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一连改了数种版本,真是恼啊!偏又无可奈何。
嗯,这样听起来,有点像是抱怨了,真是对不住,还请看倌别介意,尽管跳过这篇序,直接看故事便成。
就这样子啦!希冀看倌们会喜欢。
前言
“爹,这卧龙坡现下就只剩咱们范氏一族,你要咱们再继续待在这儿吗?”
范措瞪着自个儿的大女儿,只见范江慵懒地窝在罗汉椅上,一双漂亮的眼眸含笑对上他如铜铃般的大眼,他不禁有些无奈地别过头。
“总得有人守着吧!”范措的口吻无奈极了。
“守是该守,但守的人应该是大哥,怎么会是我们三个软弱女子?”范江说得云淡风轻,好似不怎么在意,却一针见血。“爹,我都已经十八岁了,倘若再不出阁,就要成老姑娘了。”
“这还不简单!”说到婚事,范措那张老脸难得地露出喜色,他端出些许做爹的威严道:“咱们和臧家、韦家、花家、嵇家、慕容家全是世交,这几个家族里都有几个不错的小伙子,你想出阁还怕找不到对象?再者,我范家三个女儿,个个出落得标致动人,只要出去转一圈,还怕提亲的人不踏平太行山头?”
范江侧眼睇着他得意的笑脸,绝艳的脸上有几分张狂。“爹爹说得是,但也得我们走得出卧龙坡是不?”
卧龙坡位在太行山下,地势险要偏僻、易守难攻,是当年老祖宗们的避难之所;不过一眨眼都已经过了数十年,现下早已是太平盛世了,他们总不能老窝在这儿吧?
“不用走出卧龙坡也成,爹说了,臧家……”
“臧家、韦家、花家、嵇家、慕容家全都在几年前便已经离开卧龙坡,倘若爹要咱们守在这儿,岂不是要把他们招赘回卧龙坡?你以为他们会愿意回来?人家现下若不是接受招安、在朝为官,要不就是成了富甲一方的商贾!”范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当年和他们范家一道躲进卧龙坡沦为山贼的几个世家,老早聪明地下山了,有的接受招安、在朝为官;有的则是变卖当年抢来的大批财宝,成了富甲一方的商贾,就唯有他们范家……想到这里,范江心里不由得又有气。
“每逢节庆,他们总会回卧龙坡,说不准……”范措犹不肯死心。
“没有什么说不准的!现下早已过了战乱的年代,咱们总不能窝在这儿一辈子吧?再者,大哥都能下山经营商肆了,为什么咱们三姐妹就得待在这儿不可?”
范江突地跳起身,双目炯炯地直视范措,教他无法闪躲。
“你是姑娘家……”范措冷汗淋漓,几乎招架不住。
“可段家、容家、傅家的姑娘们还不都下山了?”
“这……”
“爹,你怎能不替咱们范家着想?怎能不替咱们三姐妹着想?”范江咄咄逼人、毫不留情。
范措抬眼瞅着向来强势、没大没小的大女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改而睇向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二女儿。
“我才不要嫁给花问柳!”范洋的态度也相当强硬。
她甫及笄,笨蛋爹爹就要把她嫁给花问柳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她自然得聪明点依附在大姐的羽翼之下,同大姐一块儿下山、另觅良人。
“涛儿?”范措将唯一的希望放在向来最为贴心的小女儿身上。
范涛回头睇了他一眼,以稚嫩的嗓音说道:“大姐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天天待在山上,她也有些腻了,她想要去外头开开眼界。
“涛儿……”呜呜,都怪他疏于管教,教涛儿让她大姐带坏了。
“爹爹,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让咱们三姐妹去外头闯一闯,说不准还会带回三个女婿来孝顺你。”范江笑得万般迷人,甚至好心地拿出手绢拭去老父缓缓淌下的热泪。
“此外……给女儿们几千两花用吧!”
“几千两?”范措一愣。
“这一路上总是需要一些盘缠,想要做点小生意的话更是需要本钱,爹总不会要咱们三姐妹颠沛流离地去京城向大哥求救吧?爹,若是让大哥瞧见咱们狼狈的模样,不知道大哥心里会怎么想?”她绝对不是在勒索自个儿的爹爹,她只是平心静气地实话实说罢了。
她向来很懂分寸的。
只是大哥相当疼爱她们三姐妹,她到底要不要去京城……她还得稍稍评估一下。
范措瞪着笑容满面的大女儿,不禁落下两行热泪,无声地哽咽着……
楔子
京城
踏出城门,大街的第二条十字路口边有家当铺甫开张,簇新的花圈、彩球将店面团团围住,教京城里的百姓们不由得皆朝这家当铺里头探去,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这绝佳路段开当铺。
只见自当铺里走出一道娉婷的身影,那名女子睇着围观的人潮柔柔一笑,随即手一扬,自布帘后头走出两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手里还拿了块横匾,上头题着“唯一不二”四个字,落款人是……喝!仔细一瞧,竟是兵部尚书大人呢,果真来头不小啊。
真不知道眼前这位姑娘和兵部尚书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位姑娘举止大方、装扮得宜,可横看竖看都不像大家闺秀。
毕竟大家闺秀是不会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再者她所经营的可不是一般食堂、饭馆等小生意。
当铺啊!这可是富贵人家才做得起的生意。
京城里称得上是富贵人家的,不就那几户。
可这姑娘面生得很,分明是外地人,说不准还是打晋南来的;听说晋南一带有几个经商致富的商贾皆富可敌国。但听说他们的身家并不清白,以往好似是山贼还是什么来着,说不准她就是打那儿来的。
一挂上匾额,范江缓缓转身,脱俗美艳的容颜堆满笑意,教围观的人不禁看傻了眼。
她哪儿像山贼?
哪儿的山贼会长得这般标致惑人?她眼波流转、含羞带怯、朱唇微启的模样,有种销魂蚀骨的风情。
不过……
“各位……”
范江轻扯嘴角,然而她方要开口,眼前一干人随即作鸟兽散,转眼间热闹的大街上只剩下几片落叶。
笑意还在,但她潋滟的大眼却不带笑意。
只见她缓缓转身,睇着身后替她挂匾额的两名男子,淡声道:“你们给我扮什么鬼脸?”
闻言,韦不群和花问柳随即摇头如博浪鼓,就怕她一怪罪下来,大伙儿都不好过。
“倘若没有,为何那些人说走就走?”她指着空荡荡的大街。
混蛋!方才还门庭若市,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她连话都还没说上一句,随即跑得不见半个人影?
“没有呀!是范大哥交代咱们得仔细瞧瞧,怕人潮里会有人对你图谋不轨。”花问柳很无辜地续道:“再者,我方才不过是在瞧他们罢了,我又没有扮鬼脸……”
他不敢啊!真的不敢……天地之间,他最不敢得罪的人便是她。
尽管她的年纪不大,但瞧起来就不似寻常姑娘,那双潋滟水眸带着不怒而威的悍劲,谁敢招惹她?
此外,他和范洋的婚事还希冀她帮忙呢,他岂会笨得在这当头招惹她?
“我也是依照范潠的交代,我……”韦不群聪明地立即澄清。
卧龙坡上的姑娘们没一个好惹的,其中更以范江为首……他今儿个是恰巧路过来帮忙的,没什么坏心眼。
“是吗?”她微瞇起眼。
这两个家伙好似早就知道她下山的目的,分明是来这儿阻挠的……洋儿想要找个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男人,她也要啊!只不过她比较喜欢细皮嫩肉、浓眉大眼的少年郎罢了。
说穿了,撇开还不懂事的涛儿不谈,她和洋儿可是特地下山挑男人的,肯定是大哥同他们说了,他们今天是特地来捣蛋的。
想破坏她?她好不容易才离开沉闷的卧龙坡,特地挑京城这块繁华京畿开店营生,就只是为了多瞧瞧赏心悦目的少年郎;他们倘若逼急了她,她会另觅他处的,毕竟听说江南多的是漂亮的少年郎,她可不是非得待在这儿不可。
“我想……把人吓走的,八成是一旁的……”花问柳咽了咽口水,很好心地指向一旁。
范江侧眼探去,只见范措带着大队人马前来,远远地守在一隅,个个横眉竖目,那阵仗……不禁教她傻眼。
爹以为这儿是哪里?
这儿是京城,而他是个山贼耶!他跑到这儿来……
不成!他非同爹说说不可,要不教他这么一搅和,洋儿会恨死她的。
然而她方要走,后头偏是有人拉着她的袖子,教她有些恼火。
“干嘛啊?”她回头就是一声怒咆。
管他的!横竖整条街的人都跑光了,她的行径再嚣张、再无礼,也不会有人瞧见,她根本不需要扮端庄。
然而……
“你是这家当铺的老板?”
拉她的人竟不是她不知死活的儿时玩伴,那两个专门坏事的浑球早不知道闪到哪儿去了,眼前就只剩下一个又干又扁、又黑又瘦的小男娃……呃,说他是男娃可能有点伤人,就说他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好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连忙收敛怒气,柔声问道。
怪了!她以往跑下山,老是在晋南一带晃着,觉得那儿的男孩挺漂亮的,便以为京城的少年会更加标致才是,怎么会头一个见着的便像是个……乞儿?
