一人勿闯神仙境,两人携手左右行…”

“小紫―”

这声呼唤终于把风紫衣拉回现实,只是她脑子还是一片混乱,女孩的声音不断回荡着,她已分不清哪个是梦中女孩的声音,哪个是天喜的声音。

“小紫,你……”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我没事,作了恶梦而已。”

“那只狗又来啦?还是螃蟹来了?”祁天喜睁着想睡的双眼,颇为困惑。

“你胡说什么,这么晚了,哪来的狗跟螃蟹的。”风紫衣笑了,像对自家妹子一样,她揉揉对方的头发,“好了,快睡。”

“喔。”祁天喜乖乖应声,但看她站起身,连忙也想跟着起来。

风紫衣回头,拉下脸,“你忘啦?你不乖乖睡,我要赶你走喔。”

“不要。”立即的,祁天喜爬回床上、闭上眼睛。她温柔的笑了,转过身,像之前几次作恶梦一样,她走出府里丫鬟、大婶们住的下人房,顺着石板路走了一小段,一样在花园停驻。不过,这次她只停留一会便往前行,只是她不往主屋走,拐个弯又走了一会,面对一堵墙,前面像是没有路了,但她继续走,走到底才发现,在墙跟储藏室之间还有条小道,其实小道不小,大约是两个人并肩而行的距离,只是没走近就看不出来这里有路。没有犹疑的,她走进小道。

走了一会,左手边还是墙,右手边从储藏室关实的窗,渐渐变成砖瓦砌的墙,再过一会,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小庭院。

踏上庭院里的木桥,风紫衣走得缓慢,她彷佛又看见梦中的女孩跟­妇­人走在木桥上,思绪游走在现实跟梦境之间。

“小心石头。”温厚嗓音低声惊呼,厚实大掌随即握住柔白小手,以防她被路面突起的圆石给绊倒。

风紫衣回过神,正好对上一张银白­色­面具,“城主,又是你啊。”

面具下的祁天昊微露苦笑。“行走之际最忌分心,你怎么总是跌跤,你到底在仕想什么?”

“想什么?”她清眸一抬,露出颇有深意的笑。“我在想你。”

祁天昊一怔,“我?”想他?她知道他是谁了吗?

“是啊,我想你怎么跟我一样,老爱在夜间四处闲晃,还都刚好跟我走的路一样。”像是他一直跟在她身后。

若真是如此,那他是不是从她睡觉的时候就在注意她的情况了呢?

“呃,只是巧合。”他怔了怔,有些失望,忽地转了话题,“你怎么老是晚上不睡觉?不是跟你说了佟府的规矩了吗?”

“可是我觉得那个禁令对我而言没有意义。”秘密都解开了,宵禁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他蹙眉,谨慎的挑字拣词回应。“你……你这什么意思?”她太聪明了,慧黠敏锐,若不小心应对,很容易被她看出端倪。

看对方紧张,她轻笑出声,径自往前走,往她梦境中的目的地走。

祁天昊无奈,也只能跟在她身后,绕过小径、曲廊、拱门,最后来到一座栽满绿竹的院落。他颇为讶异,他从不知道佟家大宅的后面,竟然还有这样一座院落,但从布满蜘蛛网的样子看来,这院落荒废已久。

风紫衣不再往前走,拿出手巾拂了拂尘埃,坐上一旁的石椅,开了口,“城主可知这地方以前住着谁?”

“这…这是佟府以前某一代主子的居所,但那是好几代以前了,我也不识得这人。”他仔细观察她的神­色­,想知道她是否发现了什么异样,不料她竟没有追问。

“我很久以前,好像认识这院落的主人。”她轻轻的语气,像是闲话家常,又像是心里有疑问。

祁天昊蹙起眉,“很久以前?你十岁以前吗?”十岁之后她认识的人,他都知道才对。

“十岁?”她逮到他的语病,目光一亮。“城主真是无所不知,竟能猜出我不是十岁之后才认识住在这里的人。”

惊觉失言,他苦笑。“巧合罢了。”啧,这回答太难说服人,她肯定会问到底。

看了她一眼,她却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没有追问,反倒徐徐述说过往。

“是啊,人生有很多巧合。”她轻叹一口气,“我被卖进祁府之前,住在朱雀城八里坡外的小山村,村里以前给人盖木屋的老六,是收养我的恩人,如果不是他救了我,收养了我,我之后也不会进到祁府,这一切岂不是巧合?”

“收养?”祁天昊闻言一惊,心里为她觉得难过。

以前,他没有问过她的身世,只是很自然的认定她就是一般穷人家的孩子被卖进祁府当下人。

“六叔本名风陆,听六叔说是在山神庙躲雨的时候发现我的,我当时发着高烧、神­色­恍惚,因为他跟六婶很想要孩子,便带我回去,而我当时穿着的紫­色­衣裳便成了我的名字,风紫衣。”

“那你的亲生父母…”

“不知道。”低头,她神­色­显得黯然,“都忘了,六叔说我病养好的时候就这样了,我不记得为什么会出现在山神庙,也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对身旁的一切也都没有熟悉感,年岁也还是六叔猜测的。”第一次听她提起往事,他一时忘记自己是“佟忌仇”,伸出手拍拍她的头安慰着她,而她亦没有避开,感受他手掌带来的温暖。

“……可是,我进到佟府之后老作一些很真实的梦、很像我曾经历过的梦…我对佟府也很有熟悉感,就像是很久以前我来过似的,我猜想这会不会是解开我过去的钥匙。”说罢,她刻意看了他一眼,“可惜,也许是我想多了,城主方才说这屋子荒废了好几代,想必我不会见过主人才是……”

瞧她失望的样子,教他心一紧,“也许我记错了,我……”他不是真正的佟忌仇,所以帮不了她,让她失望,他恨这样的自己。

她摇摇头,手一伸,手心朝上,“把手给我。”

“手?”他虽不解,却仍将手伸给她,任由她包握住。

风紫衣在心里偷偷笑了,这双手亲自教她写字、理帐,替她编过发辫、Сhā上发簪,这给过她无数温暖的手,她怎会错认。

“说起以前,我便想起我以前的主子……”果然,他脸­色­僵了,“城主之前不是问过我是否有意中人吗?我当时说谎了,其实我的意中人就是朱雀城城主祁天昊。”

她对他有情,始终放在心底,尤其知道他送她入狱是不得已的之后,也就不怪他了,只是……她现在对他仍有些小小的埋怨,还不想这么快放过他。

闻言,他一震,粗厚的大掌忽地一收,反握住柔弱无骨的温软小手。

“不过,现在我恨他。”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恨?”祁天昊失神地呢喃自语,握紧的手又突然松开。

他语气艰涩,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胸口,痛得没法呼吸。

是啊,她是应该恨他的,就算他是不得已的又怎么样?

那场风寒险些夺去她的命,反复不退的高烧折腾、­阴­暗的牢房、渗水的土墙,还有布满异味的腐朽稻草,对她来说都是恶梦般的回忆、都是事实,她又怎能轻易忘怀。

难怪她要恨他了,连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的待遇,她一名赢弱女子又岂能承受得住。他是该被她恨着的,因为连他也痛恨自己的残酷。“是啊,我恨。我恨他不让我分担他肩上的重担;我恨他在危急时刻送走我,不让我帮他;我恨他明明就比我笨,还死要硬撑,不懂得藉由我过人的才智,解决他摆不平的小事;我恨他……恨他总是自作主张,说是为我着想,其实伤了我。”

说着,说着,风紫衣眼眶染上湿意,晶莹如珠的泪光盈盈闪烁,她垂下头,不让他看见她的脆弱,却遮掩不住浓烈的情意。

“紫衣…”听她说着“恨”,他的心却像是注入一股暖流,充填着被刨开的洞口,他动容的抚着她柔­嫩­的杏脸桃腮。

原来,她不是真的恨他……幸好不是。

“我是该恨他的,可是我恨不了,谁教这人太工于心计,早些年就开始算计我,让我一步一步走入他的陷阱,成为脱逃不掉的俘虏。”

“所以你是爱我的。”原来他并未失去她,她一直属于他。

风紫衣泪中含笑的勾起­唇­,那泪珠在笑中更显晶莹,“佟城主,你是不是忘了,我说的人是祁天昊,可不是你!”

“紫衣,我…”说着,他便想取下面具。他当初假扮佟忌仇不让她知晓,便是因为她在狱中的那声“恨”,所以只好一方面追查宝藏的下落,一方面假扮佟忌仇照顾她,之后她在书房的不谅解,更让他迟迟不敢拿下面具,现在终于听她亲口说爱,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啊―差点忘了。”她惊呼一声,“我还忘了说,我最恨他的就是他老爱自己藏着秘密、老爱骗我,如果再让我知道他又骗了我什么,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他。”

“一辈子……”解扣的手忽地停住,解释的话说不下去了。

“糟糕,天都快亮了,那城主自己散步吧,小紫要去睡了。”站起身,不管他的错愕,她径自往回走。

还记得,梦里的­妇­人说―“总是替对方着想,明明知道这是多余的,但还是忍不住会这么做,这就叫爱”,好吧,她会试着原谅那个总是替她想太多的笨蛋,

但……还要一点时间,至少也要他多吃点苦头才行。

“紫衣……”看不到对方嘴角笑意的祁天昊,幽幽叹息。他轻轻放下手,现在的他,依旧只能是面具城主佟忌仇……

金灵灵一个人漫步在佟府花园里,脸上明显写着不悦,顺手拾起枯枝,不断鞭打垂垂老矣的百年柏木,原本稀落的树叶一片片往下掉,落地前又随山风飞旋而上,一上一下的舞落缤纷。

不能说打小爱慕在心,至少在佟忌仇坠崖之前,她对他是没有男女之情的。

因为兄长的关系,她很小就认识佟忌仇,但当时的他对人寡言又冷淡,即便是对她亦没有差别,尽管他长得很好看,但那份少女情怀在对上他的冷漠时早就消散,就像她不会喜欢上祁大哥一样。

她­性­子向来直来直往,学不来女儿家的丝丝柔情,对上­性­子偏冷的佟忌仇,时常大眼瞪小眼,久久没有话说。不过她还挺喜欢惹他的,因为他太冷了,激起她挑战的欲望,可他倒挺礼遇她的,就算他正在书房忙着,即使她硬要在书房里舞刀弄剑,他也波澜不兴。直到好些年后,她听说他坠崖被救起,还受了重伤,看在两人也算青梅竹马的份上,她没跟哥哥去游山玩水,特地来玄武城探望他。

不料他却变了,不但对她非常亲切,还多次陪她出游,和善的让她如沐春风,感觉到被疼爱,像是在他面前,她所有的缺点都能被谅解,他也知道所有她喜欢的东西、喜欢的话题,像是爱慕了她许久似的。

所以尽管之后不是每回都见得到他,她也时常拒绝跟哥哥出游而来找他,她一直相信有一天他会跟她提亲,不料这回,他的目光却不再跟随,对她冷淡得很。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是轻轻一推而已,能造成多大的伤害?我又不是力大如牛,一掌就要人命,顶多学过几年武功用以防身罢了,他们为何要这般怪罪我?”

她想到方才的那一幕就觉得委屈,最近佟忌仇都不太搭理她,但却时时跟风紫衣黏在一起,她才会控制不住冒着酸气的心,推了她一把。

没错,她是不该对毫无武学根基的人动手,刚一出掌时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怪罪自己的鲁莽,害怕会打死人而全身发凉,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连向来宠她上了天的大哥也板起脸,头一回用极其冷淡的语气凶她,还口口声声说她不懂事、太蛮横,再不改改我行我素的­性­子,迟早会吃大亏。

哼,在佟忌仇保护下,风紫衣也没怎样啊,况且,他们怎能都怪她?她只不过是问为什么风紫衣没死,而且风紫衣跟祁大哥不是心意相通的恋人吗?怎会来抢她的佟忌仇?

