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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工业区美丽的蓝莲花

在易发玩具厂打工的日子,尽管每天都是上班、吃饭、睡觉三点一线,尽管每顿饭都只有洋葱、肥­肉­、空心菜,尽管每天的太阳没完没了地升起又降落,可是我的生活依然充满激|情,因为我心里有着朱丽。

我把自已每天的所看、所想、所做都写在纸上,寄给遥远的朱丽,她也把自已学习、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寄给我,甚至连“大姨妈”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也告诉我。

爱一个人,并为她去奋斗,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现代爱情故事跟古代没有什么区别,“王母娘娘“不会让“牛郎织女”的“长久相思”变成“长久相聚”。

1995年5月13日,是我的生日。

我满怀希望能够收到朱丽寄给我的深情祝福,可是却收到她洒满泪水的分手信。信笺上血泪成河,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遍。

朱丽说她的母亲知道我和她的漂亮女儿继续鸿雁往来,气得大发雷霆,母女开始反目成仇,继而以断绝母女关系相要挟,最后发展到“假如岳母”悲痛欲绝,并割腕自杀,幸亏抢救及时,才侥幸不死。朱丽痛定思痛:“爱情再伟大也不能以牺牲母亲为代价”。到了这种地步,朱丽除了忍痛割爱,她还能做些什么?

海誓山盟从此一刀两断。

我眼中没有泪水,心中没有怨恨。可怜天下父母心,“假如岳母”她或许没有错。试问有哪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已的女儿跟一个生活没有着落的男人过日子?要怪只能怪我自已没有能力带给朱丽哪怕是一丁点安全感、一丁点幸福。

既然不能给自已最心爱的人带来幸福,不如给她多一点祝福。

我写了满满16页纸,写满了曾经的快乐时光、写满了对她母亲深深的内疚、写滿了航空母舰都载不动的万千祝福……寄给了我曾经深爱着的朱丽,祝福她过得快乐,过得幸福,起码过得比我好。

给朱丽寄去了最后一封信,我的生命中从此没有朱丽。

没有人知道,我的枕头被泪水浸透了多少回,没有人知道我躲在深夜的工业区围墙偷偷地叹息,没有人知道我还在梦里多少次呼喊着朱丽的名字……

可是工业区不相信眼泪,长安城也不欢迎感情脆弱的人。

易发玩具厂工模部“隆隆”的机器声让我暂时忘记了痛楚,可是下了班,手脚停下来,一想到朱丽,我的心还是隐隐作痛……

人在失意的时候,千万不要谈恋爱,它暂时会给你带来快乐,也会给你带来更大的伤害。

就在我进易发玩具厂的第63天,一个叫曼芝的女孩,闯进了我的生活。

曼芝大概只有十七、八岁,小巧玲珑的身材,剪着齐耳短发,像沙宣广告的新发型女郎,她的笑容比春天里的阳光还要灿烂。我们同在一个部门,她在工模部的火花机组当­操­作员,与我的雕刻组相距只有30多米。

那天早上,何师傅吩咐我把刚雕好的工仔铜模送到火花机房给曼芝,我一听到那个挺有诗意的名字,就乐癫癫地跑到火花机房,把工仔铜模交给曼芝,曼芝并没有正眼看我,接过铜模随意搁在桌面上,继续忙乎她手中的活,机房里挤满了10台火花机,每台火花机的中间活动臂下都夹着一块铜公,像钻井机在流动的污油里“哧溜哧溜”喷着火花,机器上的按键密密麻麻,有点像飞机上的驾驶前台。让人看了眼花瞭乱。

“曼芝,你真厉害,这么复杂的机器你都能搞定。”

“搞定”这个词是我跟白云飞刚刚学到的,用来称赞曼芝一点都不过分。

“你过奖啦!”曼芝回过头来,朝我咧开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她的笑容灿烂到了极点。

接下来的日子,我有事没事都要到火花机房去,跟曼芝聊上几句。我发觉自已好像一天不见曼芝就魂不守舍。

果然,有一天,正上着班,我偷空去火花机房溜达,竟然不见了曼芝的身影,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向其他工友打听,才知道她请病假了。