“今儿个做生意吗?”男孩又问。
“当然!今儿个开张,倘若你要典当,你就是……”话说到一半,她忍不住地打量起他。
说他像乞儿,自然不只是因为他瞧起来就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而是因为他那身满是补丁的衣衫,还有不着鞋的脚……他该不会真是要上门典当吧?他身上不像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典当。
不过他颈项上头似乎有条金链子,那条链子应该还值几个钱吧。
“我要典当。”他义无反顾地道,一双大眼直瞅着她。
“成!就当你颈上的那条链子吧。”因为他是头一个客人,她可以好心地算他一两银子。“你同我进来吧,咱们唯一不二当铺童叟无欺,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定会坑你,那条链子……我可以多算你一些。”
揭开当铺布帘,她在踏进当铺之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她爹两眼。
“不,我没打算典当链子。”他一踏进当铺,便见她走进柜台,当铺里头没有铁架,两人就隔着柜台相望。
“不然呢?”听他这么一说,她微蹙起眉。
难不成除了那条链子,他身上还有其它值钱的东西?可……她瞧不出来啊。
“我。”他突地道。
“嗄?”她不禁苦笑。“这儿是当铺,可不是要买奴仆的大宅,倘若你想把自个儿给卖了,你得找个富贵人家卖身为奴。”
得了!有值钱的东西不当,反倒要当了自个儿?他该不会是脑袋瓜子有问题吧?那条链子该不会是偷来的,当不得?
“不成,城里只兴卖终生契,但我只想要卖个合理的价钱。”
“嗄?”这是什么意思?“你打算要当多少银子?”
“十两。”他举起两只手,手瞧起来很脏。
“你要做什么用的?”
“我要葬我娘。”他淡声道,大而深邃的眸子直瞅着她,闪也不闪。
“为何不当了你颈间的链子?”他瞧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倘若真是这样的原因,她可以看在他是头一个客人的份上,链子以十两买下也不打紧。
“不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链子,我不能典当。”
闻言,她不由得微挑起眉。“你告诉我,你要当几年?”算了、算了,就当她替老爹和大哥积点阴德吧,毕竟这家当铺是拿老爹和大哥抢来的不义之财开的,她买下他,就当是做善事。
“一两一年,十两十年。”男孩义无反顾地道。
“成。”她点了点头,拿起笔在当票上洋洋洒洒地写下几个字,随即对他招了招手。“你在这儿写下你的大名……你识字吗?”
“识得一些。”他接过笔,有些笨拙地写着。
范江睇着他缓缓写出的名字,不由得微蹙起眉,好笑地道:“你姓朱?这可是国姓呢。”倘若他真是姓朱的话,岂会有这般不堪的际遇?
“倘若老板不喜欢,就叫我夭若吧。”他将笔递给她,额头已经布上一层薄汗,然而这般靠近的距离,教他黝黑的脸不由得泛起红晕。
“朱夭若……我以后就叫你夭若吧!夭若,从今儿个起你就当我的随从,我就是你的主子,你就称我一声大小姐吧,后头还有二小姐、三小姐……十年一到我便还你自由,然而十年后……你今儿个几岁?”
“十八。”他将当票推给她。
“十八?”唬她的吧……这模样哪里像是十八岁?说他十五、六岁,已经算是相当抬举他了;说穿了,他瞧起来不过只有十三、四岁……
罢了、罢了,当票都写了,还能怎么着?
横竖,当铺总算是开张了。
第一章
苏州
正值盛夏,苏州城里的老百姓几乎都聚集在湖边,尽管没钱搭画舫、小舟,但就待在湖畔,玩玩水、瞧瞧风景倒也是一大乐事,总觉得凉快了不少。只是瞧着湖面成排成列的画舫,直教一干百姓不禁既羡慕又嫉妒。
阳光洒落在微激起浪花的湖面,粼粼生光,美丽的画舫滑过,激散出阵阵湖光,更是潋滟逼人。
画舫上头不断地传出笑闹声和丝竹声,可以想见里头是怎生的光景。
只见一艘船身漆上朱红色,雕刻各式祥兽的画舫,上头Сhā着各色旗帜,瞧起来富贵逼人,然而真正教湖畔百姓瞪大眼的,则是画舫上头的人。
就见一位姑娘一身华服地坐在画舫的棚子底下,四五个汉子随侍在旁。
多么地惊世骇俗……
能够穿上一身华服,显示这位姑娘出身不俗,肯定是个大家闺秀;一位大家闺秀乘舫出游,倒也不怎么稀奇,稀奇的是,她身旁居然带着数字汉子,如此明目张胆……
实际上,投以惊诧目光的人不只是在湖畔,更有些是来自湖面上的其它画舫。
“夭若,你瞧,那儿有个束发少年郎。”
坐在精美画舫上的美人趴在船边,纤指不断指向约有十个船身外的某艘画舫。
“小姐……”
一抹颀长的身影站在一步之外,神情戒备、浓眉微拢,随时准备冲上前去将她拉下,彷若对她的行径有些不满。
“夭若,你瞧见了没有?”范江压根儿不觉得危险,回头睇了他一眼,纤指没打算要收回。“夭若,江南真是好是不?瞧,景色如画醉人,如此繁盛、荣华……决定搬来苏州,可真是再好不过的决定,是不?”
“可不是?”朱夭若似笑非笑地回答。“然而,我相信最教小姐开心的定是江南的漂亮少年。”
范江回头睇着他,漂亮的杏眸微微瞇起。“知我者,夭若也。”
朱夭若的唇角抽搐着,硬是挑不起笑意。
如此惊世骇俗的姑娘家真是不多见,尽管她的年岁已经不再年轻,然而……这无关年岁。
如此明目张胆地欣赏着江南美少年,几乎已经到了欲将之收为入幕之宾的地步,倘若不是相隔着十数艘船,他真担心她会不顾一切地往前飞扑,直接掳人回府。
唉!八成是山贼出身,缺乏礼教,才会教她醉心于欣赏美少年。
初识得她时,总认为富家千金的作为原本便较为古怪,可相处一段时日下来,他才发觉她同时下的姑娘家大为不同。
在画舫上头已是相当收敛了,若是回到营生的当铺里,状况便不堪想象。
“夭若,你瞧,那少年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身形纤细,煞是迷人哪;同京城高头大马的少年郎相比,江南果真是个好地方,竟能生养出如此标致的美少年,个个貌美如姑娘家,却不失英气,果真是一绝啊!”尽管夭若不答话,可她压根儿不以为意,径自发表感想,还不忘赞赏一番;一双勾魂的桃花眼径自瞟向远方,彷若正在欣赏一幅极美的画一般。
朱夭若守在一旁,无语问苍天,乏力地轻叹。
听听,这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该说的话吗?
尽管她的年岁已大,但终究尚未出阁,说这番话,听在他心里……就是难过。
都怪那个混蛋,无端端地同她说,江南男子多娇弱,秀色如画,更胜一般姑娘;她心念一动,立即从京城搬迁至苏州,就连京城的铺子都给收了,一并带下苏州,表示她不会再回京城,只因江南多的是美少年。
啧……下回再碰见那个混蛋,非给他一顿拳头吃不可。
无端端地同她说这些作啥?一个姑娘家贪恋美少年,这是何等伤风败俗之事,那家伙不但不阻止,还煽风点火……
到底知不知道她今儿个已有多大岁数?
一般姑娘家在她这个年纪,大抵都已经儿女成群了,然而她却没将半点心思放在终身大事上头,只晓得哪儿有美少年便往哪儿钻。
会不会再过十年、二十年,她依旧在江南一代寻找着美少年?
真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夭若,你瞧那头!”
耳边传来范江的呼唤声,身为随从的他,不得不收回有些放肆的心念,抬眼朝她所指之处探去,不由得微瞇起大眼。
“小姐,那……不是少年郎,他……瞧起来不过十岁。”他嗫嚅地道。
怪了,小姐最爱的少年郎,年纪大约都在十四、五岁上下,如今怎么连十岁大的娃儿都入得了她的眼?
不过是个娃儿罢了,她都不放过?
“你不觉得挺赏心悦目的吗?”范江回头睇他。
“这……算是可爱吧。”睇着她带笑的恶毒目光,他硬着头皮附和。
那个男孩瞧起来似乎挺细皮嫩肉的,加上一双大眼,说是可爱……已经算是赞美了。
“可不是?”她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多想将他抱在怀里,狠狠地蹂躏……”
“小姐!”能不能别再说了?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娃儿,哪里受得住这般残酷的对待?
“说错了,我是想将他抱在怀里好生疼爱,掐掐脸啊、揉揉头啊……”啐!她不过是随便说说,他便信了啊?
她瞧起来像是那般恶毒之人吗?亏他已经待在她身边将近五年了。
“倘若小姐想要找个娃儿好生疼爱,怎么不打算自个儿生养一个?小姐所生的娃儿,肯定更加可爱万分。”他由衷地道。
想想,若是一个长得像小姐一般的小娃儿……
一双含威深敛的美眸、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然后再把小姐的巴掌脸缩小一些,成了一张娃儿的脸……那模样说有多可爱便有多可爱。
只是,不知道她这岁数还能不能生?
不是挺大的年岁,可都已经二十三,真的不能算是年轻了……
“你闭着眼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冷冷的嗓音在他身旁响起,他立即睁开眼,睇着她如嗓音般的冷厉神情,不晓得自个儿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的。
“生娃儿……我可不想折磨自个儿。”她冷啐一口,又把目光移到湖面上,状似随意地寻找着美少年的身影。
“怎能说是折磨?一个姑娘家出嫁生子,再天经地义不过了,怎么……”
“谁说的?”她美眸微瞇,不放弃地在邻近的画舫上头寻找能教她迷醉的身影。
“这不是谁说的,而是……”谁都知道的事吧?
尽管他的书读得不太多,但这种事他岂会不知道?