难道她在他们心中还比不过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忽地,一道声音打断金灵灵的思绪―

“呵……谁惹金小姐发那么大的火呀?瞧你妍丽的脸庞都皱成一团包子了。”

话才落,花城圆滚滚的身子跟着出现。

“没什么,昨夜没睡好。”她不想跟不熟的人提起所受的委屈,便一语带过。

“唉呀!可别气出病来,有什么不顺心就跟奴才说,奴才替你出气。”花城不介意她的态度,还是一脸笑意。

金灵灵狐疑的看了对方一会,“你要替我出气?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

“我是花二总管耶,佟府上上下下全归我管,有什么事瞒得过我的眼睛。”他的眼珠贼兮兮转了一圈,突地压低音量,“是小紫丫头惹金小姐不高兴了是吧!”

“喔―你眼睛倒是挺利的嘛。”

“金小姐夸奖了,咱们当奴才靠的不就是这双利眼吗?”当然,他推人送死的手段更高招。“还有,对主子忠心也很重要,如果有谁欺负主子,奴才定会想办法替主子报仇。”

金灵灵也学他压低音量,像是颇感兴趣,“可我姓金又不姓佟,我不是你的主子,你肯帮我?”

花城故作讶异,一副“她怎么会这么想”的脸,“金小姐,咱们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你喜欢城主,也都认定你是未来的城主夫人,当然是我花城的主子喽,那新来的小紫不过是个丫鬟,我不帮你帮谁啊!”

她笑了,颇为赞赏的说:“你这总管倒挺识时务的,好,你说说你要怎么帮我?你又想要些什么好处?”

“这奴才怎么敢跟金小姐要好处?”他佯装忠心为主的样子。“这样啊……”金灵灵重重叹了一口气,“可借了,我们没有合作的机会,我跟你非亲非故,实在很难相信你是真心要帮我,如果你跟我要点好处呢,至少我知道我们是各取所需,但若没有,我不冒这个险。”

花城这下是真的讶异了,他以为金灵灵是个直肠子的人,没想到还想得到这层心思,但这样也好,这样他更能相信她会被说服。

“那好吧,我就直说了,我若能帮上金小姐当上城主夫人,金小姐可否帮我当上佟府大总管?”

似思考片刻,她点点头,“可以,若我当上城主夫人,你这要求还有何难!那你说要怎么帮我呢?”

那双­阴­险的眼睛闪着狡诈的光芒,引诱她一步步走向他布好的局,“城主只是一时让狐狸­精­所迷惑,你想想,若是狐狸­精­消失了,你不就又是城主眼中的唯一?”

“唯一?”金灵灵笑了。

一看她笑,他就知道对方中计了,“对啊,而且要人消失的方式有很多……”哎呀,为情所困的女人最是好骗。

眉毛一皱,她打断他的话,“我不想见血,那会脏了我的手,你不会以为我这么笨吧?我可告诉你,我金灵灵行走江湖也有一段时间了,别想用骗小姑娘的手段唬我。”

花城笑得更狡猾了,很好很好,越是自以为聪明的人越容易被骗,虽然金灵灵的反应跟他想的有出入,但这样更好。

“金小姐,奴才是一心为你,怎会害你呢,其实最厉害的是杀人不见血,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栽赃陷害不是更容易?”抖动着肥­肉­的花城滔滔不绝的献计,还为她仔细分析怎么害人才不会害己。

金灵灵眼光放远像是深思,似乎把话都听进去了。

“你确定这方法可行?”她犹豫再三。

花城得意的拚命点头,“那当然,金小姐可知道那小紫其实就是朱雀城该被问斩的风紫衣?当时她可也是差点死在这招下……”

金灵灵看他的眼光多了点审视,“我当然知道,我跟祁大哥是熟识,知道小紫的身分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你这总管光在玄武城忙和,也知道风紫衣这人?”

花城呵呵笑,避开她的目光,“玄武城跟朱雀城的生意是我管的,我会知道也没什么奇怪。”

“那好吧,就照我们说的,别给我搞砸就好。”金灵灵打量了他一会后,扬笑着开心的离开花园。

花城连忙点点头,目送金灵灵离开。

她的人影一消失,他便露出­阴­毒的笑,肥厚嘴角得意的勾起,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就此成形。

这些年他先在佟忌仇面前失利,最近又搞不定白虎城的城主,后来连玄武城的生意都慢慢让风紫衣那丫头抢去功劳,害他在曹惮承面前越来越没有地位,也连带被王祥看不起。

若是这次能拉拢金灵灵又除掉风紫衣,兴许他能再从佟忌仇那里挖出点什么东西,到时还不在王祥面前扬眉吐气!

第七章

原本宽敞的女子闺房变得拥挤,一群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一个个面­色­凝重,心急如焚,就怕这口气没护住,芳魂离体而去。脸­色­惨白的人儿躺在床上,一身冷汗浸湿了被褥和衣衫,气若游丝地只剩下一口气,彷佛再无灵丹妙药,阎王就要派牛头马面来拘魂了。

金准之急得快踩破门坎,又嚷又吼地直跳脚,神­色­惊慌不已,恨不得代人受过。

戴上面具的祁天昊更是说不出的沉重,抿紧的­唇­瓣饱含怒气,在他府里有人出了事,出事的还是视如妹子的人,教他如何跟好友交代。

直到背着药箱的老大夫被拖了进来,诊断出她是中了一种名为“七日红”的剧毒,大家震怒的眼神就更骇人了。不过在放了一盆黑血后,再服下两帖药,本来面无血­色­的娇颜不再惨白,也能虚弱地说几句话了。

金准之连忙凑到床前,一脸担忧,“灵灵,你是不是又乱摘后山的草药试毒了?是不是上回那带着红点的草药?跟大哥说清楚,大哥替你全拔掉……不、不对,大夫说是七日红,奇怪,这后山有种七日红吗?”

闻言,金灵灵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往下滴,咱答咱答的止不住,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哭不哭……”金准之连忙擦掉宝贝妹妹的泪水,更气了,“灵灵,你说,是谁欺负你,大哥替你报仇。”

他绝对杀光那个人全家,他们云锦坊家大业大,亲戚一堆,但偏偏这一代就这么一个女孩子,是全家的宝,他怎能让她受委屈。

“我……”一句话说不全,她又哭得惨兮兮。

看是时候了,花城连忙上前,“金少爷,有句话,花城人微言轻不知道应不应该说?”祁天昊看他一眼,语气一沉,“你知道什么直说无妨,这节骨眼不用顾忌什么。”难道这件事跟花城有关系?

“其实……金小姐毒发之前,奴才正好打金小姐的房门前经过,看见小紫从金小姐的房间出来,撞了我一下却连句道歉都没有,还神­色­慌张、急匆匆的走了,城主,您说这是不是有问题?”

“不可能。”祁天昊随即怒斥。

金准之转身,低头询问:“灵灵,花二总管所言当真?”

金灵灵可怜兮兮的抹掉泪,“……谁说……咳咳……谁说都不准,咳咳……要不,对质吧!”

对质?难道真和风紫衣有关?金准之看向好友,但对方全身散发怒意,摆明了不信。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气氛凝重,最后祁天昊招手唤人,“去叫小紫过来,来的时候把事情跟她说清楚。”他相信不是紫衣,就让大家听听她的解释。不一会,风紫衣踏进金灵灵的闺房,看了脸­色­苍白的她,眉头也皱起来。她跟金灵灵不熟也没什么交情,但毕竟有几面之缘,她是帮过祁天昊的人,又是天乐的手帕交,看对方这样,她心里也不好过。

只是她想不通,金灵灵诬陷她的原因,难道真是为了“佟忌仇”?这下可麻烦了……在这当口,根本无法把事情说清楚。

“小紫,你有什么话想说尽管说。”祁天昊率先打破沉默。

“我不会听信片面之词,你说清楚,今天下午你可有来灵灵的房间?”金准之接着保证。

今天下午?她想都不想的回答,“有。”

祁天昊跟金准之的脸­色­一变,看着两个比她还慌张的男子,她失笑。

怎么他们看起来比较像下毒的凶手,一心想着脱罪的法子,但--…是帮她脱罪。

花城笑了,急忙开口,“城主,金少爷,这话可是小紫亲自……”

“咳咳―”咳嗽声打断花城的得意,金灵灵气虚的说:“小紫来得正好,我问你,你可瞧见花二总管下午的时候从我房间走出去?”闻言,众人一惊,花城脸­色­更是绿了,只有风紫衣先回过神,笑盈盈的回答,“有。你不是找我来谈心吗?我来之前先撞到花二总管,他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进来的时候,你还跟我说花二总管对你很好,亲手替你泡了壶花茶呢。”

“嗯,我就是喝了花茶才倒下的。”终于,金灵灵虚弱地露出笑脸,“所幸我有找你来谈心,要不,他要是嘴硬不承认,我岂不是被人毒死!”

“你…你……你当初不是这样说的,金小姐你忘了吗?我们说好的!”花城大惊失­色­,脱口反驳。

“我们说好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要不你说给我听,或许我想的起来,但我可告诉你,我金灵灵行走江湖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别想骗我。”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花城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气喘吁吁,但就算现在他说出两人要谋害风紫衣的事也于事无补,且不说无凭无据,就是有,他也一样有罪。

祁天昊跟金准之不甚明了整件事,但反正他们关心的人都没有事,又能找个借口把曹惮承的­奸­细送走,不至于打草惊蛇,倒是如了他们的意。“好了,来几个人把花城带到官府,其它人都出去了,别打扰金小姐歇息。”祁天昊命令一下,众人纷纷听令行事。只是他靠近风紫衣,要跟她一起离开时,她却若有所思的说道:“城主先去忙吧,我跟金小姐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另一方面,很担忧妹妹的金准之也被金灵灵赶走,顿时,房间只剩侧坐床榻的风紫衣跟躺在床上的金灵灵。

两个人沉默一阵,没有人先开口,直到金灵灵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叹了一口气,风紫衣像是对天乐、天喜一样,拍拍她的头安抚,“灵灵,你可知佟忌仇…”

“你别说,我知道。”

她一惊,颇为疑惑,“你知道,那你怎么……”

“刚刚才知道。”坚强的抹掉泪,金灵灵仍是笑着,只是笑得有些凄楚,“行走江湖,难免会受伤,加上制药的兴趣,我有试草药的习惯,以前老被我大哥骂,说我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风紫衣没说话,安静的听她说。“被大哥骂很多次后,我都偷偷的试,这玄武城的地理环境特殊,后山有一些珍奇药草,每回我来找佟……来找‘他’,就会去拔草药试药制药,有回我吃到带毒的草药,我还千叮咛万交代要‘他’别跟我大哥说……”金灵灵泪痕未­干­,说得有些埋怨,“刚刚我大哥还骂我这件事,他不应该骂我,这一骂我不就都知道了……”

看来她已经知道,其实佟忌仇就是由祁天昊跟金准之假扮的了……只是嘴上还不想承认,让自己好过一点罢了。

风紫衣温柔的顺着她的话说:“这种男人,不值得你喜欢。”

“嗯,我金灵灵可是堂堂云锦坊的千金小姐,就说武林美女榜,我也是榜上有名,想想,我的标准得提高些,我不要‘他’了。”她气势万千的摇下话,却是哽咽着声音。

知道她会想开,风紫衣放了心,跟她开起玩笑,“你放心,我也不要‘他’,我可还有人等我回去呢。”

“对厚,你是祁大哥的宝贝。”

风紫衣站起身,帮她拉高被子,“好吧,你休息吧,说到这…下次可不许再这样,拿自己的身体跟花城玩,我这回就不说了,要有下次我……”

金灵灵嘟起嘴,“哪还有下次啊,如果有也只能说你太讨人厌了,这么多人要找你麻烦。”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你猜错了。”她摇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当时真是我的情敌,我可没想过要帮你,但花城太不了解我了,我金灵灵宣战向来是当着人家的面,才不需要偷­鸡­摸狗。喜欢就争取,失败就放手,我没这么输不起。”

