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信封,邮戳日期比寄给她那封晚了三天,是爆炸事故第二天。
教导主任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手指在桌子上敲得“咚咚”直响。
“我记得临走前特地交代过你们,要监督那个学生,让她检讨、反思,不准再搞舞台剧。但是现在呢?啊,她不仅没有改正错误,还偷偷继续搞。你们是怎么教训、监督的?把我的命令当成耳边风可有可无吗?你们这叫做失职,知不知道?”
他指着钟老师,“你去把保安叫来,我要问问他是怎么保管钥匙的,居然让那个学生随意进出早就密封的教室?我才出差几天啊,你们这些人就造反了不成?一个个全都是混账!”
梅茜微皱了眉。
她一直知道教导主任的要求很严格,但是也用不着发这么大火吧,简直都口不择言了。她们不仅仅是他的下属和学生,还是两位女士呢,实在有失风度。咦,奇怪,以前怎么没觉得教导主任的脾气这么大?嗯,他这抽烟的动作也太难看了。虽然她也对常乐乐总是瞒着学生会行事的行为不满,但相比起来,这封匿名信更让她好奇。是谁写的?这个人跟舞台剧组有什么过节?为什么写给了学生会后,又写给教导主任?
上次听到任、秋二人的对话后,她留心观察了一阵子。剧团成员无论从装束还是言行上,都很谨慎、戒备,四周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类似爆炸事故那种事也没再发生。她以为也许有人恶作剧,但现在匿名信都摆到教导主任桌上了,看来事情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只听钟老师小声道:“不能怪保安,那间教室本来就……就没锁。”
“你说什么?”教导主任举着烟的手在半空顿住,看起来像螃蟹的前夹。
“那不过是间堆杂物的空房子……”钟老师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梅茜不清楚音乐教室到底有没有上锁,但是钟老师的反应有点奇怪,联想到不久前她到学生会来找自己的事,梅茜直觉钟老师在撒谎。而撒谎的原因是为了保护剧团,难道说,她跟音乐教室的排练有关?
教导主任顿了半晌,才把烟送进嘴里,深深地吸一口,再喷出来。办公室上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白烟,梅茜觉得呼吸都变得混浊了。
教导主任又指着她,“你不是在监视他们吗?他们搞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学生会是干什么吃的?你是怎么做会长的?”他说话声挺大,语气很不客气,从来没被如此指责过的梅茜不由握紧了拳头。她强迫自己从一数到十,才开口道:“学生会还没有那样的权力吧,常乐乐又不是罪犯,她的个人隐私可是受到国家法律保护的。”
教导主任吼道:“就是有你们这种脑子灌屎的笨蛋,光华中学才会这么糟糕!你们知道我这次在‘全国高中教育研讨会’上多丢脸吗?一百多所高中排名,光华就只能从后面倒数,我在会上都不敢发言!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呆在象牙塔里的榆木脑袋就只会成天天真地讲什么隐私、人权、公平,这些有什么用。告诉你们,在这个社会上,没有升学率,没有名牌大学的本本,就没人会尊重你!天平从来就是偏向高学历高收入高地位的人群……”
这段话让梅茜有股冲动,她想冲上去扇说话者一个耳光!多么愚蠢的话,这话还是出自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之口,他怎能对学生说这种话,他完全不配当一名教育者!梅茜突然怀疑起,以前那个协助他工作的学生会会长是自己吗?她怎么可能受得了他的指使!
钟老师也忍不住道:“主任,你……你这样对学生说话可不好。”
“我是要叫你们看清事实,现实就是这样,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舞台剧根本是在浪费时间!我命令你们赶快去把那个舞台剧组撤销,那个常乐乐记大过,全校通报!”
“这处罚太严重了啊……”钟老师脸都吓白了。
“不做到杀一儆百,就不能保证以后还会不会有人照做。这次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人敢再跟学校对着干了!”
教导主任说得斩钉截铁,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扯得一边嘴角往上斜,露出一排被熏得发黄的牙齿,其中一颗镶银的,还闪烁着蓝白色的银光。
梅茜眼里流露出鄙夷,“这么重大的决定不是应该先通知家长,再在教职员工大会上讨论,半数以上通过才能决定的吗?教导主任现在就下命令会否太早了点呢?”
教导主任手一挥,“对这种顽劣的学生不能姑息,发现问题就要及早根除!用不着开什么大会,家长我会通告,我相信家长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务正业,放着功课不努力,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舞台剧。”
“主任……”钟老师还想说,便被教导主任打断。
“够了,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就这样!”他深深地坐进高背椅,用手揉着额头,“真是够呛,校长一住院,所有事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你们一个是班主任,一个是学生会的会长,不帮忙减轻我一点负担,还捅出这种娄子,嫌我事情不够多吗?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
梅茜和钟老师只得出去。在门口,梅茜回头看了一眼。这时阳光从百叶窗中射进来,笼罩在高背椅和陷在其中的男人身上,使它们和这间办公室形成了一张发黄的、带着霉味的旧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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