“夭若,你愈来愈像个老头子了。”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自个儿收留了一个老头子管束自个儿。
“我……”他不禁瞪着她趴在船边的纤细背影。
“你惹小姐生气了。”画舫的另一头走来一人。
朱夭若侧眼睨他。“廉铎,小姐要你拿凉茶,你居然现下才拿来,你是跑到舱房里偷闲了不成?”
“还不是阿硕打翻了凉茶,害得我不得不再弄上一壶。”他替范江斟上一杯凉茶,接着朝舱房的方向睇了一眼,随即见着一抹身影自舱房走了出来。
“啐!明明就是你自个儿没站稳身子,还推到我身上。”廉硕走了过来。
“倘若不是你推我,我会没站稳?”
“自个儿没站稳,还想推托?”
“明明就是你……”
“好啦!本大小姐在这儿赏景,你们在旁边喳呼个什么劲儿?全都给我在一旁坐下。”范江回头瞪着三人,含怒的目光逼得三个身形迥拔的男子乖乖地坐在一旁,她这才拿起凉茶轻呷着。
三人在她身旁落座,互觑一眼。
“再吵,我就把你们三个丢下去。”她睇着湖面,说得随意,口吻慵懒得很,然而淡淡的语调里却饱含威吓。
三人互睇一眼,乖乖闭上嘴,围坐在她身旁,适时替她遮去些许灼人的阳光。
朱夭若瞅着范江纤弱的身影,眼见溅起的水花打在她身上,晕开了一朵朵的透明水痕,教她轻薄的纱衣贴着身子,就连肚兜上头的花样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坐在她身侧的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哪里去。
真……真是无药可救的女人,就连自个儿的身子教水花给溅湿了都不晓得……
到底要不要同她说?但他若是说了,她会不会觉得他轻薄了她?
虽然像她这般大剌剌的性子,定是不以为意,但他是个男人,教他怎能不在意?
说与不说都好为难……不说,她会教别人给瞧光,倘若要说,又怕一说出口,便会惨遭她拳打脚踢。
画舫缓缓地在湖面上滑动,其它画舫的丝竹声自耳边掠过,熏香的气息久久不散,教人头晕;眼看着其它画舫溅起的水花就要淋得她一身湿,朱夭若想也不想地往她身前挡去,让溅起的水花全打在他的背上。
“哎呀!”
谁知道他使劲过猛,的确替范江遮去了水花,但也将她给推倒在一旁的甲板上,疼得她不禁低声喊疼。
“小姐,你没事吧?”朱夭若瞅着她,见她胸前湿了一大片,二话不说便脱下自个儿的半臂盖在她身上,不教身旁的廉家兄弟瞧见一丝春光。
“你在搞什么鬼?”她闷声低斥,然而见着他将半臂盖在自个儿的身上,尽管他不说,她大抵也猜得出他的心思。“不管你想怎么着,好歹也轻柔些……啐!就说北方的少年就是比不上南方的男孩,身子太粗壮,才十七八岁,瞧起来便像个汉子,真是教人失望。”
听着她的数落,他瞅着自个儿赤祼的上身,不禁轻叹了一口气;记得三年前她还嫌他又瘦又难看,如今他把身子养壮了,她还有话说……真不是普通难伺候的小姐。
“靠我这么近作啥?还不闪开?”她没好气地提醒他。
“哦。”见两人的姿态极为暧昧,跪在她身前的他赶忙起身。
范江瞇起潋滟水眸瞪着他,没好气地坐起身,然而却没拒绝他的好意,不着痕迹地套上半臂,遮去大片春光。
“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把湿了大半的半臂盖在小姐身上?”廉铎不甚满意地道。
“我……”总不能要他说出缘由吧?
朱夭若偷觑了范江一眼,见她不动声色,他也只好无奈地敛下眼,来个相应不理,横竖只要他不开口,廉铎又能拿他如何?
“阿硕,你去拿条手巾,顺便替夭若拿件半臂,要不他这模样能见人吗?”廉铎见夭若不答话,倒也不以为意,径自催促在一旁偷喝凉茶的廉硕。
“怎会是我去拿?”
“方才是我拿凉茶来的,现下要你跑腿,你又有话说了?”他横眉竖目地瞪着廉硕,逼得他不得不走上一趟。
“可……凉茶是我泡的……”尽管无奈,廉硕还是走回舱房。
廉硕一走,甲板上突地安静了下来,然而范江也不以为意,依旧慵懒地趴在船边。
范江漂亮的眸子再次睇向湖面,正巧一艘画舫滑过,不过这一回约距离一个船身宽,激起的水花喷不着她,她也不闪不避地直瞪着那艘华丽的画舫,好半晌后才开口──
“夭若,你瞧见了没?”她突地问道。
“嗄?”朱夭若的心突地抖颤了下。
难道小姐要同他兴师问罪了?可小姐不是这般性子的……
“我问你瞧见了没有?”她的语气重了些。
“我……”
“标致吧?”
“咦?”这种东西也能论得上标不标致?
但若是硬要他说,他自然会说标致啦……小姐的年岁是大了些,但风韵犹存,压根儿不比一般的小姑娘差。
但这话要是说出口,可真是既失礼又唐突,说不准会换回一顿拳打脚踢。
小姐对他这个北方来的、长得又不漂亮的粗壮汉子,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
“你到底瞧见了没有?”听着他吞吞吐吐的话语,她不禁没好气地回头道:“那儿呀,你在瞧哪儿?”
她要他瞧方才经过的画舫,他却瞪着甲板;怎么?甲板上有美人?就在他的脚下?竟瞧得这般出神……
“什么?”他猛地回神,瞇起黑眸,顺着她的视线探去,睇着一艘游湖的画舫。
他的神情看似正常,然而眸底却有着淡淡的心虚。
“上头有个好标致的少年郎。”她伸手一指。
“哦……”来苏州近十日,他瞧过的标致少年郎,没上百个也有八十个,不过真的不是他要嫌弃他们,怎会一个比一个还要瘦弱?说难听些,简直跟娘儿们一样,一个比一个不像男人,真不知道小姐为何偏好这种小白脸?
“咦……这是怎么着?”她堆起笑意,瞧得正开心,然而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便见着她所说的标致少年郎快要掉进水里。
她二话不说,立刻拉起朱夭若的手,往湖面一甩──
千钧一发之际,朱夭若在那名少年快要落水之际,将他抱得正紧,双双跌落在湖面上,引起附近几艘画舫上的人的注意。
“别教他沾湿身子。”
范江在画舫上大喊着,压根儿不管这样突然把朱夭若甩出去,是不是会将他给吓傻了,横竖她想看见的便是安然无恙的标致少年郎。
抱着一个已经昏厥的少年郎在湖面上载浮载沉的朱夭若,不禁睨着没打算将他捞上画舫的主子……
其实,他长得也不差啊!
就算他不入小姐的眼,好歹也要在意他的安危吧?
小姐怎能一声不响地说甩就甩?压根儿不管自个儿的力道要是一时没抓准,可是会将他砸向船身的……
第二章
洗过澡,朱夭若换上清爽的半臂,露出一身精壮结实的体魄,抓起腰带随意地往腰间一束,随即走出房外。
他巡视着偌大的宅子,发派工作,随后再回房记下一些琐事,思忖着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安排。
甫到苏州,宅子是刚买下的,虽说先前的屋主将这院落照顾得挺不错的,但依旧有些小细节得再稍稍打理,然而人手实是不多,需要再多买几个人才忙得过来。
他不是总管,只是-个卖身在唯-不二当铺里的人,只听命于大小姐,见主子忙不过来,遂替她打理了一些杂事。
再者,二小姐、三小姐都在忙着当铺的事,然而他的主子却天天游湖、天天上酒楼寻男色;身为下人的他,倘若不替主子找点事做,就怕主子散漫的性子会惹来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怒火。
瞧在她当年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他的份上,替她分忧解劳也是应该的。
尽管她向来不怎么发派工作给他,他还是会自动自发地找些事来打发时间;只是偶尔忙过了头,反倒将主子丢在一旁了。
对了!
忙了好半晌,他突地抬头,见已有人点上灯火,这才发觉天色已经快要暗了。
不知道小姐用膳了没有?
心念一动,他随即走出房门。
他的房间就在范江的院落里,只需要绕过一座园子,踏上渡廊,自花厅后头的穿廊走到底,便可来到她的房门前。
这座宅子远比在京城的宅子还要来得宽敞,每个小姐都有自个儿的院落,而且还有不少的空房可以让主子们较为疼爱的几个下人挑选……他有自个儿的房,而且是在小姐的院落里,他……该是受小姐疼爱的吧?
疼爱得数她给甩进湖里,只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标致少年郎?
啧!抱着那家伙回府的时候,他也挺仔细地瞧了几眼,也不算是上等货色,只觉得他太像娘儿们;不只是因为他太轻,还因为他有着一张压根儿不似男人的睑,简直美得过火。
虽说甫到苏州没几日,然而小姐可是天天要他陪着上街的,其实他瞧过的标致少年郎也不算少数,然而就没见过一个数他觉得这么碍眼的男人。
是男人又怎会生得如此漂亮?
是男人就要有顶天立地的样子,胳臂得粗一点、肩头要宽一点,否则要怎么保护家人?
细皮嫩肉、唇红齿白,俨然是个姑娘家,简直是男人之耻!
真不知道小姐怎会瞧得上眼……
“你们站在这儿作啥?当门神不成?”