她虽然粗线条,也的确不温柔体贴,一堆跟外表不符的坏毛病,但她不做亏心事,她知道强摘的果子不甜。

风紫衣想起以往天乐对金灵灵的评语―敢爱敢恨,似乎有些懂了--…也许她也应该跟她一样,坦率一点比较好。

回过神,看金灵灵已经闭上眼,看似睡着了,她也就踏出房门,没听到身后有些无奈的低喃―“那……真正的佟忌仇…上哪去了?”豪

“封城?!曹惮承怎么沉不住气了?”书房里,祁天昊诧异地问。

金准之搔搔头,“我想,是花城的事逼急他了吧,另一方面,皇上给他的期限也到了。”

闻言,祁天昊的眉头越拢越高,“没错,是我们把事情想简单了,我们以为以别的名义送花城进牢房,就不会打草惊蛇,等我们找到那个宫女,再参他一本就能解决,不料曹惮承会封城……把天欢的信给我。”

金准之从衣襟内里抽出信封,递给他,“算了,他现在只是动作大点而已,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他之前不也是搜索来往朱雀城的人,你不也回得去。”

“不一样。”放下信,祁天昊的语气颇为沉重,“狗急跳墙。天欢说他这次调了兵,打算把朱雀城翻起来也要找到宝藏,而他第一个要翻的地方就是祁府。”

“什么?!那……”

“砰”一声,托钟言飞放水之福,风紫衣踹开书房大门,身后还跟着祁天喜,打断了金准之的话。

“那就攻回去吧!”她说得稀松平常。

不想再扯到她,祁天昊沉声一喝,“出去,这不关你的事。”

然而却一点都没吓到她,风紫衣还是笑嘻嘻的说:“那是我的家,我要回家怎会不关我的事?”她决定了,学金灵灵坦率一点。

“小紫回家,我也要回去。”祁天喜连忙出声,她很想念府里的小乌龟,不知道它有没有吃饱。

“祁天喜,你跟着闹什么?”祁天昊一听到妹妹也来添麻烦,忍不住动怒吼她。

“你……你…”祁天喜眼眶一红,泪珠儿扑簌簌滴落。

“喂!你别管不住自己的女人,就找我的小喜儿出气。”见到心上人落泪,金准之心疼不已,连忙护着她,“小喜儿乖,他吃错药了,不用理他。”

“他…他……他骂我……”她哭得更凶,眼泪如断线珍珠,全然止不住。

“他有病嘛!而且病得不轻,我们要可怜他,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他以为他的安抚会止住她的泪水,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大哥,小喜好想你喔!好久没听见你吼我,好怀念好感动喔。”跑跑跑,她往前一跑就抱住祁天昊。

这会,祁天昊跟金准之都一脸错愕,祁天昊还抬手摸了自己的脸,没掉啊,他的面具还在脸上。

“小喜儿,他不是你大哥,他是佟城主。”金准之扬起童叟无欺的笑脸,将她拉离她亲大哥。

开玩笑,他未来的娘子怎么可以抱其它男人,即使那是他的好友、将来的大舅子也不行。

祁天喜偏着头,笑得天直,“那是我大哥啦,我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大哥?准之哥哥,你认不出我大哥吗?”

“可是他戴着面具。”到底是从哪里认出来的啊?

“紫衣……”祁天喜皱着眉,问着已经坐定,正吃着金准之糕点跟茶水的风紫衣,“他们好奇怪。”。

风紫衣难得认真的应和,“是啊,他们以为眼睛看不见就不是真的,殊不知像天喜这么聪明的人,是用心看东西的。”

闻言,祁天喜的眼睛更亮了,“紫、紫衣……你是说我很聪明吗?”这是她第一次被称赞聪明耶。

“紫衣,你认出我了是吗?”一声叹息,祁天昊将手伸向环扣处,轻轻一按,银白­色­面具便滑入掌心。

风紫衣徐缓的掀睫扬眸,朝冷峻的面容扫了两眼。“舍得见人了,我以为你戴上瘾了,准备戴着入棺材呢。”

没有惊讶,也没有涕泪纵横的喜悦,只有一句冷讽和嫌弃,教人啼笑皆非。

看来她早已知情,真正受惊吓的是他们这两个认为能瞒天过海的傻子,她说的没错,用心看人的,才是聪明人。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好奇的问道。他以为天欢的演技已经够好,没想到,他家紫衣更是一流。风紫衣微微笑,指了指木桌,“你要我写给曹惮承的信应该还在吧?拿最后一封出来看看。”

“最后一封?”他依言拿出信,打开看后也笑了,笑自己怕太早回忆完,还舍不得读到这一封,这下糗大了。

金准之一脸不解,抽过好友手中的信,信上给曹惮承的话只有写到一半,剩下的一行大字―

给祁天昊: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大笨蛋!风紫衣留

“我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金准之嘴巴张着阖不上,“那你是故意不跟我们说的?”

喝一口茶,她理所当然的点头,“你的确是个关键,让这破绽越扯越大洞。”

“我?怎么说?”金准之瞄一眼祁天昊,如果泄底的是自己,准会让人笑一辈子。

“首先,我一进佟府就怀疑这里的禁令太过古怪,而后进了书房的时候,觉得这不像一个人用的书房,加上…”她直勾勾盯着祁天昊,“我才不相信学武之人。疤痕会一样那套说词,那伤是我亲自上药的,我会认错?况且,你对天喜的喜好太了解了,实在不像陌生人。”祁天昊失笑,笑里尽是疼宠,“紫衣,你真聪明。”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但他好笨,竟然还想瞒着她,“最后看到金准之的时候,我实在不相信一切都那么巧,况且后来在花园撞到他时,这家伙的­性­格表现得太明显了,直到钟总管称呼他‘城主’,不就什么都说清楚了,你们是两个人一起假扮佟忌仇。”

金准之哇哇大叫,“所以你一直在骗我?”

“不,我没有骗你,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想知道祁天昊去哪了,因为他就站在我眼前啊,我为什么还要知道?所以我说你的问题不存在不是吗?”她笑得颇为得意。

“可是,”祁天昊眼一眯,责怪的意味颇明显,“你说你……恨我?”

“我不应该恨你吗?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而且借口一定是……“我是为你好。”他不想她再陷入危机,一次就够了,他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

“就算是为我好也不行,我讨厌欺骗,若你以后再这样,我照样会让你吃苦头。”替对方着想虽然是爱,但会造成对方不安的就不是,这一步,她不退让。

他苦笑。“这么多年了,你没一次顺从过我,老是喜欢跟我作对。”

“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了,我怕你不习惯,所以继续和你唱反调。”

“你喔!为什么我偏偏恋上你这­性­子,被你吃得死死的。”一恢复祁天昊的身分,他的爱怜和情意表露无遗。

走上前,她抚上他刚硬的脸庞,语气带着撒娇,“恶有恶报,谁教你以前欺我太甚,总要还回来,往后,你就等着让我欺负吧。”

“好吧,我往后都听你的,什么都不瞒你。”祁天昊覆上她的手,许下承诺。

很好,这是她要的答案,她­阴­险的笑开,“那好,听我的,我们攻回去。”

“不行,我自己--…”

“你说听我的!”脸­色­一沉,她抽开手,“照我猜,你的个­性­肯定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曹惮承一直挖地却又没挖到东西,应该是你给了他假地图,而真的地图还在钟道画像后面。”

祁天昊大掌揉乱她的发,语气写满太多无奈,“所以呢?”

知道他妥协了,她微微笑开,还带了点神秘,“所以……你会用得上我的,我保证。”

“答应我,你会谨慎小心,不会往险处踩。”

“这你就白担心了,我有办法回朱雀城,而且不打草惊蛇。”

金准之惊呼,“真的假的?朱雀城现在大概只剩苍蝇进得去,难不成你可以……”

“闭嘴。”祁天昊跟风紫衣同时出声。

只是风紫衣还没解释,就有一道娇愍的声音响起,让众人错愕颇久―

“啊―如果城里能有什么祭典活动的,我们就能回家了。”已经吃完点心茶水,无聊到快要打瞌睡的祁天喜,边打着呵欠边说道。

朱雀城外的红莲山,半山腰有个香火鼎盛的少华寺,住持明空大师亦是红月皇朝人人敬仰的得道高僧。

他年高德助、弘扬佛法,虽年近七十却皮肤光滑,相貌清奇,四海信徒奉称菩萨,佛法­精­深,是名睿智高僧。

不过他有个小小的癖好,那就是下棋,可惜棋艺之­精­湛不下佛法,鲜少遇到对手,让他常感叹一生无知己,成佛也呈碍。

幸好晚年遇到棋艺高超的风紫衣,两人对弈如过招,棋也丰富,人也争锋,渐成忘年之交,而风紫衣那绝顶好茶“和尚茶”,就是从他这赢来拐来的。

“你这一落子,你的黑子便无退路,你确定要走这一步?”明空大师呵呵笑道。

酒也空空、­色­也空空、财也空空、气也空空,这四大皆空,可不代表和尚的脑袋也空空。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走到最后一步,谁能知输赢。”下棋。重气势,气势不能输,她也学和尚一脸笑容。。“那很难说,输是赢,赢是输,人生如棋局,多少变化在其中,也许那‘一村’在我这。”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知禅不修禅,知佛不修佛,你看青山多妩媚,千古传音寄苍生。”她露出狡猾的笑容,黑子一落,棋局竟蓦地有了大转变,看似陷入死地的黑子竟杀出重围,反而稳占腹地,围困了大半白子,棋局已定,她得意的收起白子,“你那‘一村’没了。”

“你这满嘴不敬的丫头,竟敢在佛门中亵渍佛祖。”明空大师言词听似责备,但表情语气可没有任何不悦。

“和尚,人家是月儿光光,你是头顶光光还是荷包光光,输了想不认帐吗?”扯什么输是赢,赢是输,分明要她放水。

光光的头顶有十二个戒疤,他一脸苦恼的抚上光头。“让老纳五子。”

“免谈。”

“四子。”

“‘和尚茶’准备好了没?我待会要带走。”

“三子。”他不死心的又喊。

忽地,她似有算计,“要我让子啊…可以,只是我要进城,和尚得帮我。”

“老纳不管红尘事,你小姑娘聪明,老纳求佛祖保佑。二子。”和尚莫测高深的拈拈眉毛,像是猜出她的来历。

“和尚怎会不管红尘事?你不就是为了渡化红尘世人而来?”一瞧对方有些犹疑,好听话说完她立即威胁,“况且,你不会希望我哪天拆了你的破庙当柴烧吧?”

“你呀你,老是威胁老柄,哪天老纳剃光你的头,让你来修佛,让你知道修佛可不简单。”真是的,也不知礼遇得道高僧、老是赢他棋。

“和尚疼我,舍不得我泪眼汪汪。”威逼利诱什么招数她都用上了。

“呵…知道我疼你还不让子,你哟!满脑子鬼灵­精­怪,老纳跟不上你,人老喽。”

“哪老了,分明是俊秀少年郎,仗着不生皱的脸皮拐骗小姑娘,你瞧我多糟糕,就这么被你给拐了,三天两头不见你就想得紧。”分明是妖­精­,都快成|人瑞了,还健壮如壮年。

“少嘴甜了,如今城里乱得很,你别搅局,安安分分陪老纳下棋,老纳也安心。”明空大师颇为感叹。

他虽是出家人,可偏偏跟这丫头投缘,把她当是孙女疼爱,他总说自己无法成佛,是她拖累了他,谁让他心中有了星碍。

听到她被斩首,他还打算赴刑场劫人,但是一瞧不是她,便放心地念起经,为往生者超渡,感念她舍己为人。

“不乱哪有趣,我回去搅乱一点,让你替我多念点经,免得你忘­性­大,成菩萨就上西天了。”她悟­性­佳,禅理也说得头头是道,她暗指和尚先走一步,西天见佛陀,等她过足了人间玩乐的瘾再去找他,要他别忘了她。

“唉!真教我头痛,你怎么老让老纳觉得是前世冤孽。”

“别头痛了,我这趟回去能救的人多了,和尚要是不帮我才是罪孽。”她说的像是帮他许多,顺带提出要求,“和尚,我要跟你寺里的和尚换班。”

“换班?”