我慌慌张张向何师傅撒了个谎,说自已突然肚子疼得很难受,要回宿舍弄点药吃。

自从进了易发厂,我从来没有向大师傅请过假,做事一直都是小心谨慎、恭恭敬敬。这次何师傅更是置信不疑,欣然给我批了一小时假。我拿着批条夺门而去,跑到女工宿舍楼下。

按照厂规,男员工不准擅自进入女员工宿舍,否则罚款50元,不听劝告、情节严重的马上炒鱿鱼。

我骗守门的阿姨说:“我妹妹病得厉害,要上去看看。”

守门阿姨见我急匆匆、皱着眉头,也信了我,开了铁门。

“别呆太久了,早点下来。”阿姨提醒我。

我立马窜上二楼,跑到205号房门,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听见曼芝娇小微弱的声音:“请进”。

我推开房门,看见屋里靠墙左右两边一共摆了6张双层铁架床。曼芝睡在左排第二张的下铺,蚊帐挂进弯钩里,曼芝穿着睡衣,被单遮到腰间,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绿豆般大小的汗珠布满前额,顺着太阳|­茓­流到耳边,头发都湿了一大片,屋里没有其他人,都上班去了,空荡荡的,寂廖而凄凉。

我走近床前,关切地问:“曼芝,好点了吗?”

“没事,小感冒,休息半天就可以了。”曼芝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去弄点药过来……”。

还没等曼芝同意,我就跑下了楼,回到男员工宿舍,我从包里掏出一排“速效伤风胶囊”,那是我母亲的“绝招”。她说年青人感冒不用打针,吃几粒速效伤风药就完事。所以我的包里常放着这种药,以备急用。

转眼工夫,我又跑回曼芝的床前,拉出她床底下的热水瓶,酌上半杯开水,热气腾腾的白气直往上冒,我把杯子搁在床边的塑胶凳上待凉,顺手从曼芝床头的挂绳上扯下一条毛巾,泡进装有凉水的铁桶,抓起拧­干­,叠成长方形,递给曼芝,示意她贴在脑门上。

曼芝的眼眶里闪动着感激的泪花,我坐在她的床边,有点局促不安,一时找不到话题来打破尴尬的场面。

曼芝的床头挂着一串天蓝­色­的玻璃风铃,铁床稍微动一下,风铃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曼芝的蚊帐里挂着香港女歌星周慧敏的画像。她的枕头边摆放着一本封面上系着粉红心形丝带的相册,一股淡淡的香味从蚊帐里飘出来,有点像兰花的味道,女孩子都喜欢把自已的小空间点缀得温馨浪漫,不像我们男孩子,床铺乱得像牛栏。

我估计杯里的开水快凉了,便崔促曼芝:“该吃药了。”

我剥下两颗胶囊,递给刚刚坐起来的曼芝,她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粒放入舌头,吸了满满一口温水,仰起脖子,皱着眉头“咕噜”往下咽,我正担心她能否吞下这么大块的胶囊,突然“叭”的一声,水全喷在我的裤腿上,胶囊沾着水黏在地板上,曼芝被呛得泪水“哗哗”地流,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子,显得楚楚可怜。我拿毛巾帮她擦眼泪,她竟然哭得更加伤心,我有点不知所措,

曾经也在某一天,朱丽也是生病了,我坐在她身边,给她喂药,替她擦眼泪,朱丽喜欢靠在我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如今却成了遥远的往事,也许朱丽已经找到了更加宽厚的肩膀,我的心又在隐隐作痛……

曼芝一阵咳嗽,让我回过神来。

我重新剥下另一粒胶囊,拔掉外壳,把药粒倒进汤匙,注入一点点温水,用牙签把无数个小­色­球搅成糊状,递到曼芝面前。

“这样虽然苦了一点,但总比吞不下强啊!……”我用鼓励的眼神注视着她,

曼芝受到了鼓舞,接过汤匙,把药全部倒进嘴里,她的眉头皱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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