踏出拱门,方要踏上花厅的石阶,朱夭若便见着廉家两兄弟,他们各站一方,就像一对横眉竖目的门神。
“你小声一点,待会儿要是吵醒了里头的人,教小姐给骂了,咱们可不管你。”廉铎很好心地提醒他,尽管他凶恶的脸显得有几分狰狞。
“那小子还没走?”朱夭若一愣,将廉铎贴近的脸推远一些。
不管小姐到底是怎样的放浪形骸,但那不过是她的作风,她不过是贪看少年郎的美貌,就像在赏玩一件珍奇古物罢了,她向来不会占为已有的。
以往也不是不曾救过人,但会留过三个时辰不放的,这还是头一遭。
“听说还晕着呢。”廉硕也定上前。
“晕?”
天都黑了,还晕什么晕?
到底是谁泡在湖里?就因为主子说不能让他沾了水,所以自个儿可是使劲地将他扛高,双腿忙着在湖里踢踏着,不敢教半滴水沾上他;直到廉硕将那小子接过手,他几乎可以确定,他身上一点湿意都没有。反观他……他浑身湿透了,怎么就不见主子守在他身旁?
“天晓得?”廉硕耸了耸肩。“小姐说,不准任何人打扰。”
闻言,朱夭若二话不说便想往里头走。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小姐都说了不准任何人打扰。”廉铎连忙拖着他。“你想要挨骂,咱们两兄弟还想活命。”
要不他以为他俩杵在这儿作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朱夭若微恼地道。
尽管小姐是山贼之女,但她终究是个姑娘家,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知道的话,又为何要这样做?
“到底成不成体统,就得问问小姐才知道,不过……既然小姐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咱们能说什么?”朱夭若的眼神好似在骂他,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了,怎会不知道小姐的习性?
小姐偏爱美少年,老早在京城时便已是家喻户晓之事,大伙儿老早就见怪不怪,夭若现下才说什么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难道不觉得太晚了?
“话不是这样说的,她……”好歹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现下同那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浑小子搅和在一块儿,这件事让他们这三个同她最亲的人知晓,倒还不打紧,但若是让其它下人知道了……
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她压根儿没打算要出阁吗?
“好了,别再说了,待会儿要是吵到了小姐……”廉硕帮忙挡着他,然而却听着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吵什么?”
范江缓步走到花厅外,一双水眸佣懒地睇向搂在一块儿的三人,不禁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小姐。”廉家兄弟非常聪明地退到朱夭若的身后,心想倘若小姐要发脾气,还有他在前头挡着。“他要进去见你,咱们拦也拦不住,才会……”
“你找我作啥?”她走到朱夭若身旁,随即步下石阶。“到前头说话,别吵醒了房里的人。”
“小姐,你让他待在你的房里?”朱夭若连忙赶上范江的脚步。
“不成吗?”
范江不以为意地走进亭子里,舒服地窝在铺着锦衾的石椅上,斜睨着站在一旁的他。
“甚至怕咱们吵着他,特地到这里说话?”真是教人不敢置信!
这五年来,他陪小姐瞧过的美少年,没千来个,至少也有好几百个,而今儿个救回府的浑小子,绝对不是姿色最佳的一位,为何小姐偏是对他情有独钟?
“可不是?”她好笑地睇着他。
要不然天色都暗了,灯都点上了,她窝在这儿作啥?
唉,她还以为除了廉家笨蛋两兄弟,就属他最懂她的心思了。
廉家笨蛋两兄弟的爹,算是爹的老家仆,所以即便她不想要这两个累赘,廉老爹还是将这两个笨蛋兄弟给送了过来。
然而眼前这个正直得有点过火的年轻人,是她在五年前当铺甫开张时,勉为其难买下的随从……想当年他是恁地瘦骨嶙峋,又黑又小、又脏又丑,如今一晃眼过了五年,他好似变了个人。
男大十八变啊,好似他突地跳过了该有的美少年时期,直接变成一个既正直又固执的小老头。
啐!真是辜负了她这般照料他,居然没让她瞧见他最养眼的时候。
说不准他这人天生老成,不只性子老成,就连脸蛋都老成,身形也老气;性子像个老学究,满嘴道德经。
说起那张脸……唉!真是教她再三摇头,只因他的脸刚毅有型,黑眸深邃、鼻梁挺直,唇又嫌薄了些。
她横看竖看,都觉得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加上他的身材又高又壮,十足十的男人样子,好似连天都扛得起来;比起来,廉家的笨蛋兄弟就比他讨喜多了。
说到底,八成是自个儿照料过头,将他的身子补过头了,将他补成顶天立地的身形……
原本是瞧他瘦极了,像个娃儿,她才想差人买些上等补品给他补补身子的,谁知道竟补成这个样子。
每个人都该有少年模样的,怎么他却没有?
记忆里,他好似在一夜之间,从一个对她心悦诚服的娃儿变成了管教她、约束她的男人,而且还是个连笑都吝啬得不愿展露的小老头,真是教她失望透了。
唉!她真的好痛心。
瞧着她变化多端的神情,他不用问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禁没好气地道:“你真要把那个浑小子给留下?”
“就瞧她啰。”她把问题抛给房里那个睡得正香甜的人。
“什么意思?”他挑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难道她说得还不够明白?
“倘若他一辈子不走,你真要让他赖在这儿一辈子?”
范江微拧起眉,有几分疑惑地睇着他。“嗯……倘若她真打算要赖在我这儿一辈子,我也没意见。”
毕竟是熟识的人啊,有几分情分在,总不能连收留她一阵子都做不到吧?
再者自个儿也好几年没瞧见她了,想也没想到分别多年之后,竟会有如此惊险的重逢……待她睡醒之后,再同她问清楚好了。
“难道你真是这般喜欢他?”朱夭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素昧平生的人哪,她怎会因为一张皮相就随便地收留了他?
范江微瞇起漂亮的水眸,蓦地啊了一声,有几分明白了。
“你……该不会以为她是……”男人吧?
容婧可是不折不扣的闺女,他怎会以为她是个男人?
啊……八成是因为容婧女扮男装,但他抱过她了,应该知晓那副身躯不是少年郎啊!
有哪个少年会有那般娇柔的体态?
对了!他向来跟着她跑,少有机会独自去外头走动,同姑娘家的接触也不多,自然以为天底下的姑娘家都如他的三个主子一样颀长、精实……可惜这种事她帮不了他,要她帮夭若同姑娘家牵线,她可办不到。
她可不擅长替人牵线、当月老……再者,他若是辨不出容婧是女儿身,这倒也是好事一桩。
毕竟容靖会女扮男装出游,必定有她的难处。
“什么?”他微瞇起眼,等着下文。
她回神睇着他,蓦地勾起一抹笑意。
“夭若,难道你压根儿不觉得自己已经踰矩了?”哎呀!瞧瞧,她把他给宠成什么样子了?岂止是将他给宠到她背上玩,俨然是宠上天了。
居然敢指着她追问不休……忘了本分也不该有这般嚣张的气焰啊!
瞧瞧!这张脸现下有多阴沉、狰狞……一个人一辈子至少都有一段可爱讨喜的时候,就不知道为何他偏是没有?
“我……”他一愣,随后咬了咬牙道:“不敢。”
他这是怎么着?居然忘了本分……他不是要逼问她,更不是要她给个交代,只是想知道……为何她竟打算要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浑小子?
竟如此地随便……难道她压根儿不担心会出事?
抑或是,她实在是太中意那浑小子的脸皮了?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般说的。”哼!好似成了她大哥,要她得将所有的事都同他报告得巨细靡遗不可。
“我……”
“夭若,你可千万别忘了本分,别忘了我向来最不爱他人干涉我的事,知道吗?”她细声道,见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不禁又道:“还有,里头的人也得奉为上宾款待,懂吗?”
既然他不知道容婧是女儿身,就暂时瞒着他吧,省得徒增麻烦。
“上宾?”他蓦地抬头。
他是什么东西?
“你不服?”
瞧瞧!夭若的眼睛已经够大了,现下他还瞪得这般大,难不成是想要吓她?
真不是她要嫌弃他,他真是一年比一年还不讨喜……唉!他能不能听话乖巧一些?
学学嘛!后头躲得远远的廉家兄弟,不是又乖又听话?
“不敢不服。”嘴里说得好听,然而他的牙关却咬得极酸。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浑小子,竟靠着一张好皮相,就能如此轻易地混进府里,甚至住进她的房……对了!
“小姐,你今儿个要睡……”
“睡我的房啊。”不懂他何来这一问,她答得潇洒干脆。
总不会要她去睡客房吧?那儿可是她的……
啊!对了,他以为容婧是男的……啐!不理这个小老头,爱怎么胡思乱想都由他吧。
“那浑小子呢?”他又拧起浓眉,神色更显阴沉。
“她不叫浑小子,她叫容婧。”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儿个到底要睡……”
“我的房。”她笑得很坏心,瞧着他扭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不禁在心底笑翻了。
“可他……”朱夭若气得浑身僵直,一堆训人的话在舌尖上打转,却硬是吐不出口,就怕一说出口,她便又认为他踰矩了,可这种事要他怎能不说?她这不是摆明了……
“我饿了。”
“嗄?”
“都已经掌灯时分了,你不觉得我应该饿了?”她敛去笑意,清丽的面容多了一分不容抗拒的威仪。
朱夭若瞅着她,无奈地点了点头,方要转身到厨房差人准备,便听到她道──
“别忘了要准备两份,我要同容婧一道用膳。”
“知道了。”他头也没回地应道,只觉得牙龈隐隐作痛。
他非要查出那家伙的底细不可!
绝不会让他占了小姐半点便宜!