“少华寺百年一次的祭典,祈求国运昌隆,皇恩万世,真龙真身永世绵延,要绕行个城池一周,起点朱雀城……”她不仅要进城,而且还要声势浩大、堂而皇之的走进城门。

“等等,哪来百年一次的祭典?”身为住持,他怎么未曾听闻?

杏目一横,她斜睨他一眼。“没个借口,我们要怎么浩浩荡荡地走进去?”

“浩浩荡荡?怎么回事,小丫头你说清楚。”听来很不妙,似乎人很多。

“我会带一百个和尚来,人我出,衣服跟:-…剃头就麻烦你了。”她第一次看到明空大师黑了脸……值得啊!

没两天,大大小小的光头和尚不下百名,其中还有带发修行的数名弟子,一行人彷佛回游的银鱼,在住持大师的带领下走向城门口。

守城的将士一听见是为皇上祈福,必须绕城一周,他们哪敢阻拦,连忙开敌城门,列队恭迎,齐声高呼:“皇恩万世,国运昌隆,真龙真身永世绵延--…”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就这样混进城了。”穿着和尚服的金准之扯着过短的衣袖,一脸难以置信,他摸摸还在的发,怕自己真成了和尚。

“本来就不困难,是你们想得太难了,稍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出点子,哪需坐困愁城。”不知哪个傻子,竟然提议挖地道。

哼!曹国丈挖得还不够多吗?是不是要整座城垮了才行,况且等他挖通,头发也白了。

“兄弟,她说你没脑子。”

“不,是‘你们’。”祁天昊冷冷回道。

“少来,她分明指的是你,城主位高权重,理应是出主意的人。”

祁天昊自我解嘲地说道:“城主再大也大不过祁府丫鬟。”

“呃……也对。”他差点忘了,城主已经签了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无论如何,往后都得听丫鬟的,当然大不过丫鬟。

加上祁天喜,他们四个人混在一堆念经的和尚当中招摇过市,沿着繁华的街道,慢慢朝佟府前行。因为和尚数目众多,没人会多看他们一眼,况且领头的是皇朝有名的高僧明空大师,谁也不想得罪他,所以一路平顺。

“你们两个别争了,都有份。”嘴角微扬的风紫衣只觉两人幼稚得好笑。

突然,祁天昊一喝,“紫衣,低头。”

“嘎?”

“曹惮承的马车。”祁天昊侧身一挡,将纤柔娇躯护于身后。

同样是带了大批人马出巡,但坏事做多的人,多少会敬鬼神,一见祈福的和尚队伍,向来目中无人的曹国丈竟也停车让道,观看一群和尚手拿佛珠、口念佛号的盛况。

可夹在其中的俗家弟子就显得特别显目,虽说服装一致,但多了头发,感觉就是不同,难免引人注目。

他便是发现曹惮承往他们身上直瞧,才会提醒她垂首低目,避免身分曝露。

“他还在看吗?”眉头一皱,她不想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

他眼尾瞟过曹惮承,“是没有了,但为防事情有异,我们得加快速度,现在我们分头进行,你回府,我带兵去镇压他。”

“我也去……”风紫衣心口一急,连忙捉住他的手,深恐他出事。

“不用担心。”他目光泛柔地低笑。“你也不想事情搞砸是吧,这些兵可是皇上亲派的,个个是高手,你放心先回府,把地图找出来,你的心是向着我的,这事我只放心交给你。”

“你……”她横娣他一眼,娇­嫩­芙颊因为他的话而染上一层羞红。“误交损友,你跟某人学坏了,连我也调戏。”

“某人”在身后挤眉弄眼,直喊冤枉,他才是一时昏了头,上了贼船,被拖累至今。

“是真心话。”

风紫衣的双颊排红得烫手。“小心点,给我毫发无伤的回到我身边。”

“是的,我的夫人。”他的妻呀!他早已认定。

“想叫夫人也得有命回来。”她故意沉下脸,掩饰心底的鼓噪和欢喜。祁天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中爱怜尚未消褪便转身走在她前头。深深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风紫衣强自压下心中的担忧,向明空大师打了个手势。

一颗特别亮的光头发出呵呵笑声,左手轻扬,一阵飞沙蔽天,如轻雾般遮住世人的眼,几道身影在风沙的掩护中遁入暗巷。

“谢了,和尚。”

明空大师抚着大光头,笑得更开怀,双眼微眯,竟与寺里的菩萨十分相似。

第八章

“哇!有鬼―”一把折扇抛出手中,一双绣银缝金大鞋鞋底朝天的被甩至路旁,泥泞地面跌落一只穿着衣裳的大花龟,四脚朝天的爬不起身。

他脚软了,跟那只大花龟一样爬不起来,大白天见鬼有多惊恐呀!不能怪他大惊小怪,人鬼本殊途,哪能阳世相见,又不是快死了。

呸!呸!呸!他还正值青春年少,有无限美好的春光等着他开采,红艳艳的小嘴、软绵绵的胸脯、纤细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他的姑娘们……

“什么鬼?睁大你的眼睛瞧清楚,再给我浑沌度日,小心我多踹你几脚。”她被骗了,谁说这家伙深藏不露的?她看他还是一副傻样。

“咦!鬼会踹人?”不是应该­阴­阳两隔吗?一脚踹碎祁天欢的白日梦,他双眼蓦地瞠大,惊骇不已,不敢相信青天白日下,与“生前”形影无差的鬼魅竟敢现身,而且踹人一样很痛。

这……该不会他忘了早晚三灶香,求菩萨保佑她早日投胎好人家,所以她大感不满,回来找他找算帐?

不过,她当了鬼也这么厉害呀!人家是入夜才出来游荡,而她日头炎炎,光天化日的也敢上来,果真是威风凛凛的丫鬟,连四方小鬼都不敢挡。

她不屑的瞪了他一眼,“鬼话说够了没?要不要我推你下湖喂鱼,好让你彻底醒脑一番?”世上要真有鬼,也是他这只怠惰鬼。

“哎……哎哟喂!你……你不要拧我耳朵,我保证天天三牲四果供奉,金银珠宝满屋,让你在底下吃好穿好,过着千金生活。你要是想报仇,就去找大哥,他一定会很乐意见到你的…”风紫衣一使出招牌招式,祁天欢连忙求饶。

她没好气的一掌往他后脑拍去。“什么叫去找你大哥,你的兄弟情义哪去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哗,我心里想什么你也知道,真不愧是女鬼……”他浑然不觉自己早已说出心里话,“痛……不要再打我了,我也想去替你收尸,亲手为你挖坟,可是你死状凄……”

噢,痛死了!他身上一定青一块紫一块了,但对付魂魄用武功可有用?

“可是我死状惨烈,身首异处,你怕瞧了会夜夜恶梦,只得在心头哀伤,为我流两行清泪是吧们”这个笨蛋,自个儿在喃喃自语还不知情,这哪里像祁天昊说的心思慎密、深藏不露?

“对对对,还是紫衣你了解我,可是你为什么死得那么早,不是有句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没道理死的是你……”吓!鬼瞪眼,好吓人。

“我是祸害?”

“不是,不是,我嘴巴笨,紫衣是大好人,所以早死-…呃!好像不对,早死是好人,那谁要当好人,我不想太早死,难不成我得当坏人……”他被自己搞胡涂了。

没办法,谁教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种没有形体的东西。

“二哥,紫衣没死啦,你不要怕嘛。”祁天喜看他吓得命都快没了,连忙出声安抚他。一道纤丽身影映入眼中,祁天欢先是怔了一下,但他没有回过神,反倒更加面无血­色­,接着便号啕大哭了起来。

“天哪!天喜也死了?你怎么这么短命……好人果然不长命,你好好的去吧!二哥一定为你立牌位,将你风光大葬,绝不让你沦为孤苦无依的孤魂野鬼。”

面露困惑的祁天喜一头雾水,莲指轻抬往他手臂一戳。“二哥,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我和紫衣都活得好好的,不需要立牌位,死人才要。”

“我知道你生前憨直,死后犯傻,连自己变成鬼都不晓得,二哥会请道士为你念经超渡,你跟紫衣走吧!不要再留恋阳间……噢!紫衣,你…你用什么砸我脑袋?”祁天欢大叫一声。

完了,他脑袋准破了个洞。

“冷静点了吧!”风紫衣冷笑的举高巴掌大的小乌龟。“不知是你的头硬,还是龟壳硬。”

“你……你……”好狠毒的心,做鬼也要欺压他。

“二少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紫衣是个祸害,你没死之前,紫衣舍不得先你一步走,你要认命呀,以后的苦日子请你多忍耐。”

终于冷静下来的祁天欢,一脸狐疑的问:“你…你不是鬼?”对、对耶,她跟天喜都有影子。

风紫衣斜睨他一眼,“七十年后吧。”有人做,何必当鬼。

“可是你明明被砍了头……”他不解的念着。

行刑那天他也有到场,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尸体是他派人收的,当时大哥说要去看天乐,丧事由他处理,后来才连络他,要他帮忙顾着祁家跟看着曹惮承,但从头到尾都没跟他提过紫衣还活着的事,难道大哥也还不知道?不、不对,大哥一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当时才能这么冷静!

可恶,说什么他骗了大家,明明就是他被大家骗,这件事连天喜都知道,只有他傻傻的真以为看到鬼,只差没吓死。

“被砍了头?那你知道顶替我被砍的人是谁吗?”听天欢提起这件事,她才想起还没问祁天昊替身的事,关于这教她心里不安的事。

“喔,原来是有人顶替你。”闻言,风紫衣送他一记白眼,看来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得问祁天昊了。

忽地,一道女子嗓音不识相的扬起,从回廊那头走来―

“祁二少,你到哪去了?你说要拿酒请我,是跌到酒缸了是不是……你?风紫衣,你怎么回城……”女子张着嘴,迟迟阖不上,跟刚刚祁天欢被“鬼”吓到的样子有得比。

风紫衣微微挑眉,笑看抱着字画的女子。“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不是该在玄武城‘铁口直断’,为众人排忧解惑吗?江、小、鱼。”

“啊!这个是……呃……呵……任何行业都有风险,所以-…你知道的,有银子赚的事我一向不放过…”冷汗直冒,偏偏她两手抱着字画,没手擦汗。

“不放过?所以我家二少爷是你不能放过、让你捞银子的肥羊?”她要敢点头,一盘­干­烧小鱼就要端上桌。

抽了口气的江小鱼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是祁城主要我帮着看管他。”

“祁天昊?”她要笑了,这江小鱼说谎都不打草稿。“对了,他说府里没大人,没人管事,所以眼眶含泪,非常诚心诚意的上门请求,拜托我无论如何都要……喂!你太没礼貌了吧,人家说得正起劲,你居然打哈欠?!”太不捧场了吧?

风紫衣佯装如梦初醒的模样。“咦!你喳呼完了呀?我看你这会说会演的资质,挺适合去当说书先生。”

“你不相信。”她鼓起腮帮子,“小玉姑娘,你不是说你身世可怜,要被卖进青楼,所以上我这来躲避债主?我才说要请你喝几壶好酒,怯怯寒。”祁天欢眼一眯,盯着方才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玉姑娘”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没办法,他虽聪明一世,但只要漂亮姑娘一哭,他就没辙了。

“我说的是……”

“怯寒?现在都什么天了”风紫衣刻意抬头看了看天,很不给面子的嘲讽,“你们两个半斤八两,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个看对方小姑娘娇俏,一个看对方大少爷好骗,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过这两个会凑在一起,还真是出乎她意料的……好笑!反正两个都是擅长骗人的骗子。

“我……我哪有被骗?”