第三章
“江儿姐,外头那个人是谁啊?”
晚膳时容婧才清醒,她坐在房内的大圆桌旁用膳,圆圆的大眼忍不住地瞟向外头的人影。
“别睬他。”
范江张口吃饭,不忘再替她夹上几样菜。
“可……”容婧扒了口饭,又道:“他的表情很可怕耶。”
说不准一个不注意他便会跑进来,一口把她给吞了……
“别睬他。”范江依旧不以为意,继续品尝着厨子的好手艺,压根儿不把正在门外监视的朱夭若放在眼里。
“可方才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送饭菜进来的时候,他……
“容婧。”范江把碗一搁,坐到容婧的对面,遮去她的视线。“别再瞧外头了,我说了甭睬他。”
混蛋!也不想想自个儿的脸有多挣狞,居然敢吓人……回头非得好生告诫他不可。
“他是江儿姐的随从吗?”看不见门外的人影,她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不算是。”
“是总管吗?”
范江偏着头思忖了下。“不能算是,但也可以算是。”毕竟宅子里头的大小事他全包办了,若说他是总管,一点也不为过。
“他到底是什么身分?”她不由得感到好奇了。
哪有这般奇怪的身分?
“他……”范江夹了一口菜,边嚼边说:“他是当铺开张的第一笔交易。”
“交易?”
“就是典当品啰?”她轻叹了一声。
“他把自个儿当给你?”容婧惊讶地道:“你不是向来偏爱美少年的吗?”
他不像啊!一点都不像,而且看起来凶恶极了,那一双大眼好似会喷火似的,她多怕一踏出房门便软他给伤了。
范江无语问苍天,带着几分无奈地开口:“有啥法子?谁要他是当铺的第一个客人?”不做第一笔买卖,可是会触霉头、犯忌讳的……遂她只好勉为其难地买下他。
原本是打算要将他培育成美少年的,天晓得他完全不是那块料!为何头一个踏进当铺的不是个美少年呢?
“是这样子啊……”就说嘛,江儿姐怎会改了嗜好。“不过……江儿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他瞧起来不很正派,你得多提防他。”
闻言,范江不由得喷出一口菜,不偏不倚地喷在容婧的脸上。
“江儿姐……”容婧不禁哀号了声。
她说的都是真的嘛,他那双眼带着几分狠劲,很吓人的,天晓得他哪天会不会谋财害命!
“对不住、对不住。”范江连忙站起身,拿起手绢替她拭去一脸菜渣。
能怪她喷菜吗?实在太好笑了,容婧居然要她提防夭若……可不是她自夸,她手底下的每个人都乖得很,但就属夭若最会忤逆她,可他之所以敢如此大胆,问题都是出在她身上。
他是忠臣,她偏是昏君,只觉得忠言逆耳。
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提防的?
“我说真的……”
“小姐。”
容婧话未完,见着朱夭若推门而人,随即识相地合上嘴,一双灵活的水眸在他身上打量起来。
“谁准你进来了?”范江头也不回地问,实在是她忍笑忍得难受极了。
“可……”他紧咬着已经咬得极酸的牙关,眸光如刀似剑般地扫向容婧,他不由得在心里啐了几声。
混帐东西!居然要小姐替他拭脸,真是太不要脸了,教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出去。”范江再次深呼吸,忍着大笑的冲动。
“我……”
“出去!”可恶,她快撑不住了。
“是。”临走前,他不忘悻悻然地瞪了容靖一眼。
合上门,范江不回头,一路倒退坐回椅子上,随即趴在桌上无声的狂笑,逼得她热泪盈眶。
“江儿姐,你方才瞧见了没?他瞪我呢。”见他退到门外,容靖不禁小小声地告起状来。“好个莫名其妙的人,我又没有得罪他,他犯得着这般瞪我吗?又不是我叫他救我的。”
一睡醒便听江儿姐把事情说上一遍,她知晓是他救了自个儿的,但……要她说声谢谢直说就好了嘛,何必瞪她?
她不吭声,真以为她是被人吓大的啊?
“江儿姐?”她等了一会儿,见范江依旧趴在桌上,肩头颤抖得极为剧烈,想要探手拍拍她的肩,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门外的身影,容靖不由得乖乖地缩回手,无奈地扁起嘴来。
“没事、没事,我只是笑得有点过火……”唉唉,笑得她好累啊。
“你在笑什么?我教人给欺负了耶。”见范江抹去泪水,还诡异地颤肩忍笑,她不禁翻了翻白眼。
“没事,他不过是以为你是个少年郎,所以……”一想到他那张阴沉的脸配上满腹的道德经,她便忍不住想笑。
他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闷葫芦,所以……有时这样逗逗他,倒也挺好玩的。
“他的眼睛瞪得那般大是好玩的不成?居然当我是少年郎?”容靖怒声道。
不是她自夸,她的长相可是一等一的好,被人称为湖州第一美人可不是浪得虚名,可他竟认为她是个少年郎……眼睛瞪得那么大,想吓她不成?啐!
“谁要你一身男装打扮?”她又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唉!笑得她肚子都疼了。
不过这可有趣了,非得再逗逗他不可,最好能够逗得他七窍生烟,只盼往后他能变得有趣些,才不会老像个乏味的小老头。
“可……”谁都看得出她是女儿身吧?
“他甚少与姑娘家接触,再说我在画舫上甫瞧见你时,心里还想着不知道定打哪儿来的俊小子呢!”范江拿起碗筷,继续用膳。“倘若不是你将落水之际,发丝从帽子里掉了出来,我肯定会将你当成美少年。”
“是吗?”她的扮相有那般俊俏吗?
好吧!就算是给江儿姐面子,她就不同那个粗人计较了。
“那你……何时要回去?”
“江儿姐要赶我走?”她一愣。
“不是,这宅子宽敞得很,你想要待下便待下,待多久都不成问题,毕竟咱们已有多年未见了,只不过……”范江搁下碗,笑得一脸兴味。“你总得告诉我,你怎会从湖州跑到苏州来呀?”
总得给个说法,改日若有另一个麻烦跑来时,她才知道要怎么应对,是不?
“我……”一言难尽啊。“其实是要去京城避祸的,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我根本不知道你已经来江南了,原本是想到京城去的,那儿人多,多少会有人肯帮我,所以……”
范江边吃边听,压根儿个不睬门外那个快把眼睛给瞪出来的朱夭若,径自和容婧闲聊,直到夜深人静……
“哇,这是什么东西?”
一早廉硕替范江送来洗脸水,却见着一抹黑影蹲在厉门外,吓得他立即跳至一丈外。
只见黑影缓缓地抬头,哑声道:“天亮了?”
廉硕定睛一瞧,走近他一些。“夭若?你蹲在这儿作啥?你该不会从昨儿个便一直蹲在这儿吧?”
“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他起身活动筋骨。
“这是哪门子的职责?”廉硕看向房门,发觉悬在门上的帘子都放下了,不禁轻叹一声。“唉!小姐向来不需他人在门外候着,你窝在这儿一个晚上,图的到底是什么?”
“我图的是什么?”他冷眼瞪向廉硕,轻哼一声:“哼!难道你会不知道小姐的房里多了个来路不明的浑小子?”
小姐真的同那个浑小子窝在房里一夜……压根儿不避嫌,教他心痛极了。
不论他们之间到底有无发生任何事,他定要守在门外,守住小姐的清白。
小姐放下帘子遮掩,还拉过屏风遮着,教他想看也没得看,想推门入内却又没胆子,所以只好在这儿等着。
他是在等,若是听着什么古怪的声音,或者是那个浑小子敢欺负小姐,他便要破门而人,只是……等了一整夜,好似没什么古怪声响。
他想……应该没有发生任何事才对,毕竟他没有听到什么声响……最好真是如此,要不他肯定要教那个浑小子好看!
“唉!你又不是头一天跟在小姐身旁,岂会不知道小姐向来只爱欣赏美少年,压根儿不可能真的把对方给吃了。”廉硕扬了扬手,将洗脸水搁在门前,颀长的身子斜倚在门板上。
“我又不是怕小姐把那浑小子给吃了!”朱夭若没好气地道。
真不敢相信廉硕竟会说出这种话……难道他压根儿都不怕主子会被一个来路不明的浑小子占了便宜?
“不然呢?”
“当然是……”睇着一脸傻样的廉硕,他不禁翻了翻白眼,不想睬他。
“喂!话只说一半,你是要我猜吗?我向来最讨厌猜谜了,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少在那儿拐弯抹角。”哎呀!话只说一半,也不想想听的人心里会有多难受,真是折磨人哪。
廉硕跑向前,一把勾住夭若的肩头。
“我没要你猜,你要怎么想便怎么想。”啐!他才没心思同他玩猜谜哩,他得想个好法子才行。
他得要想想,该怎么做才能教小姐把那个浑小子撵走。
“说的是什么话?明明是你先起了个头,如今搔得我心头发痒,你却打住不说!”
真是太没天良了,简直是天地不容!
“要说什么?”房门一开,范江佣懒柔润的嗓音传来。
两人回头一睇,见范江神清气爽地倚在门边,脸上带着柔媚的笑意,那神情彷若……初为人妇一般,淡淡地透露着满足欣喜之意。
朱夭若心头一震,张口欲言,却觉得胸口疼得紧。昨儿个,他明明没听见什么声音,怎么……
但若是没有,小姐为何露出这般勾人的模样?