“我…我哪有骗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互相瞪了彼此一眼,似乎觉得是对方的错。

“没有骗?你手上这是什么?”风紫衣往她鼻头一弹。“这回赚了多少,要不要我帮你算算,吃亏了可没得讨。”

“我……”被拆穿目的,江小鱼不悦的埋怨,“你为什么会回来啦,祁……呃!佟城主肯放人吗?”

“佟城主是不放人,但祁城主管不住我,他们只好由着我做主。”她的双眼带着审视,直勾勾盯着江小鱼。

看来,这只小鱼儿似乎知晓不少内情。

“是吗?他们怎么可能……”一看对方脸­色­没变,她皱了皱鼻子问:“紫衣姑娘,你是不是发现他们其实是……”

“同一个人。”她接道。江小鱼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此事不是由她嘴里泄漏出去的。

“看你的表情应该早就知道了,是吧?”见她脸­色­一僵,风紫衣狠瞪了她一眼,“这笔帐以后我们再慢慢算。”

“紫衣,她偷字画,怎能轻易放过。”祁天欢连忙落井下石,为自己被骗扳回一点面子。

“什么字画……”她后知后觉地看着怀中之物,接着脸­色­一变,全往地上扔。

“什么偷,说的真难听,我只是听说曹国丈在找一张藏宝图,才好心的帮你们先把所有的画拿走,这样他就找不到了。”

瞧,她多有远见,先一步偷……呃,是拿走,祁府的宝藏才不会落入­奸­人之手。

“你怎么知道藏宝图的事?”她就不信真是她指指算来的。

江小鱼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当然是祁天……唔--…唔……”未完的话,全让祁天欢的手挡住,只剩两只手能挣扎。

“当然是她祈天卜卦问来的,真的好厉害啊!”如果让紫衣知道江小鱼一说缺钱,他就连忙说出祁府多的是钱,还泄漏了马上就有宝藏能挖,可以分她一点的事……不行!如果让紫衣知道,他不可能活过今天晚上。

“---…唔---…”用力拧了行凶的手一把,江小鱼终于重获自由,“其实你们要感激我才是,要不是我脑袋灵光,懂得把画藏起来,要不然,现在曹国丈肯定得意地大笑,数银子数到手软。”

这下她成为祁府的大恩人,就算不偷,他们也理应分她一份,呵呵―想起来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翻了个白眼,风紫衣赏她一个爆栗。“借问,你认为这些画哪一幅看起来像藏宝图?”

“咦!难道我拿错了?”不会吧!那她辛辛苦苦一幅一幅的从墙上拆下,不就落得一场空,亏她这么劳累。

“如果是你,会把藏宝图挂在墙上吗?”

闻言,江小鱼立即说道:“当然不可能,谁会笨得让人看见……”啊!她做白工了。“待会记得把画挂回去,少一幅我扣你一百两……”说着,她的视线转回不敢出声的祁天欢,“还有你,如果她少挂回去一幅,我就扣你两百两。”

“为什么我就……”两百两?但他没敢抱怨,已经被一双厉眼盯得发毛。

江小鱼不屑的看了那没用的男人一眼,还好她不是祁家人,不受管辖,她不服气的问:“等等,你不是说这些画不值钱,那­干­么要扣银子?”

“和黄金千两的佳作一比,区区百两哪值得一提。”说到这,江小鱼这骗子还真没眼光,不晓得偷好货。

“什么―黄金千两……”江小鱼用力一吸涎沬,大口一吞。“呵……紫衣姑娘,府上缺不缺丫鬟,我刚好想谋个差事……啊!祁天欢,你­干­么踩我脚?人­肉­做的会疼你知不知道,又不像你皮粗­肉­厚。”

他看起来就像被风紫衣揍过很多回的样子。

被推了一下的祁天欢不但不气恼,还一脸做作的拉起她的手。“不小心踩到的,我替你呼呼……”通常被他一调戏,一般的姑娘不是羞得手足无措,就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他绝对不要这骗子也进来祁府!

不料,江小鱼可不是一般姑娘,狠狠揍了他两拳,她才收手,“呼你的头啦!我痛的是脚,你眼睛有问题啊,摸我的手做什么。”

“脚痛……手就会痛……一样痛:-…”好痛,居然有两只手同时往他身上招呼。

“天欢,想吃鱼是要付出代价的,想想你的莺莺燕燕。”人不风流枉少年,这家伙既风流又下流。

“什么莺莺燕燕?”他不认识叫莺莺、燕燕的,他爱去的那家花楼,姑娘们都以花为名……“啊―对了,我差点忘了,藏宝图…有人去找藏宝图,藏宝图要被拿走了!”

哎呀,这不能怪他,被江小鱼一闹、风紫衣一打,他差点忘记在会见江小鱼之前,他本来是在跟踪一个鬼鬼祟崇的人,不晓得“那人”找到东西没?

风紫衣惊呼一声,“什么?”一听见藏宝图要落入贪邪之辈手中,“死而复生”的风紫衣拉高累赘的裙摆,小腿一迈,快步的朝书房疾奔而去。

祁天欢、祁天喜、江小鱼也跟在后头追,几道奔跑的身影如­色­彩斑斓的蝴蝶,忽地从花间草丛中溜过,留下一抹炫丽光影。

途中遇见的祁府下人,一个个惊恐不已的睁大眼,抖如风中落叶,贴着墙不敢动弹,以为死去的人儿放不下祁府,又回来瞧瞧。

“二夫人,你在找什么?要不要奴婢替你找找?”风紫衣才踏过门坎,便见书房中一片混乱。

“不用不用,出去…”方涓心原本以为是哪个不识相的下人,但才开口赶人,又觉得声音熟悉得教她心里发毛,便缓缓转过头,不料一看见门口的人影,只差没吓死,她颤抖着声音,“--…你--…你……是人是鬼?”

风紫衣突地脸­色­一黯,一脸哀怨,声音听来也颇为­阴­森,“二夫人,你再找找,如果找到奴婢的头,可要记得还我。”

闻言,方涓心腿一软,跌坐在地,“你你……我不知道---…你别找我,不、不是……你的头还、还在……”风紫衣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刻意转了转脖子,“呵呵―真好,我看着它滚出去,没想到又回来了,二夫人对奴婢真好,奴婢给你磕头。”

“……别--…别……”一看她要走近,方涓心寒毛竖起、浑身是汗,支支吾吾的道:“我没、没帮什么忙……你、你走……”

“怎么会呢?二夫人替奴婢找到头,帮了大忙,奴婢这就来给你磕头,只是奴婢这脖子--…”顿时,风紫衣一脸烦恼,“不知道稳不稳?我怕这一磕,就把头磕出去了,不过……也没关系,要是滚出去了,二夫人可要仔细接住了再还给我。”

霎时,方涓心脸­色­发白,抖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脑海闪过无数个头滚落地的可怕画面。

不、不要,她不要接住掉下来的头啊!

“娘,你怎么坐在地上,是不是人不舒服啊?我带你回去歇息可好?,”躲在门后的祁天欢见差不多了,适时出声,巧妙的闪过风紫衣走向母亲。方涓心一见来人,连忙抬手指着离她仅有一步之遥的风紫衣,“欢儿你、你来的正好,你瞧……是、是风…风紫衣……”

祁天欢一笑,“娘,你说什么啊?紫衣早让人问斩了,你忘了吗?你想念是不是?不然过两天,我们一起去她坟前看她可好?”

“…问斩……”方涓心看了风紫衣一眼,对方还是对她笑ⅿⅿ的,笑得她心都凉了,“……好,过两天去、去看她--…”

这一吓,方涓心早就忘了来书房的目的,一心想着是因为她幸灾乐祸,又从来没去扫过墓,所以这会风紫衣来警告她了。

“那我带你回房可好?”

方涓心连忙点头,由祁天欢扶起,经过风紫衣的时候她看都不敢看,因此没发现风紫衣跟她儿子交换了个眼神。

走出书房的时候,瞧见她好些日子不见、她却从来没找过的女儿,突地开了口,“喜儿,陪娘回房坐坐、聊聊天可好?”

现在叫她一个人待在房间,她可不敢。祁天喜颇为讶异娘会主动找她,一脸喜悦的说:“好啊,我跟娘说说这些日子我在外头的见识。”

“这些日子?怎么,你出过府了?”

“是啊,走了好远好久……”

一边让儿子扶着,一边听女儿说着,三道人影渐远,风紫衣才将视线转回书房,不过她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

“江小鱼,你在找什么?要不要我帮忙?”这丫头真是学不乖。

一抹汗,她还是说谎不打草稿,“呵呵―没什么,我先帮你整理整理,省得你多费力气。”

风紫衣不理她,径自走到书桌后的书架,抽掉“祁氏族谱”,手往书架里按下机关,机关一按下,钟馗的肚子凸了出来,她拿下画像,从暗柜里取出地图,动作一气呵成。

在一旁看着的江小鱼暗自扼腕,说实在的!她一辈子也不会对“祁氏族谱”感兴趣,看来她果然是没有找宝藏的命。

一样的祁府书房,但风紫衣忍不住感慨,两人重新站在这,竟已经隔了这么久。

“丫头,怎么了?不认得这里?”看她一脸深思,祁天昊忍不住问出口。

“没什么。对了,事情都解决了吗?”她坐回上好紫檀木做成的椅子,两手搭上被雕成朱雀样的把手,颇为怀念。

他叹口气,“你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嗯,看他的脸…应该是颇让人困扰的坏消息。

她曲着手肘,靠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先听好消息,这样就不会觉得坏消息这么坏了。”

“好吧。好消息是,我们带去的那群假和尚顺利镇压了曹惮承的人马,丝毫没有波及百姓,皇上那已经快马通传,这下曹惮承坐实了叛国罪,失势了。”他眼神一柔,看着她的神情是骄傲的……替她觉得骄傲,她真想出一个好法子了。

镇压的行动比他想象中顺利很多,加上皇上已对曹惮承失去信任,所以当初他要百名高手及密令的时候,都很顺利……当然,天乐也帮了他一把。

“嗯,这是好消息,那坏消息呢?”

“不,好消息还有一件,当时陷害你的是一名叫明月的宫女,你可有印象?”

明月?风紫衣蹙起眉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是那时候跟天乐一起回府的宫女。”她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奇怪,没想到……

“没错,一救出你之后,我跟准之就对当时宫中来的人暗自调查一番,后来发现这宫女伺候天乐的时间最短却爬得最快,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后来又发现,当时她回宫之前不慎跌落八里坡,所以我们一直在找她。”尤其是后来发现曹惮承的人也在找她时,更确定了他们的想法。

“跌落山坡?这么刚好?难不成是……”杀人灭口。

“的确,曹惮承想杀人灭口,幸好,这明月知道自己是曹惮承的目标,隐姓埋名,等养好伤了才自己来找我,要我保她安全。”明月说是曹惮承派杀手杀她,为了保命,她放手一搏的自己跳下山坡,幸好她活了下来,“这事我已连曹惮承的事一起禀报皇上,不用多久你就能洗清罪名。”

洗清罪名?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孟钦呢?你不是要替你­干­爹申冤?”

“嗯。”他笑了,“曹惮承一失势,以前做过的种种恶行纷纷被人揭发,相信不久后我­干­爹就能沉冤得雪。”

“你什么时候要上京?我想和你一起去,我想去看看天乐。”事情解决了,她好想见见天乐。

“这就要说到坏消息了--…紫衣,曹惮承逃掉了,我找上他的时候,他已有警觉的先走了。”不然以他的武功,他有自信能抓到人,可惜……

逃走了?这家伙会甘愿就这样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托着下巴的手跟着脑袋摇晃,突然,她看到一道身影闪过,眼一眯,想到什么似的站起身。

“怎么了?”

“我们去挖宝。”她大声,非常大声的宣布,大声到即使站在书房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事情解决了,­干­么还挖……”祁天昊皱起眉头,这时他听到非常细微的呼吸声,有人在书房外?只是他才要出声,就让一只小手捂住。。风紫衣继续说:“为什么不找?钱还有人嫌多的吗?”

他拉下她的手,他懂了,“这么说也对,可是我研究地图这么久,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怎么找宝藏?”

“啊―我忘了跟你说,其实呢,我想起小时候的事了。”这次她的表情是认真的。

“什么事?”

“我不是说我对佟府有印象吗?结果这真的让我慢慢想起一些事……”还有她的身世,她脸­色­黯下,“你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过,有两大家族分别持有地图和钥匙,你知道持有钥匙的家族姓什么吗?”

祁天昊摇头,但他隐约猜得出她要说什么。

“姓石,我的本名石折巧,是钥匙的传人。”看他错愕,她拉出挂在脖子上的凤凰金锁片,“我隐约记得当时家里失火了,我娘推着我从密道走,而她自己出去拖住敌人,替我争取时间。”思及此,风紫衣眼眶红了,她还记得……尽管是五、六岁的事情了,她还是记得失火的那天,连她爹也没回来……走上前,祁天昊抱住她,让她躲在他怀里,听见她哽咽的声音传来,“……也许、也许是生了病,也许是不想记得……所以我真的忘了,没想到,后来会再回到佟府,会想起来……”

“再回到佟府?紫衣,你小时候去过玄武城?”可是他没听忌仇提过……不,也许是不能提。

“嗯,我爹以前是佟府的二少,我跟佟忌仇是堂兄妹,小时候见过一面。”思及此,她有些感叹,没想到连这最后的亲人,她都来不及见到……“因为依祖宗遗训,我们得常换地方住,佟府我只去过一回。”

似能知道她想什么,祁天昊拍拍她的背安慰着,“忌仇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尸体,你放心,兴许他没事。你不知道吧,他可也是武功高手,也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才没回玄武城。”这些话,也是一直以来他对自己说的。

“是吗?”她拿他的衣襟抹掉泪,微微笑了,“好,我们一起等他。对了,我在跟你说宝藏的事呢,我是要跟你说,你那地图研究不出结果是必然的,因为那张图要酊上口诀看才会懂。”“喔?你怎么知道?”他斜睨了纸糊的雕花窗口一眼,果然,人还在。

“因为我是钥匙的传人啊。”也许有些事她娘还来不及告诉她,但她现在长大了,慢慢回想也就想明白了。

果然,她娘没有骗她,她说有些事等自己长大了,就会想明白了,只是,现在她想明白了,却没有办法告诉她。

再抹掉泪,不行,她要坚强,事情还没完呢!是谁害她家破人亡,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绝对!

“紫衣……”

“你放心吧,天气这么好,今晚就是找宝藏的好时机。”

房内房外……三个人都笑了。

第九章

夜,深沉,幸有一轮明月高挂半空,寻宝的两人,借着微弱火光,不算太暗。

“这是……我们要去八里坡?”祁天昊把疑问问出口。今晚,他们先在书房中研究地图,才发现他一直看不透的地名,原来得跟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童谣对上。

只是那关键的“珠江”在红月皇朝的土地上根本找不到,不料,紫衣倒是一脸兴奋的说“找到了”

接着他们就来到八里坡,不过不是她当年跌下去的地方,反倒是他当时抱她回家的下游……下游……

“你在找玉珠河?”这下他想通了。“呵呵―你发现啦!”一顿,她压低音量,“别走太快,我怕后面的人跟不上,坏了我的计划。”他点点头,暗叹,不晓得她又要出什么招,但他往后都归她管,不能有意见。

“红月皇朝万万年,一条珠江养万民,四海升平仙岛隐,万般金银土里藏,一把钥匙一方图,缺一不可贪求宝,青龙将军守将门,白虎王爷镇八方,朱雀玄武齐护宝,富可敌国数千秋。”边走着,她顺口唱起不知唱过多少回的童谣。

她的声音甜柔,唱起童谣别有一番味道,两人牵着手缓步向前,从背影看,两人不像是来寻宝,反倒像是情侣散步,随意聊天。

想起不对劲的地方,他眉头拢起,“奇怪,如果这玉珠河真是珠江,可我记得它跟地图上画的样子好像不太一样。”

“这有什么好奇怪,都过数百年了,地图不一样是正常的,不过我能这么快想明白都是天乐的功劳。”也或许要归功于天意吧。

“这关天乐什么事?”

“你记得吗?几年前我为了捡给天乐的莲花发簪,不是落水了吗?我们当时还庆幸河水改道,我们俩一起被冲到对岸,现在想想,如果玉珠河不改道,是不是就跟地图上的珠江很像了,所以…”他替她把话接下,“所以,童谣上那仙岛,就是指玉珠河对岸?”

“没错,你想,地图上画的珠江很大,在八里坡下没多久分为两条,中间夹着一块形似小岛的沙洲,只是红月皇朝繁荣后,土地更往外扩,皇朝将河水改道,让更多水集中往朱雀,另一条分支就渐渐­干­涸了,最后对岸跟沙洲连接……不就是现在的样子了?”这可是方才她研究地图的成果。

不过,她没有得到祁天昊的赞许,反倒被拉着往回走。

“你不记得那河水有多急,我可记得,咱们回去。”他没说不会再让她涉险。

“哎呀,这回你怎么比我冲动,你想想,玉珠河这些年来越缩越小,加上这几日天气好,我们到对岸会有多难?之前是因为之前下大雨河水暴涨,才会困住我们,要不我们再往下游一点,兴许能有直接走到对岸的法子。”都到这节骨眼了,她不可能放弃。

闻言,被拖着走的祁天昊只能苦笑,趁机将外袍披在她纤细的双肩上,论起顽固,他铁定是比不上她,只好尽力护着她。微凉的风吹过带着香气的丹桂,树影轻摇,虫声唧唧,一只正在产卵的纺织娘停在叶片上,两道急行的身影惊扰了它。

走至下游处的玉珠河,果然是一条水量日渐稀少的小溪流,跟他们印象中的样子又差上一些,只有一点不变,河水仍是清澈透光得如同上等玉佩,闪耀的光芒仍旧胜过银白夜明珠。

他们的确找到一个适合渡江的位置,水深最高及膝,两人携手横渡河水,已经来到对岸。

玉珠河的对岸虽然也是红月皇朝的领土,但人烟罕至,有许多山啊河的都没有名字……或者是人们已经遗忘了。

“富可敌国数千秋,玉狐山下银狼洞,月下半没光影中…”在哪呢?哪有玉狐山?地图上有大略方向,但他们还是得自己找。

“紫衣,你这次念的这又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什么玉狐山、银狼洞,他怎样从来听过?

“你要是听过,你就是传人了……你先帮我看看……天昊,咱们朱雀城之前可有开采玉脉?”是她眼花了吗?远处半山腰映着的月光似乎闪闪发亮,就像无瑕白玉。

“老祖宗们留下的古籍好像没提到。”他失笑,笑她傻气,“但就算有玉脉,用­肉­眼也看……噫!那面发光的山壁好像……”

“好像玉对不对?”她兴奋的喊着,但更让她兴奋的是,不用找到宝藏,光是这座山的玉石就够朱雀城富裕百年,让百姓们再安度百年。

“嗯,是很像玉没错,而且它的形状还真像一只……狐狸!”没注意的时候不觉得奇怪,但一仔细看,就能描绘出形貌,可他还是叹了口气,握紧她的手,“但……紫衣,你可能要失望了,这玉狐山下没有……”

“嘘,等等,时候还没有到,老天会帮我们的。”她愿意赌赌看,如果真没有,就算是天意吧。

一刻钟过后,他们站的地方渐渐变得漆黑一片,除了手上有火把照明外,几乎看不到远处,因为月亮让乌云遮住了。但月亮才一隐没,两人随即不约而同的喊出,“银狼洞。”

“原来,这就是月下半没光影中……”她喃喃念着。因为月光照耀,玉狐山山壁闪耀光芒,让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山壁上,直到月光一暗,他们才发现山壁侧边有­阴­影,走近一看,是个山洞。

山洞外观形似狼头,洞口不大,约只能一人通行,于是祁天昊在前,风紫衣在后,两人双手紧握前行。

一入内后才发现,他们之前在山外看见的应该不是玉,而是会发出绿光的磷石,虽然不是玉石有点可惜,但因为这些磷石而让狭长的山洞变得明亮,易于行走。

山洞颇长,像是一条长长的地道,他们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隐隐约约听见有水波声。

“啊―是湖!”眼前豁然开朗后,风紫衣惊呼。

没想到山洞里还有一座深入地底的湖泊,湖深不可测,但顶上却开了个洞,月光正好照入,映在湖面上波光闪耀,在她看来比玉珠河更漂亮。“紫衣,前面好像没有路了。”如果有路,即使隔着一座湖,他也能抱着她用轻功过去,可是……

“别急,铜钱问路掷湖心,仙人抬手指明路。”童谣是这么唱的,绝对有办法能过去,“快,铜钱,往湖中央抛掷。”

她一喊,他便从怀中取出数枚铜钱,估测方位后投掷而去。

一次,毫无反应,他们商量了一下,再掷,只是--…试了好几个位置,湖面仍是平静如镜。

当只剩下一枚铜钱时,不肯死心的风紫衣抢过铜钱,发狠朝湖心抛去……不,偏了,她似乎力道过轻。

湖面依然平静、毫无反应,他们原以为没希望了,只得下回再来,谁知刚想离开,湖水忽地震动起来,轰隆隆的声音从湖底传来,接着生锈的铁桥从湖中升起,慢慢地旋转停下,成了横跨地底湖的桥梁,同时桥梁尽头的山壁也开出一个洞口。

“找到了,找到了,我们找到通往宝库的路了。”原来仙人指路是指铁桥,而他们运气真不错,想必这么些年,湖泊的大小也变了,他们却刚好能掷中湖心。忽地,她笑了,像有糖吃的小孩。

“怎么了?你笑成这样。”难道她一点都不怕前行的路更危险吗?

“没有,我突然觉得越来越好玩,就跟游戏一样,好像我们小时候去探险喔。”有种重温旧梦的感觉,相对的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他敲了她一记,“别以为像游戏一样,输了还能耍赖,小心点走,这桥已有百年历史,怕不牢靠。”

风紫衣回眸一笑,跟她最信任的人一起走,她有什么好怕的!“有你护着我,我要是掉下去了,就拉着你一起作伴。”不过她更相信的是,他武功这么高强,即便要在湖泊上行走也应该没问题。

望着放在掌心的小手,他轻轻一握,眼眸含笑。“好,我答应听你的,所以我会紧紧握着你的手,绝不松开。”

“嗯!不准松开。”她假意威胁,“说好要听我的,你要是敢松开……哼哼,到下辈子我都不原谅你。”

闻言,两人相视笑了。过了桥,四周的亮度变淡了,感觉像黄昏时分,只能隐约看见前方还有个小水池。“紫衣,接下来的歌谣怎么唱?”他们走近水池了,池水中有不少­色­泽奇怪的石头浮着,但不知道稳不稳。

他本来想靠着他的轻功前行,但后来想想又不妥,若是不小心触动什么机关,到时可难保两人都没事。

想了一下,她接着哼唱。“一人勿闯神仙境,两人携手左右行,白石浮动勿踩空,黑石飘游是陷阱,一三五七跳一跳,偶数前进奇数停,银眸兽目利如锋……”

“先到这里。”听歌谣的意思,他猜测着,“记住,白石、黑石都踩不得,只能踩青­色­的石头,一三五七跳……奇数停……啊―从这头开始算,凡是奇数的青­色­石头才能踩上。”

难得的,这次换她不懂了,“歌谣不是说一三五七要跳?为什么你要我踩?”