好似她和那浑小子已经……
“小姐,你该不会吃了里头的浑小子吧?”廉硕想也不想便问。
范江斜睨了他一眼,粉拳毫不客气地往他胸口落下,疼得他登时捧胸?咳。
“喂!你是睡得脑袋不清醒了,才会说出这等不入流的浑话吗?”她没好气地啐他两口。
尽管不想让大伙儿知晓容婧是女儿身,但她也不想让他们将她想得这般污秽;尽管她偏爱浓眉大眼的美少年,但纯粹只是欣赏,只是用眼睛瞧,她没下流到要对方以身相许。
啐!跟在她身旁这么久了,居然还不知道她的脾性,真是该打。
“小姐,咳咳……没有就没有,何必下这么重的毒手?”倘若真是瞧他不顺眼,也不需要这般狠心吧?
“啐,谁要你一张臭嘴净说些臭话?”范江瞪了廉硕一眼,随后抬眼睇向不发一语的朱夭若。“你杵在这儿作啥?你不知道天亮了,我的肚子也饿了吗?”
唷!他该不会真的守了一夜吧?
这张脸憔悴得有点吓人,眼眶下还隐隐染上一抹黑,不过那双大眼依旧相当炯炯有神地……瞪着她?
“我马上吩咐厨房替小姐准备早膳。”朱夭若立刻应道。
“要记得替容婧准备一份。”见他转头就要走,她赶忙再提醒他一句:“我们要在房里用膳。”
朱夭若身子一僵,仍奋力咬牙道:“知道了。”
“还有,替我备马车,我今儿个要到铺子去。”
“咦?”他回头睇着她。
小姐要去当铺哪里需要坐马车?不过就在两条街外……难不成主子是要邀那浑小子一道上铺子?
“容婧要陪我一道去。”
“小姐真要那浑小子……”
“她叫容婧,有名有姓的。”她没好气地道,拿起了洗脸盆,随即又走回房内。
房门半掩,透过挡在床榻前的屏风,隐约听见她温柔地唤着那个浑小子……朱夭若不由得咬紧牙关,只觉得牙龈发疼,猛然惊觉自个儿已经咬牙许久,却浑然不觉。
“你不觉得小姐今儿个瞧起来特别柔媚?”胸口-不疼,廉硕偷偷地晃到朱夭若的身旁。
“小姐向来如此。”朱夭若冷声道,径自往厨房定。
廉硕瞟了他一眼,又说:“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小姐今儿个瞧起来特别开心,这一点你总该认同了吧?”
“我认不认同重要吗?”朱夭若恼火地瞪着他,没好气地往前头的小径跑去?
廉硕眨了眨眼,有点无奈地道:“不过就是问问嘛,把得着这般恼火?”啧!他还没向夭若追问方才的谜底哩,啐!
第四章
随意当铺
“江儿姐,这饼可真是风味十足。”
“可不是?”
真是太不要脸了,真亏他喊得出江儿姐这三个字……那张嘴可真不是普通的甜哪!难怪小姐会首开先例地留下他。
当铺后院的凉亭里,飘着茶香和饼香。
范江用过早膳后便带着容婧去当铺,一边品茗吃饼、一边谈笑风生,东拉西扯,笑得花枝乱颤,瞧在朱夭若的眼里,只觉得心痛。
他躲在离凉亭最近的一座假山后头,痛心疾首地再三叹息。
待在小姐身边五年,还是头一回见她带来路不明的男子回府,甚至还带到当铺来。
难道小姐压根儿不怕那个浑小子会打什么坏主意吗?到时候若是被劫财又劫色,这……岂不是亏大了?
可小姐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只贪恋眼前的欢乐……真不想骂她像个昏君,可真是像极了。
不过是个长得像娘儿们的浑小子,何以有如此可怕的魅力?教小姐晨昏相对,不舍分离,连来当铺都将他带着。
不就是一对眼睛一张嘴?到底哪里不同?
他自认长得也不差,眉也挺浓的,眼也不小,整体瞧起来,五官算是相当不错,怎么就不得她的青睐?
跟在她身旁五年,他还不曾坐在她身旁同她谈笑风生呢!
他压根儿不觉得那个浑小子好看,只觉得他太娘娘腔了,俨然是个娘儿们……真不知道小姐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毕竟他同以往小姐欣赏的少年郎是全然不同的典型,小姐不该会喜欢他的。
他像个娘儿们,真的像极了……
“夭若,你杵在这儿作啥?”
突地身旁传来声响,朱夭若循声探去,见着该是待在前头的范洋,不由得收敛怒意。“我来给小姐送冰雪冷丸子和水晶皂儿。”
“这是哪门子的冰雪冷丸子?”她瞅了一眼他搁在木盘上头、不知何时融化的冰雪冷丸子。“你方才到底是上哪儿去了?怎会教这东西化成这样?都成热汤了”。
“呃……”他瞧得太专注,一时忘了自个儿方才教小姐给打发到市集去买了些凉食。
“瞧你要怎么同大姐交代!”泛洋摇了摇头,随即朝凉亭走去,冲着容靖热情地唤道:“小宝贝!好久不见了。”
朱夭若不由得瞪大眼,正疑惑着是不是自个儿听错之时,竟瞧见范洋亲热地搂着容婧,二人亲密的姿态比手足还亲,这情景说有多下流便有多下流。
不知道二小姐是在什么时候染上了大小姐的恶习?
惊骇地走向凉亭,瞧着三人坐在凉亭里热络地闲聊着,朱夭若默然不语地将木盘搁到石桌上,便想退到一旁偷偷观察。
“这是什么玩意儿?”
是那浑小子尖细的恶心嗓音……真不是个男人!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说起话来是这般声调的?他该不会是大内的公公吧?
“夭若,这是什么东西?”范江扬声问道。
“那是……”他回头。
“化成热汤的冰雪冷丸子。”范洋没好气地替他回答。
“啥?这是冰雪冷丸子?”容靖见着自个儿等待许久的零嘴化成热汤,不禁扁起嘴来,撒泼地骂道:“你这狗奴才!要你买个冰雪冷丸子,你倒存心软它化成汤?”
闻言,朱夭若拧皱浓眉,瞇起含恨的黑眸,哑声低咆:“你是什么东西?这儿轮得到你说话吗?”
混帐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这个狗奴才竟敢对我……”容婧气得跳脚。
“我是个狗奴才,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皮相象样一些,就打算在这儿当大王了?”朱夭若毫不客气地道。
小姐留下他,他真以为自个儿的身分不同了?
“我……”
“我什么我?你是个娘儿们不成?”他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呛娘儿们了!
听听那是什么声音?又尖又细,就像个刁蛮千金一般……真是够了!
容婧气得哇哇叫,转而扑进范江的怀里。“江儿姐,你要给我评评理啊,这个混蛋竟敢这般待我……”
朱夭若瞪大黑眸,紧握的拳头青筋浮现,彷若蛇信。
真是太不要脸了,居然扑到小姐的怀里,他忘了自个儿是个男人了吗?一个大男人居然做出这般扭扭捏捏的举动,居然同小姐撒娇……为何小姐没有推开他?甚至还拍着他的肩?
小姐怎能容他如此放肆?
以往对于小姐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事情已经演变到这种地步了,难道还要他闭上眼、摀住耳朵不看、不听?
“夭若,你是怎么办事的?”范江忍着笑,努力地板起脸来。
呵呵,容婧俨然忘了自个儿现下是女扮男装,撒娇的动作做得如此自然,把夭若的脸都气绿了,这表情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小姐,我……”他怔愣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敢说自个儿多受小姐重视,但他认为小姐至少是公正的,然而现下她竟为了一个小白脸责骂他……尽管他有错在先,但若是小姐因为那个浑小子而骂他,他才不道歉也不认错。
“再去买一份。”快去、快去!她快要忍不住了,好想笑喔……
“我……”他瞇起黑眸。
难道小姐真要步入养小白脸的不归路了?
她以往只是用眼睛欣赏美少年罢了,如今一下江南,她的心便教一千瘦弱的江南少年给迷住了,喜欢的便要带进府里?
这个瞧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郎到底有什么好?根本同个姑娘家没两样!
他的肩能担、能扛、能挑吗?就凭他瘦得没有半两肉的手?横看竖看,在他身上找不到半点男人味,浑身脂粉味,直教他想吐!
自个儿肯定比他好上千百倍,就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想的,竟会对这个瘦弱无用的小白脸情有独钟。
“快去!”范江低下头,肩头微颤,快要忍不住笑意。
朱夭若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忠臣之姿说出真心话:“小姐,我真的看不出来这个浑小子到底有什么好,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压根儿不像个男人,真不知道你留下他到底是为什么?”
“她……”
范洋正要开口,范江随即捂住她的嘴。
“夭若,你再上街去买一份冰雪冷丸子,回来之后把东西交给涛儿,要涛儿送来后院给我,你则帮她守一下铺子,毕竟当铺该如何做买卖,你应该都摸热了才是。”范江轻扯唇角。
朱夭若瞅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叹了声,淡淡地道:“小的遵命。”话落,一眨眼便走远了。
等到见不着他的身影后,范洋才扳开范江的手,“大姐!这到底定怎么回事?靖儿本来就是姑娘家,你的『爱将』到底在说哪门子的蠢话?”
“这是秘密。”范江笑得很贼。“不准同他说婧儿是姑娘家,要不就没乐趣了。”
“啥?”瞒着他?
“谁教他一年比一年阴沉,我要是不想点法子来整整他,就怕他真要变成一个小老头了。”她是爱将心切,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江儿姐!他分明就是讨厌我,事事都针对我。”容婧自然知道朱夭若把她当成男儿身……就是知道才恼火啊!她除了身上穿的是男装之外,到底还有哪一点瞧起来像个男人?