“不,它的意思应该是指站在奇数的石头上时要停,然后跳过指引前进的偶数石头才对,你想,如果你没有一个定点,怎么跳?”看她点了点头,他才又说:“而且你仔细看池中的石头就会发现,通往前面的路有两条,但这不是两边都能走,歌谣不是说‘两人携手左右行’,

应该是指两条路要有人同时踩下才对。”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也挺聪明的嘛。”她的表情像是第一次发现这件事。

一捏她的鼻头,“你会不会太晚发现了?走吧。”

风紫衣的脚小,步伐不够大,足下不稳摇晃了几下,好几次险象环生,脚踩空而误中陷阱。

幸赖身侧的男子不只一次的紧握着她的手,让她在危急之际又站稳身子。一次又一次避开险境,越过惊险万分的机关。

只是跳完最后一颗石头时,再往前走一段之后,风紫衣的脸也拉下来了。

“我觉得不好玩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一道门,她看了那扇约十人高、五人宽的巨大石门一眼,心凉了大半。

“累了?”祁天昊不舍地为她拭汗。她苦笑。“累得快走不动了,我们耗在这地底有一夜了吧,外面可能都天亮了。”走在山洞里,她根本搞不清楚经过了多久。

“不,大约两个时辰。”外头该是天正蒙蒙亮的时分,“我背你吧!”

“不要,我累了。”他真的低下身,但她没有爬上他的背,反倒是学他蹲下身子,像是在他耳边撒娇抱怨,但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有点担心,刚刚那个石子路,那家伙一个人过得来吗?”

“这么想整他?”他轻笑着拉她起身,将她拥入怀中,抚着乌黑长发的手轻柔又爱怜。“你放心,虽然歌谣上说要两人同行,但那只是提醒找宝藏的人而已,其实有方法可以代替,只要带点石子或重物在身上,拿石头替代另一个人触动青石就好了。”

嘟起嘴,她似乎不甘愿想到解决办法的人不是她,“可是他有这么聪明吗?”

“他是谁?那家伙老谋深算,不用我们担心,我倒是比较好奇你想怎么整他?”

“这个…”她故作神秘的左右摇了摇手指,“这是秘密,哼,他敢整我,我当然要十几倍的还他,你不用担心我委屈了。”

“你就是这不输人的个­性­吸引我。”他低下头,轻轻吻上染羞丹­唇­。“教我一辈子移不开视线。”脸­色­微红,她轻轻推了他一把,“别闹,还不想想怎么开石门?”

“你不是怕他追不上,那我们就多等等他。”他又是一吻,意犹未尽地尝遍她的香甜。

经过了一个缠绵的吻后,她微喘着瞪他一眼,“等……等够了,想想法子吧,还是你想让他追上后看我们表演?”他要是敢点头,她就把他往刚刚的池子推。

无奈的一叹,祁天昊转过身,开始研究石门。

他试着推动它,可是重达千斤的石门文风不动,依然矗立眼前,彷佛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不,不行,这应该藏有机关,你唱歌谣来听听。”一定有开的办法,既然不是使力,就是智取。

想了一会,风紫衣摇摇头,“后面的好像都跟这石门没关系,要不,我们找看看,也许石壁上有机关。”两人同时在门四周找寻机关把手,风紫衣四处摸索着,忽然摸到一处凹陷,她凑上前看个仔细,凹陷的形状像是鸟、孔雀、凤凰之类的……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这形状似曾相识。

片刻,她似想起什么,低叫一声,拉出常年挂在颈上的金锁片,把线拉掉,将金锁片放进洞中,果然刚好,凹陷的洞包裹住像是高鸣振翅的凤凰。

霎时,山摇地动,细石滚落,原本闭合的石门缓缓向两侧移动,一道刺目光芒由内­射­出。

两人还来不及感到喜悦,尾随而来的曹惮承忽地现身,一把拉过风紫衣,一把长剑已架在她颈子上。

“不许动,全部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天下财宝尽入我手,我发财了、我发财了,哈哈…全部是我一个人的…哈……哈哈…”

他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这一刻了,之前他见事迹败露,立刻机伶的溜之大吉,不甘心功亏一篑的他潜入祁府,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但躲避了追兵,还探听到他一直以来亟欲得知的宝藏下落。眼看所有财宝都是他的囊中物了,他可东山再起,红月皇朝马上就要易主,他得意狂喜。

“是,你发财了,财宝都给你,你别伤了紫衣。”祁天昊皱紧眉头,紧盯着他。

他疏忽了,小心谨慎这么久,却在石门一开的那刻松懈了,他真该死。

“不,现在是我说了算,用不着你指挥,你的宝贝现在在我手中,我就是要你自残你也不会拒绝吧。哈哈哈―”看到风紫衣拿出锁片,他就知道宝藏近了,才能觎准时机抓人威胁!他低头看了风紫衣一眼,猖狂的笑了,“我想起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没想到你就是石家后人。”

她气得握紧拳头,“是你吧,是你杀了我的家人是不是?”

“哈哈―你说错了。”曹惮承­阴­恻恻的笑了,“我没有杀,我是烧!你的家人、族人都被我烧光了,你气不气、恨不恨?你恨也没用,你还不是帮我找到宝藏了,我真不懂那些笨蛋石家村的人在想什么,如果他们知道结果还是如此,不晓得会不会再气死一次?哈哈―”

风紫衣闻言气到咬破了嘴­唇­渗出丝丝血丝,祁天昊看了心疼不已,“紫衣,别这样,都过去了。”

“怎么会过去了呢?你知不知道那些愚民害死多少人?连那个佟忌仇…”

“忌仇是你所害?”祁天昊死盯着眼前害了好友的人,他绝不原谅这自私自利的无耻之徒。

“用得着这么吃惊吗?谁教他也是嘴硬,算了,我陪你聊这么多做什么呢,反正你也快去陪他了,到了地底,你们三个再促膝长谈吧,哈哈―到时你们多的是时间,我不在乎当你们茶余饭后的聊天对象,聊我往后会有多少钱!”他乐于送他们走完最后一段路。

因为宝藏就在面前,曹惮承反而不急了,他像是玩弄垂死老鼠的猫,不可一世地想让祁天昊知道他的得意和无所不能。

祁天昊恨恨的开口,“呸,那也要看你带不带得走,你一人两手能拿走多少宝物?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钦犯,拿着那些珠宝能去哪?”

“用不着你­操­心。”曹惮承脸­色­变了,口气­阴­狠,“下辈子投胎别再遇见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然再吃一次亏,死不瞑目呀!”

“你……”祁天昊一脸怒­色­地想上前,但是顾忌紫衣在他手中,只能强自忍着怒火。

风紫衣突然笑了,一改之前的愤恨,“曹国丈,我想宝藏在前,之前那些恩怨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你也别真的赶尽杀绝,我们合作可好?”

“哈哈―我剑还架在你颈子上,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真要杀了我们,你拿得到财宝吗?”

曹惮承收起狂笑,眼一眯。“什么意思?”

“虽然石室已开,宝藏就在前方,可你不怕还有机关,让你看得着,摸不着?”风紫衣说得煞有介事,“我可以明白告诉你,要拿到宝藏需要靠口诀,但我的口诀可还没完哦。”

“你想骗我?”曹惮承心中起疑,但仍不敢轻信。

她微挑眉,笑得好和善,“你怕什么?我呢,在前头为你领路,要是有事也是我先出事,绝对伤不到你一根寒毛,你意下如何?”

“那你想得到什么好处?”他能当到国丈就是相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故作为难的颦眉。“不用多,分我们一点,够我们快活一辈子就成。”

“要是你中了机关可就什么也得不到了。”曹惮承­阴­沉的眼中闪着狡脍,因为死人用不到银子。

“总要赌一赌,起码我有一半的机会。”她就赌他恶人无胆,不敢走前头。

“好,你走前面,祁天昊第二个。”曹惮承自作聪明的将两人往前推。

只是风紫衣才走两步便停下,曹惮承狐疑的问:“你想耍什么花招?”

“没什么,我怕口诀有些忘了,先复诵一下,免得危险。”她高声喊着,让身后隔着一个人的曹惮承可以听见。

曹惮承挥挥手,示意她继续。

她压低音量吟唱,“银眸兽目利如锋,身子一蹲避风头,螃蟹走路横着行,左横三步退一步,低头迥身学木滚,莫等虫儿咬你身…天昊,你可听清楚了?”

“嗯。”走在她身后的祁天昊,沉沉应了一声。

“喂,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会有默契吧?”她似开玩笑的问起。

“你放心,我不会松开你的手。”抬手,他牵住她的手。

“那好。”她抬起头往前行。

宝藏堆前方的石壁,有个像狼头的石雕像,看来只是一般石雕,但当风紫衣一行人走近它约十步距离时,突地,它的眼睛闪了一下。

这一闪,走在前头的两人立即身子一蹲,感觉有道风从两人头上划过,不等思考,两人随即曲着身往横走,走了三步后退了一步,又随即转身。

当下,祁天昊双臂一伸,环住前行的人儿,两人如滚动的圆木滚向石室一角,一道银­色­光芒倏地划过他们刚站立的位置,凄厉的惨叫声随即扬起。

等两个人回过神,在转向刚刚曹惮承站着的位置时,笑了……没办法,他们本就不是良善之人,见到恶有恶报,自是开心喜悦。

“……救……救、救我……”凄厉的惨叫声来自于曹惮承。

风紫衣研究了一会,才开口,“我猜,兽目­射­出两支箭,就是他肩上那两支,把他固定在石壁上,嗯,这箭的材质不错喔。”祁天昊也不遑多让,“贯穿他右腿那两支,应该是我们横着走的时候,从我们身后过去的那阵风,往后退的那一步……嗯,这角度是斜的耶,算得很高明,正好刺穿他的右脚掌。”

“不,我觉得迥身这一箭才厉害,正中肚子……不过我个人更欣赏学木滚这招,你看他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针多准确啊,看起来像是专为他设计的,身高跟脸型大小都符合。”老天爷都在暗示他们没整错人。

曹惮承还当自己是掌控大局的人,气急败坏的怒吼,“你们……还在聊、聊什么!还……不快来救我……”

虽然他身上Сhā满箭跟针,但一时之间还死不了,只是他痛得要死,再不救治他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他生气了。”风紫衣一耸肩,状似无奈,“那好吧,我们回家吧。”

闻言,祁天昊连忙跟上前,“好。”他很听话。

“那、那-…我呢?”这次曹惮承吓傻了。

“你不是很喜欢金银珠宝吗?那你就自己一个人看到天荒地老吧,不过可惜了,咫尺天涯,你永远看得到摸不到,但你放心,你的永远也没多长。”她本来就有意整他,但她还真不知道,这机关设计者这么得她的缘。看这琳琅满目的珍珠、玛瑙、翡翠,玉石铺满地,排列整齐如人高的金元宝、银锭子多到眼花撩乱,不知该从何数起,但她一点都不感兴趣,拍拍手便打算走人。

“你不想要?”临走前,祁天昊问了一句。

“不要,那上面不晓得沾了多少人的血,脏死了,我不要。”况且那是红月皇朝留给皇室的财产,她只有在离开时,把墙上的金锁片拿下,这是娘留给她的遗物,她只要这个。

金锁片一拿下,石门随即缓缓关上,凄厉的哀号声萦绕地底良久不散……

尾声

祁府的书房,这会儿,竟比祁府贴满喜字的厅堂还热闹―

“紫衣呀!老太爷的宝贝儿,你真的又活过来了,我碎掉的心、肝、肺全一块块又拼凑回来了,你呀!一定要先跟阎王老爷打好商量,老太爷没死前,你绝对不能两脚一伸,就这么走了,要长命百岁,将天昊踩在脚底,让他跟我的老乌龟一样翻不了身……”祁老太爷哀哀叫着,演得颇为激动。

她谁呀!未免太瞧得起她了吧!居然能跟阎王爷攀上交情,真当她死了一回不成?

风紫衣当作没听见耳边的­鸡­猫子狗叫,专心的下着棋,丝毫不受周遭兵荒马乱的影响,安然闲适地手持黑子,轻放落子。

“紫衣,我的‘和尚茶’呢?我这张嘴馋得很,想喝口茶解解馋,你帮我准备三、五斤茶叶就好,我不贪心。”祁老爷像小孩子一样涎着脸问。

“和尚死了,没茶喝。”虽说和尚是她多年好友,但她说的冷静。

明空大师替她办完大事后数日,便在禅房内坐化圆寂,光滑面皮一如生前,双目半垂微带笑意,手心向上捧着一朵折梗荷花,似乎非常满意死前见到想见的人,他走得了无牵挂。

而后,少华寺因“某人”赞助,大肆整修一番,香火更加鼎盛,络绎不绝的香客来来往往向高僧金身膜拜,只不过“和尚茶”从此绝迹……但这阵子,祁家独卖的“云雾茶”倒是颇受好评,数量不多,价格昂贵。

“紫衣,你不会真那么狠心吧!居然把我交给嗜财如命的江小鱼看管,你知道她一口气扣了我多少月银,让我想找红粉知己谈谈心都不行吗?”祁天欢一脸哀戚,他已经成为青楼妓院的拒绝往来户,因为他拿不出一两银子。

“滚开,天欢。”她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有远见的事―把祁天欢丢给江小鱼。她让江小鱼如愿进祁府当丫鬟,为了杜绝江小鱼偷东西去卖,她订出赚钱的好方法,就是只要举报祁天欢混花楼花的风流帐,那她就给江小鱼同等的银子,当然,银子从祁天欢下月的月银扣下。

这下这一对欢喜冤家,就能演更多好笑戏码娱乐她了。

“……呜…紫衣,不要…不要嫁……我不要…你说要陪我……呜……不能反悔啦!不要……不要嫁……”祁天喜哭得泣不成声,像是发生什么大事。

一旁有个面­色­铁青的男子,瞪着哭得不能自己,梨花带泪的小妹,他双手握拳,颈边青筋浮动,似乎要将所有碍眼的“杂物”清除,只留下一脸“事不关己”的小女人。

“放心,今天不是你的大喜之日,你不想嫁就不要嫁,我会知会金家一声,婚期延后。”反正气炸的人不是她,她大可高枕无忧。

至于她之前从金准之那搜括来的聘金用不上,大不了就继续当天喜的“救济金”,反正她看天喜似乎对那些乞丐还更有兴趣。

“什么,婚期延后?”刚和祁天喜定下婚约的金准之,又是一阵哇哇叫。

他要哭了,要不是按照古例,一门喜庆不能在半年内举行两场,他又斗不过两只狐狸,只好将婚期定在明年春天……没想到,他又中招了啦!

而且,他不只给了很多很多聘金,他还一口应下假扮佟忌仇的任务,不会到最后两头空吧?

站在门口的祁大夫人梅瑛妩跟二夫人方涓心相视一笑,方涓心率先开口,“姊姊,我看还得再等等呢,上我那喝茶可好?”

自从那回被紫衣一吓,由着小女儿陪在身边好些天,她反倒想通了,那些财产本来就是想替天欢、天喜留下,但其实大房的对她一双儿女照顾有加,又帮天喜找了好归宿,天欢开始在商铺里帮忙了,她还有什么好争的?

梅瑛妩点点头,“好吧,咱们泡壶云雾茶来喝,就让那些宾客等等了。”

要说错愕,应属祁府厅堂那些宾客,那些列席准备喝喜酒的亲友,大概还在猜想新娘新郎哪去了,殊不知,新娘正忙着―

只见纤纤素腕一抬,黑子落下,身着红衣红鞋的风紫衣似没事人一般,悠然自得的下着棋,急坏了身后想为她被霞戴冠的丫鬟们。而脸­色­难看的男子便是今日的新郎倌,祁天昊。

“丫头呀!老太爷说的话你听见没,待会陪我去溜乌龟,我教了它几招乌龟翻身,你一定要来瞧瞧……”

“紫衣,我的‘和尚茶’、‘和尚茶’……”

“不要呀!紫衣,你快叫江小鱼还我银子来,我不找桂花,只想买片桂花糕……”

“呜-…紫衣,你不要嫁嘛!大哥又凶又会吼人,你会被欺负……”

“呃!紫衣,你看我­干­脆连祁天昊一起扮如何?婚期照旧行不行……”

七嘴八舌的声浪如波涛般涌来,你一句我一句地争着开口,闹烘烘地吵杂声一如市集,吵得教人发恼。

习以为常的风紫衣倒是见怪不怪,一点也感觉不到他们很吵,倒是和她下棋的对手一脸不悦,眉头越皱越高,越皱越高……

忽地,具有皇家威仪的宏声扬起。“统统闭嘴,不许再吵。”

一瞬间,鸦雀无声,他满意地勾起­唇­,不料,才过一会,他就再度见识到什么叫做祁家人―

“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子呀!敢吼我们。”祁家人同声同气地一吼。

风紫衣笑着扬眉。[他就是皇上呀!你又输我一盘。”共九十九盘,哎呀,明空大师果然是好对手,不过……至少皇上是个好帮手。

祁贵妃小产一事、曹惮承叛国案、洗刷前御史大夫孟钦冤案,统统在最近办完,至于曹贵妃,因为里应外合,帮助其父谋反,最后被贬为宫女,囚于冷宫,曹府一家的财产原本充公,但因为皇上封她为“圣德公主”,赐婚给朱雀城城主,最后那堆财产竟然成了她的聘金。

她想,如果曹惮承知道了……会再气死一次吧。

“都是你们害的。”输棋的贤明皇上满心不甘,迁怒吵得他无法专心的祁家人。

一听爱妃想家,他这次便亲自护送到祁府,随身照顾。

“够了,皇上,该将我的夫人还给我了。”一只大掌抓起一把白子,掌心一握搓揉了几下,再摊开时,已成一堆白­色­粉末。

“祁爱卿,朕再下一盘就好,绝不会耽误你的春宵良辰。”为了赢棋,一国之君低声下气的请求臣子。

“天乐,把你的皇上夫君带走,我、要、拜、堂―”再拖下去,天就黑了。

捂着嘴窃笑的祁天乐挺着五个月身孕,半推半拉的将不甘心的天子夫婿带走,她很幸福,夫君虽贵为天子却专宠她一人,甚至愿意陪她回朱雀城待产,而她当时说的,如果孩子要她做娘,就一定会回来,现在果然回来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

洞房两个字还没喊完,喜迎娇妻的祁天昊忽然发现身边的妻子又不见了,一群祁家人又围着新娘子东扯西聊,一点也不把他当一回事。

他气极了,正想挥开不识时务的家人,可是那一眨眼间,他瞧见新娘子嘴角扬起的笑纹,立即顿悟了一件事。

她是故意的……唉!!想必她是为了玲珑的事不高兴,果然,她不可能相信那番说辞,他又骗了她,所以要接受惩罚。

除了苦笑,他还能做什么?谁教他爱上朱雀城的大牌丫鬟,谁教他答应了不能骗她、往后都听她的。

他说,“她”嫁人了,嫁给一个四处卖杂货的小贩;他说,“她”被爱情冲昏头,成了一个不顾主子的丫鬟跑了。

但他不了解“她”,那个丫鬟是她从湍急的河水中救起的,视她为救命恩人,向来忠心,她不相信在她要被问斩时、祁府一团乱的当下,“她”会挥挥手跟别人走。

“你要去哪?”祁天昊两手环住风紫衣的腰,下巴靠在她头上。

方才,江小鱼带口信来,说她在祁府门口等他,他想……也该是时候了。

“我想去看我的‘坟地’。”想去会会那个替她问斩的“风紫衣”。

他轻轻的捏了她的脸颊,“别胡说,你洗刷罪名了,早就没有那个坟了。”因为,上面的名字改掉了。

“那带我去看那个跟人跑的丫鬟,我想骂骂她。”

“好,你说什么我做什么,祁大少­奶­­奶­、祁城主夫人。”他喜欢她现在的称谓,像是昭告全天下,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嘴一嘟,她娇羞的瞪他一眼,“少贫嘴,走了。”

“想怎么去?”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是想……

“走去,我到的时候还要骂骂她,竟然让我走那么久去找她……”边说,她已经向前行,其实…多走几步,是想给自己心理准备吧。

两人牵着手,缓步往朱雀城外走,过了八里坡,过了她以前住的小村子,岔路往上,进了山林,慢慢的走……慢慢的走……

渐渐,太阳要落下了,他们正好到了目的地―一座女子的墓前。

没有预警的,风紫衣双膝跪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祁天昊心疼的陪她跪下,替她把泪擦掉。

“紫衣,别这样,玲珑是自愿的,她当时可比你勇敢,她是笑着的。”他还记得,玲珑一滴泪都没掉。

“那是因为她傻,她以为这样就能还清欠我的恩情……”抬起头,她对着墓碑说:“臭丫头,你想得美,这辈子你让我怀着愧疚,下辈子我全都会要回来,下辈子你就像天乐、天喜一样,当被我管的小姐,即便是千金也得听我的。”

他环着她颤抖的肩,“好,等我们下去的时候,我帮你教训她。”他心疼地说,即便她口气镇定,但也藏不住悲伤。

闻言,她突然开始槌打他,“你怎么这么坏心,怎么不让玲珑投胎,还要她等我们下去……”

“好好好,我们上少华寺请菩萨让玲珑早点转世……噢……”打更大力了,又是哪不对了?

“她去投胎,那我怎么办?我能刚好当上她的丫鬟吗?你在找我麻烦……”

“好好好,那我们早点……”

“早点下去找她是吗?祁天昊你是咒我早死吗?如果我很早死,玲珑的死不就白费了,你想我下去被她骂是吧,呜……你好可恶……”这次她狠狠的、使出吃­奶­力气的打,反正练武的人皮厚。

“好好好,我……我们……”祁天昊一脸苦恼、不知所措,他到底还能怎么办?怀中的人还在颤抖--…颤抖得……嗯,好像怪怪的。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怀里的人颤抖得很诡异。“紫衣……”

“­干­么?”她一抬头,早就没有泪水,只剩快风­干­的泪痕。

“你……”

“我觉得很好笑不行吗?”不管他错愕的表情,她又转对墓碑说:“玲珑,我替你教训这个见死不救的男人了,你可记得,不管怎样,下辈子都要当我的小姐。”

过去的事,不是她能改变的,接受并且好好快乐的活下去,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这也是她恢复童年记忆之后,再告诉自己的事。

“为什么选这里?”这里环境很好,但要来扫墓不是很方便,她很好奇,祁天昊选这里应该是有用意的。

她的声音,让被整的男人回过神,随即拉她连同自己起身,回过身,他抬手一指,引她看向山下。

她一看便懂了,“是俯瞰朱雀城啊。”不,应该说是俯瞰祁府。

“是啊,我是不是很聪明?这样不管你在哪里,玲珑都可以见到你。”她点点头,他想,她心情不错,正好是说这件事的时机,“紫衣,忌仇好像找到了。”

“找到了?”她连忙回身,着急的问:“在哪里找到了?他坠崖时有受到什么伤吗?不,都好些年前了,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去看看他,还是……”

那可能是她在世上唯一……不,祁府的大家都是她的亲人,但有血缘关系的佟忌仇对她而言,有不同的意义。

祁天昊微微捉住她的肩膀,“紫衣,镇定点,我是说―好、像找到了。”

抚了抚胸口,她问:“你说清楚。”

“灵灵去白虎城散心的时候,遇上之前我跟你说戴着面具的那个人,但对方好像不记得灵灵,可灵灵说那个人给她熟悉的感觉……”

祁天昊缓缓说着金灵灵在信中所说的事,风紫衣安静的听着,越听越有希望,越听……她想,办天喜的婚事之前,去白虎城一趟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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