亏他的眼睛长得那般大,一点都不中用!
“他不是讨厌你,他只是……”范江干笑两声,又道:“别睬他就好,一切有我。”
如此好玩之事,要她怎能就此收手?
真好玩呢!
“伙计,这块玉可是上等货,你给本少爷看仔细点,捧好了,一旦摔碎了,本少爷可是会要你照价赔偿。”
朱夭若缓缓地抬眼,眼前这位公子身穿华衣锦服,看似尊贵,但不知怎地,总觉得有几分狼狈,猥琐的脸上带着几分失意疲惫,而且眼皮浮肿得厉害,还挂上一抹黑影。
眼前的公子,确实出身于富贵人家,但是……一个真正的富家公子带着随身玉佩上当铺,八成是家道中落了,而且还是教他给败光的。
倘若不是为了赌,便是为了女色……
朱夭若在心里冷哼一声,敛眼瞅着握在手心、冰凉的青白色玉佩,不着痕迹地挑高浓眉,暗自赞叹这块上等玉佩的质地相当滑腻,雕工匠心独运,色泽也称得上是上上等……这位公子说的对极了,不过……
“到底是怎么着?”那位公子有些心浮气躁地拍着桌子。“该不会是没瞧过上等货色,教这块玉佩给吓傻了吧?”
“这……”朱夭若面有难色地沉吟着。
“你千万别诓我,说你不懂这宝贝的好;这铺子如此之大,里头的典当物加此之多,你定是懂得鉴定这块宝贝的,是不?”他急急地道。
朱夭若挑高了浓眉,唇角轻扬着无奈的笑?
这铺子……确实是挺大的;四板大的大门上头挂了块布帘,掀帘而入,踏过前庭的石板广场,再踏进大厅便是当铺做买卖之处。大门两旁排放了满满的典当物,琳琅满目;但实际上有绝大多数的珍品被搁在府里,另一部分较差的典当物和等待被赎回的典当物则被堆放在后院的仓房里。
一般人见着如此气派的铺子,总会认为这家当铺肯定非比寻常,可天晓得随意当铺可真是随意到了极点,寻常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当铺是小姐提议要开的,就连店名都是她取的,然而她却全然不管事,成天四处游玩,无所事事;偶尔顾起铺子,也是随心所欲得很,客人随便当,她也随便收。至于二小姐则是看当天的心情好否,再决定要不要上工,至于鉴定能力,她算是最强的了,从未错看过。至于三小姐……她全然没有鉴定能力,错把碔趺当璧玉、错把乌石当金子……
记得三天前,有人抓了件被子上门典当,一件破缎被,也不是出自于名门织品,只是街上小贩叫卖的寻常货,三小姐竟以十两买下……就算是一件全新的蚕丝被子,也不过是这个价钱罢了。
庆幸此时是他在守铺子,若是三小姐,哼!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决定耗尽家产来买这块玉。
说真格的,这家当铺能够历久不衰,实是教他佩服至极,
“你倒是吭声啊,瞪着玉佩作啥?”见掌柜的好似想事情想得恍神,他不由得恼火地催促,就盼赶紧从这儿拿到银两。
闻言,朱夭若不疾不徐地抬眼,嘴角闪过一抹算计的笑。
“爷儿,你想要当什么价钱?”坐在案前,朱夭若好整以暇地评估着要如何吃下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不多,就当个一百两吧!”
“一百两?”朱夭若哑声低笑。“爷儿,这块玉佩不值一百两啊,倘若能够当个二十两,就已经算是小店在做善事了。”
一百两?确实,这块玉佩倘若当个一百两,一点也不算过分。但是……苏州城里的当铺何其多,他为何不去别家,偏是走进这家?其中定是有鬼;换言之,自个儿可以吃定他。
“你识不识货啊?”那位公子的双眼快要喷出火来,咆哮着抢回玉佩。“这块玉佩是我家的传家之宝,是我的曾曾曾祖父在朝为宫时,皇上却赐的西域贡品,你居然说它只值二十两?你坑我啊?”
朱夭若不愠不火地朗声道:“公子,你该要知晓,一样物品落入当铺里,能够折个七八成已属不错。”
原来是已没落的官家子弟啊……哼,他就是坑他,如何?
“你最少也该估个七八十两吧?”混蛋!
“可……玉佩上头是有瑕疵的。”朱夭若指着他手中的玉佩。
“瑕疵?”他半信半疑地睇着朱夭若,再睇向手中的玉佩,蓦地再瞪向他。
“你想耍我啊?以为我不识货?”
“不。”朱夭若绕到他身旁,拉开他紧握着玉佩的手,指着上头一条贯通到底的青绿色纹路,“西域玉向来通体莹白如羊脂,但这上头居然多了一条碍眼的青绿色细纹,分明是瑕疵品。”
“这……”
见他有几分犹豫不决,朱夭若随即又道:“为何我说能给二十两就已算是做善事,原因就出在这儿,倘若爷儿拿到其它当铺,绝对估不到这般好的价钱。”
那人略微思忖了下才道:“我不要银票。”
“这有什么问题。”
朱夭若笑得黑眸微瞇,待那位公子签下当票,他便立即点数二十两交给他。
将他打发走,朱夭若随即从一旁的架上取下一只锦囊,方要将玉佩收起时,却听到后头传来慵懒的笑声——
“奸商。”
第五章
朱夭若回头探去,只见范江拿了颗枣子,边吃边走到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无奸不成商,倘若我不从中多赚取利益,怎么让这家铺子继续经营下去?”他想了想,将玉佩交给她,教她瞧瞧这块别致的玉佩。
“给我这个作啥?这有什么好看的?”她随意地看看玉佩,接着不以为意地将之丢回他的手里。“你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算你自行改了当票、账本,我也不会认为你私吞铺子里的银两。”
方才从头到尾,她都瞧得一清二楚,压根儿不需要再确认一遍。
“我对小姐忠心耿耿,岂会中饱私囊?”闻言,他不禁微拧起浓眉,却不敢瞪她。
“就算你要中饱私囊,我也不介意。”她又啃了口甜枣子。
说真格的,当初买下他可真是再值得不过了;从府里到当铺的差事、从洒扫庭院到替当铺赚钱,他没什么做不了的,万事皆替她处理得宜,不劳她费心……小小一块玉佩,当是赏赐他的也不为过。
毕竟他可是不收薪俸的,这五年里就拿了当年典当的十两……真是个傻子!居然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天底下,要上哪儿去寻这般正直得有些憨傻的男人?
“我很介意。”他抿紧唇。
难道在她的心里,他真是那般下流之人?
他不敢说自个儿付出极多,但他尽心又尽力了,一心只想着要如何伺候她、如何帮她打理一切她不想管的琐事;就算她老爱上街寻找美少年,他也二话不说地陪在一旁。
如今她倒是怀疑起他的忠心了?
范江挑眉睇他一眼,不禁低叹一口气。“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犯得着这般认真?”这种固执如驴子般的性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改?
“小姐,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说的。”就算知道她的性子随意极了,但她方才说出口的话就像一把刀,经由耳朵扎进心里,还是会数人疼得难受。
“是是是,算我说错话了,成不成?”她将甜枣核往旁边一丢,拍了拍他的肩,不忘揉揉他的发。“你知道我是无心之过,倘若真是伤着你了,本小姐在这儿同你说一声抱歉,你就别在意了,好吗?”
“把我当娃儿哄啊?”他羞赧地往旁边退了一步,低声喃语。
啐!别忘了他们岁数一样,若是论起月份,他还大她两个月呢……当年把自个儿典当给她时,确实是比她还矮些,可今儿个已经不同了,他高壮得教她嫌恶……
“哎呀,不会真是同我拗起性子了吧?”她眨了眨潋滟的大眼。
唷!识得他五年,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她面前展露真性情哩!只因为她一句无心的话?
“我可不敢,我又不是那个浑小子。”他哂笑道。
他是浓眉大眼,可惜并不是眉清目秀,人不了小姐的眼,自然得不到她的疼爱;他很有自知之明的,知晓自个儿该怎么做才对。
只是一想到那个浑小子对他颐指气使,他便有一肚子气。
“容婧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她不禁想笑。
“说是得罪……显得我踰矩了,但真的不是我要说他,那个浑小子压根儿不像男人,活像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一说到他,朱夭若便压不下这把在他胸口烧上多时的怒火。
倘若不是小姐瞧上他了,自个儿肯定不会那般轻易地放过他,非得对他饱以老拳不可!
朱夭若咬牙瞇眼,心想倘若自个儿能够随意处置那个小白脸,他便要狠狠地凌虐他……突地听到身旁响起狂笑声,他疑惑地抬眼瞅去,见她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他不禁嘴角抽搐。
“小姐?”他说了笑话不成?
范江笑得趴在案桌上,笑得说不出话来,小手胡乱挥舞着。
朱夭若索性坐下,单手撑在案上,凝睇着她;见着她随意绾起的发髻,几缁发丝滑落在如雪的颈项前。顺着雪白颈项看至微敞的襟口,依稀可见她若隐若现的春光,教他的心莫名地缩紧,彷佛教人狠狠掐住,漏跳了数拍,而后狂乱地跳动起来。
知道自个儿踰矩了,尽管不齿自个儿的行径,但他依旧收不回目光,抓不回好似脱缰野马的心绪。
初见她时,他便觉得她美,却不曾见她在身上佩戴什么饰品,就连发上也不曾Сhā上珠花、簪子,只是一身简素的衣裳,却难掩她丽质天生的美。
她不只美在皮相,小姐潇洒的举止和随心所欲的性子更是迷人,但这可不包括她惊世骇俗的行径。
尽管一开始便知晓她有此恶习,但他只当作那是主子的雅癖,压根儿不关他的事,可不知怎地,从两年前开始,他愈来愈受不了她的放浪形骸……尤其是这几日,她居然那般疼宠那个浑小子……
“夭若,你在瞧哪儿?”
甜柔的嗓音传来,发觉自个儿贪看的春光教她给不着痕迹地遮掩住,他不由得羞红了脸,连忙侧过脸去。
“我没事。”他心虚地应道。
小姐肯定发觉到他下流的目光了……方才不是还笑得挺忘我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回过神了?
“真的没事?”她侧眼睇着他,却见他在闪避自个儿的目光。
啧!真不是她要嫌弃他,他真是一年比一年还要古怪。
“我……”发觉她凌厉的目光定在自个儿脸上,他的脸更加发烫,嗫嚅得说不出话来。
“江儿姐,你不是说要来探探而已?怎么待得这么久?”
听见容婧尖细的嗓音,他恼火地探去,惊见容婧搂着范江,还拖着她站起身,他不由得握紧双拳。
“你!”太放肆了,他居然……
“江儿姐,快些!涛儿和洋儿姐正在等着你呢。”
容婧压根儿不理他凶恶的目光,硬拖着范江往厅堂后头的穿廊定,临走之前不忘回头笑睇着他,微笑中带着恶意的挑衅意味。
怎样?当她是男人?
成!她就如他的愿,当个男人吧!最好能气得他哇哇大叫,哼!
朱夭若难以置信地睇着二人,就见主子随意摇摇手,压根儿不觉得有何不妥。
浑小子,爬上天了不成?
狐假虎威!以为跟在主子身边,他就得臣服于他吗?
错了!别想叫他伺候他!
尽管百般不愿,朱夭若还是无法违逆主子的命令。
“小姐,浴池里的水已经注满了。”尽管心不甘情不愿,朱夭若还是得照着主子的命令行事。
譬如说,替那浑小子烧了好几桶的热水注入浴池,再挑几回井水注入。
混蛋!不过是要沐浴,哪里需要这般大费周章?是男人就到井边舀几桶水泼一泼不就得了?
居然要泡澡……这里可是三位小姐沐浴的地方啊!
不过不打紧,他在浴池里注入的热水不多,在这种天候里泡起来……是男人会觉得凉爽,但女人就会哇哇大叫。
“真是对不住,人手不足,还要你做这种杂事。”打发容婧进浴房沐浴后,范江坐在浴房外的凉亭里,朝朱夭若招招手,要他到凉亭里歇一会儿。
“这是我该做的。”他坐到她身旁,冷笑道。
可不是?毕竟是小姐开的口,他能说不吗?
不过容婧也太吃定他了吧?居然仗着小姐宠爱他,逼得他不得不屈服,而且那浑小子愈来愈过分了,一天比一天还嚣张,居然连这种事都要他动手。
“乖!别气恼,婧儿只是年纪小,爱玩了些,你就让让她吧!”范江有一丁点的愧疚,不由得探手揉了揉他细滑的发。
唉!原本是打算利用婧儿逗着他玩,以为总有一天他定会发现破绽的;可不知怎地,他却始终认定婧儿是个少年郎,三番两次想要撵她走,搞得两人的火气愈来愈大,教婧儿也不由得同他杠上了。
这不是她的本意啊,可谁知道竟变成这个样子?
如今总不能要婧儿走吧?毕竟她在苏州可是无依无靠。改天她再找个机会同他说明白好了,省得两人为了这么无趣的理由斗得不可开交。
“年纪小……”他不禁干笑几声,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闪,闪过她老爱揉他发丝的手。“倒不如说是小姐看上了那小子的容貌,觉得他眉清目秀、秀色可餐!要不怎会让他待在府里,一待便是数日?”
别将他当成娃儿,他又不是那个浑小子!老是在他头上揉啊揉的,多……多别扭啊!
“她确实长得极美,不过……”她是小姑娘啊。
“反正我是比不上他的眉清目秀……”他喃喃自语,不忘撇嘴冷笑。
“你说什么?”啐,这是怎么着?对着空气说话,会比对着她说话来得舒服不成?
“我说……”他没好气地开了口,却突地听见浴房里传来惊呼声,他不禁瞪大眼,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真的叫了,他是个娘儿们不成?
现下这种天候,就算不洗热水澡,也不至于觉得冷啊。
范江倏地起身,还没往前走,便瞧见浴房里跑出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她不由得走上前,好心地替容婧绑好襟上的系绳。
“夭若!你这混蛋,居然给我放冷水,存心想要冻死我!”容婧张牙舞爪地吼着,却教范江挡在二人中间。
“是男人就不会觉得冻……”朱夭若冷声说道,嘴角扬起一抹嫌恶的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是你自个儿不马上去洗的,水冷了……要怪谁?”
“怪谁?你分明就是在整我!”当她是傻子,连这么一点手段都看不出来。
“我知道,你根本就是在报复我!”
“谁在报复你?”他戏谙地道。
“你在气我老是差使你去做不合情理的事是不?你现下逮着机会就故意恶整我!”没想到这家伙的城府竟是这般深沉,太教人害怕了。
“主子差使下人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心里可没什么想法。”朱夭若睇着咄咄逼人的容婧,见他的粉脸染上红晕,不知怎地,竟觉得他真是像极了娘儿们……他该不会是个姑娘家吧?
“你又不是下人!”气死她了,他怎么这般坏心啊?
“我不是吗?”他不由得反问,幽深的黑眸直瞅着容婧,而后又睇着已替容婧绑好系绳的范江,一股无明火无边无际地蔓延。“倘若我不是下人,你又是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
小姐就这般宝贝他?就因为他长得比较讨喜一些?
“我……”容婧嘴-扁,就往范江的肩头一靠,哇哇叫着:“江儿姐,他欺负我啊……”
“乖,他向来如此,你就……”唉!她好似在自找麻烦。
一开始是觉得逗着夭若玩倒也挺有趣的,但事情演变成这样,可真是-点都不好玩了,她只觉得头疼。
看来眼前只剩下两个法子,一是公布容婧是女儿身的事实,二是赶走容靖。
可……范江敛眼瞅着容靖,见她趴在自个儿肩头上的脸还在笑,她不禁摇头叹气。
容婧还在玩啊?她还打算要反将他一军,扳回一城啊?
了不起!在这儿待上几天,容婧也几乎摸透夭若的性子了,知道该怎么逗他,才会教他气得七窍生烟,也知道她当初力邀她一道要弄夭若的用意为何……啊!现下不是佩服容婧的时候,而是……这事该怎么了结?
范江正思忖着,只觉得有只手扣上她的肩头,硬是将她往后一拉;下一刻,夭若已挡在她和容婧之间。
“你未免太放肆了吧?”他恼火地吼道。
混蛋!仗着小姐宠他,他便要造反了不成!
竟敢趴在小姐的肩头……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娘娘腔,简直快要气死他了,倘若今儿个不弄明白,他哽在喉头里的这口气,是怎么也吞不下去的!
“我又怎么了?我哪里算是太放肆了?”哎呀!气红眼了?以为把眼瞪大,她就得怕他吗?
她容婧可不是教人给吓大的,就凭他那一双眼,想要吓唬她,还嫌太生嫩了。
“好了,别再逗嘴了。”范江赶忙又挡在两人之间,就怕一个不小心,会酿成难以收拾的下场。
啧!怎会变成这种情况?
“我哪儿是在同他逗嘴?我是在教训他,倘若是个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模样!”容婧得理不饶人地吼道。
“好了!我说过夭若不是奴才,你少说两句。”啐!老是奴才、奴才地喊啊喊的,听在她耳里,说有多刺耳便有多刺耳。
他跟在自个儿身边多年,她几时真把他当成奴才看待了?
说穿了,她根本是对他疼爱有加,给他吃最好的、用最好的,所有的一切全是最好的;只可惜他不是长成她喜欢的模样,如今她只不过是想要逗逗他,希冀他那张凶恶的脸能够有所改变,孰知人算不如天算吶!
“倘若不是奴才,那他是什么?”呜……就连江儿姐都打算抽腿不玩了?好歹也要等她讨回一点颜面再揭晓真相。
“他……”范江不由得一愣。
她没想过这事儿……
“分明就是奴才!”说不出来了吧?他分明就是个奴才!
朱夭若忍无可忍地一把拉开身前的范江,怒瞪着刁蛮任性的容婧。“没错!我是个奴才,但那又如何?至少胜过不男不女的你;明明是个男人,说起话来居然嗲声嗲气的,就让我瞧瞧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奴才、奴才地叫,听起来实在刺耳极了!
倘若他想要伤他,他确实做到了,不过……他不会这般简单地放过他!
只见朱夭若的大掌往前伸,在容婧的襟口上用力一扯,耳边听见布料的撕裂声,眼角瞥见微露的……突地,只觉得后脑勺遭受一记重击,他随即不支倒地,昏迷不醒。
但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他好似真的瞧见了,中衣底下是件肚兜……姑娘家的肚兜啊!她真是个姑娘家……为何他瞧不出来?
第六章
华灯初上,苏州城临湖的那条街上到处听得见吴侬软语、柔声浪吟,令人莫不想要一头钻进销金窝里。
然而有个人可不这么想。
“夭若,你那是什么脸?大哥我好心地带你出来开开眼界,你反倒是摆张臭脸吓我,这到底是怎么着?”廉硕无奈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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